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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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上一次做周邊傘的翻車事故還在眼前, 嚴凱心有餘悸，絕不容忍類似事件再發生一次。
他把齊歡叫到面前，問他關於美彩企劃的事情, 這家公司的資質到底怎麽樣。
起先, 齊歡的口徑還是跟原來一樣：“他們家跟我以前的公司合作過的, 還不錯。”
等嚴凱把證據遞到他面前的時候, 他才不得不承認, 自己只是跟這個公司裏的一個策劃比較熟, 而這個策劃才是以前跟他合作的人, 是從別的公司跳槽到這家來的, 並非原住民。
至於昕昕策劃的大名, 他也聽說過, 這麽逆天的操作, 放眼放去, 整個市場推廣圈子裏可謂是如雷貫耳, 誰能不知道。
只是, 他沒有想過這個策劃會跟何昕幹。
“這個策劃比較有能力, 所以, 我才跟他說了合作的想法……”齊歡差點闖下彌天大禍, 說話都沒以前那麽有自信了。
嚴凱擺擺手：“你沒跟他們簽什麽合同吧？”
“沒有沒有，在簽合同之前我肯定會好好調查, 絕對不會讓一個沒有資質的公司成我們的供應商。”
嚴凱點點頭：“沒有就好，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版權相關的事情，還是讓版權部管吧。”
齊歡怔了一下, 馬上說：“我有過發行的經驗，路菲菲從來就沒有做過, 她要從頭再學，還得浪費時間，我們這邊已經全部準備好了，為什麽不讓我做？”
嚴凱：“她做事比你認真仔細。”
“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們整個部門都為了準備設定集付出了很多努力，跟美術外包也已經溝通好了。”
不管齊歡怎麽說，嚴凱都沒有答應，他實在被上次的周邊傘事件傷得太深。
那次之後，他專門召集了所有部門負責人開會，要求所有人挑選合作供應商的時候，必須嚴查資質。
就算合作的人不靠譜，至少公司得靠譜，這樣追責要賠償的時候，還能要到錢。
結果齊歡這次算是踩在他的雷區上了，剛剛才說完要嚴查資質，他居然推薦了一個老板為了不賠錢而直接申請破產跑路的業界毒瘤。
嚴凱心再大，也實在沒辦法信任齊歡了。
老板發話，齊歡也不得不從，臨走的時候，他十分謙虛地問：“嚴總，你是發現了什麽端倪，才會想到要查這家公司的？我也學著點，以後也避免發生這樣的問題。”
他的意，就是想打探出來，到底是誰給嚴凱透的風。
嚴凱這樣的人，根本不會專門去查這麽細的細節，只有可能是別人告訴他，然後他才會知道。
嚴凱沒有正面回答他：“頭一次做設計集這麽大的事，我都關註，你為什麽一點都不上心？”
聽起來，好像意思是他自己發現的……不過仔細想想，好像他也沒說是自己發現的。
話說到這，嚴凱已經充分表明態度了，再問，他也不會再多說什麽，只會說“你工作自己不思考嗎？”“什麽事情都要我教你？”
與其自討沒趣，不如到此為止，齊歡只得放棄。
這邊路菲菲還什麽都不知道。
她剛剛把新活動的工作安排布置下去，《王者天下》的活動交給了陳心怡，《正義的鐵拳》的活動交給了宋志遠。
心裏快樂地盤算著可以一路摸魚到下班，跟朋友們出去吃喝玩樂，反正又不用踩點趕到公司打卡。
眾所周知，快樂的時間是短暫的。
但是，路菲菲也沒想到，她的快樂是如此短暫。
僅僅一個小時後，嚴凱就讓她去跟齊歡對接設計集的事情。
路菲菲一臉懵逼地去了市場部，又一臉懵逼地問齊歡：“這不是你們的事嗎，你不是方案都寫好了嗎？為什麽還要讓我做？”
齊歡沒好氣地說：“我怎麽知道，你想知道，直接去問嚴凱。”
正常情況下，在沒有造成實質損失的情況下，在發現紕漏後，會t提醒註意，然後讓原來負責的人繼續。
路菲菲都沒想到，上次《星際玫瑰》傘的事情給嚴凱留下了那麽深的心理陰影。
讓他在做決策的時候的態度變成：寧可錯殺，不可錯放。
就這麽奪了齊歡的權，轉交給自己。
算了，老板的心思高深莫測，別猜了。
路菲菲把齊歡做的草案拿過來一看，發現過於簡單，沒有詳細規劃原畫設定集裏到底需要什麽樣的內容。
據說，這叫讓美術擁有充分的自由發揮空間。
齊歡相信，沒有人比美術更懂原畫設定集。
路菲菲無語，真的讓美術自由發揮，只會發揮出災難。
她知道有一個著名的游戲制作人，他就是美術出身，那個游戲開局的文案一直被人嘲笑，因為語言風格故作高深，還經常出現通篇的省略號，游戲能成功，完全是靠美術撐起來。
那個游戲說要出原畫設定集的時候，所有人都很期待。
真出了之後，被玩家罵成狗，說他們騙錢。
設計集成了人物圖鑒，為了不讓大片大片的空白顯得太難看，填補了大量的斜杠符號湊數。
甚至還有一頁空白，以及另一頁準空白，頁面上什麽都沒有，就印著制作人的名字。
神人可以通過自己堪比計算機的大腦，推出事情應該怎麽做。
普通人可以通過覆盤自己踩過的坑和別人踩過的坑，推出事情應該怎麽做。
路菲菲自認只是普通人，勝在一生踩過的坑比別人多，看過別人掉坑的慘狀也很多。
她絕不允許原畫設定集在自己手上翻車。
她讓林雲組尋找目前已知幾個有巨大影響力的游戲所出的原畫設定集，並找出相關評價。
看看買了設計集的人想要什麽，還想要什麽，設定集裏有什麽地方是他們最喜歡的，他們最期待的是什麽。
四個小時後，路菲菲得到了她想要的內容，等她考慮得差不多了，就上樓找段風：“設計集的事情，齊歡跟你都定了哪些？”
段風搖頭：“沒定，他說，你想放什麽就放什麽。”
“所以，你想放什麽？”
趙老師湊過來：“我們都想好了，放段風的裸//照，不用脫得太幹凈，跟澳大利亞消防員的日歷一樣，隨便露露就行了。賣299塊，那就放十張照片上去，平均不到三十塊錢一張，還是不錯的。”
看來是真的商量過了，段風不以為忤，對趙老師說：“你不是說也要參加嗎？”
“對啊，澳大利亞消防員都是抱動物出鏡的，我家的小咪和旺財可以借給你，還有一對文鳥和巴西龜，混搭上鏡，十張照片，保證張張精彩。”
“……你們夠……”路菲菲扶額，“有沒有正經一點的計劃？”
段風懶洋洋地聳聳肩：“世界地圖、每個勢力的劃分、槍械的細節、幾款防具的細節，把我們前面畫的那些放上去不就行了，還要什麽？”
路菲菲語重心長地拍拍他的肩膀：“好歹是要賣299的高貴設定集，給點面子，別全拿以前的東西湊數，多少給點新的東西。我記得有一些東西是你們從現實裏的東西魔改的，你好歹給考據黨放點資料，讓他們開心開心。”
“比如……？”
“比如世界觀啊，這個游戲為什麽會是一堆人跑過來在一個小區域打起來，你不得給個故事嗎？街頭霸王和KOF系列，都有故事和設定啊。
