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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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幾天後, 底斯蘭人遞來降書。
餘渺略瞥一眼，挑了挑眉道：“一個如此野心勃勃，東征西戰, 想要一統荒蕪海的人會這樣輕易投降嗎？”
“詐降。”副將道。
“看來城內的矛盾已經很大了。不過他既然敢遞降書，那麽我們就敢接下。”餘渺起身將降書交還給士兵，“去告訴他們的人，我們接受投降。”
“他們或許會趁機動手，也或許會等我們動手。”
“是，我知道坦桑人有多恨他, 但你一定要勸服他們, 千萬不能輕易動手。打起來的後果，我們無法承擔。”
“這是自然, 我會提醒他們。”
餘渺沙盤前走了走：“還有就是明日投降時, 我們的部局安排。”
副將跟過去：“他們要打，只會是從正面進攻，以及城墻上這一排的士兵。隨時有可能會跳下城墻, 對我們發起襲擊。”
“那我們的人要提前註意, 並且要站離城墻稍遠一些距離。”
“是。”
“城墻的其他面呢？會不會有他們的人從其他面沖出來，對我們進攻？”
“有這個可能，但對我們的威脅不大。那日他們突襲之後, 應該能大概推測出我們有多少人，但是這麽多天過去, 他們仍舊沒有發動第二次進攻, 反而還投降了, 便證明他們城裏的士兵並沒有我們的多, 否則也不會走詐降這樣的下下之策。”
“也就是說，我們並不用分散人力去關註其他幾面城墻, 可以全心致志在正門口。這樣我就放心了。”
副將點了點頭，又問：“屆時大概會有一個交接儀式，到時是誰去？”
“我去。”
副將眉頭皺了皺，下意識看了一眼她的肚子。
“他不敢殺我，殺了我也沒有什麽用，反而會引起墻內平民不滿。你就不一樣了，這裏大部分的兵都是坦桑的，他們聽你的調遣，你若是出事，全軍會變成一盤散沙，他們也定會情緒激動，到時後果不堪設想。”
“好，那到時多派些人跟在你左右保護。”
“不用太多，首先是要將你保護好，我這邊有埃瀾和邊沁就夠了。”
副將聞言，也不再多勸，又和他詳細談了一些計劃。
下午剛談完話，她有些累了，臥在凳子上轉了轉脖子，聽見邊沁進門，便吩咐：“去給我弄一身白色的衣裳來。”
“白色的衣裳？”
“對越素靜越純潔越好，要讓人一眼看過來就能認出我便是要拯救他們的神女。”
邊沁恍然大悟：“好，我這就去尋。”
餘渺有些頭疼，倒不是怕明日投降的事。她並未說假話，她不怕底斯蘭人對他動手，只是擔心，等解決完底斯蘭人，只剩她和坦桑人時，事情會變得不好辦起來。
現在這裏的主力全都是坦桑人，如果到時候打贏了，進了底斯蘭城，她會很被動。
她又將邊沁叫回來，悄聲吩咐：“叫我們的人，我們從梅巖帶出來的奴隸，明日若是動起手來，叫他們不要參與，只留在我身邊，保護我。”
“我明白了。”邊沁道。
“還有，叫所有梅巖人明日不要拼命，保住性命最重要。”
“我明白。”
“這是密令，不要透露給其他人。”
邊沁看了她一眼，從她眼神中讀懂些什麽，鄭重又道：“我明白了，您放心。”
她點點頭，靠回軟榻上，在心裏又默默盤算起明天的事。
第二日晌午，軍隊整齊排列在城門外，餘渺騎著馬站在最前方。
城門按時打開，底斯蘭元首騎著馬緩緩走出，兩側的士兵緊隨其後。其中有人越過元首一步走到前方，唱和了一句什麽，元首緩緩下了馬，徒步朝她走來。
“他要將頭上的王冠交給你。”側後方的副將提醒一句。
餘渺點了點頭，扶著邊沁的手，緩緩也落了地，朝前走了兩步。
底斯蘭元首停在他的跟前，雙手拿過隨從托盤裏盛上的王冠，微微舉起。似乎是想要戴在他頭上。
她想了想，沒有低頭，而是伸出雙手，意元首將王冠放在自己的手上就行。
元首點了點頭，手緩緩落下，將那頂純金打造的王冠放在他手上。
她剛捧住，還沒有反應過來，忽然元首一把勒住他的脖子，將她掉了個個。
霎那間，她幾乎感覺肚子跟著甩了出去，下意識便先要護住肚子，等站穩時，脖子已經被人勒住。
埃瀾來不及動手，高舉著匕首，低聲斥：“放開她！”
元首勾了勾唇，用底斯蘭話道：“全部放下兵器，否則我就將他肚子裏的孩子活剝出來。”
邊沁埃瀾學過底斯蘭話聽得明白，坦桑話和底斯蘭話有些相近，坦桑人也能聽得明白，所有人神情皆是一凜。
邊沁急忙道：“你先別急，一切都還有商談的餘地。”
“什麽餘地？沒有餘地了，所有人立即放下兵器投降，否則我就殺了她！”他說完，身後的底斯蘭士兵也舉著武器逼近。
全軍上下幾乎全都不知所措，就連副將也不敢上前一步。
邊沁已緩緩彎下腰，要放下身後背著的長弓，突然，城墻上飛來一只箭矢，正中元首後腦。
