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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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餘渺和邊沁都聽不懂底斯蘭話, 但卻能聽懂那輕挑的哨聲，和笑聲背後的寓意。
“快走！”她低呼一聲。
邊沁已經提速又提速了，馬背似乎都已經被她打的傷痕累累, 再也快不了一絲了。
可馬蹄聲越來越近，那些叫聲也越來越近，慌亂中，埃瀾轉過身去拿起彈弓，對著底斯蘭士兵放出石子。
“啊！”石子正中底斯蘭士兵的左眼眉骨處。
士兵刺痛慘叫一聲，捂著眼睛, 高舉著劍瘋狂追來：“媽的！還敢還手？看我不弄死你, 給我站住！”
埃瀾沒有畏懼，舉起彈弓又放出石子, 隨行的奴隸見狀也停來, 拿起弓箭朝幾個士兵反擊。
底斯蘭人沒想到他們會還手，還沒來得及拿劍去擋，箭矢已經插入身體中。一個又一個底斯蘭人倒下去, 山丘上的底斯蘭將軍見勢不妙, 立即又派出一隊人馬來追。
此時達捺也脫離纏鬥，快速朝這邊追來，將幾個底斯蘭人攔住。
邊沁回頭看一眼, 顧不了那麽多，只能一直不停往前跑。
底斯蘭人反應過來, 冷笑一聲, 道：“看來那馬車裏的女人是比我們想象中的要重要, 不要打了, 全給我追，活捉馬車裏的女人！”
半數底斯蘭士兵當即停下纏鬥, 策馬朝小馬車追去。
達捺隨之舉劍高喊：“保護王後！保護王後！”
梅巖人和拿拿人回神，立即也要脫困前去追逐，好幾個人轉身的瞬間被底斯蘭士兵一劍砍倒，同行的士兵來不及幫忙，只能策馬往前奔出。
“怎麽辦？他們追過來了。”邊沁已有些六神無主。
餘渺護著肚子，喘著氣道：“不要怕，往前跑，看到有樹林的地方就往裏鉆，讓他們不要戀戰，尾隨的幾個處理完就快跟我們撤。”
邊沁立即朝後轉達：“殺完那幾個就撤，殺完那幾個就撤！”
“是！”那幾人高聲回答完，又放出幾劍將臨近的幾個士兵全部放倒後，轉身朝馬車追去。
“埃瀾去探路，看看哪邊有樹林哪裏地勢覆雜？”餘渺低聲吩咐。
埃瀾立即騎馬飛奔而出，沒過多久又飛奔而回，領著邊沁朝北邊走去。
“他們又來了。”幾個奴隸相視一眼，沈聲道。“您先走。我們去拖住他們。”
餘渺咬了咬牙，艱難從口中擠出：“好，不要戀戰，能跑時就快跑。”
“知道了。”奴隸們將彎弓背上。拿起長戈，朝底斯蘭士兵沖去。
刀劍相撞，一聲聲慘叫聲傳來，餘渺往後看過一眼，死死握住拳，朝邊沁喊：“快走，不要回頭！”
邊沁的眼淚迎著風淌下，沒有時間擦掉，只能用模糊的視線看著前方奮力逃亡。
奴隸犧牲了好幾個，可還是沒能將底斯蘭人全攔住，一批又一批士兵沖上來，似乎殺不完除不盡，他們只能不停往前跑，不停跑。
馬車沖進樹林，氣溫驟然降低，路也更難走，車輪要壓過源源不斷的石頭，還要避開肆意生長的樹木。
“不能跑了，這樣跑永遠跑不掉。”餘渺輕聲道，“下來，都躲起來，將馬放出去，把那些人引走。”
邊沁跳下馬，快步將她從馬車上扶下來。她站穩了，看著山坡下茂密的草叢，微微喘著氣道：“將車解開推下去，然後將馬放出去誤導他們。”
“好。”邊沁卸下馬車，馬得了自由，踩踏枯枝樹葉發出陣陣響聲遠去。
餘渺一手扶著她，一手扶著埃瀾，緩緩往山坡下走，躲在一棵倒下的橫木旁：“用樹葉樹枝給我遮掩遮掩，你們也趕快找地方躺下，要分散開來，萬一被發現，其他人還能有機會營救。”
她被遮掩好，其餘幾人也各自找了掩蔽。沒一會兒，馬蹄聲靠近，底斯蘭人追來。
“你確定她們往這裏走了？”
“馬車聲是朝這邊走的。”
“追！”
一道又一道馬蹄聲從頭頂踏過，像是沒有盡頭。
餘渺的心已經緊得不能再緊了，突然，一陣冰涼的感覺從她腳腕蔓延而上，她微微垂眸，看見腿上那條土褐色的蛇。