有幾個人氣很高的NPC，他們是幹什麽的，還有跟計算機對打的時候，敵方陣營又是什麽人，為什麽會成為主角的對立面，還有一個很熱門的降落地，是一戶人家，那戶人家桌上擺著剛剛做好的飯菜，你還能分析一下那個人家是什麽情況，人去哪了，我相信很多在那戶人家落地的玩家對這個細節也是有興趣的……”
路菲菲把她調查到的玩家討論過的信息綜合了一下，告訴段風。
“從市場行情來看，現在的設定集都是一百塊錢出頭，老嚴要賣299塊，要是不想讓玩家連夜趕到公司樓下砍死你，就得讓他們覺得299是大賺特賺。根據我的推算，就算用最好的紙張，你也得起碼實打實的畫五百頁出來。”
“五百頁！！！”段風擡起頭，目光在天花板上搜尋。
路菲菲：“你在看什麽？”
“看看哪裏適合掛上吊用的繩子。”
路菲菲“兇殘”地告訴他：“要上吊也得畫完了再上吊，不然我天天去你墳頭蹦迪催稿，閻王都護不住你，我說的！”
“……害怕……”
段風沒打算讓自己一個人受害，他把趙老師也拖來聽。
路菲菲給他們的規劃：世界觀設定、武器設定、人物設定、給玩家印象深刻的幾個場景的設定。
十個人氣很高的NPC身上的裝備全部拆解一遍、他們所在國家的民族服飾、便裝……全部設定加在一起，可以湊出人均三頁。
最後又加入了一只由家政機器人改造成的醫療機器人，一只狗改成的半狗半機器。
除了常見設定集的內容之外，最後一頁還宣傳了一下#八一八我的神坑隊友#活動。
真金白銀的獎品設計稿，以及為它們專門編的檔案小故事，又幫著撐了三頁紙。
段風、趙老師，加寧悠等等，一共十個人連軸轉，內容肯定可以保質保量的按時完成。
印刷也不難，給錢就行。
但是，另外還有一個問題，印刷廠它只管印刷，交給誰出版發行呢？
以前只要人上門，談好事，把錢一交，出版社管你是誰，就高高興興幫著把書給出了。
很多人為了圖個虛名想進作協，而進作協的要求是要有出版書，他們就是這麽自己給自己出書的。
但是，2001年1月23日的事件之後，某二逼組織，又是印書，又是印報紙，又是偷偷把人家電視信號給接到他們那邊，害得蹲守動畫片的小朋友一臉懵逼地看他們的狗屁大法好。
幾輪清查下來，有好幾個幫他們出書、印刷的個人和單位受到了處罰。
現在出版社都不敢隨便幫人出書了，要麽是出版社自己約稿，要麽是出版社的關系戶。
而且他們寧可出文字，也不願意出原畫集。
因為文字就算是摳“清風不識字，何事亂翻書”的字眼，也是能摳得出來的。
原畫集，那可就不好說了。
誰知道那些畫裏會不會夾帶著不可言說的某位大人物的畫像、名諱……
比如，把某位大人物的名諱寫在花裏胡哨的詛咒符裏，普通人一眼掃過去，最多評判為“封建迷信”。
要是被專業人士看到，那可就不是“封建迷信”這麽輕描淡寫能過去了。
輕則總編主編以及等等去喝茶，罰款、進局子。
重則整個出版社江湖除名，關門歇業，所有人一起重入社會找工作。
路菲菲找了好幾家，都不如意。
像路菲菲這種誰都不認識，直接上門就談業務，出版社說，要審查，初次合作的話，審查時間會很長。
甚至連報價都跟別人不一樣。
路菲菲發現，這年頭花錢都得靠熟人才能花得舒服後，選擇向現實低頭。
她在公司裏，向同事打聽誰有出版社的熟人，只有莫小意認識的一個朋友出版了幾本小說，所以還算稍有了解。
朋友托朋友介紹過去，那家出版社的意思是既然有人介紹，那經過簡單的審查就能印，價錢也分為幾檔。
最簡單的審查也需要半個月。
美術組這邊畫五百頁要一個月。
前後加在一起要一個半月，可能會趕不上IPO了。
齊歡聽說這個消息後，馬上來找嚴凱，他告訴嚴凱：“根本就沒有必要找出版社，現在有一個叫商用同人志的類型，根本就不用申請版號。”
為了證明自己的話，齊歡打開的囧囧商城，在裏面有很多作者的小說正在銷售。
而這些小說無一例外都是豎版繁體。
因為出版社都是臺灣的，不需要審查，不需要版號，只要給錢就出。
貴是真的貴，一本小說拆成了四本出版，每本六萬多字，一本四十五塊錢。
二十五萬字的小說要一百八十塊錢。
但是，買得人很多，不少書的銷量都在兩萬冊以上。
齊歡告訴嚴凱：“我們也可以找臺灣的出版社幫我們出，在大陸銷售，一點問題都沒有。”
有理、有據。
而且，齊歡還說，所謂臺灣出版社出，也不是真的要從臺灣運過來，有的是路子可以繞t開，能把審查、修改的時間節約下來。
要不是上次周邊傘出了大事，嚴凱肯定當即拍板同意了。
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強，用在嚴凱身上是非常合適的。
他沒有馬上做決定，而是把齊歡這個主意轉達給路菲菲，讓她酌情考慮一下風險與收益。
路菲菲覺得這事很不靠譜，甚至可以說非常危險。
她是見證過寫小黃文判十年的全過程和深度分析的人。
十年的量刑依據是“非法出版並獲利”，而不僅僅是寫小黃文。
2008年對於非法出版確實管得還不夠嚴，但也只是針對於個人行為，不夠嚴。
囧囧商城的具體操作流程，是每個作者自己覺得自己的讀者數量夠多，她們申請印刷“商業個人志”。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囧囧商城是個印刷廠，出版獲利是各個作者自己的個人行為，並不是晉江這個公司在搞，獲利金額一分攤，就非常小，不足以判刑，甚至有關部門都懶得花時間去抓。
但是，如果樂游原要這麽做，那就妥妥的是“有組織的非法出版並獲利了”，嚴凱必須得進去，她做為經手人，大概率也跑不掉。
路菲菲把事情的嚴重性跟嚴凱說了一遍。
《資本論》說，能獲利百分之三百的時候，資本家願意上絞架。
目前看，“非法出版”這個罪名換來的利益，也就是設定集提前半個月面市，並不能確保賣它個幾百億……
嚴凱覺得就這點收益，不配讓他留案底、坐大牢。
路菲菲這邊努力了一下，出版社這邊說審查時間可以再縮短一點，錢也能再便宜一點，前提是樂游原公司裏有一個人獲得中級以上出版專業職業資格證，兩個人獲得初級以上出版專業職業資格證。
這樣萬一有關部門過來問，他們也有話好說：樂游原是有出版專業人員的，他們已經經過了第一道的預審核，所以我們這邊就可以快一點。
要是啥都沒有，全靠砸錢過關，那就得時間長一點，價格高一點。
路菲菲把協商結果告訴嚴凱，同時向全公司打聽誰手上有出版從業資格證。
林雲有初級證、莫小意也有，她倆的本科專業是新聞，畢業的時候，為了就業多一個選擇，就順手考了一個證。
讓路菲菲有些驚訝的是：梅姣雪也有，而且是中級證。
梅姣雪的專業是計算機教育。
跟新聞八竿子打不著。
“我大學畢業的時候正好趕上大學第一次擴招生畢業，學歷學位、英語四級和計算機二級是必須的，有了它們，才能機會把自己考的資格證遞出去，人均五本以上職業資格證，所以我考了八本。”
路菲菲很好奇：“都有什麽證？”
“除了這個出版中級，還有人力資源、會計、證券從業資格、期貨從業資格、珠寶鑒定、日語N1、導游證。”
梅姣雪笑笑：“結果，就擠過一次校招，嚴凱就跟我說，他開了一個公司，問我要不要來。我還以為這些證都只能在家裏發黴落灰了，沒想到，今天還能派上用場。”