他吃痛，下意識松了手，埃瀾眼疾手快將餘渺扶穩帶回了身邊，而邊沁不自覺看去，瞥見了城墻閣樓上的人影。
是達捺！邊沁沒敢喊出聲，一把抄起地上的長弓開始朝底斯蘭人放箭，身後的軍隊也高呼著發起進攻。
底斯蘭人根本來不及註意兇手是誰，只能被迫反擊，而坦桑人早已恨透底斯蘭人，下手又狠又快，不給這些底斯蘭士兵留一絲活路。
餘渺被勒得太狠，有些喘不過氣，現在才稍好一些。周圍的打鬥聲朝她耳朵裏鉆來，她睜開眼，來不及顧及嗓子的難受，慌忙道：“快！讓我們的人先進城！攔住坦桑人，不要讓他們屠殺城裏的平民！”
埃瀾怕她出事，不願意聽從，可見她眼中的著急，只能先將她扶上馬，而後迅速通知他們的人，載著她一起往城裏去。
底斯蘭事先做了準備，全城禁閉，街道上只有纏鬥在一起的士兵，並沒有平民，但餘渺不敢放心。
她站上廣場中的宣誓臺，高呼著：“不許闖進民宅！”
“憑什麽！”坦桑士兵高呵一句，一把割下跟前底斯蘭人的頭顱。
餘渺咬了咬牙，強忍著惡心喊：“屠城對我們沒有好處，你可以保證能將所有的底斯蘭殺光嗎？若是不能，遲早有一日，底斯蘭也會像今日這樣殺進坦桑和梅巖。”
“那我們便將他們全殺光！”坦桑士兵早已殺紅了眼，誰來勸都沒有用。
眼見有幾個底斯蘭士兵逃竄進了巷子裏，坦桑士兵隨即不管不顧，也沖進去一腳踹開巷子裏的門。門裏的平民嚇得四處逃竄，四周居住的人害怕殃及池魚，慌亂之下也往外逃竄起來。
一時間街上多了許多赤手空拳的底斯蘭平民，他們面對著的是裝備精良的坦桑士兵。
有底斯蘭士兵已經開始動手，埃瀾箭步上前，將人攔住，可他分身乏術，攔得了一個攔不了一群，混亂中有平民驚叫一聲，隨後倒在血泊裏。
餘渺震驚看去，再也忍不下去，拿下身後的弓對準坦桑副將，大喊一聲：“都給我住手！”
坦桑人瞬間安靜下來，都朝她看來。
她拉滿手中的弓弦，威脅：“讓這些人都回到自己的住處。”
坦桑士兵看副將一眼，又看他一眼，最終還是默默松了手，放下手中的兵器。
平民們得了自由，卻仍舊不敢動，不t知道現在回到住處是不是一個好的選擇，還是要拼死跑出城門才能逃生。
餘渺朝他們緩緩道：“都回到自己的住所去，這裏的秩序需要幾天才能穩定下來，這幾天盡量不要出門。”
平民們立即拔腿往回跑，跑到一半，有人忽然回眸：“神女，您是神女嗎？”
邊沁轉頭朝他們解釋一句：“是。這就是神女，你們的元首妄圖謀殺神女已被天神懲罰，神女卻不計前嫌，不顧自己身體，還在擔心你們的安危。”
“多謝神女，多謝神女。”底斯蘭人跪地叩拜，隨後匆匆離去。
坦桑人看在眼裏，可心中卻不屑一顧：“你別忘了，這裏是我們打下來的，若不是我們，你早就死了，你有什麽資格來管我們坦桑的事？”
“我有沒有資格了輪不到你一個小兵來判定。”餘渺看向副將，“你我可是說好的，不管坦桑人有多大的仇恨，都不許亂來。”
副將的確和她商量好了，但也的的確確憎惡極了底斯蘭人，方才見自己的人那樣動手，也並未想阻攔，只是沒有和他們一起罷了。
“我是答應過不輕易動手，但是元首已經死了。”
“你要這樣說可就沒意思了。”餘渺道，“埃瀾，過來。”
他低聲在安然耳邊吩咐幾句。隨後，埃瀾提著個鑼，在街道裏敲打起來，卡爾在他身旁跟著喊：“神女有令，所有底斯蘭的奴隸，願意從軍者，即日起脫去奴籍。”
聲音回蕩在底斯蘭城裏，副將臉色微變：“你這是什麽意思？要毀壞盟約嗎？”
“要毀壞盟約的不是我。”餘渺淡淡道，“若你們執意要屠城，今日這一戰我拼死也要打，可你別忘了，這城裏還藏著士兵和貴族，他們巴不得我們打起來，好坐收漁翁之利。”
副駕沈默一會兒，下令：“所有人，不許傷及無辜。”
“將軍！”坦桑士兵低喝一聲。
副將看他一眼，沈聲道：“都不許傷及無辜，違令者斬。”
所有人默默垂了眼，低聲應了個是。
餘渺松了個口氣，放下手中的弓，忽然有些站不穩，往後退了兩步。
邊沁立即將她扶住：“您沒事吧？”
“沒事。”她搖了搖頭，又朝副將道，“方才混亂之中，這些士兵全都逃進了城裏，我們先封城，再一個個尋。”
副將到底還是沒有賭氣，應了一聲：“好。不過，城中平民肯定也有對我們不滿意的，到時你要如何處置？”
“若有犯上者，自然是斬立決。”
“好。”副將臉色緩和一些，朝他走來，“這城裏不知道有沒有埋伏，我們現在最好是原地整兵，讓人先收拾出幾處住處來，再談休息的事。”
餘渺也暫且不計前嫌：“這是自然。”
“那這城裏邊的奴隸？”
“這城裏的奴隸，當然應該是盡之用之，否則流落在外的底斯蘭軍隊一旦打過來，我們用什麽反抗呢？不過還是和今日底斯蘭元首一般。”
副將找不到理由勸說，便道：“我們還是盟友吧。”
