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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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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脈

“他不行的, 我幫你,論找人我在行。”

金蝶撲閃,阿莎的聲音碩然顯現。

萬岐揉了揉手腕,輕笑道:“我記得聖女不能插手我們的事, 你何時變得如此大度。”

“我不能幫你, 但我能幫她。”

阿莎說的模棱兩可, 但動作卻迅速, 金蝶淩空,遠在紫霧林的阿莎躺在搖椅上, 雙眼緊合,地下的脈絡足跡盡收眼底。

早在他們剛踏入萬山時,阿莎就感到“她”也來到此處。先前一直尋不到蹤跡,卻從覃桉的手間嗅到蛛絲馬跡。

金蝶環繞停在覃桉的鎖骨窩,鏈接神識的剎那間, 覃桉眼中人流變化, 萬岐與她額頭相貼,神識鏈接, 那躍動的紅點不斷移動,盡管如此, 萬岐仍覺不妥。

“她要去殷涸水域。”

阿莎回道:“對,是那。”

萬岐擡頭, 今日滿月。

殷涸水域滿月大開,結界稀薄。

萬岐微嘆, 大概知曉阿莎想做什麽, 揉了揉覃桉的頭。

“走吧。”

覃桉同萬岐率先朝紅點進發, 江澈萬禾清等人接到消息,敘後追捕。

萬山邊界, 紫霧林繁茂,夜間的藍楹樹在月下扭曲,毒蛇發出嘶嘶聲響。

千罌粟撕下最後一張皮,扛起已經被她縫合好的柳澤清,飛速朝殷涸水域移動。

藍楹樹花瓣向後飄零,透過她的臉頰,腐蝕一寸骨肉,藍色衣擺隨風飄蕩。

身後一陣窸窣,千罌粟猛地回頭,就見肆意瘋長的樹杈上,點足立著一名素衣女子,衣帶翻動,左手繞著橙黃的法鏈,不斷炸開滋啦的聲響,猶如驚雷。

千罌粟微怔,臉上容貌因錯愕而不斷變化,最終停留在她那張明艷的臉上。

所有的計劃在此刻化為泡沫,她在此處看見了覃桉。

柳澤清的屍體重重的壓在她肩頭,那填滿水漬和白色蠕蟲的屍體從腳尖不斷向下滴水。

千罌粟背著他,又將他的身體顛了顛,貼緊了他。

就差一步,到了殷涸水域,師兄便能再生。她一定能找到入地脈的方法。若不是柳三足絞殺暗門,師兄也不會被柳成淵滅口。

她確實不喜歡柳澤清跟著她,但是更不許有人殺他。

千罌粟退後一步,轉頭就朝月下的結界跑去。

滿月的光輝傾瀉,落在蔓延的山道上,法鏈的驚雷聲愈來愈近。

“師兄,再堅持一下,就快到了。”

那泛紅的海水仿佛就在眼前,直到狂風大作,千罌粟猛地收腳,視線垂在高聳的懸崖下,落下幾粒石子,鮮紅的顏色被結界模糊,千罌粟只能瞧見朱紅的海。

她轉身面對覃桉,腳向後退了一步,靠在她背上的柳澤清,頭顱歪斜在風中發出一股腐爛的屍臭。

“小丫頭,你長大了。”

覃桉冷冷的看著她,左手的法鏈不斷發出聲響。

“你的手我很抱歉,我把右手給你,給你賠罪,你能不能放我去殷涸水域,我們幼時相識一場,在你受傷那日,是我假扮萬岐讓你赴約,我們算是有交情的,我也幫過你。我知道你不是一人來的,你放我過去,我們此不覆見。”

覃桉:“此不覆見?你可是在白無雙的荷包上留了東西。你的點子很多。”

千罌粟退後一步,解釋道:“我是被逼迫的。我們原來不是這般敵對關系,不是嗎?”