路菲菲也笑起來：“不管怎麽樣，學到了拿到了都是自己的，說不定哪天就有用了呢。”
收集到了足夠的證件，出版社那邊松口可以把審查時間縮短到一周。
路菲菲催過段風幾次，讓他先盯著一個角色做，做出最精細的完成稿，她好用這個稿子開始宣傳。
段風本著精益求精的精神，想要全部完成以後再放出來，不想半場開香檳，感覺很不吉利。
自從《王者天下》及其換皮小弟們發達了，美術組在公司裏的社會地位得到了空前的提高，就連嚴凱都不會催他們，聽說路菲菲催段風，嚴凱還反過來讓路菲菲不要著急，讓美術組慢工出細活。
路菲菲要是能老實聽話，那就見了鬼，她按著一天三頓飯的頻率問候段風。
剛開始，段風很高興：她主動跟我說話耶～以前頻率都沒有這麽高。
過了幾天，段風悲憤莫名：你根本就不是關心我，你就是想要我給你畫畫！
“哎，別亂說，明明是為你自己的股票市值畫圖，要是你這一本賣他個十億本，咱們就發啦！”
段風仰頭望天：“十億……現在，我忽然覺得嚴凱畫餅還是挺有誠意的，比你強。”
路菲菲：“哼，我就知道，嚴凱才是你心中的真愛！心心念念都是他的好！”
段風雙手捂臉：“哎喲，饒了我吧，要是我被梅二老板打死，你能得什麽好處。”
“不開玩笑了，你好歹給我畫一個成品出來啊！都好幾天啦，我不能什麽都不做，現在就要開始預熱啦。”路菲菲不依不饒。
段風無奈地看著她：“什麽好幾天，總共才三十七個小時，再說，哪有這麽早就預熱的？”
“怎麽不能？你看服裝的春夏款是什麽時候開發布會？秋冬款又是什麽時候開發布會，哪個不是提前兩三個月，哪有事到臨頭才發的。”
段風還想再掙紮一下：“為什麽是我，趙老師不行嗎？”
路菲菲：“你的手好看！”
段風：“……”
趙老師假裝抹眼淚：“我的手為這個家操勞到粗糙，你還嫌棄我。”
路菲菲：“那你來畫。”
趙老師：“哎，這個家，總得有人出賣勞力，有人出賣色相，我願將出賣色相的機會讓給我們段大少爺。”
被趙老師痛快出賣的段風無奈地看著路菲菲：“明天！明天行嗎？我今天先把其他的稿子審完，再挑一個合適的角色出來。”
“那說好了！我要從一張白紙開始拍。”
“行。”
第二天一早，路菲菲就上來了，只見兩排美術們都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以各種姿勢仰靠在椅背上畫畫。
樊星的情況似乎最為嚴重，整個人好像脫水的魚。
路菲菲過去看，她正在畫她最愛的一個男NPC，這個NPC就是她設計的，當初她說這是按她心中理想型的愛人設計的，永遠看不膩。
路菲菲站在她身邊笑著問：“怎麽，你不愛他了？”
樊星哀怨地仰頭看著路菲菲：“我好像跟他已經有七年之癢了……”
路菲菲同情地看著NPC的臉，做勢摸了摸：“他出生連七個月都還沒到，你就已經七年之癢了……你這個始亂終棄的壞女人。”
“瑣碎和平凡會磨平所有的愛意。”樊星繼續悲嘆。
她想畫色色的圖，可是正式發行的設定圖不可能讓她這麽自由發揮。公司的圖有很多要求和規範，段風要求非常嚴格，稍有一點小問題，都要打回去重畫。
現在她看著男NPC，心情覆雜。
路菲菲給了她一個良心建議：“人生不能只有工作，還可以摸魚。”
在路菲菲的指點下，樊星一邊跟NPC在公司布置的工作任務裏七年之癢，一邊抓緊時間摸魚，自己開小號在論壇上發NPC的色圖，保持“愛情的新鮮”。
看著論壇上一片歡呼：感謝大大，畫得真好，跟原圖一模一樣，連神韻都沒錯！
這讓樊星被工作毒打的身心舒暢了一些，振奮精神，繼續肝公司的圖。
段風還在審畫稿，還要找出出現問題的地方，打回去，讓人重畫。
如果大家都出現問題，他還要分析原因，再開會統一認識。
路菲菲看見他的時候，他正端坐在桌前，規規矩矩地雙手按在臉上，耳機裏傳來小小的聲音：“第四節，按太陽穴，輪刮眼眶，一二三四……”
他聽見身邊有人，一下子睜開眼睛，路菲菲沖他笑：“音樂沒停，就睜眼睛，扣你們班的分哦。”
“原來你也是神憎鬼厭的紀錄檢查。”段風笑起來，將音頻按停：要拍啦？”
路菲菲點點頭：“嗯，我聽說紫金游戲那邊的射擊游戲也要出設定集了。”
段風十分自信：“沒事，他們做得比我們遲，不可能比我們更早的。我已經準備好了，可以開始拍了。”
路菲菲讓攝像師站在段風左邊，燈光師站在後面，拍攝全過程。
一張空白的畫圖界面被黑色的筆觸一點一點的填滿，游戲裏最有人氣的女NPC初具人形。
再一點點的出現顏色、光陰、身形變化、配飾……
“好了，拍到這裏就行了。來，這是給你準備的文稿，你先讀一遍，沒有問題的話，一會兒去會議室錄個音。”
文稿裏寫的是這個角色的身份、現實中參考的國家和民族，某些飾品的暗喻。
老實的段風說：“這邊是我們畫的時候，覺得需要平衡一下畫面比例t加的，沒有什麽暗喻。”
“好……”跟在一旁的吳珍馬上進行修改，把“XX暗示著……”改成了“XX是我們多次討論後加入的小巧思，有著特別的意義，這個意義涉及劇透，這裏就不說了。”
段風：“……”
後面還有一段文章，是要配已經畫好的游戲場景，那是一個地下室，玩家會在地下室裏發現一些曾經生活在這裏的人們留下的物件。
它們全部被藍色的布包裹著，從形狀上也看不出來什麽東西。
確實看不出來是什麽東西，它們的意義就是用來讓場地看起來不要那麽空，以及給玩家提供掩體。
這個地下室本身有一種賽博朋克的意思，設計它的人是個EVA迷，經常幻想地下的空曠空間裏其實存放著某些不為人知的秘辛。
段風認為它能代表游戲的整體調性，所以把它做為設定集裏展出的一部分，已經畫好了。
設計師很高興，認真寫了自己為什麽這麽設計的心路歷程。
長達……兩行，共五十四個字。
“我覺得大都市的地下肯定會藏著很多特別的東西，當有危機出現的時候，它們就會從地下沖出來，保護著這個城市裏的居民。”
路菲菲努力想讓他多說一點，他又憋出了幾個字：“反正就是特別帥！”
路菲菲放棄了，把那張圖交給吳珍，讓她自己做看圖說話。
最終定稿的是：
【在都市不為人知的最深處，存在著一個與地面生活完全不同的維度，仿佛已經被時間的灰塵封印。
這裏，充滿了未曾出現在民眾記憶中的強大能量。
這裏，是和平與戰爭、守護與愛的交匯之處。
曾經的掌權者，開辟這裏的同時，也希望它能永遠沈睡。
它呼喚著人類把握武力與和平之間的平衡。
轉氣扇葉片緩緩轉動，將光與影切割成碎片，
當你降落到這裏的時候，靜止的時光，便重新開啟了。
你將與你手中的武器，一同探索藏在陰影中的古老秘辛。
子彈將隨著熾烈的火舌劃破地下幽城的寧靜。
曾經的正義守護者們已經逝去，
而你，將會承繼他們的理想，進入一個充滿無限可能的全新世界，
你，準備好迎接你的使命了嗎！】
段風對此的評價：“喬大師，快來看看！這些是不是你想的。”
喬剛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嘴張成一個“O”形：“可以可以！我畫的時候就是這麽想的。充滿著中二的氣質。哎，我怎麽就寫不出來！”
吳珍很謙虛：“術業有專攻，像我就畫不出來。”
