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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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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1 章

忙著折騰油田的這段時間, 路菲菲在忙著社交應酬,她的員工們也跟著沒日沒夜的陪著,找資料、調查內部情報、與各種人士建立情報網。

不管是四小時時差, 五小時時差, 只要路菲菲需要查一件什麽事, 公司裏立馬就有人反應。

別的老板只管有人做事就行, 路菲菲更關心哪一個做的事情比較多。

公司裏, 總混得不好的人做吃力又不討好的事情。

混得不好往往跟能力關系不大, 而取決於是不是站對了位置、跟對了人、是不是會來事、性格如何。

有能力有脾氣還不會站隊的人, 往往死得比較快。

俗話說, 離了誰地球還能不轉?

地球不會不轉, 但是項目會停擺。

大公司經得起這種損失, 他們有錢, 大公司開項目關項目跟吃飯似的隨便, 投了幾千萬的項目, 說關就能關。

項目一關, 整個項目團隊打包滾蛋, 什麽人才不人才的, 只要錢放在那裏, 大把的人才排著隊求他們收留。

像錢援朝這種有政府背景的檔次,一樣留不下來。

但是, 路菲菲這個小公司,受不了,別說停擺個三四天,停擺七八個小時, 都受不了。

早上九點就要開會,晚上十二點知道應該找什麽方向的資料, 找誰要資料,要到資料就得連夜準備,沒人準備,那還得了。

路菲菲註意到晚上給她發資料的基本上是一個女孩子,是個實習生,叫秦黛楠。

資料發送時間從十二點到早上八點都有,路菲菲不管幾點要,她都會馬上響應。

再看白天,她也在工作。

周六日響應最多的人還是她。

路菲菲皺起眉頭,這不會是在欺負實習生吧。

首先,欺負人是不好的。

其次,真讓人心裏生了怨恨,在手上的工作裏埋了點什麽壞東西,埋的時候隨手一埋,找的時候可不好找。

路菲菲把秦黛楠的主管鄭志叫過來,問他:“給員工的工作安排是不是比較平均?”

鄭志一臉茫然:“嗯,同一職級和工作性質的肯定都安排的一樣啊。”

不然,他們不得跟自己吵架?

又不是舍不得砸了飯碗的超級大公司。

路菲菲直接問:“實習生的工作呢?”

“也是平均安排的。”

“那為什麽我老是看到秦黛楠?”

鄭志恍然大悟:“哦,你說她啊,是她自己要求的,”

路菲菲:“???”

傳說中的我熱愛工作?

幫人找資料……這麽有成就感嗎?

那是為了錢?

可是,實習生沒有加班費,只有每天的補助。

就算給加上夜宵補助十塊和晚上的打車補貼二十塊,也沒多少錢。

秦黛楠做事仔細,動作又快,思路也很清晰,能主動提出一些路菲菲一時沒有註意到的細節,還有處理方案。

能有這些資質,已經足以讓路菲菲舍不得放她走。

路菲菲決定把她叫來打聽打聽,路菲菲相信一個正常人是不會這麽熱愛工作的……又不是保家衛國,挽救民族於存亡,真不至於這麽有榮譽感和使命感。

如果她是為了能讓自己高看她一眼,為了前途而拼命,那自己更應該給予她想要的回應,就算不能馬上給她什麽職位,至少也應該表示一下“我看到了”,讓她更有幹勁。

“咚咚咚”有人輕輕敲響了路菲菲辦公室的門。

路菲菲把桌上的文件收好:“進。”

門被慢慢推開,秦黛楠怯生生地站在門口:“路總,您找我?”

路菲菲笑著起身迎過去,招呼道:“別緊張,坐。”

秦黛楠的手不安地放在腿上,手指微微彎起,將褲子抓出淩亂的褶皺。

“我在國外這段時間,跟你在網上聊了好多次,你是剛進公司沒多久吧?覺得工作壓力大嗎?”