“我們何時不是盟友了？”餘渺擡了擡眉，“方才雖然算是順利，但是還是有不少人受了傷，現在不如停下來讓傷兵先包紮治療，其餘的人去搜索藏起來的底斯蘭士兵和後面的住處。”
副將逐漸和她達成共識，暫且撇開那些矛盾，一起坐在首位，開始發號施令。
方才局勢緊張，現在一空下來，餘渺立即叫來埃瀾，在他耳邊悄聲吩咐：“派兩個我們的人去尋達捺。不知道他是不是受傷了，否則不會到現在還不出現。”
埃瀾立即叫人去辦，副將看見他們的人也出發了，扭頭問：“這是有什麽秘密行動嗎？”
“所有人都各自執行命令，去了我的人，當然也不能歇下。”餘渺笑了笑。
副將沒有接話。
沒一會兒，有幾個底斯蘭奴隸跑了出來，朝他們看來：“我們能參軍嗎？”
餘渺笑著道：“當然可以。”
“在哪兒登記？”
“邊沁去。”
邊沁在廣場上支了一個小桌子，將前來參軍的人登記在冊，在隨手削出一個小木牌，當做信物交給他們。
有了這幾個人做領頭，不一會兒，廣場上的人越來越多。
“現在不用著急，順便給他們看看，身體有沒有什麽問題？”
邊沁聽令，讓奴隸們伸出手腕來檢查，奴隸不解：“這是做什麽？”
“神女讓我給你們檢查身體。”
“我沒有病的！我身體很好。”奴隸握握拳，積極展示手臂上的肌肉。
邊沁笑了笑：“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會一些醫術，神女是擔心你們身體有恙，讓我好給你們治一治。我先前也是奴隸，是神女解救了我還派人給我看病，你們也是一樣的。”
奴隸眼瞳顫動朝餘渺看一眼，忽然有些拘謹起來，聲音都放低了很多：“好，我知道了，謝謝。”
“不用謝。也正如你所說的那樣，有了好身體才能保護自己，保衛家園。”
餘渺坐在一旁聽著邊沁的話，也不太敢朝那邊看。邊沁誇她的時候總是很認真，甚至有些誇張，誇張到她都不覺得那是自己。
傍晚，士兵回來回話。
“城中的貴族已經控制住了，有少數傷亡，藏起來的士兵也尋找到了一些，是……”他看餘渺一眼，低聲道，“是那些平民幫了些忙，不過按照先前的人數來看，還差一些。”
“好，全城仍舊戒嚴，不許人外出。哪裏收拾出來了？帶我們過去。”
士兵在前領路，副將伸手請了請，餘渺沒客氣，先一步上前，埃瀾緊跟上，邊沁那邊暫且結束了，也跟上去。
他們進的是廣場後的一棟房子，餘渺當初來這裏時，一眼就記住了這些房子，直到現在還有些熟悉感，只可惜當時陪他一起來的人，現在卻不在了。
她快速垂頭，忍住眼中的酸澀，等副駕朝他看來時，她的神色又恢覆如初。
“我住外面這個房間。”
“可以，那我就住裏面的。”
她帶著邊沁和埃瀾朝裏面的房間走。自從流落在外以來，邊沁和埃瀾為了保護她，都是和她住一個營帳，到了這裏也是一樣。
“城中平民的糧食問題，一日不解決，我便一日不安心，你們兩個去和副將商量商量，從那些貴族手裏摳出點糧食，暫且讓平民們先過好這一個晚上。不用太狠，要留些餘地。”
邊沁點點頭：“我明白了，我自己去就能辦好，讓埃瀾陪著您吧，您一個人在這裏，我實在不放心。”
“門外不是還有兩個人守著嗎？你一個人出門，我才是不放心。埃瀾身手比你好些，若真出什麽事了，他也能幫著你些。放心，用不了多長時間，你快去，快回就是。”
邊沁只能皺著眉頭應下。
餘渺又吩咐一句：“記得跟他們套套話，問問從前這裏的糧食物資都是從哪來的？被哪些人掌控著？我們總不能一輩子指著他們手裏那點餘糧。”
“是我明白了，您快躺下休息，操勞的這一日了，我和埃瀾都看的眼膽戰心驚的。”邊沁按著她躺下，“您快睡吧。”
餘渺無奈笑了笑：“好，我這就睡。”
邊沁埃瀾放心一些，低聲退出房門。
人一走，她臉上的笑容慢慢消退，雙眼空洞著，望著奢華精致的房間，腦中一片空白。
不能哭，哭了也沒有什麽用，敵人不會畏懼她的眼淚。她快速將臉上的淚擦幹，整整齊齊躺好靜等著外面的消息。
她睡得早，沒等到兩人回來，第二日一早，她醒時，邊沁已經醒了。
“如何了？”
“糧食要到了，昨日已經分發下去了，倒是問他們一些底斯蘭內部的事，他們一開始還不願意回答，不過我說如果不願意配合，便讓坦桑人來審，他們一下就老實多了。”
餘渺哼笑一聲：“一會兒我再去會會他們，這裏太多事我們都不了解。必須盡快弄明白，將這裏掌控下來。”
“那要叫副將嗎？”
“叫，我們現在明面上還是盟友關系，現在最好暫時不要打破，我們還沒有足夠的實力和他們抗衡，若要硬來，只會兩敗俱傷。”
“是。”
她起身洗漱洗臉洗到一半，又問：“達捺呢，找到了嗎？”
邊沁小心翼翼看他她眼：“還沒找到，不過您別擔心，我已經叫更多的人去找了。”
“莫不真是出了什t麽事？”
“應當不會，若真是底斯蘭人將他抓住，也會用她來跟您交換些什麽，而不是現在這樣毫無動靜。您先別急，我再多派些人去。”