這段場景，繪制的時候，喬剛把每個階段的草稿都分開保存，生怕哪天要修改一小部分，卻因為他把圖層合並，而不得不從頭開始畫。
所以，這段都不需要人手出鏡，把草稿變化圖放上去就行了。
最後剪出來了四分鐘的視頻，放在各個視頻網站上，為原畫設定集預熱。
《正義的鐵拳》此時玩家眾多，大家都興沖沖去看。
開局一張空白畫布。
彈幕：【我行，我可以，我已經準備好了。】
段風的手開始落筆，前二十秒……
彈幕：【哎？還蠻簡單的嘛，感覺我能跟得上視頻的進度。】
第二十五秒，段風的手好像很詭異地抖了幾下。
視頻裏的聲音：“這些地方補充一些細節。”
一個平平無奇的幹癟人像，忽然有了凹凸感和光影變化。
視頻裏的聲音：“然後是細化。經常化妝的人都知道，定妝以後要打高光和陰影，很簡單的。”
彈幕：【這聲音是男的吧，怎麽還化妝？】
【少年，聽說過毛戈平嗎？】
這裏視頻稍稍加速，段風的手開始在手繪板上大刀闊斧地“瞎畫”，只見屏幕上的人在他的勾描塗抹下，漸漸變成了大家熟悉的那個女NPC。
整個身體的肉感和肌膚的光一下子就出來了。
彈幕飄過無數個感嘆號，以及：【啊？？】【剛才發生什麽事了？】【我就低頭喝了一口水。】【我就眨了一下眼睛。】
視頻一轉場，原畫又很快變成在游戲裏走動的女NPC，對著屏幕揮了揮手，說出她的登場詞：“指揮官，我將陪伴你一同走向勝利。”
評論區第一熱評：【我真傻，真的，我憑什麽以為自己能畫出來，是我僭越了。】
後面路菲菲還按著段風的頭，讓他好歹畫點有考據價值的小配飾出來。
段風覺得玩家肯定是想看角色，誰關心小配飾啊，趕時間不是不行，但沒有必要。
路菲菲告訴他：“這不是因為你的角色部分畫不出來嗎，先放小配飾，也能讓人覺得這個畫集很用心，很想買。就像普通人買不起頂奢的衣服和包，既想唬人撐場子，又不想用假貨混過去，那身上的小零碎就得用頂奢真貨，這樣衣服是雜牌混搭，不會顯得窘迫，只會讓人感覺到真有錢人的從容與平常心，哎，你對這一點不是應該很有心得嗎？”
段風迷茫地眨眨眼睛：“沒有……我都隨便買，隨便穿。看著差不多的，喜歡就買。”
“看看看看！就是這種好像什麽都不經意的那種……嗯……已經對世俗完全沒有欲望的那股味兒。上回你去見袁亞友的時候，就是這種’我不在乎’的氣勢，看袁亞友對你的態度，明顯跟對我不一樣。對我各種試探，生怕我是來騙公司錢的小垃圾。跟你聊的都是國際藝術品投資。”
段風：“……是嗎？”
“哎，扯遠了，反正，就是小配飾有其存在的必要與合理性。你得快點把它畫出來，我好拿去撐場面。”
段風其實已經懂了。
……就是不想畫而已……
段風把所有人上報的工作檔期打開，給路菲菲看：“真的沒有人力了。”
路菲菲微笑看著他：“我還有你啊，來都來了，不留幾張畫再走嗎？”
段風：“我很貴。”
路菲菲：“我懂我懂！陪你加班嘛！沒問題。”
段風加班趕工，路菲菲和吳珍就坐在旁邊，也開著一臺電腦。
吳珍負責搜集所有出場小配飾的出處、歷史沿革、變化軌跡，這些將來都是原畫設定集裏用來配圖的文字。
路菲菲則在關註著競爭對手的動向。
樂游原這邊放出預購鏈接的三十分鐘後，紫金游戲也放出了預購鏈接。
樂游原放出視頻後第二天，他們也放出了繪畫全過程的視頻。
路菲菲相信，如果自己放出小配飾，他們也會馬上跟進。
原畫設計集，說到底，賣的不是美術價值，而是人類對喜愛之物的探究欲望。
沒有人會對一個普普通通的路人感興趣。
但是對自己喜歡的愛豆，星座、血型、家住哪裏、今天吃了什麽、明天穿了什麽，手腕上一個若隱若現的小手鏈是什麽，腳腕上似有似無的紅繩上又那一點黃澄澄的墜子又是什麽……追星族都想知道，甚至想要同款。
路菲菲決定將宣傳方向微調，除了推設定集本身之外，要讓玩家對游戲裏的角色和場景有更深的情感聯系。
路菲菲終於放過了段風，她通過上次的二創同人活動，認識了不少業務能力很強的同人寫手和同人畫手。
她們的作品沒有正規商稿那麽細膩，但是對角色的死忠粉來說，有人願意免費產糧，沒有雷點，能把情緒點到位就行了，還要什麽自行車！
當紫金游戲放出第三個世界觀繪制過程視頻的時候，路菲菲在各大平臺放出同人文、同人圖、同人視頻。
主打一個所有角色人人有份，不僅有單推人專場，還有CP粉專場，BL、BG和GL全都有，只有玩家想不到，沒有二創做不到。
還有邪典拉郎配的，比如跟孫悟空、比如跟賈寶玉、比如跟皇帝。
數據最好的視頻，是用黑科技剪輯手法，狙擊手穿進《地道戰》的世界，打鬼子。
數據第二好的視頻，是MMD做的，游戲裏的角色參加奧運會項目。
路菲菲把能找到，願意接單作二創的人全都拉到自己這邊。
沒有接她單的人，要麽是自己有別的事，要麽是能力不足，要麽是不喜歡射擊游戲、不喜歡廢土風格，根本就二創不出來。
路菲菲飽和式一波訂單壓下去，讓接了樂游原單子的人，在樂游原的宣傳計劃完成之前，再沒精力再接別的業務。
紫金游戲想學，也學不了了。
二創有效地讓玩家們對角色和游戲的喜歡再上一層樓。
到這個時候，路菲菲才把小配飾創作過程和設計思路的視頻放出來，讓玩家們直呼：“t太用心了！”
在路菲菲的刻意引導下，《正義的鐵拳》這麽簡單粗暴的射擊游戲，也出現了考據黨。
某個角色一會兒被說是在影射瑪麗安東奈特皇後，一會兒被說是在影射武則天，一會兒又被說是在影射維多利亞女王……
個個都有證據，個個都有自己的道理。
最後甚至有一個研究歐洲軍事歷史的博士生跟一個研究歐洲神學歷史的博士生打了起來。
一個說某角色是歷史上的一位大帝，另一個說他是歷史上的某位霸氣的教皇。
兩人各執一詞，堅持自己的觀點。
互相出視頻駁斥對方。
每個視頻的結尾，都有長長的參考文獻。
路菲菲覺得他們打得還不夠熱鬧，此時A站已經有了直播功能，路菲菲向兩人同時發起邀請，問他們願不願意參加直播。
兩人都同意直播，且願意露臉。
恰好兩人喜歡的游戲角色也分屬兩個互相看不順眼的陣營，這兩個角色都有大量的粉絲。
路菲菲在宣傳直播活動的時候，用的標題是
《安娜塔的騎士VS喬麗婭的眷屬——為了真理！戰！》
兩人開始辯論後，直播間人數一路走高。
忽然，有一個機智的大聰明在評論區裏發了一個：“這有什麽好吵的，直接問官方的設定不就行了？”
熱火朝天的場面忽然冷了。
其他人一琢磨，對哦……
這下連對打的兩個人都停下來了，一起提問：“當時參考的到底是誰？”
觀看直播的樂游原員工們都傻了，這要怎麽收場？
過了五秒，路菲菲加入直播間。
在路菲菲的直播界面，沒有人，只有一個小BOSS變異熊的等身抱枕，它身上被捆了幾道，晃晃悠悠地吊在天花板上。
身上還貼了一張A4紙，上書三個大字——狗策劃。
熊熊的頭上插著一塊牌子，牌子上寫著——打死我也不說。
如此整活，實在出乎玩家的意料。