秦黛楠連連搖頭:“一點都不大,我很喜歡公司的氛圍,大家都對我很好。”

“你覺得舒服就最好啦,不過還是要註意身體,你現在年輕沒感覺,等以後有感覺就來不及了。”路菲菲看得出,她說的是真心話,不是被按著頭強迫。

現在的就業形勢沒那麽嚴峻,她一個985的學生,畢業想找個工作也不是很困難。

秦黛楠抿著嘴唇點點頭,路菲菲就讓她回去工作了。

晚上十點,路菲菲跟段風看完電影,散場後各自回家,已經到家門口了,路菲菲突然臨時起意,要回辦公室拿一份文件。

出了電梯,路菲菲發現公司裏透出一絲燈光。

一個大項目剛做完,現在各個項目組手上的都是小項目,負責前期調研的都在外地出差,負責寫稿發文的也都能在上班時間穩定完成。

根本就不需要加班。

莫非是賊?

路菲菲門都沒進,轉頭就去找了大廈保安。

幾人浩浩蕩蕩殺回辦公室,發現了一個瑟瑟發抖的秦黛楠。

路菲菲松了一口氣,對保安說:“沒事,我公司的員工,麻煩你們了。”

等保安們離開後,路菲菲問道:“怎麽還沒下班啊?”

秦黛楠:“我想再多學習學習。”

只是學習嗎?路菲菲看到她已經擺好了躺椅,躺椅上有枕頭有被子還有眼罩,甚至還有睡衣……

“你睡公司?”路菲菲不解,她記得秦黛楠的大學就在本地,離公司大概一個半小時吧。

公司最近又不加班,五點半下班,七點到學校,對於很多七八點才能下班的人來說,已經很不錯了。t

學校還有食堂,也不用她做飯,這不挺好的嘛。

秦黛楠點點頭:“我……我什麽都不懂,要學的東西還很多,不想把時間浪費在來回的交通上。”

理由相當的偉光正,就是路菲菲覺得她不想回去一定有別的原因。

路菲菲:“你家……是不是有什麽困難?”

秦黛楠咬了咬嘴唇:“沒有。”

路菲菲說:“要是有經濟困難的話,我可以借你。”

秦黛楠還是搖了搖頭。

“要是需要幫忙找醫生什麽的,我也能幫忙。”

路菲菲一向樂意幫自己看得順眼的人,不在乎對方的身份是什麽。

秦黛楠的眼圈微紅,還是搖了搖頭:“謝謝路總,真的不需要。”

第二天下午,路菲菲在辦公室裏忽然聽見有吵鬧的聲音。

路菲菲推門出去看,只見兩個五十多歲的男女站在公司門口,聲淚俱下地說著些什麽,秦黛楠又羞又囧地站在那裏,公司裏的同事都伸長了脖子看熱鬧。

前臺試圖請這兩人離開,不要在辦公區域談私人的事,這兩人就不肯走。

男的還大聲喊:“叫你們領導出來!”

路菲菲心想,不會是秦黛楠欠了人家錢吧……都追到這來了。

再仔細聽聽,不是,這兩個人好像是秦黛楠的父母。

有同事嘀咕:“什麽情況啊?”

“不會是逃婚吧?”

“有可能。”

坐班的同事基本上是做策劃、美術和文案的,個個腦洞奇大,已經腦補出一個狗血的言情故事,女主被父母強迫嫁人,父母收了彩禮,女主逃婚,又被追上來。

最後,前臺把保安叫來,讓這兩個人離開,這兩個人死活拉著秦黛楠的手腕,要把她也拖下去。

路菲菲終於忍不住出手攔著:“好好說話,拖拖拽拽的幹什麽?”

男人兇神惡煞地瞪著她:“我管教女兒,關你屁事,你他媽算老幾?”

路菲菲冷冷地回答:“上班時間員工要是受到任何傷害,就是工傷,我就要賠錢,你想害我賠錢,我就跟你沒完!”

男人一聽,神色稍緩:“原來你就是她的領導啊!”

旁邊的女人馬上轉向路菲菲:“哎呀,領導啊,你可得說句公道話!”