“好，多派些人去，我這邊有我們的人看著就行了，讓梅巖人全都去找他。坦桑的人若問起，便說是我們正在搜尋底斯蘭餘兵。”
這裏還有太多太多的事要辦，她實在抽不開身，也沒有時間允許她幹著急，只能暫且忍耐住。
議事廳中，餘渺、坦桑副將、拿拿首領齊聚一堂，面對著來自各個貴族家族的話事人。
這群貴族不僅控制著絕大部分的財富，還控制著整個底斯蘭，刀光劍影讓他們好說話許多，但是在某些問題上，他們還是有些嘴硬。
“你們真不知道，元首將財產都藏在哪兒了？”
“我們是真不知道啊，元首獨裁慣了，還是防備著我們，甚至他年年征戰花的不少銀錢都還是從我們的手裏摳出來的，我們現在的日子其實也不好過，換一個元首來，我們也沒有意見。”
他們看也問不出來什麽了，相視一眼起身接連離去，餘渺走在最後。
待人都出了門，她低聲朝那幾個人道：“坦桑人恨你們入骨，想必你們是清楚的，若是你們留著沒什麽價值了，恐怕他們不會再這樣容忍你們活著了。”
幾個貴族都捏了一把冷汗，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餘渺什麽都沒說，只是笑了笑，轉身離去。
剛出門，迎面就碰上達捺，她心中一下輕松很多，又看一眼站在不遠處的副將，沒有欣喜出聲，只是上前拍了拍她的肩，擡步朝副將走去。
“去城外運糧食的事？”副將問。
“當然是挑幾個人去，但是不能太多，若是太過混亂，難免會有人想借此逃出去。”
“這個是自然，那我們分別點好了人，讓他們去廣場上匯合？”
“可以。”
他們倆都面色平靜，甚至臉上都還帶著點笑意，像是昨天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過一樣。待轉過頭，兩人的神色又各自冷下來。
達捺已聽聞昨日的事，並沒有稀奇，跟著餘渺一起往裏面走。
“你回來的正好，剛好由你去城外護送糧食。”餘渺說完一句又問，“你這麽晚回來，是不是受了什麽傷？若是不能去，你就直說。”
達捺正要回答，邊沁立即道：“他是受了點兒傷，還是我去吧，剛好昨日也聽那些貴族說，這邊種地的都是一些莊園主的奴隸，我和這些奴隸打交道還是比較得心應手的。”
“嗯，那就你去吧。多帶幾個，我們的人，免得路上出什麽意外。”餘渺又朝達捺問，“你的傷要不要緊？會不會危及性命？”
達捺立即回答：“不要緊，不會危及性命，已經包紮處理過了。”
“好，那你自己多註意一些，你就和卡爾一起去招募奴隸軍，他也會些醫術，也能給你上藥。”
達捺一口應下：“沒問題。”
他沒有戈圖巴利亞那兩個能打，但是身手也不錯，勝在敏捷，去訓練那些奴隸兵還是綽綽有餘的。況且他當時潛入底斯蘭時是喬裝改扮過一番的，現在換了梅巖的傳統服飾，又把剪短的頭發往後一紮，幾乎沒人能認得出他來。
每日早起，他們就在廣場上進行訓練，一直練到下午。他們拿的是進城來繳獲的武器，吃的是從貴族那裏搜刮來的糧食，一些先前沒有參軍的奴隸都開始有些蠢蠢欲動。
沒過兩天，城外的糧食安全送來。
餘渺提議頭一份糧食免費發放給所有人，後面的糧食就像先前一樣自行購買。
消息被傳出去，底斯蘭的平民更加將她視若神明，坦桑人卻不滿了。
“他分明就是另有所圖，如若再不想出辦法應對，我們打下的底斯蘭城，就要被她據為己有了。”
“難道你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嗎？你沒看到現在全城都是她的信徒？”副將也有些不耐，“不是已經傳信回坦桑了嗎？等元首回信再說。”
“是……”
他們一起轉頭朝正在發放糧食的餘渺看去，眼中都多了絲戒備。
餘渺並不會在那裏親自發放很久，一日估計也就發個五六個人。
可越是這樣，那些底斯蘭平民越爭著想要從她手中獲得糧食，不僅是因戰爭的功勞，還因她懷有身孕卻還能毫發無損一路走過來。
這些人是真信了，她有天神庇佑，堅信從他手中獲得的糧食，能夠給他們帶來好運，即使這些糧食需要用錢買，他們也排著隊，想要從這位神女手中獲得好運。
城外運來的糧食他們心照不宣分為了兩份，坦桑人一部分，餘渺一部分，或用來出售，或用來做軍糧。他們兩方都在廣場出售，可現在看來顯然是餘渺那裏的更受歡迎一些。
這不僅是糧食更受歡迎的問題，這明晃晃昭示了，這城中的人已然將餘渺看作了新的領導者。
城中的糧食勉強恢覆了供應，但是商業並沒有打開，宵禁也仍舊沒有結束，所有的貨物都被統一收購，然後再在廣場上進行統一售賣，以防止混亂發生。
