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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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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德

覃桉逃回房裏, 低頭檢查自己的衣裳,在發現沒多什麽也沒少什麽,這才努了努嘴,將那點小心思放下。

她洗漱一番, 換了身衣裙, 撇過眼就見桌上放著早點。

這時, 門很合時宜的響起, 登登的發出敲門聲。

覃桉也不用想也知是誰,只是淡淡的回了句。

“不許進來。”

“.....”

過了會, 門外傳來他幽幽的聲音。

“我還沒吃早點。”

“你自己去吃。”

聞言,萬岐開了門,背著手揚眉笑道:“我來了。”

覃桉坐在桌前,撇著嘴看他。

她的意思是讓他自己去樓下吃,一到這時就開始跟她鉆字眼。

想都不用想, 她都知道昨晚上是怎麽跟他同榻的, 定是用了熏香一類的東西,才讓她迷迷糊糊跟他睡一塊。

但覃桉卻想的是自己睡著是個什麽模樣, 好不好看,會不會亂動, 會不會囈語。

覃桉想都不敢想,萬岐本來抱著自己睡的正沈, 結果被自己一腳踢醒,睜開眼睛, 震驚的看到自己在說胡話。

比如“我要滅了覃家, 我要殺了我爹, 我要毀滅世界。”這種亂七八糟的話術。

覃桉認命的閉了閉眼,隨手抓個包子, 咬了一小口。

她低頭吃著包子,眼神卻不受控制的往萬岐那瞄,在對上萬岐直勾勾的眼神時,她又迅速收回,緊張的盯著包子看。

她捏著包子白色的邊皮,佯裝無意問道:“我昨夜睡的沈嗎?”

此話一出,空氣中陷入良久的寂靜。

壞了,她不會真說什麽吧。

覃桉攥著包子,啃了幾口。

打破寂靜的是一聲長嘆,她嚼著包子,臉莫名的發熱。

幽幽的聲音傳來,帶著訴苦的意味。

“挺沈的,就是踢了我一腳,還拽著我的頭發,說夢話。”

覃桉心裏涼了半截,皺著臉,將僅剩的包子邊撕成一條一條的往嘴裏塞。

她邊塞著,邊喃喃問道:“我說了什麽。”

“你說.....”

覃桉攥著最後一條包子邊,兩只眼睛盯著他。

“說了什麽。”

“你說,夫君夫君,念了一百遍。”

神經!

覃桉蹬的一下起身,揚起爪子就往他臉上撓。

她撲的快,萬岐也接的快,他身子後仰,攥住了她一只手腕。

覃桉身子一晃,站在他腿間,手指在空中張牙舞爪的動。二人對視,有種莫名的尷尬感,許是他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她,覃桉都不好意思動了。

她垂下頭,用帕子擦著手,心裏卻還在想方才的話。

“我昨晚真這麽說的?”

萬岐朝她湊近了些,低聲問道:“說什麽。”

覃桉擦著手,接話道:“就是....”

覃桉忽的頓住,心中有些無語,差點又被他套話。

她微擡著下巴,撇了他一眼,眼神從萬岐的臉上落在他身後的東西上。

二人離得近,她站著本就比他高一些,此刻頭一擡,便能看清他拿了什麽。

此刻她微垂著頭,眼睛眨巴眨巴的盯著他。

萬岐舔了舔嘴角,被看的心癢,只能將東西拿了出來。

也不是什麽要緊的,就是一支垂絲海棠。枝條纖細,花瓣櫻粉,還沾著清晨的露氣。

她站在他腿間,手中接過花枝,露水一搖一晃的躺在花蕊裏。

只是一支花而已,還是無香的海棠,萬岐的喜歡這麽直白,海棠微苦,一點也不相襯。

她這麽想著,嘴角卻莫名勾起。

“收到花,會高興嗎?”