她緊緊抓住手邊的草，忍住要顫抖的身體，屏住呼吸，看著那條蛇從她的腿爬上來，爬上她的裙子，往她眼前來。她不認識這種蛇，不知道有沒有毒，她只知道不能害怕，不能發抖，甚至不能哭。
沒有人知道後面還有多少底斯蘭人，他們要多久才會停下，還要等到什麽時候，可只能等。
蛇已經纏上她的手臂，她緩緩閉上眼，感覺順著那冰涼的觸覺走。她的心已經長去了她的耳旁，一聲聲震在她的耳膜上。
不知過了多久，邊沁從草中探出頭來，低聲喊：“後面好像沒人了，沒聽見馬蹄聲了，我們快走！”
餘渺睜開眼，一把抄起身旁的石頭重重朝蛇頭砸去。
蛇血飛濺，血肉模糊，蛇尾掙紮僵彈幾下，徹底不動了。
她忍不住喘息、顫抖，冷汗爬滿了臉。
邊沁走近才發覺不對，急忙將她半抱半扶起來，低聲喊：“埃瀾，埃瀾！快來將王後背上車。”
埃瀾剛將馬車扶起來，立即往這邊跑，一臉茫然看著她們。
“快，背王後上車。”邊沁低聲催促，“她被蛇嚇到了，背她上車。”
埃瀾楞楞點了點頭，直接將她打橫抱起，快步往馬車邊走。
邊沁跟著，一邊從包裏翻草藥，一邊朝那兩個小奴隸道：“卡爾，羅思，將馬車車壁拆了。”
方才幾個年齡稍長的奴隸都犧牲了，只剩下這兩個小將，看著還懵懵懂懂的，他們用力將車壁卸下後，隨手就扔在了地上。
“不能亂扔，藏進草裏。”邊沁低聲訓斥一句，從小袋裏拿出草藥，等著埃瀾將餘渺放下後，便將藥塞進餘渺口中，隨後道，“埃瀾，快拉著車往前跑。”
埃瀾立即拉著車把往前跑，卡爾和羅思隨即跟上，在車後跟著推。邊沁留在最後，將地上的痕跡遮掩住，而後快步跟上。
餘渺臉色不太好，意t識似乎不在了，邊沁沒法將她喊醒，只能左右看看，隨意蒙了一個方向。
“就往那個方向。”她往前指。
埃瀾立即調轉方向，他身上套著麻繩，脖頸那一塊已經被勒得發紅，可像是察覺不到痛一般，攢著一股勁兒，悶頭往前跑。
馬車不停顛簸，車上的人臉色越來越不好，邊沁垂眸看一眼，低聲道：“我們必須得停下來休息了。”
沒有人回答，卡爾指著前方低呼：“有！有房子！”
邊沁擡眸看去，眼睛一亮，剛要往那座關隘跑去，又急急停下，喃喃自語：“能去嗎？”
埃瀾、卡爾還有羅思都轉頭看她。
她抿了抿唇，將身上的挎包拆下，套進埃瀾脖頸上，沈聲道：“你們先藏在樹後面，我去看看，若是不對，不用管我，你們立即跑。”
三人都皺緊眉頭，目送她跑去關隘大門處。
“你好，有人嗎？”她扣響沈重的木門，高聲朝裏問。裏面沒有人回答，她又扣了扣，“有人嗎？”
忽然瞭望塔的小窗上探出一顆腦袋來：“那好像是梅巖王後的侍女！”
邊沁一驚，擡頭往上看，下意識便要逃跑，轉身的瞬間卻看見了關隘墻上的拿拿首領。
她怔楞片刻，立即歡呼：“是我！是我！我是梅巖王後身邊的侍女邊沁，王後在不遠處，你們快、你們……”
說著，她眼淚止不住往下掉，哽咽到幾乎無法言語。
城樓上的立即應和：“我這就下來開門，快叫你們的人過來！”
“埃瀾！”她深吸幾口氣，大喊一聲，可聲音還是忍不住顫抖，她只能邊哭邊朝埃瀾跑，“快！關隘裏是我們的人，快拉王後進去，快！”
埃瀾提著車狂跑，城門打開的那一瞬，立即沖了進去，剩下三人當即跟上，門裏的人往外左右看兩眼，快速將門關上。
“這裏有休息的地方嗎？”她急聲問。
“有！有！一樓就有，先不管安不安全了，你們先將人抱進去，一會兒再換地方就行。”拿拿首領身邊的侍衛趕忙給她們引路。
埃瀾抱著餘渺跟上，將人放在屋裏的床上。
人一個挨一個跟進去，邊沁和拿拿首領走在前面，她跪坐在潮濕地上捧著餘渺的手腕診脈，拿拿首領忍不住輕聲問：“王後這是？”
“王後懷孕了。”邊沁冷靜很多，從埃瀾脖子上的布包裏又翻出一些藥，“有陶罐嗎？”
“有。”拿拿首領朝侍衛示意，“去拿。”
邊沁接下陶罐，將草藥塞進去，往裏灌上水。
首領邊看邊問：“你們怎麽出現在這裏？”
“前線傳來消息，說你們不見了，達捺出門來尋，不慎遇到底斯蘭軍隊，王後不得以親自率領軍隊支援。那一戰是打贏了，但今日我們又遇到了底斯蘭兵，逃竄至此。”