沈默片刻之後，喜歡安娜塔的博士清了清嗓子：“至少官方告訴我們一件事，狂暴熊的品種，是狗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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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做周邊傘的翻車事故還在眼前, 嚴凱心有餘悸，絕不容忍類似事件再發生一次。
他把齊歡叫到面前，問他關於美彩企劃的事情, 這家公司的資質到底怎麽樣。
起先, 齊歡的口徑還是跟原來一樣：“他們家跟我以前的公司合作過的, 還不錯。”
等嚴凱把證據遞到他面前的時候, 他才不得不承認, 自己只是跟這個公司裏的一個策劃比較熟, 而這個策劃才是以前跟他合作的人, 是從別的公司跳槽到這家來的, 並非原住民。
至於昕昕策劃的大名, 他也聽說過, 這麽逆天的操作, 放眼放去, 整個市場推廣圈子裏可謂是如雷貫耳, 誰能不知道。
只是, 他沒有想過這個策劃會跟何昕幹。
“這個策劃比較有能力, 所以, 我才跟他說了合作的想法……”齊歡差點闖下彌天大禍, 說話都沒以前那麽有自信了。
嚴凱擺擺手：“你沒跟他們簽什麽合同吧？”
“沒有沒有，在簽合同之前我肯定會好好調查, 絕對不會讓一個沒有資質的公司成我們的供應商。”
嚴凱點點頭：“沒有就好，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版權相關的事情，還是讓版權部管吧。”
齊歡怔了一下, 馬上說：“我有過發行的經驗，路菲菲從來就沒有做過, 她要從頭再學，還得浪費時間，我們這邊已經全部準備好了，為什麽不讓我做？”
嚴凱：“她做事比你認真仔細。”
“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們整個部門都為了準備設定集付出了很多努力，跟美術外包也已經溝通好了。”
不管齊歡怎麽說，嚴凱都沒有答應，他實在被上次的周邊傘事件傷得太深。
那次之後，他專門召集了所有部門負責人開會，要求所有人挑選合作供應商的時候，必須嚴查資質。
就算合作的人不靠譜，至少公司得靠譜，這樣追責要賠償的時候，還能要到錢。
結果齊歡這次算是踩在他的雷區上了，剛剛才說完要嚴查資質，他居然推薦了一個老板為了不賠錢而直接申請破產跑路的業界毒瘤。
嚴凱心再大，也實在沒辦法信任齊歡了。
老板發話，齊歡也不得不從，臨走的時候，他十分謙虛地問：“嚴總，你是發現了什麽端倪，才會想到要查這家公司的？我也學著點，以後也避免發生這樣的問題。”
他的意，就是想打探出來，到底是誰給嚴凱透的風。
嚴凱這樣的人，根本不會專門去查這麽細的細節，只有可能是別人告訴他，然後他才會知道。
嚴凱沒有正面回答他：“頭一次做設計集這麽大的事，我都關註，你為什麽一點都不上心？”
聽起來，好像意思是他自己發現的……不過仔細想想，好像他也沒說是自己發現的。
話說到這，嚴凱已經充分表明態度了，再問，他也不會再多說什麽，只會說“你工作自己不思考嗎？”“什麽事情都要我教你？”
與其自討沒趣，不如到此為止，齊歡只得放棄。
這邊路菲菲還什麽都不知道。
她剛剛把新活動的工作安排布置下去，《王者天下》的活動交給了陳心怡，《正義的鐵拳》的活動交給了宋志遠。
心裏快樂地盤算著可以一路摸魚到下班，跟朋友們出去吃喝玩樂，反正又不用踩點趕到公司打卡。
眾所周知，快樂的時間是短暫的。
但是，路菲菲也沒想到，她的快樂是如此短暫。
僅僅一個小時後，嚴凱就讓她去跟齊歡對接設計集的事情。
路菲菲一臉懵逼地去了市場部，又一臉懵逼地問齊歡：“這不是你們的事嗎，你不是方案都寫好了嗎？為什麽還要讓我做？”
齊歡沒好氣地說：“我怎麽知道，你想知道，直接去問嚴凱。”
正常情況下，在沒有造成實質損失的情況下，在發現紕漏後，會t提醒註意，然後讓原來負責的人繼續。
路菲菲都沒想到，上次《星際玫瑰》傘的事情給嚴凱留下了那麽深的心理陰影。
讓他在做決策的時候的態度變成：寧可錯殺，不可錯放。
就這麽奪了齊歡的權，轉交給自己。
算了，老板的心思高深莫測，別猜了。
路菲菲把齊歡做的草案拿過來一看，發現過於簡單，沒有詳細規劃原畫設定集裏到底需要什麽樣的內容。
據說，這叫讓美術擁有充分的自由發揮空間。
齊歡相信，沒有人比美術更懂原畫設定集。
路菲菲無語，真的讓美術自由發揮，只會發揮出災難。
她知道有一個著名的游戲制作人，他就是美術出身，那個游戲開局的文案一直被人嘲笑，因為語言風格故作高深，還經常出現通篇的省略號，游戲能成功，完全是靠美術撐起來。
那個游戲說要出原畫設定集的時候，所有人都很期待。
真出了之後，被玩家罵成狗，說他們騙錢。
設計集成了人物圖鑒，為了不讓大片大片的空白顯得太難看，填補了大量的斜杠符號湊數。
甚至還有一頁空白，以及另一頁準空白，頁面上什麽都沒有，就印著制作人的名字。
神人可以通過自己堪比計算機的大腦，推出事情應該怎麽做。
普通人可以通過覆盤自己踩過的坑和別人踩過的坑，推出事情應該怎麽做。
路菲菲自認只是普通人，勝在一生踩過的坑比別人多，看過別人掉坑的慘狀也很多。
她絕不允許原畫設定集在自己手上翻車。
她讓林雲組尋找目前已知幾個有巨大影響力的游戲所出的原畫設定集，並找出相關評價。
看看買了設計集的人想要什麽，還想要什麽，設定集裏有什麽地方是他們最喜歡的，他們最期待的是什麽。
四個小時後，路菲菲得到了她想要的內容，等她考慮得差不多了，就上樓找段風：“設計集的事情，齊歡跟你都定了哪些？”
段風搖頭：“沒定，他說，你想放什麽就放什麽。”
“所以，你想放什麽？”
趙老師湊過來：“我們都想好了，放段風的裸//照，不用脫得太幹凈，跟澳大利亞消防員的日歷一樣，隨便露露就行了。賣299塊，那就放十張照片上去，平均不到三十塊錢一張，還是不錯的。”
看來是真的商量過了，段風不以為忤，對趙老師說：“你不是說也要參加嗎？”
“對啊，澳大利亞消防員都是抱動物出鏡的，我家的小咪和旺財可以借給你，還有一對文鳥和巴西龜，混搭上鏡，十張照片，保證張張精彩。”
“……你們夠……”路菲菲扶額，“有沒有正經一點的計劃？”
段風懶洋洋地聳聳肩：“世界地圖、每個勢力的劃分、槍械的細節、幾款防具的細節，把我們前面畫的那些放上去不就行了，還要什麽？”
路菲菲語重心長地拍拍他的肩膀：“好歹是要賣299的高貴設定集，給點面子，別全拿以前的東西湊數，多少給點新的東西。我記得有一些東西是你們從現實裏的東西魔改的，你好歹給考據黨放點資料，讓他們開心開心。”
“比如……？”
“比如世界觀啊，這個游戲為什麽會是一堆人跑過來在一個小區域打起來，你不得給個故事嗎？街頭霸王和KOF系列，都有故事和設定啊。
有幾個人氣很高的NPC，他們是幹什麽的，還有跟計算機對打的時候，敵方陣營又是什麽人，為什麽會成為主角的對立面，還有一個很熱門的降落地，是一戶人家，那戶人家桌上擺著剛剛做好的飯菜，你還能分析一下那個人家是什麽情況，人去哪了，我相信很多在那戶人家落地的玩家對這個細節也是有興趣的……”