她擡起眼眸,劃過他垂下的側顏,落在他的耳尖上。

萬岐的羞赧總是讓人措不及防,平日逗人的話張口就來,一到這時又莫名的正經。

覃桉輕輕的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那你也有值得去說的事了。”

覃桉不知為何此刻很想笑,許是昨日說了些掏心窩子的話,如今他倒別扭起來了。

覃桉伸出爪子在他臉上撓了兩下,便將海棠插進花瓶內。

用過膳後,覃桉準備上街買些飾品,為去祭壇做準備。

二人備馬車去了最近的繁蕪寨落,白日的繁蕪比起夜晚更顯冷清,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沒有九黎那麽熾熱。

她挑了些飾品和衣裙,就催著萬岐去萬禾清那再看看。

萬岐沒辦法,只得順著她的意思,再去趟醫館。

二人剛到,江澈便從裏頭出來了。

萬岐嘖了一聲,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江澈擦著額間汗,說道:“上次我們沒換衣裳就進醫館,把地弄臟了。我著實不好意思,便來給萬姑娘打掃醫館。”

萬岐?

雖身處萬山,但好歹是柳門修士,耗費點靈力,揮手便能將醫館掃幹凈。看他這幅模樣,像是醫館有多大似的。

萬岐扯了扯嘴角,問道:“你這人情怎麽t越還越多。”

江澈以微笑回敬,示意他閉嘴。

萬岐聳了聳肩,勸說的話又給咽了回去。

他很是了解萬禾清的為人,不說冷淡的拒人千裏,那張嘴就讓人碰一鼻子灰。

她雖為自己的阿姐,但二人卻八字不合。江澈若真對她有意,那就是一頭撞進南墻。

醫館內,萬禾清一身白衣,頭戴花簪,在給其他醫師交代事務,在轉頭瞧見萬岐時,倒是沒有詫異。

她將備好的藥瓶遞給他,便對上萬岐幽深的目光,他的目光由上到下,像是在打量。

“你看什麽?”

“看醫館內有沒有蚊蟲。”

萬禾清聽罷,下意識伸手捂脖頸,手懸在半空時。

她臉色一變,知道他在說什麽了,直接甩手幾道銀針向他飛去。

萬岐莫名受了幾針,淤堵的穴位被幾針打通。萬禾清收了銀針,冷笑道:“再不破境就去死。”

萬岐頷首,沒接她的話茬。

江澈喜歡她什麽?拿針紮人嗎?

*

覃桉方才收到白無雙的傳音符,便沒跟他一塊進去。

那邊聲音傳來,沈穩的聲音帶著焦躁。

這些入了耳中,覃桉卻無法判斷。

白無雙單刀直入的問她靈炁是否能溶於血液,他想問她借點血。平日彎彎繞繞在此刻被剝開,覃桉嘆了口氣,讓他等等晚間再說。

萬岐出了醫館就見她站在門前,覃桉玩著右腕上的手鏈,對方才的話只字不提。

萬岐盯著那條手鏈,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二人各懷心思,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晚間,覃桉憑著淺薄的記憶,從那些衣裙中,挑了件水紋的花邊裙,對著鏡子穿戴銀飾,銀鏈帶在額間,垂下一滴水珠狀。

手腕上繞著幾串手鐲,走起路來,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去祭壇的路上,覃桉蒙著面紗,下馬車入了那破敗村落。

越過村落,高聳的石柱立在磨損的石壇上,昏暗的雲隆重著大地,一抹白色身影矗立在那。

天樊站在祭壇前,回頭看到眼前的人,捋了捋胡須,兩眼瞇起。

她果然還會來。

“長老看著我像誰?”

“像你自己。”

覃桉沒搭話,提著裙子往祭壇走。

“長老修過靈脈嗎?”

天樊揚起眉毛,笑了笑。

“若是借助你的能力,我便能修。”

天樊將她的手掌展開,要為她畫印。

覃桉猛的抽回手,問道:“什麽印。”

“此乃護心,解金鈴….”