此時頭頂烏雲輕散,露出一輪圓月,海潮湧上拍打暗礁,她的臉在月色下越發慘白猙獰。

見覃桉沒有動作,千罌粟雙眼瞇起,邊說邊退。

“我真是被逼迫的,覃桉,我不求你信我,你就可憐我一下,給我留條命,成嗎?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

她向後一踩,懸崖的石頭落在海中,發出咚的聲音,此時空中幾道凜冽的劍意擦破空氣,直逼覃桉的左手。

千罌粟大喜,周身燃起護體之氣,背緊柳澤清直接縱身一躍,躍在空中的剎那,欣喜湧上眉梢,半空中她的墨發飛揚,整個身軀朝殷涸水域墜下。

這劍意霸道,萬岐的刀刃徑直擋在她跟前,一時劍刀磨擦,煙霧翻湧遮住二人的視線。

“可有傷著。”

見人沒有回應,萬岐轉過頭蹙眉看她,在月色下她雪色的素衣被煙塵染成灰色,覃桉靚姝的t臉在煙霧中時隱時現。

萬岐以為,她在為錯失親手抓住千罌粟這個機會而憤懣,便欲說些什麽。

她明亮的眼眸在煙霧中撲朔,冷冽的目光與他相對,嘴角噙出笑容。

萬岐神色微怔,轉載不過一息,山崖邊炸開一聲尖銳的慘叫,徑直撕開寂靜的夜。

萬岐楞了一下,快步朝山崖看去。

漆黑的夜籠罩海面,朱色的水紅的發黑,一道尖銳的厲錐突兀矗立在海面上,直接橫穿千罌粟的胸膛。

月色下,由於恐懼,她的眼白外翻露出細小的黑瞳,嘴唇半張,整個身子和柳澤清一起被穿透在半空中。鮮血順著厲錐流淌,一滴一滴打在血色的水面上。

在萬岐的註視下,厲錐塌陷,他們的身軀猶如石塊,咚的落入水中,濺起浪花。

“我沒想要她性命,可是她跳了,那就把命給我吧。”

覃桉看向那翻湧的水面淡淡的說道。

萬岐轉過頭,面色覆雜的看向覃桉。

覃桉皺眉:“怎麽,我說的不對?”

萬岐撫摸著她的後頸:“只是沒想到你能攔住她。”

覃桉抖著手,“真的費了很大力氣,但是不如右手。”

說著,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右腕。

萬岐擰著眉,掌心摩挲著她的臉頰,捧住,垂首親吻她的唇角。

此時海面掀起浪花,一股腥甜的味撲面而來,覃桉感到一陣眩暈,左手止不住的顫栗。

金蝶撲閃在覃桉耳側,萬岐的面容在她眼中變得模糊,許是毒瘴又或是海水,覃桉瞇起眼睛,透抵在他的身上。

萬岐將人橫抱,視線落在她寬大的衣袍上,他隔著衣袍,指尖忍不住在她纖細的右手上描繪。

方才那道劍意,他化成灰都能認識。

“柳成淵。”

這個名字脫口而出,沒有原先的敬稱,更沒有稱呼為父親。

氣息一陣蕩開,掃過大片的花樹,卻沒有搜捕到任何人。

萬岐直起身子,腳下地面隨著他的步伐而在身後轟然塌陷,煙霧籠罩整個夜色,懸崖上的人影倏然消失。

*

藍楹地脈。

上方根莖盤根錯節,交織,金色的地脈聚集在頭頂,蔓延直至四壁,一張一合似心臟泵血,散出溫熱而滾燙的氣息。

密密麻麻的金蝶粘合在根莖上,蝶翅扇動,橙黃的紋路圈繞,如同義眼,盯向來人。

“聖女為何要幫助我們,甚至不惜帶她來地脈。”