她手指著秦黛楠,對路菲菲說:“我們把她從小培養到大學畢業,她說跟家裏斷了往來,就斷了往來!這種不知感恩的白眼狼,公司可千萬不能要她啊!不知道哪天就被她反咬一口。”

“哦,就這些?”路菲菲平靜地看著他倆。

兩人沒想到路菲菲會這麽說,男的趕緊又補了一句:“像她這樣的人,留在公司裏,會敗壞公司名聲。”

路菲菲指向電梯門:“電梯在那邊,慢走不送。”

保安見這鬧得太不像樣,便上去拉他,女人開始撒潑,尖叫一聲:“保安打人啦!”

“保安扯我衣服!”

“臭流氓!”

把保安給嚇得倒退兩步。

嘖,便宜大廈的保安就是不中用,路菲菲沖身後的前臺使了個眼色。

前臺領會精神,把茶水間裏的兩個保潔阿姨請了出來。

這兩位保潔阿姨兼任過現場布置,一個大沙發,綁了帶子,往背後一扛就走,堪稱力臂千斤。

兩人過來,接替了怕惹事的保安,拉扯著那個女人往電梯走,男人敢碰她倆,她倆也學著女人那樣尖叫:“扯我衣服幹嘛!”“臭流氓!”“色狼啊!快報警!”

最後,保安拉男人,保潔拉女人,一起進了電梯。

終於安靜了。

路菲菲把秦黛楠叫到辦公室:“他們是什麽人?怎麽回事?”

秦黛楠抹著眼淚:“對不起,路總……”

路菲菲給她拿了一盒紙巾放在面前:“你沒什麽對不起我的,又不是你把他們叫來,我就想知道是怎麽回事。”

秦黛楠定了定神,對路菲菲說起她的身世。

她的父母對她這個女兒一直都不滿意,想要兒子,但是,計劃生育風頭正緊,於是,他們就沒給她上戶口,偷摸著把她送到老家,由爺爺奶奶撫養,鄰居相問,就是從垃圾堆裏撿來的孩子。

一年之後,剛好是全國人口普查,再給她按棄嬰身份,把戶口上在爺爺奶奶家。

為防秦黛楠年紀小不懂事說漏嘴,爺爺奶奶一直沒告訴她,她是有親生父母的。

其實,村子裏不少人都知道這檔子陳年舊事,兩個村的村長村支書哪有不知道的。

不過,在這種地方,別說是把女嬰送走。

就算把她捂死,那也沒什麽,村裏這麽幹的可太多了。

傳出去也不怕,誰家還沒有一個不小心的時候,女人餵奶的時候睡著了,不小心壓死孩子,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到時候輿論都會同情這對可憐的失子夫妻,“遇上這種事,最痛苦的就是父母了呀,為什麽還要苛責他們?”

秦黛楠是到了六歲的時候,聽別人說八卦的時候,才知道原來自己不僅有父母,而且父母就在隔壁村。

她高興的收拾了小簍子,裝了許多自己最喜歡的花,從河裏摸來的魚,去自己父母的村子尋親。

有人知道她是誰,給她指了路。

換來的是被親爹推出門:“滾出去,哪來野孩子,臟死了。”

她摔在地上,花和魚從小簍子裏掉出來,村裏的男孩子一擁而上,搶走了魚,踏碎了花,她追著一個搶了最大那條魚的男孩子打,被男孩子的母親拿著掃把打出門,罵她是個瘋瘋癲癲的野種,要是敢傷了他們家寶根,她就要剝了秦黛楠的皮。