路菲菲把她調查到的玩家討論過的信息綜合了一下，告訴段風。
“從市場行情來看，現在的設定集都是一百塊錢出頭，老嚴要賣299塊，要是不想讓玩家連夜趕到公司樓下砍死你，就得讓他們覺得299是大賺特賺。根據我的推算，就算用最好的紙張，你也得起碼實打實的畫五百頁出來。”
“五百頁！！！”段風擡起頭，目光在天花板上搜尋。
路菲菲：“你在看什麽？”
“看看哪裏適合掛上吊用的繩子。”
路菲菲“兇殘”地告訴他：“要上吊也得畫完了再上吊，不然我天天去你墳頭蹦迪催稿，閻王都護不住你，我說的！”
“……害怕……”
段風沒打算讓自己一個人受害，他把趙老師也拖來聽。
路菲菲給他們的規劃：世界觀設定、武器設定、人物設定、給玩家印象深刻的幾個場景的設定。
十個人氣很高的NPC身上的裝備全部拆解一遍、他們所在國家的民族服飾、便裝……全部設定加在一起，可以湊出人均三頁。
最後又加入了一只由家政機器人改造成的醫療機器人，一只狗改成的半狗半機器。
除了常見設定集的內容之外，最後一頁還宣傳了一下#八一八我的神坑隊友#活動。
真金白銀的獎品設計稿，以及為它們專門編的檔案小故事，又幫著撐了三頁紙。
段風、趙老師，加寧悠等等，一共十個人連軸轉，內容肯定可以保質保量的按時完成。
印刷也不難，給錢就行。
但是，另外還有一個問題，印刷廠它只管印刷，交給誰出版發行呢？
以前只要人上門，談好事，把錢一交，出版社管你是誰，就高高興興幫著把書給出了。
很多人為了圖個虛名想進作協，而進作協的要求是要有出版書，他們就是這麽自己給自己出書的。
但是，2001年1月23日的事件之後，某二逼組織，又是印書，又是印報紙，又是偷偷把人家電視信號給接到他們那邊，害得蹲守動畫片的小朋友一臉懵逼地看他們的狗屁大法好。
幾輪清查下來，有好幾個幫他們出書、印刷的個人和單位受到了處罰。
現在出版社都不敢隨便幫人出書了，要麽是出版社自己約稿，要麽是出版社的關系戶。
而且他們寧可出文字，也不願意出原畫集。
因為文字就算是摳“清風不識字，何事亂翻書”的字眼，也是能摳得出來的。
原畫集，那可就不好說了。
誰知道那些畫裏會不會夾帶著不可言說的某位大人物的畫像、名諱……
比如，把某位大人物的名諱寫在花裏胡哨的詛咒符裏，普通人一眼掃過去，最多評判為“封建迷信”。
要是被專業人士看到，那可就不是“封建迷信”這麽輕描淡寫能過去了。
輕則總編主編以及等等去喝茶，罰款、進局子。
重則整個出版社江湖除名，關門歇業，所有人一起重入社會找工作。
路菲菲找了好幾家，都不如意。
像路菲菲這種誰都不認識，直接上門就談業務，出版社說，要審查，初次合作的話，審查時間會很長。
甚至連報價都跟別人不一樣。
路菲菲發現，這年頭花錢都得靠熟人才能花得舒服後，選擇向現實低頭。
她在公司裏，向同事打聽誰有出版社的熟人，只有莫小意認識的一個朋友出版了幾本小說，所以還算稍有了解。
朋友托朋友介紹過去，那家出版社的意思是既然有人介紹，那經過簡單的審查就能印，價錢也分為幾檔。
最簡單的審查也需要半個月。
美術組這邊畫五百頁要一個月。
前後加在一起要一個半月，可能會趕不上IPO了。
齊歡聽說這個消息後，馬上來找嚴凱，他告訴嚴凱：“根本就沒有必要找出版社，現在有一個叫商用同人志的類型，根本就不用申請版號。”
為了證明自己的話，齊歡打開的囧囧商城，在裏面有很多作者的小說正在銷售。
而這些小說無一例外都是豎版繁體。
因為出版社都是臺灣的，不需要審查，不需要版號，只要給錢就出。
貴是真的貴，一本小說拆成了四本出版，每本六萬多字，一本四十五塊錢。
二十五萬字的小說要一百八十塊錢。
但是，買得人很多，不少書的銷量都在兩萬冊以上。
齊歡告訴嚴凱：“我們也可以找臺灣的出版社幫我們出，在大陸銷售，一點問題都沒有。”
有理、有據。
而且，齊歡還說，所謂臺灣出版社出，也不是真的要從臺灣運過來，有的是路子可以繞t開，能把審查、修改的時間節約下來。
要不是上次周邊傘出了大事，嚴凱肯定當即拍板同意了。
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強，用在嚴凱身上是非常合適的。
他沒有馬上做決定，而是把齊歡這個主意轉達給路菲菲，讓她酌情考慮一下風險與收益。
路菲菲覺得這事很不靠譜，甚至可以說非常危險。
她是見證過寫小黃文判十年的全過程和深度分析的人。
十年的量刑依據是“非法出版並獲利”，而不僅僅是寫小黃文。
2008年對於非法出版確實管得還不夠嚴，但也只是針對於個人行為，不夠嚴。
囧囧商城的具體操作流程，是每個作者自己覺得自己的讀者數量夠多，她們申請印刷“商業個人志”。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囧囧商城是個印刷廠，出版獲利是各個作者自己的個人行為，並不是晉江這個公司在搞，獲利金額一分攤，就非常小，不足以判刑，甚至有關部門都懶得花時間去抓。
但是，如果樂游原要這麽做，那就妥妥的是“有組織的非法出版並獲利了”，嚴凱必須得進去，她做為經手人，大概率也跑不掉。
路菲菲把事情的嚴重性跟嚴凱說了一遍。
《資本論》說，能獲利百分之三百的時候，資本家願意上絞架。
目前看，“非法出版”這個罪名換來的利益，也就是設定集提前半個月面市，並不能確保賣它個幾百億……
嚴凱覺得就這點收益，不配讓他留案底、坐大牢。
路菲菲這邊努力了一下，出版社這邊說審查時間可以再縮短一點，錢也能再便宜一點，前提是樂游原公司裏有一個人獲得中級以上出版專業職業資格證，兩個人獲得初級以上出版專業職業資格證。
這樣萬一有關部門過來問，他們也有話好說：樂游原是有出版專業人員的，他們已經經過了第一道的預審核，所以我們這邊就可以快一點。
要是啥都沒有，全靠砸錢過關，那就得時間長一點，價格高一點。
路菲菲把協商結果告訴嚴凱，同時向全公司打聽誰手上有出版從業資格證。
林雲有初級證、莫小意也有，她倆的本科專業是新聞，畢業的時候，為了就業多一個選擇，就順手考了一個證。
讓路菲菲有些驚訝的是：梅姣雪也有，而且是中級證。
梅姣雪的專業是計算機教育。
跟新聞八竿子打不著。
“我大學畢業的時候正好趕上大學第一次擴招生畢業，學歷學位、英語四級和計算機二級是必須的，有了它們，才能機會把自己考的資格證遞出去，人均五本以上職業資格證，所以我考了八本。”
路菲菲很好奇：“都有什麽證？”
“除了這個出版中級，還有人力資源、會計、證券從業資格、期貨從業資格、珠寶鑒定、日語N1、導游證。”
梅姣雪笑笑：“結果，就擠過一次校招，嚴凱就跟我說，他開了一個公司，問我要不要來。我還以為這些證都只能在家裏發黴落灰了，沒想到，今天還能派上用場。”
路菲菲也笑起來：“不管怎麽樣，學到了拿到了都是自己的，說不定哪天就有用了呢。”
收集到了足夠的證件，出版社那邊松口可以把審查時間縮短到一周。