萬岐將覃桉抱在懷中,柳眉蹙起,冷冽的目光掃過前面帶路的女人。

女人身姿曼妙,身體呈半透明狀,桔黃的衣裙包裹,漸出一層層裙擺,她的指尖繞著金黃的蝴蝶,嘴角輕笑,像是在聽什麽奇怪的問題。

苗卡莎笑了笑。

“你舍得讓她裝義肢?我不帶你來,你就不會來?瞧你警戒的,幾句話下來,冷言冷語,全是敬稱,真是疏離的很。”

萬岐收回禮數的一面,冷笑道:“聖女年過百歲,現又是這幅模樣,再稱阿莎,著實不大合適。”

在走到交錯的藤蔓前,苗卡莎腳步頓住。

“確實不合適,那你就在此等候。”

萬岐挑了挑眉,擡眼看她。

“少主可真是養不熟。”

苗卡莎揮手,藤蔓交錯散開,露出一道狹窄的空,萬岐俯身進去,身後藤蔓驟然閉合。

東山一側的主心脈將處於殷涸水域的交叉口,每至海水慢漲,地脈之力都會驟然膨脹,蔓延至整塊南部,自然心脈不止一處,盤更錯節。

巨大的根莖環繞似一顆巨大的心臟,暗暗迸發。

密密麻麻的金蝶附上,她一揮手,轟然散去。

地脈的愈合之力並不是任何人都能受用,如同苗卡莎不能插足他們的事宜,不可殺戮一般遭受限制。但覃桉體質特殊,身上有聖女的血脈,雖被壓制,但可以用地脈催合。

也就是催長,依靠血脈與根莖的兼容性,加快手部的生長。

即使不帶覃桉來此,她也會長出,但那太漫長了,萬岐不想等,苗卡莎等不起。

苗卡莎與地脈額頭輕抵,地脈枝杈蔓延,向覃桉伸出根莖。

它像個慈愛的老人,輕輕繞住她的身軀,枝杈在碰到萬岐時,直接揚手抽了過去。

他的手背瞬間顯出一條紅印。

萬岐:“......”

苗卡莎疑惑:“聖蠱不在你身上?”

萬岐:“出境時屋裏空蕩不見人影。就沒來及泡泉褪鱗,”

苗卡莎:“她還能去哪?你還擔心她將你扔下,自己跑了?”

萬岐沒搭話,但蛇身卻繞住他的手臂發出嘶嘶的聲響。

苗卡莎撇了它一眼,“破個境,它對你倒乖不少。”

覃桉的身體被藤蔓纏繞托起,漸漸地在主心脈上虬結一枚藤苞。

萬岐伸出指尖聖蠱從胸口爬出,攀上藤枝,萬岐胸口抽疼,擡手擦去嘴角湧出的鮮血,準備坐下入定。

“我為在此等候,聖女離開吧。”

苗卡莎蹙眉:“你管住熾,地脈討厭它。”

言畢,藤蔓轉合,轟然關閉,此時地脈內安靜異常,只有金蝶撲閃的沙沙聲和一陣一陣的燥熱。

萬岐凝視著躺在藤苞中的人,覃桉雙眼緊閉,黑睫隨著呼吸而輕微發顫,萬岐看了眼四周的金蝶,又看向覃桉。

還是伸手想去撫摸她的臉頰,他的指腹穿過交錯的藤苞戳在她的臉上,藤蔓立刻飛揚,一鞭子抽在他的手背上。

萬岐嘖了一聲,熾繞在他的小臂,徑直張開牙尖,沖藤蔓哈氣,蛇信作響。

它還未兇完氣,藤蔓一巴掌又扇在熾的臉上。

熾:“......”

萬岐揉著眉心,畢竟身在別處,借助的是她的力量,必須遵循它的喜好,萬岐嘆了口氣,只得坐下入定。

睡夢中,覃桉的識海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藤蔓蔓延至她的神經,在她的精神處不斷攪動。

識海深處的重鎖不斷被敲打,守在識海深處的覃桉倏然睜眼,墨發似瀑布垂到腳跟,鋪在地面。

被鎖住的東西,由於地脈的侵蝕緩慢傾瀉。

“別哭。我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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