他們雙方雖然有齟齬摩擦，但是在全城戒嚴這一條上，默契地達成了一致，誰也不知道這城裏到底還有多少人反對他們，下一次暴亂會什麽時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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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 底斯蘭人遞來降書。
餘渺略瞥一眼，挑了挑眉道：“一個如此野心勃勃，東征西戰, 想要一統荒蕪海的人會這樣輕易投降嗎？”
“詐降。”副將道。
“看來城內的矛盾已經很大了。不過他既然敢遞降書，那麽我們就敢接下。”餘渺起身將降書交還給士兵，“去告訴他們的人，我們接受投降。”
“他們或許會趁機動手，也或許會等我們動手。”
“是，我知道坦桑人有多恨他, 但你一定要勸服他們, 千萬不能輕易動手。打起來的後果，我們無法承擔。”
“這是自然, 我會提醒他們。”
餘渺沙盤前走了走：“還有就是明日投降時, 我們的部局安排。”
副將跟過去：“他們要打，只會是從正面進攻，以及城墻上這一排的士兵。隨時有可能會跳下城墻, 對我們發起襲擊。”
“那我們的人要提前註意, 並且要站離城墻稍遠一些距離。”
“是。”
“城墻的其他面呢？會不會有他們的人從其他面沖出來，對我們進攻？”
“有這個可能，但對我們的威脅不大。那日他們突襲之後, 應該能大概推測出我們有多少人，但是這麽多天過去, 他們仍舊沒有發動第二次進攻, 反而還投降了, 便證明他們城裏的士兵並沒有我們的多, 否則也不會走詐降這樣的下下之策。”
“也就是說，我們並不用分散人力去關註其他幾面城墻, 可以全心致志在正門口。這樣我就放心了。”
副將點了點頭，又問：“屆時大概會有一個交接儀式，到時是誰去？”
“我去。”
副將眉頭皺了皺，下意識看了一眼她的肚子。
“他不敢殺我，殺了我也沒有什麽用，反而會引起墻內平民不滿。你就不一樣了，這裏大部分的兵都是坦桑的，他們聽你的調遣，你若是出事，全軍會變成一盤散沙，他們也定會情緒激動，到時後果不堪設想。”
“好，那到時多派些人跟在你左右保護。”
“不用太多，首先是要將你保護好，我這邊有埃瀾和邊沁就夠了。”
副將聞言，也不再多勸，又和他詳細談了一些計劃。
下午剛談完話，她有些累了，臥在凳子上轉了轉脖子，聽見邊沁進門，便吩咐：“去給我弄一身白色的衣裳來。”
“白色的衣裳？”
“對越素靜越純潔越好，要讓人一眼看過來就能認出我便是要拯救他們的神女。”
邊沁恍然大悟：“好，我這就去尋。”
餘渺有些頭疼，倒不是怕明日投降的事。她並未說假話，她不怕底斯蘭人對他動手，只是擔心，等解決完底斯蘭人，只剩她和坦桑人時，事情會變得不好辦起來。
現在這裏的主力全都是坦桑人，如果到時候打贏了，進了底斯蘭城，她會很被動。
她又將邊沁叫回來，悄聲吩咐：“叫我們的人，我們從梅巖帶出來的奴隸，明日若是動起手來，叫他們不要參與，只留在我身邊，保護我。”
“我明白了。”邊沁道。
“還有，叫所有梅巖人明日不要拼命，保住性命最重要。”
“我明白。”
“這是密令，不要透露給其他人。”
邊沁看了她一眼，從她眼神中讀懂些什麽，鄭重又道：“我明白了，您放心。”
她點點頭，靠回軟榻上，在心裏又默默盤算起明天的事。
第二日晌午，軍隊整齊排列在城門外，餘渺騎著馬站在最前方。
城門按時打開，底斯蘭元首騎著馬緩緩走出，兩側的士兵緊隨其後。其中有人越過元首一步走到前方，唱和了一句什麽，元首緩緩下了馬，徒步朝她走來。
“他要將頭上的王冠交給你。”側後方的副將提醒一句。
餘渺點了點頭，扶著邊沁的手，緩緩也落了地，朝前走了兩步。
底斯蘭元首停在他的跟前，雙手拿過隨從托盤裏盛上的王冠，微微舉起。似乎是想要戴在他頭上。
她想了想，沒有低頭，而是伸出雙手，意元首將王冠放在自己的手上就行。
元首點了點頭，手緩緩落下，將那頂純金打造的王冠放在他手上。
她剛捧住，還沒有反應過來，忽然元首一把勒住他的脖子，將她掉了個個。
霎那間，她幾乎感覺肚子跟著甩了出去，下意識便先要護住肚子，等站穩時，脖子已經被人勒住。
埃瀾來不及動手，高舉著匕首，低聲斥：“放開她！”
元首勾了勾唇，用底斯蘭話道：“全部放下兵器，否則我就將他肚子裏的孩子活剝出來。”
邊沁埃瀾學過底斯蘭話聽得明白，坦桑話和底斯蘭話有些相近，坦桑人也能聽得明白，所有人神情皆是一凜。
邊沁急忙道：“你先別急，一切都還有商談的餘地。”
“什麽餘地？沒有餘地了，所有人立即放下兵器投降，否則我就殺了她！”他說完，身後的底斯蘭士兵也舉著武器逼近。
全軍上下幾乎全都不知所措，就連副將也不敢上前一步。
邊沁已緩緩彎下腰，要放下身後背著的長弓，突然，城墻上飛來一只箭矢，正中元首後腦。
他吃痛，下意識松了手，埃瀾眼疾手快將餘渺扶穩帶回了身邊，而邊沁不自覺看去，瞥見了城墻閣樓上的人影。