路菲菲催過段風幾次，讓他先盯著一個角色做，做出最精細的完成稿，她好用這個稿子開始宣傳。
段風本著精益求精的精神，想要全部完成以後再放出來，不想半場開香檳，感覺很不吉利。
自從《王者天下》及其換皮小弟們發達了，美術組在公司裏的社會地位得到了空前的提高，就連嚴凱都不會催他們，聽說路菲菲催段風，嚴凱還反過來讓路菲菲不要著急，讓美術組慢工出細活。
路菲菲要是能老實聽話，那就見了鬼，她按著一天三頓飯的頻率問候段風。
剛開始，段風很高興：她主動跟我說話耶～以前頻率都沒有這麽高。
過了幾天，段風悲憤莫名：你根本就不是關心我，你就是想要我給你畫畫！
“哎，別亂說，明明是為你自己的股票市值畫圖，要是你這一本賣他個十億本，咱們就發啦！”
段風仰頭望天：“十億……現在，我忽然覺得嚴凱畫餅還是挺有誠意的，比你強。”
路菲菲：“哼，我就知道，嚴凱才是你心中的真愛！心心念念都是他的好！”
段風雙手捂臉：“哎喲，饒了我吧，要是我被梅二老板打死，你能得什麽好處。”
“不開玩笑了，你好歹給我畫一個成品出來啊！都好幾天啦，我不能什麽都不做，現在就要開始預熱啦。”路菲菲不依不饒。
段風無奈地看著她：“什麽好幾天，總共才三十七個小時，再說，哪有這麽早就預熱的？”
“怎麽不能？你看服裝的春夏款是什麽時候開發布會？秋冬款又是什麽時候開發布會，哪個不是提前兩三個月，哪有事到臨頭才發的。”
段風還想再掙紮一下：“為什麽是我，趙老師不行嗎？”
路菲菲：“你的手好看！”
段風：“……”
趙老師假裝抹眼淚：“我的手為這個家操勞到粗糙，你還嫌棄我。”
路菲菲：“那你來畫。”
趙老師：“哎，這個家，總得有人出賣勞力，有人出賣色相，我願將出賣色相的機會讓給我們段大少爺。”
被趙老師痛快出賣的段風無奈地看著路菲菲：“明天！明天行嗎？我今天先把其他的稿子審完，再挑一個合適的角色出來。”
“那說好了！我要從一張白紙開始拍。”
“行。”
第二天一早，路菲菲就上來了，只見兩排美術們都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以各種姿勢仰靠在椅背上畫畫。
樊星的情況似乎最為嚴重，整個人好像脫水的魚。
路菲菲過去看，她正在畫她最愛的一個男NPC，這個NPC就是她設計的，當初她說這是按她心中理想型的愛人設計的，永遠看不膩。
路菲菲站在她身邊笑著問：“怎麽，你不愛他了？”
樊星哀怨地仰頭看著路菲菲：“我好像跟他已經有七年之癢了……”
路菲菲同情地看著NPC的臉，做勢摸了摸：“他出生連七個月都還沒到，你就已經七年之癢了……你這個始亂終棄的壞女人。”
“瑣碎和平凡會磨平所有的愛意。”樊星繼續悲嘆。
她想畫色色的圖，可是正式發行的設定圖不可能讓她這麽自由發揮。公司的圖有很多要求和規範，段風要求非常嚴格，稍有一點小問題，都要打回去重畫。
現在她看著男NPC，心情覆雜。
路菲菲給了她一個良心建議：“人生不能只有工作，還可以摸魚。”
在路菲菲的指點下，樊星一邊跟NPC在公司布置的工作任務裏七年之癢，一邊抓緊時間摸魚，自己開小號在論壇上發NPC的色圖，保持“愛情的新鮮”。
看著論壇上一片歡呼：感謝大大，畫得真好，跟原圖一模一樣，連神韻都沒錯！
這讓樊星被工作毒打的身心舒暢了一些，振奮精神，繼續肝公司的圖。
段風還在審畫稿，還要找出出現問題的地方，打回去，讓人重畫。
如果大家都出現問題，他還要分析原因，再開會統一認識。
路菲菲看見他的時候，他正端坐在桌前，規規矩矩地雙手按在臉上，耳機裏傳來小小的聲音：“第四節，按太陽穴，輪刮眼眶，一二三四……”
他聽見身邊有人，一下子睜開眼睛，路菲菲沖他笑：“音樂沒停，就睜眼睛，扣你們班的分哦。”
“原來你也是神憎鬼厭的紀錄檢查。”段風笑起來，將音頻按停：要拍啦？”
路菲菲點點頭：“嗯，我聽說紫金游戲那邊的射擊游戲也要出設定集了。”
段風十分自信：“沒事，他們做得比我們遲，不可能比我們更早的。我已經準備好了，可以開始拍了。”
路菲菲讓攝像師站在段風左邊，燈光師站在後面，拍攝全過程。
一張空白的畫圖界面被黑色的筆觸一點一點的填滿，游戲裏最有人氣的女NPC初具人形。
再一點點的出現顏色、光陰、身形變化、配飾……
“好了，拍到這裏就行了。來，這是給你準備的文稿，你先讀一遍，沒有問題的話，一會兒去會議室錄個音。”
文稿裏寫的是這個角色的身份、現實中參考的國家和民族，某些飾品的暗喻。
老實的段風說：“這邊是我們畫的時候，覺得需要平衡一下畫面比例t加的，沒有什麽暗喻。”
“好……”跟在一旁的吳珍馬上進行修改，把“XX暗示著……”改成了“XX是我們多次討論後加入的小巧思，有著特別的意義，這個意義涉及劇透，這裏就不說了。”
段風：“……”
後面還有一段文章，是要配已經畫好的游戲場景，那是一個地下室，玩家會在地下室裏發現一些曾經生活在這裏的人們留下的物件。
它們全部被藍色的布包裹著，從形狀上也看不出來什麽東西。
確實看不出來是什麽東西，它們的意義就是用來讓場地看起來不要那麽空，以及給玩家提供掩體。
這個地下室本身有一種賽博朋克的意思，設計它的人是個EVA迷，經常幻想地下的空曠空間裏其實存放著某些不為人知的秘辛。
段風認為它能代表游戲的整體調性，所以把它做為設定集裏展出的一部分，已經畫好了。
設計師很高興，認真寫了自己為什麽這麽設計的心路歷程。
長達……兩行，共五十四個字。
“我覺得大都市的地下肯定會藏著很多特別的東西，當有危機出現的時候，它們就會從地下沖出來，保護著這個城市裏的居民。”
路菲菲努力想讓他多說一點，他又憋出了幾個字：“反正就是特別帥！”
路菲菲放棄了，把那張圖交給吳珍，讓她自己做看圖說話。
最終定稿的是：
【在都市不為人知的最深處，存在著一個與地面生活完全不同的維度，仿佛已經被時間的灰塵封印。
這裏，充滿了未曾出現在民眾記憶中的強大能量。
這裏，是和平與戰爭、守護與愛的交匯之處。
曾經的掌權者，開辟這裏的同時，也希望它能永遠沈睡。
它呼喚著人類把握武力與和平之間的平衡。
轉氣扇葉片緩緩轉動，將光與影切割成碎片，
當你降落到這裏的時候，靜止的時光，便重新開啟了。
你將與你手中的武器，一同探索藏在陰影中的古老秘辛。
子彈將隨著熾烈的火舌劃破地下幽城的寧靜。
曾經的正義守護者們已經逝去，
而你，將會承繼他們的理想，進入一個充滿無限可能的全新世界，
你，準備好迎接你的使命了嗎！】
段風對此的評價：“喬大師，快來看看！這些是不是你想的。”
喬剛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嘴張成一個“O”形：“可以可以！我畫的時候就是這麽想的。充滿著中二的氣質。哎，我怎麽就寫不出來！”
吳珍很謙虛：“術業有專攻，像我就畫不出來。”
這段場景，繪制的時候，喬剛把每個階段的草稿都分開保存，生怕哪天要修改一小部分，卻因為他把圖層合並，而不得不從頭開始畫。