然後,是爺爺接到消息,趕過來把她接回家。

六歲的孩子並非如普通人想的那樣不懂事,秦黛楠不僅懂事,還記事,記得很牢。從此,她斷了父母相認的念頭。

後來,秦黛楠父母二胎拼兒子屢次失敗,夫妻倆折騰好久,尋醫問藥,終於在秦黛楠二十一歲那一年,母親高齡拼兒子成功。

盡管爺爺奶奶的村子離父母家只隔了一座山頭,走過去也就兩三個小時,但是秦黛楠硬是被瞞得死死。

她從來沒有回過父母家,不知道自己憑空多出來一個弟弟。

小學初中不需要學費,高中學費是爺爺奶奶給了一半,另一半是冒充大學生給初中生當家教掙來的錢。

如今兒子有了,兩口子也終於發現以自己的年紀,從頭開始帶一個嬰兒實在壓力山大,不說經濟上的,還有精力和體力上的。

他們終於想起有一個現成的勞動力和取款機——秦黛楠。

他們上門說自己是秦黛楠的父母,因為以前經濟困難,才不得不把她送走。

秦黛楠又不傻,經濟困難還在計劃生育時期生個兒子,她根本就沒有想搭理他們的意思。

結果兩人就開始撒潑,說秦黛楠忘恩負義,要不是他們把她生出來,世上根本就沒有她這麽一個人,要是當初就把她捂死了,她根本就活不到現在……

她的媽媽先去她的學校鬧,搞得同學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她。

她不得己,出去租了房子,結果被父母知道地址追過來,搞得整個小區都知道1棟705住了一個不孝女,吃家裏的用家裏的,家裏供她上了大學之後就不認父母和弟弟,罔顧親情和人倫,喪心病狂、喪盡天良,就是個畜生白眼狼。

實在被逼急到沒辦法了,秦黛楠才會住在公司裏,沒想到,父母不知道從哪裏查到她實習的公司,又追過來了。

秦黛楠說完,泣不成聲,她用力擦了擦眼睛:“對不起,我……我辭職。”

“沒這個必要。”路菲菲笑笑。

秦黛楠怔怔地看著她:“可是,他們影響公司辦公了,以後要是總這樣的話,對公司不好……”

路菲菲眨眨眼睛:“讓他們沖上來,是保安失職,又不是你的錯。挺好,正好我可以借此機會向大廈要求減免費用。隨便什麽人都能闖進公司門,我憑什麽給他們付那麽多錢。”

網易游戲的玩家拉橫幅,阿裏巴巴的“十月圍城”事件,也就是在公司樓下圍一圍嘛,哪能就讓人真的沖進辦公室了。

讓人沖進來,就是大樓保安措施不到位,要退錢!

秦黛楠聽說過自家老板情緒一向穩定,就是沒見過這麽穩定的。

她確實把這件事當回事,只不過,她想的居然是怎麽從這件事裏得到一些好處,比如讓大廈退賠物業費。

秦黛楠不得不承認,人跟人確實是有天賦差距的,能把眼前的麻煩解決掉就已經很好了,根本就t沒有精力再去想能得到什麽。

“不過,你這事,總歸是要解決的,不然,你也不能這輩子就待在公司裏面不出去吧。以後你要是談戀愛、結婚,他們大概會去你對象家鬧一鬧。”

這個道理,秦黛楠當然明白,她嘆了一口氣:“他們就是想我回家,幫他們帶孩子,還有拿錢給他們。他們還說要告我呢,不過我已經跟李姐咨詢過了,我一直都是棄嬰的身份,沒有贍養他們的義務,更不用管弟弟。”

“這個麽……真不好說。”路菲菲記得《民法典》上有明文規定,當父母沒有撫養能力,而成年子女在有條件的情況下,必須扶養未成年弟弟妹妹。

這不是道德,是法律。

之所以記得這麽清楚,是圍觀網上的人為了“生二胎是否需要大孩子同意”瘋狂大吵一萬多條後,習到的法律知識。

正方認為合法夫妻有生育自由,並列舉家有兄弟姐妹的好處,說父母也是為了給大孩有個伴,將來有什麽事可以有商量的人,給父母養老的壓力也小一些。

反方說生育自由影響了別人的自由,別扯什麽伴不伴的,混得多差連一個朋友都沒有,血親平時跟死了一樣,到分家產的時候才出來的多呢。

雙方爭論不休,都堅持自己的觀點。

後來法律又出了一個新規定,說私生子與婚生子一樣有繼承權,比大孩和二胎養不養的更加炸裂,就沒有什麽大規模的討論了。

路菲菲提醒秦黛楠要註意法律風險,別忽然就成被告了,特別是道德綁架,要是這件事鬧到社會上,罵她的人肯定很多,不是誰都能面對如山一般壓過來的辱罵都能從容自若的。

秦黛楠垂著眼皮:“無所謂,我都是棄嬰了,什麽血濃於水,親情是羈絆之類的話,對我沒用。”