是達捺！邊沁沒敢喊出聲，一把抄起地上的長弓開始朝底斯蘭人放箭，身後的軍隊也高呼著發起進攻。
底斯蘭人根本來不及註意兇手是誰，只能被迫反擊，而坦桑人早已恨透底斯蘭人，下手又狠又快，不給這些底斯蘭士兵留一絲活路。
餘渺被勒得太狠，有些喘不過氣，現在才稍好一些。周圍的打鬥聲朝她耳朵裏鉆來，她睜開眼，來不及顧及嗓子的難受，慌忙道：“快！讓我們的人先進城！攔住坦桑人，不要讓他們屠殺城裏的平民！”
埃瀾怕她出事，不願意聽從，可見她眼中的著急，只能先將她扶上馬，而後迅速通知他們的人，載著她一起往城裏去。
底斯蘭事先做了準備，全城禁閉，街道上只有纏鬥在一起的士兵，並沒有平民，但餘渺不敢放心。
她站上廣場中的宣誓臺，高呼著：“不許闖進民宅！”
“憑什麽！”坦桑士兵高呵一句，一把割下跟前底斯蘭人的頭顱。
餘渺咬了咬牙，強忍著惡心喊：“屠城對我們沒有好處，你可以保證能將所有的底斯蘭殺光嗎？若是不能，遲早有一日，底斯蘭也會像今日這樣殺進坦桑和梅巖。”
“那我們便將他們全殺光！”坦桑士兵早已殺紅了眼，誰來勸都沒有用。
眼見有幾個底斯蘭士兵逃竄進了巷子裏，坦桑士兵隨即不管不顧，也沖進去一腳踹開巷子裏的門。門裏的平民嚇得四處逃竄，四周居住的人害怕殃及池魚，慌亂之下也往外逃竄起來。
一時間街上多了許多赤手空拳的底斯蘭平民，他們面對著的是裝備精良的坦桑士兵。
有底斯蘭士兵已經開始動手，埃瀾箭步上前，將人攔住，可他分身乏術，攔得了一個攔不了一群，混亂中有平民驚叫一聲，隨後倒在血泊裏。
餘渺震驚看去，再也忍不下去，拿下身後的弓對準坦桑副將，大喊一聲：“都給我住手！”
坦桑人瞬間安靜下來，都朝她看來。
她拉滿手中的弓弦，威脅：“讓這些人都回到自己的住處。”
坦桑士兵看副將一眼，又看他一眼，最終還是默默松了手，放下手中的兵器。
平民們得了自由，卻仍舊不敢動，不t知道現在回到住處是不是一個好的選擇，還是要拼死跑出城門才能逃生。
餘渺朝他們緩緩道：“都回到自己的住所去，這裏的秩序需要幾天才能穩定下來，這幾天盡量不要出門。”
平民們立即拔腿往回跑，跑到一半，有人忽然回眸：“神女，您是神女嗎？”
邊沁轉頭朝他們解釋一句：“是。這就是神女，你們的元首妄圖謀殺神女已被天神懲罰，神女卻不計前嫌，不顧自己身體，還在擔心你們的安危。”
“多謝神女，多謝神女。”底斯蘭人跪地叩拜，隨後匆匆離去。
坦桑人看在眼裏，可心中卻不屑一顧：“你別忘了，這裏是我們打下來的，若不是我們，你早就死了，你有什麽資格來管我們坦桑的事？”
“我有沒有資格了輪不到你一個小兵來判定。”餘渺看向副將，“你我可是說好的，不管坦桑人有多大的仇恨，都不許亂來。”
副將的確和她商量好了，但也的的確確憎惡極了底斯蘭人，方才見自己的人那樣動手，也並未想阻攔，只是沒有和他們一起罷了。
“我是答應過不輕易動手，但是元首已經死了。”
“你要這樣說可就沒意思了。”餘渺道，“埃瀾，過來。”
他低聲在安然耳邊吩咐幾句。隨後，埃瀾提著個鑼，在街道裏敲打起來，卡爾在他身旁跟著喊：“神女有令，所有底斯蘭的奴隸，願意從軍者，即日起脫去奴籍。”
聲音回蕩在底斯蘭城裏，副將臉色微變：“你這是什麽意思？要毀壞盟約嗎？”
“要毀壞盟約的不是我。”餘渺淡淡道，“若你們執意要屠城，今日這一戰我拼死也要打，可你別忘了，這城裏還藏著士兵和貴族，他們巴不得我們打起來，好坐收漁翁之利。”
副駕沈默一會兒，下令：“所有人，不許傷及無辜。”
“將軍！”坦桑士兵低喝一聲。
副將看他一眼，沈聲道：“都不許傷及無辜，違令者斬。”
所有人默默垂了眼，低聲應了個是。
餘渺松了個口氣，放下手中的弓，忽然有些站不穩，往後退了兩步。
邊沁立即將她扶住：“您沒事吧？”
“沒事。”她搖了搖頭，又朝副將道，“方才混亂之中，這些士兵全都逃進了城裏，我們先封城，再一個個尋。”
副將到底還是沒有賭氣，應了一聲：“好。不過，城中平民肯定也有對我們不滿意的，到時你要如何處置？”
“若有犯上者，自然是斬立決。”
“好。”副將臉色緩和一些，朝他走來，“這城裏不知道有沒有埋伏，我們現在最好是原地整兵，讓人先收拾出幾處住處來，再談休息的事。”
餘渺也暫且不計前嫌：“這是自然。”
“那這城裏邊的奴隸？”
“這城裏的奴隸，當然應該是盡之用之，否則流落在外的底斯蘭軍隊一旦打過來，我們用什麽反抗呢？不過還是和今日底斯蘭元首一般。”
副將找不到理由勸說，便道：“我們還是盟友吧。”
“我們何時不是盟友了？”餘渺擡了擡眉，“方才雖然算是順利，但是還是有不少人受了傷，現在不如停下來讓傷兵先包紮治療，其餘的人去搜索藏起來的底斯蘭士兵和後面的住處。”