所以，這段都不需要人手出鏡，把草稿變化圖放上去就行了。
最後剪出來了四分鐘的視頻，放在各個視頻網站上，為原畫設定集預熱。
《正義的鐵拳》此時玩家眾多，大家都興沖沖去看。
開局一張空白畫布。
彈幕：【我行，我可以，我已經準備好了。】
段風的手開始落筆，前二十秒……
彈幕：【哎？還蠻簡單的嘛，感覺我能跟得上視頻的進度。】
第二十五秒，段風的手好像很詭異地抖了幾下。
視頻裏的聲音：“這些地方補充一些細節。”
一個平平無奇的幹癟人像，忽然有了凹凸感和光影變化。
視頻裏的聲音：“然後是細化。經常化妝的人都知道，定妝以後要打高光和陰影，很簡單的。”
彈幕：【這聲音是男的吧，怎麽還化妝？】
【少年，聽說過毛戈平嗎？】
這裏視頻稍稍加速，段風的手開始在手繪板上大刀闊斧地“瞎畫”，只見屏幕上的人在他的勾描塗抹下，漸漸變成了大家熟悉的那個女NPC。
整個身體的肉感和肌膚的光一下子就出來了。
彈幕飄過無數個感嘆號，以及：【啊？？】【剛才發生什麽事了？】【我就低頭喝了一口水。】【我就眨了一下眼睛。】
視頻一轉場，原畫又很快變成在游戲裏走動的女NPC，對著屏幕揮了揮手，說出她的登場詞：“指揮官，我將陪伴你一同走向勝利。”
評論區第一熱評：【我真傻，真的，我憑什麽以為自己能畫出來，是我僭越了。】
後面路菲菲還按著段風的頭，讓他好歹畫點有考據價值的小配飾出來。
段風覺得玩家肯定是想看角色，誰關心小配飾啊，趕時間不是不行，但沒有必要。
路菲菲告訴他：“這不是因為你的角色部分畫不出來嗎，先放小配飾，也能讓人覺得這個畫集很用心，很想買。就像普通人買不起頂奢的衣服和包，既想唬人撐場子，又不想用假貨混過去，那身上的小零碎就得用頂奢真貨，這樣衣服是雜牌混搭，不會顯得窘迫，只會讓人感覺到真有錢人的從容與平常心，哎，你對這一點不是應該很有心得嗎？”
段風迷茫地眨眨眼睛：“沒有……我都隨便買，隨便穿。看著差不多的，喜歡就買。”
“看看看看！就是這種好像什麽都不經意的那種……嗯……已經對世俗完全沒有欲望的那股味兒。上回你去見袁亞友的時候，就是這種’我不在乎’的氣勢，看袁亞友對你的態度，明顯跟對我不一樣。對我各種試探，生怕我是來騙公司錢的小垃圾。跟你聊的都是國際藝術品投資。”
段風：“……是嗎？”
“哎，扯遠了，反正，就是小配飾有其存在的必要與合理性。你得快點把它畫出來，我好拿去撐場面。”
段風其實已經懂了。
……就是不想畫而已……
段風把所有人上報的工作檔期打開，給路菲菲看：“真的沒有人力了。”
路菲菲微笑看著他：“我還有你啊，來都來了，不留幾張畫再走嗎？”
段風：“我很貴。”
路菲菲：“我懂我懂！陪你加班嘛！沒問題。”
段風加班趕工，路菲菲和吳珍就坐在旁邊，也開著一臺電腦。
吳珍負責搜集所有出場小配飾的出處、歷史沿革、變化軌跡，這些將來都是原畫設定集裏用來配圖的文字。
路菲菲則在關註著競爭對手的動向。
樂游原這邊放出預購鏈接的三十分鐘後，紫金游戲也放出了預購鏈接。
樂游原放出視頻後第二天，他們也放出了繪畫全過程的視頻。
路菲菲相信，如果自己放出小配飾，他們也會馬上跟進。
原畫設計集，說到底，賣的不是美術價值，而是人類對喜愛之物的探究欲望。
沒有人會對一個普普通通的路人感興趣。
但是對自己喜歡的愛豆，星座、血型、家住哪裏、今天吃了什麽、明天穿了什麽，手腕上一個若隱若現的小手鏈是什麽，腳腕上似有似無的紅繩上又那一點黃澄澄的墜子又是什麽……追星族都想知道，甚至想要同款。
路菲菲決定將宣傳方向微調，除了推設定集本身之外，要讓玩家對游戲裏的角色和場景有更深的情感聯系。
路菲菲終於放過了段風，她通過上次的二創同人活動，認識了不少業務能力很強的同人寫手和同人畫手。
她們的作品沒有正規商稿那麽細膩，但是對角色的死忠粉來說，有人願意免費產糧，沒有雷點，能把情緒點到位就行了，還要什麽自行車！
當紫金游戲放出第三個世界觀繪制過程視頻的時候，路菲菲在各大平臺放出同人文、同人圖、同人視頻。
主打一個所有角色人人有份，不僅有單推人專場，還有CP粉專場，BL、BG和GL全都有，只有玩家想不到，沒有二創做不到。
還有邪典拉郎配的，比如跟孫悟空、比如跟賈寶玉、比如跟皇帝。
數據最好的視頻，是用黑科技剪輯手法，狙擊手穿進《地道戰》的世界，打鬼子。
數據第二好的視頻，是MMD做的，游戲裏的角色參加奧運會項目。
路菲菲把能找到，願意接單作二創的人全都拉到自己這邊。
沒有接她單的人，要麽是自己有別的事，要麽是能力不足，要麽是不喜歡射擊游戲、不喜歡廢土風格，根本就二創不出來。
路菲菲飽和式一波訂單壓下去，讓接了樂游原單子的人，在樂游原的宣傳計劃完成之前，再沒精力再接別的業務。
紫金游戲想學，也學不了了。
二創有效地讓玩家們對角色和游戲的喜歡再上一層樓。
到這個時候，路菲菲才把小配飾創作過程和設計思路的視頻放出來，讓玩家們直呼：“t太用心了！”
在路菲菲的刻意引導下，《正義的鐵拳》這麽簡單粗暴的射擊游戲，也出現了考據黨。
某個角色一會兒被說是在影射瑪麗安東奈特皇後，一會兒被說是在影射武則天，一會兒又被說是在影射維多利亞女王……
個個都有證據，個個都有自己的道理。
最後甚至有一個研究歐洲軍事歷史的博士生跟一個研究歐洲神學歷史的博士生打了起來。
一個說某角色是歷史上的一位大帝，另一個說他是歷史上的某位霸氣的教皇。
兩人各執一詞，堅持自己的觀點。
互相出視頻駁斥對方。
每個視頻的結尾，都有長長的參考文獻。
路菲菲覺得他們打得還不夠熱鬧，此時A站已經有了直播功能，路菲菲向兩人同時發起邀請，問他們願不願意參加直播。
兩人都同意直播，且願意露臉。
恰好兩人喜歡的游戲角色也分屬兩個互相看不順眼的陣營，這兩個角色都有大量的粉絲。
路菲菲在宣傳直播活動的時候，用的標題是
《安娜塔的騎士VS喬麗婭的眷屬——為了真理！戰！》
兩人開始辯論後，直播間人數一路走高。
忽然，有一個機智的大聰明在評論區裏發了一個：“這有什麽好吵的，直接問官方的設定不就行了？”
熱火朝天的場面忽然冷了。
其他人一琢磨，對哦……
這下連對打的兩個人都停下來了，一起提問：“當時參考的到底是誰？”
觀看直播的樂游原員工們都傻了，這要怎麽收場？
過了五秒，路菲菲加入直播間。
在路菲菲的直播界面，沒有人，只有一個小BOSS變異熊的等身抱枕，它身上被捆了幾道，晃晃悠悠地吊在天花板上。
身上還貼了一張A4紙，上書三個大字——狗策劃。
熊熊的頭上插著一塊牌子，牌子上寫著——打死我也不說。
如此整活，實在出乎玩家的意料。
沈默片刻之後，喜歡安娜塔的博士清了清嗓子：“至少官方告訴我們一件事，狂暴熊的品種，是狗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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