“嗯,你自己能想得開最好。”路菲菲有個朋友,家裏也是這種情況,家裏人跟她吵架,她就躲出去住,過了幾天,家裏人又跟她說好話,向她要錢,她就買這買那,拎著東西回家,沒幾天會再次重演。

不管重演多少次,她還是做不到狠心遠離這個原生家庭。

她跟路菲菲的對話無限循環:

“我跟我爸媽吵架了,我搬出去住了。”

“我媽來找我,說她想我了,我明天就回家。”

“我真是吃飽了撐的回家,以後再也不回去了!”

剛開始,路菲菲幫她一起罵家裏人,後來,路菲菲回幾句嗯嗯,最後,路菲菲不回覆她了。

她在朋友圈裏發了一條內容,陰陽怪氣說路菲菲是《祝福》裏那些冷漠嘲笑祥林嫂的麻木看客,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路菲菲針鋒相對的在朋友圈裏也發了一條:祥林嫂沒有收入來源,無力跳出泥潭,有人不僅主動留在泥潭裏,還在泥潭裏打了個滾,非常享受。

路菲菲問道:“你家好像是縣城裏的?”

秦黛楠點點頭:“嗯,特別重男輕女,所以他們認為一定要有一個兒子,不然會被人看不起。”

“如果你特別能賺錢了呢?”

秦黛楠苦笑一聲:“他們也會說,女兒是別人家的,再賺錢有什麽用。”

路菲菲:“都是別人家的了,他們還纏著不放。”

“對,他們認為嫁出去了更應該從婆家拿東西回來幫扶娘家。”

路菲菲嗤笑道:“媳婦扒婆家的東西貼補娘家,可是不符合封建禮教的。”

“他們不是封建,他們只是利己。”秦黛楠對此看得非常透徹,“我們家的村子,女人至今都不能進祠堂,除非是被族規處罰。”

路菲菲:“比如浸豬籠嗎?”

秦黛楠苦笑著點點頭。

路菲菲:“他們為了堅持封建糟粕,願意付出多大的代價?比如別人村子都發了,就他們窮,能換取他們讓步嗎?”

秦黛楠楞了一下:“不知道……現在整個縣都是貧困縣,周圍的兩個縣也都很窮,村裏有不少人這輩子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縣城,看大家都一樣,就沒什麽感覺。”

“哦,為什麽窮?沒東西出產?”路菲菲問道。

秦黛楠:“不是,有東西出產,有石榴、核桃,但是運不出來,而且也沒這個力氣宣傳。”

“哦,這樣……”

路菲菲其實還蠻好奇,一個堅持傳統封建思想的地方,到底能堅持到什麽地步。

她知道在計劃生育最嚴格的時候,有潮汕地區的公務員為了追兒子,一口氣生了一大堆,被開除公職,但是潮汕地區有錢,不當公務員,就回家繼承家業了唄,確實公職對他們來說不是很要緊。