副將逐漸和她達成共識，暫且撇開那些矛盾，一起坐在首位，開始發號施令。
方才局勢緊張，現在一空下來，餘渺立即叫來埃瀾，在他耳邊悄聲吩咐：“派兩個我們的人去尋達捺。不知道他是不是受傷了，否則不會到現在還不出現。”
埃瀾立即叫人去辦，副將看見他們的人也出發了，扭頭問：“這是有什麽秘密行動嗎？”
“所有人都各自執行命令，去了我的人，當然也不能歇下。”餘渺笑了笑。
副將沒有接話。
沒一會兒，有幾個底斯蘭奴隸跑了出來，朝他們看來：“我們能參軍嗎？”
餘渺笑著道：“當然可以。”
“在哪兒登記？”
“邊沁去。”
邊沁在廣場上支了一個小桌子，將前來參軍的人登記在冊，在隨手削出一個小木牌，當做信物交給他們。
有了這幾個人做領頭，不一會兒，廣場上的人越來越多。
“現在不用著急，順便給他們看看，身體有沒有什麽問題？”
邊沁聽令，讓奴隸們伸出手腕來檢查，奴隸不解：“這是做什麽？”
“神女讓我給你們檢查身體。”
“我沒有病的！我身體很好。”奴隸握握拳，積極展示手臂上的肌肉。
邊沁笑了笑：“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會一些醫術，神女是擔心你們身體有恙，讓我好給你們治一治。我先前也是奴隸，是神女解救了我還派人給我看病，你們也是一樣的。”
奴隸眼瞳顫動朝餘渺看一眼，忽然有些拘謹起來，聲音都放低了很多：“好，我知道了，謝謝。”
“不用謝。也正如你所說的那樣，有了好身體才能保護自己，保衛家園。”
餘渺坐在一旁聽著邊沁的話，也不太敢朝那邊看。邊沁誇她的時候總是很認真，甚至有些誇張，誇張到她都不覺得那是自己。
傍晚，士兵回來回話。
“城中的貴族已經控制住了，有少數傷亡，藏起來的士兵也尋找到了一些，是……”他看餘渺一眼，低聲道，“是那些平民幫了些忙，不過按照先前的人數來看，還差一些。”
“好，全城仍舊戒嚴，不許人外出。哪裏收拾出來了？帶我們過去。”
士兵在前領路，副將伸手請了請，餘渺沒客氣，先一步上前，埃瀾緊跟上，邊沁那邊暫且結束了，也跟上去。
他們進的是廣場後的一棟房子，餘渺當初來這裏時，一眼就記住了這些房子，直到現在還有些熟悉感，只可惜當時陪他一起來的人，現在卻不在了。
她快速垂頭，忍住眼中的酸澀，等副駕朝他看來時，她的神色又恢覆如初。
“我住外面這個房間。”
“可以，那我就住裏面的。”
她帶著邊沁和埃瀾朝裏面的房間走。自從流落在外以來，邊沁和埃瀾為了保護她，都是和她住一個營帳，到了這裏也是一樣。
“城中平民的糧食問題，一日不解決，我便一日不安心，你們兩個去和副將商量商量，從那些貴族手裏摳出點糧食，暫且讓平民們先過好這一個晚上。不用太狠，要留些餘地。”
邊沁點點頭：“我明白了，我自己去就能辦好，讓埃瀾陪著您吧，您一個人在這裏，我實在不放心。”
“門外不是還有兩個人守著嗎？你一個人出門，我才是不放心。埃瀾身手比你好些，若真出什麽事了，他也能幫著你些。放心，用不了多長時間，你快去，快回就是。”
邊沁只能皺著眉頭應下。
餘渺又吩咐一句：“記得跟他們套套話，問問從前這裏的糧食物資都是從哪來的？被哪些人掌控著？我們總不能一輩子指著他們手裏那點餘糧。”
“是我明白了，您快躺下休息，操勞的這一日了，我和埃瀾都看的眼膽戰心驚的。”邊沁按著她躺下，“您快睡吧。”
餘渺無奈笑了笑：“好，我這就睡。”
邊沁埃瀾放心一些，低聲退出房門。
人一走，她臉上的笑容慢慢消退，雙眼空洞著，望著奢華精致的房間，腦中一片空白。
不能哭，哭了也沒有什麽用，敵人不會畏懼她的眼淚。她快速將臉上的淚擦幹，整整齊齊躺好靜等著外面的消息。
她睡得早，沒等到兩人回來，第二日一早，她醒時，邊沁已經醒了。
“如何了？”
“糧食要到了，昨日已經分發下去了，倒是問他們一些底斯蘭內部的事，他們一開始還不願意回答，不過我說如果不願意配合，便讓坦桑人來審，他們一下就老實多了。”
餘渺哼笑一聲：“一會兒我再去會會他們，這裏太多事我們都不了解。必須盡快弄明白，將這裏掌控下來。”
“那要叫副將嗎？”
“叫，我們現在明面上還是盟友關系，現在最好暫時不要打破，我們還沒有足夠的實力和他們抗衡，若要硬來，只會兩敗俱傷。”
“是。”
她起身洗漱洗臉洗到一半，又問：“達捺呢，找到了嗎？”
邊沁小心翼翼看他她眼：“還沒找到，不過您別擔心，我已經叫更多的人去找了。”
“莫不真是出了什t麽事？”
“應當不會，若真是底斯蘭人將他抓住，也會用她來跟您交換些什麽，而不是現在這樣毫無動靜。您先別急，我再多派些人去。”
“好，多派些人去，我這邊有我們的人看著就行了，讓梅巖人全都去找他。坦桑的人若問起，便說是我們正在搜尋底斯蘭餘兵。”