天空一陣巨響,天樊擡頭又隨之抿去話語,印記在她手掌上顯現,順著脈絡在她心口猛地一顫。

覃桉揉著心口,運轉靈炁,靈炁從靈脈中滲出,心口竟不會再疼。

覃桉看著眼前這位期頤老人,頭發花白,滿面蒼容。

“您想得到什麽。”

“憐憫之心,人皆有之。”

借她之手,舉手之勞。對於一個十幾歲的少女來說,對眼前這位老人的心,她著實猜不透,不過無礙,與她無關,只要得到她要的東西,有點秘密也沒什麽。

覃桉提著裙擺踏入祭壇。

漆黑的雲層隆重整個祭壇,彩釉般的畫面再次浮現,三位少女在花圃中嬉戲,載歌載舞的人群,地脈震碎,白虎現世,大地又歸於平靜。

一幕幕在她眼前閃現,直到陰鬼從地縫中爬出。

欲來欲多,站滿了整個祭壇。

她的頭頂被墨色籠罩,身軀被陰鬼擁簇著,在漆黑中像是一點微光,不斷地被吞噬又顯現。

太多了,招來太多了。

陰氣直直的往她腕口鉆,覃桉揚手攥住那縷氣,使勁一拉,將它硬生生的從自己身體裏拔出。

再徑直捏碎,陰鬼死去的剎那,發出尖銳的叫喚劃破夜空,鎮住了在場蠢蠢欲動的魂魄。

漆黑的頭顱在祭壇中湧動,覃桉揚手一道束魂鎖拴住其中一只陰鬼。

“我死了,你們便永遠不得超生。”

“誰再上前,就抽神魂。”

說著,她的手輕輕一拉,將陰鬼的魂魄抽出,尖銳的叫聲在祭壇中震蕩,一時間雅雀無聲。

“從今日起,你叫一,你叫二,你叫三,以此類推。一到十留下,其餘退下。”

陰鬼們面面相覷,開始嘰嘰喳喳的討論起來。

“我原本叫什麽來著?”

“神女說你叫二。”

“我才叫二,你現在叫三。”

“我想叫七十四。”

“.....”

覃桉閉了閉眼,揮手十道法鏈拴住十只,其餘從祭壇中退散。

一眼看去,有不少黑漆漆的腦袋從地面中探出,睜著圓潤的眼睛看她。覃桉嘆了口氣,一腳跺去,將它們驅散。

“想入輪回,需化執念,我能做的是散陰氣,將神魂剝離,會很疼。機會也僅有一次,失敗則魂滅,你們自己選。”

陰鬼們面面相覷,低頭看著自己黑黢黢的手,黑黢黢的身體,點了點頭。

“我叫一,我先來。”

覃桉頷首,濃郁的靈炁鏈接法鏈纏繞住他的身軀,炁一點點蠶食它的陰氣,吞噬再抵消。

當金鈴不再顫動,她的靈炁被源源不斷的消耗。

在它的身體變得透明時,覃桉輕輕一扯,淺白的魂魄伴著尖叫聲從陰鬼的軀殼中拔出。

“天地自然,穢氣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

當神魂剝離時,尖銳的刺痛消散,法鏈一斷,魂魄在夜色中閃著點點微光。

覃桉身形一晃,倒在石壇上,彩釉散去,夜幕悄然降臨。

天樊站在石壇下,垂眸看著自己的掌心,法印在手掌閃動,金色的紋理蔓延全身,花白發絲中染上墨色,又隨之歸為白發。

他捏緊掌心,笑了笑。

修煉百年,只差功德圓滿,很快他便能飛升了。

“她”的魂魄站在天樊身後,紅蝶顯現窺探著他的身影。

“那是她的功德。”

天樊瞇眼笑道:“我不阻礙你,你也別來妨礙我,神女,小心天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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