至於窮的地方能堅守,也許是內心特別堅定。

也許只是因為壓根沒見過錢,沒見過什麽叫好日子。

自從路菲菲搞定了油田之後,她的公司能幫別人招財進寶的傳說傳的更遠。

路菲菲的公司不像普通的廣告公司,只會打嘴炮,能不能成,全看甲方自己的運作。

他們是真的有嚴格的前期調查、中期輔助,後期幫忙牽線搭橋,直到事情徹底完美的達到最終成果。

除了公司之外,也有急於想要拉動本地經濟的地區政府來找路菲菲,希望她能幫忙看看自家地盤還有沒有飛黃騰達的希望,如果有的話,應該怎麽辦才好。

其中就有秦黛楠家所在的城市。

城區在平地,下屬的三個縣都在山窪裏,山貨雖多,但運一趟的成本很高,外面的商販不愛去收,裏面的人也沒法大量運出來。

路菲菲帶著秦黛楠去看了一下,覺得這裏搞農業確實壓力山大,搞旅游還是有希望的。

縣裏曾經出過一個舉人,有牌坊,還有祠堂,雕刻與彩繪做得很是精致,還有一些早已不知朝代的舊廟,當地人也是一通亂喊,什麽娘娘廟、奶奶廟、老爺廟之類的。

裏面供的塑像不知在哪朝哪代就不見了,到底是哪門子的娘娘奶奶老爺,都沒有人能說得清。

根據縣志記載,這個村子早在漢代就有了,最早的起源,與《桃花源記》裏的人差不多:先祖避秦時亂。

中間經歷了數次戰亂與瘟疫,純正的漢代原住民早就不知何處去。

有點像雲南諾鄧,現在村裏的兩個大姓是姓“黃”和姓“楊”的,但地名的來源是當時本地的兩家大戶,姓“諾”和姓“鄧”的人家,後來這兩家莫名的就沒了,沒有人知道他們為什麽不見了,甚至連史料記載都沒有。

這個村子裏的人相信:原住民肯定是因為沒有生兒子,姓氏才沒有傳下來!

於是,他們從這個故事中得出一個經驗:一定要生兒子!

要是只有女兒,沒有兒子,那可不得,香火斷絕啦!

老X家無後啦!

路菲菲轉了一圈,對市裏的幹部說:“農業不太好做,旅游業是有一定資源的,好好安排安排,有希望。不過……”

接待人員聽她前面說有希望,心裏一陣歡喜,再聽到一個大轉折“不過”,放下的心又拎了起來。

忙虛心請教:“不過什麽?”

路菲菲沈吟片刻:“我看臨山縣非常重男輕女啊,旅游安排的主力軍,一般是家庭裏的女性,未婚的人中,也是女性呼朋引伴出來玩的多,而且更願意消費。要是得罪了女客戶,這生意不好做哦。”

這是有調查數據證明的事實,所以網上才會有“女人都是敗家娘們兒,喜歡亂花錢,錢都是伸手向男人要的,而男人為了養家養女朋友特別節約”的說法。

至於是不是這些男人自己廢物掙不著錢,而女孩子有本事能掙錢,不在這些人的考慮範圍之內。

接待人員第一反應就是否認。

“不可能!我們這邊早就實現男女平等了,女孩子都能上學。”

路菲菲:“可是我看到好幾戶人家的女人都端著碗坐在門口還有廚房裏吃飯。”

“那是她們不願意跟男人一桌吃,男的吃飯又喝酒又抽煙,吵吵鬧鬧的,還嗆人。”

路菲菲:“哦……對了,你們這邊不執行計劃生育嗎?我看到好幾戶人家都生了好幾個。”

“執行的啊!哎,沒辦法,山裏人,窮,沒有別的娛樂,就只能生孩子,他們住在山裏,女人經常運動,身體好,容易懷孕。不像城裏的,久坐,身子都虛了。”

路菲菲追問:“可是,這些人家一般生到一個兒子,就再也不生了,是身體突然變差,不容易懷孕了嗎?”

接待人員幹笑兩t聲:“懂得都懂,您就不要為難我了。”

重男輕女的局面,不是法律法規就能解決的。

回到招待所,秦黛楠都對自己家這邊的現狀特別絕望:“這裏就是這樣,要改變他們的思想,是不可能的。”

路菲菲淡然一笑:“白居易說的好,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憐光彩生門戶。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史記裏也有說過:生男無喜,生女無怒,獨不見衛子夫霸天下。

還有啊,男不封侯女作妃,看女卻為門上楣。

正宗的封建古人都能因為女兒得勢而變了心意,我不信你們村子的這麽堅定。”

要是真這麽堅定,那就更有意思了。

秦黛楠勸道:“路總,這邊的經濟真的很難拉起來,而且他們給公司的錢也不多,實在沒有必要為他們費力氣。我都看不上他們。”