這裏還有太多太多的事要辦，她實在抽不開身，也沒有時間允許她幹著急，只能暫且忍耐住。
議事廳中，餘渺、坦桑副將、拿拿首領齊聚一堂，面對著來自各個貴族家族的話事人。
這群貴族不僅控制著絕大部分的財富，還控制著整個底斯蘭，刀光劍影讓他們好說話許多，但是在某些問題上，他們還是有些嘴硬。
“你們真不知道，元首將財產都藏在哪兒了？”
“我們是真不知道啊，元首獨裁慣了，還是防備著我們，甚至他年年征戰花的不少銀錢都還是從我們的手裏摳出來的，我們現在的日子其實也不好過，換一個元首來，我們也沒有意見。”
他們看也問不出來什麽了，相視一眼起身接連離去，餘渺走在最後。
待人都出了門，她低聲朝那幾個人道：“坦桑人恨你們入骨，想必你們是清楚的，若是你們留著沒什麽價值了，恐怕他們不會再這樣容忍你們活著了。”
幾個貴族都捏了一把冷汗，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餘渺什麽都沒說，只是笑了笑，轉身離去。
剛出門，迎面就碰上達捺，她心中一下輕松很多，又看一眼站在不遠處的副將，沒有欣喜出聲，只是上前拍了拍她的肩，擡步朝副將走去。
“去城外運糧食的事？”副將問。
“當然是挑幾個人去，但是不能太多，若是太過混亂，難免會有人想借此逃出去。”
“這個是自然，那我們分別點好了人，讓他們去廣場上匯合？”
“可以。”
他們倆都面色平靜，甚至臉上都還帶著點笑意，像是昨天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過一樣。待轉過頭，兩人的神色又各自冷下來。
達捺已聽聞昨日的事，並沒有稀奇，跟著餘渺一起往裏面走。
“你回來的正好，剛好由你去城外護送糧食。”餘渺說完一句又問，“你這麽晚回來，是不是受了什麽傷？若是不能去，你就直說。”
達捺正要回答，邊沁立即道：“他是受了點兒傷，還是我去吧，剛好昨日也聽那些貴族說，這邊種地的都是一些莊園主的奴隸，我和這些奴隸打交道還是比較得心應手的。”
“嗯，那就你去吧。多帶幾個，我們的人，免得路上出什麽意外。”餘渺又朝達捺問，“你的傷要不要緊？會不會危及性命？”
達捺立即回答：“不要緊，不會危及性命，已經包紮處理過了。”
“好，那你自己多註意一些，你就和卡爾一起去招募奴隸軍，他也會些醫術，也能給你上藥。”
達捺一口應下：“沒問題。”
他沒有戈圖巴利亞那兩個能打，但是身手也不錯，勝在敏捷，去訓練那些奴隸兵還是綽綽有餘的。況且他當時潛入底斯蘭時是喬裝改扮過一番的，現在換了梅巖的傳統服飾，又把剪短的頭發往後一紮，幾乎沒人能認得出他來。
每日早起，他們就在廣場上進行訓練，一直練到下午。他們拿的是進城來繳獲的武器，吃的是從貴族那裏搜刮來的糧食，一些先前沒有參軍的奴隸都開始有些蠢蠢欲動。
沒過兩天，城外的糧食安全送來。
餘渺提議頭一份糧食免費發放給所有人，後面的糧食就像先前一樣自行購買。
消息被傳出去，底斯蘭的平民更加將她視若神明，坦桑人卻不滿了。
“他分明就是另有所圖，如若再不想出辦法應對，我們打下的底斯蘭城，就要被她據為己有了。”
“難道你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嗎？你沒看到現在全城都是她的信徒？”副將也有些不耐，“不是已經傳信回坦桑了嗎？等元首回信再說。”
“是……”
他們一起轉頭朝正在發放糧食的餘渺看去，眼中都多了絲戒備。
餘渺並不會在那裏親自發放很久，一日估計也就發個五六個人。
可越是這樣，那些底斯蘭平民越爭著想要從她手中獲得糧食，不僅是因戰爭的功勞，還因她懷有身孕卻還能毫發無損一路走過來。
這些人是真信了，她有天神庇佑，堅信從他手中獲得的糧食，能夠給他們帶來好運，即使這些糧食需要用錢買，他們也排著隊，想要從這位神女手中獲得好運。
城外運來的糧食他們心照不宣分為了兩份，坦桑人一部分，餘渺一部分，或用來出售，或用來做軍糧。他們兩方都在廣場出售，可現在看來顯然是餘渺那裏的更受歡迎一些。
這不僅是糧食更受歡迎的問題，這明晃晃昭示了，這城中的人已然將餘渺看作了新的領導者。
城中的糧食勉強恢覆了供應，但是商業並沒有打開，宵禁也仍舊沒有結束，所有的貨物都被統一收購，然後再在廣場上進行統一售賣，以防止混亂發生。
他們雙方雖然有齟齬摩擦，但是在全城戒嚴這一條上，默契地達成了一致，誰也不知道這城裏到底還有多少人反對他們，下一次暴亂會什麽時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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