要是別的人當老板,她肯定不會勸,開公司就是為了賺錢,如果不賺錢,老板肯定撤退。

不過,她覺得路菲菲不一樣,她聽過路菲菲做過的很多事情,以及見過她的行事,知道路菲菲是有情懷的。

她擔心路菲菲是因為想替自己出頭,所以才會這麽用心。

她覺得自己這個老家,不配得到路菲菲的幫助,讓他們就爛到死算了。

“我不是為了你。”路菲菲笑道,“我是為了更多的女孩子。只有基數大了,才能從中挑選出人才。要是隨便就放棄了,這裏的男孩子肯定不用愁,吃姐姐啃妹妹,也一定會供男孩子上學,女孩子就永遠成了被犧牲的對象。”

“只有各界的決策層有足夠數量的女性,做出的決定才能考慮到女性權益,出頭的女性基數哪怕多一個,也比少一個強。”

秦黛楠覺得路菲菲想得太遠了:“起碼得有一百年才能做到吧。”

路菲菲微微一笑:“如果永遠沒有人做這件事,一百年也做不到。我們現在能出門上學工作,是多少人用性命換來的,我不過是稍微少賺了一點點,比起丟了腦袋,要劃算很多,對不對?那句話怎麽說來著,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就在秦黛楠感動非常的時候,路菲菲又補充了一句:“再說,欺負人是人生快樂之本,去游樂園找樂子還得花錢,如今我做這個項目,不僅不花錢,還能賺錢,有什麽不好的。”

秦黛楠:“……路總考慮周全。”

路菲菲突然問她:“如果讓你放手去做,你會怎麽氣死你父母的村子?”

秦黛楠:“……”

這是裝都不裝了嗎?

一瞬間的驚訝之後,她認真想了想,說:“我去我父母的村子,說要給他們投資,但是必須改變重男輕女的現狀?”

“剛才你也聽到了,他們不承認有重男輕女,不上桌是嫌有吵鬧,一個接一個的生是易孕體質,如果要說不讓女孩子讀書,我相信他們會說是因為女孩子天生不愛讀書,或者是她們主動要求不讀書的,根本就不存在重男輕女,又怎麽改變?”

秦黛楠想了又想:“那……就先從女性可以進祠堂開始?”

路菲菲問道:“平時開祠堂嗎?”

“不開,逢年過節祭祖的時候開。”

路菲菲:“最近沒年沒節的,再說,我們一走,就不讓女人進了,我們又沒辦法一直盯著。”

“嗯……”秦黛楠努力想了半天,還是想不出來好主意,她腦中只有一個最直接的做法:她手握給村子投資的巨款,條件是要她父母向她認錯。

但這毫無意義,他們其實已經說了不少軟話了,什麽想她啊,後悔沒有重視她啊,後悔沒有陪伴她的童年啊……這些道歉對她來說,已經毫無意義。

秦黛楠沈默良久,搖了搖頭:“這邊的情況都差不多,幾百年來的傳統了,而且都有十足的理由說這不是重男輕女,我不知道能怎麽樣。”

“你有沒有聽說過:自己的失敗固然痛苦,但朋友的成功更令人悲傷。害怕兄弟過得苦,更怕兄弟開路虎?”

秦黛楠又搖了搖頭。

路菲菲告訴她:“大家一起窮不可怕,’自己可能會有錢’這又只能算是個大餅,沒有什麽實際的感覺,但如果附近的村、縣都富起來了,只有他們一個村窮,那種感覺,才會比較強烈一點。”

“您的意思是,幫助其他村縣,跳過我父母所在的村?可是,這次的項目,市裏的計劃是帶動全面富裕。”

路菲菲笑笑:“大學的公共政治課現在不講國策了嗎?二十多年前就提過啦,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先富帶後富,最後走向共同富裕。”

“啊,這個我記得!是鄧在1985年會見美國企業家代表團的時候說的,我們高中考過!”

路菲菲揚揚眉毛:“嘖嘖,你要好好反思,你的高中學費來之不易,這麽重要的話,學了,就得學以致用啊。你爺爺奶奶能給你付一半的高中學費……他們村的其他人對你怎麽樣?”

“還行吧,沒有特別好,也沒有特別差。”

路菲菲:“那就好,就讓他們村子先富起來唄,說起來,就是先樹立起一個致富典型,讓大家更有幹勁,對吧。”

她頓了頓:“明天我們就去你父母的村子去看看。”

秦黛楠父母所在的河窪村距離縣城非常近,一腳油門,二十分鐘就到。

而且村裏也有村辦工廠,按扶貧辦幹部的話說,多少是有點商品經濟的意識了,比起連普通話都說不好的其他村子,基礎條件要好太多。

一行人到達的時候,村子裏出來了許多人看熱鬧。

老的老,小的小,還有一些十幾歲的孩子,都是男孩子。

其中包括秦黛楠的父母。

他們看見秦黛楠,眼睛一亮,激動地叫起來:“小楠!快看,快看,那是我女兒!”

他們倆努力向前擠,被村幹部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嚇得停在原地不敢再向前,臉上的激動之色依舊,恨不得讓全世界知道這個衣著光鮮的女孩子是他們的女兒。

秦黛楠冷漠地眼睛直視前方,一個眼神也不給他們。

縣委範書記將路菲菲介紹給村長,範書記知道路菲菲已經自己調查過一圈了,對村子裏的情況不是很滿意,他特別強調:“路總是縣裏專門請來幫大家脫貧致富的!路總幫助過很多村子和鄉鎮,連外國人都聽她的!”

書記對路菲菲如此客氣,讓村長對路菲菲也恭敬起來。

村長尋思著應該說點什麽跟路菲菲套套近乎,剛才秦氏夫婦對著路菲菲這邊又揮手又叫嚷的,可見是熟人。

自古熟人好辦事,村長把秦家兩口子叫過來:“你們家的女娃子回來了,正好,一家團聚。”

路菲菲掃了興沖沖的夫妻倆一眼:“今天是來說公事的,先不忙認親戚。”

“對對對!先說公事!”範書記聽說路菲菲行事作風如霹靂,不喜歡拖泥帶水,想來是不喜歡搞拉拉扯扯認親戚這一套。

村長陪笑道:“都中午了,先吃飯吧,我們村食堂都已經準備好了。”

在村委會的大房間裏,擺下了三張大桌,各位領導、陪同的助理、同來的司機……等級森嚴,涇渭分明。

村長將範書記往主位上讓,書記趕緊拉著路菲菲:“路總您請。”

主桌上坐著縣裏的各位領導、村長和村支書,以及兩個看起來應該有點身份,不過不知道是幹嘛的男人。

整張桌子上,只有路菲菲一個女人。

秦黛楠則被安排在了次桌,與縣裏各位領導的助理坐在一起。

路菲菲笑笑,指著秦黛楠:“我工作比較多,這事要是定了,負責人是她。”

村長趕緊出聲道歉:“哎喲,安排不周、安排不周啊!”

他使了眼色,一個男人立馬站起來,他走向次桌,請秦黛楠往主桌上坐。

路菲菲心裏冷哼一聲,根本就不是安排不周,如果當真覺得特別重要,怎麽可能在安排的時候,問都不問一聲,就敢隨便安排座次?

他們連縣長縣委書記的助理都不敢往打雜人員的再次座上安排,就敢隨便安排她帶來的人?

本來路菲菲就對幾個縣頗有微詞,今天的安排,顯然又得罪了她。

範書記狠狠地瞪了村長和村支書一眼。

他倆還挺委屈,哪知道秦黛楠這個小丫頭這麽重要了。

村長要倒酒,路菲菲微笑婉拒:“對不起,我身體不好,不喝酒,喝點茶水就好了。”

村支書馬上t陪笑道:“我們村的酒,是自己釀的,度數不大,稍微喝點沒事的。”

村長:“對對對,少喝一點,不醉人的。”

要是一般人,不管怎麽著,也得給他們一點面子,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談事哪有不喝酒的呢!

一邊喝一邊談,才能加深感情!

沒想到,範書記開口了:“既然路總不喝,那我們都別喝了,都喝茶,喝茶好!”

一桌男人,因為一個女人說不喝酒,就把一桌的酒都撤了下去。

這在河窪村是亙古未有之事,村長與村支書臉上雖然還笑著,但心裏已經打起了鼓:這城裏的女人莫不是要騎到男人脖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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