“她懷著孕……”拿拿首領喃喃一聲，做了一個手勢，低聲虔誠道，“願天神保佑她。”
“來，將這個藥罐子煮上。”邊沁將陶罐遞給埃瀾，又問，“我聽巴利亞說您和王上在一塊兒，王上人呢？”
首領嘆息一聲：“坦桑來遲，巴利亞被困，我們三千人對上底斯蘭的兩萬人，實在沒有辦法，王上只能提議往這邊的山裏來，有覆雜的地形和山裏的野獸作掩護，我們或許還有贏的可能。只是路上我的腿受了重傷，實在無法再前行，只能停下，意外找到了這個可以暫且避身的關隘。”
“這麽說王上還活著？”
“我不知道。”首領垂下頭，“或許吧，但那是兩萬人……”
房中靜下來，所有人面色凝重，忽然，微弱的抽泣聲傳來，邊沁轉過頭去，看見滿臉淚珠的人。
“王後……”邊沁抿住唇，忍著眼中的熱意，指尖輕輕觸碰她的臉頰。
她眼中的淚不要命地往外冒，一開始還暫且能耐，逐漸，抽泣聲越來越顯耳，她捧著臉低聲痛哭起來，眼淚從指縫擠出，順著手腕淌得到處都是。
屋裏站著的幾個拿拿男人默默退出房門，輕聲將門掩上。
邊沁伏在她身旁，哭著勸：“您別哭了，再哭下去，身體會受不了的，您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您自己該怎麽辦？王上他驍勇善戰，並不是沒有生還的可能……”
“驍勇善戰？他就是太自以為是！”她怒斥一聲，臉色忽然青紅，捧著肚子忍不住要蜷縮。
邊沁驚住，眼淚立即止住，將她扶起給她順氣：“不要生氣，不要生氣，您不能再生氣了。”
“疼……”她緊緊抓住邊沁的手，汗和淚混在一塊兒，整張臉皺起，已看不出從前的容顏。
邊沁快速又從包裏翻出一片藥塞進她口中，不停將她臉上的冷汗擦去，輕聲勸：“您要為自己的身體考慮考慮，已經這樣艱難了，不能再生氣了。”
她臉色稍好一些，邊沁又扶著她躺回榻上，匆匆問藥。
埃瀾三個蹲在地上不停扇火，嗆得眼睛都撐不開了，好歹是有成效，火旺，罐子裏的藥燒開許久了。
邊沁盛了一碗，吹了吹，端到床邊：“王後，將藥喝了會好受一些。”
藥苦得外面的草都要萎了，餘渺卻不在意。她已經渾身都是苦味兒了，無需人餵，端起藥碗一口便能喝完。
“您睡一會兒，睡醒來就好了。”邊沁守在她身邊，那三個也蹲在床邊。
她垂了垂眼，淡淡道：“這裏不能久留，你們不用管我了，往南邊跑，去坦桑。撻紗和我還算有些交情，你們去，她不會不放你們進城。”
“您這是說什麽呢？”邊沁輕聲反對，“我們怎麽可能將您一個人留在這兒？”
“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是不是已經見紅了？這樣耗下去也沒用，到時我們一個都走不了。”她並不是在說反話，相反，語氣冷靜得可怕。
“我們不可能丟下您自己逃命，更何況我們連路都不認識，這樣闖出去也是死路一條，不如先待在這裏。”
餘渺沒再說話，緩緩閉上眼。或許是藥物的作用，她剛閉眼不久，腦子昏昏沈沈，一下就睡了過去。
再次睜眼時，她臉色好看許多，情緒也穩定很多。
邊沁笑著進門，沒有再提起先前的事，只送來些吃的，和她說了說閑話。
這裏原先有幾個士兵駐紮，儲存了不少食物和酒，足夠他們在這裏生活很長時間。況且這裏偏僻，地方也不大，誰也不會想到他們會藏在這個地方。
邊沁帶的藥要吃完了，好在餘渺的情況也穩定下來，只是她心情不好，全部寫在臉上，整日就對著小窗外發呆。
荒蕪海到了冬天，淅淅瀝瀝的雨開始往下掉。天灰沈沈的，林子裏霧蒙蒙的。這裏靠近北邊，比梅巖冷得多。已經要到穿厚衣裳的地步，幸虧這裏有些庫存，他們才沒有挨凍。
雨天，林子裏傳來散亂的腳步聲。關隘裏的幾個男人神色一凜，各自拿上武器登上城墻，小心翼翼朝外面看。
“霧太大了，看不清是什麽人。”侍衛悄聲道。
“不要輕舉妄動，先等等再說。”拿拿首領同樣低聲回應。
林子裏的那群人似乎也正在猶豫，等了許久，他們也沒有上前。過了一會兒，其中領頭的人朝這邊走來，叩響了城門。
“有人嗎？”
來人說的是底斯蘭話，但邊沁欣喜道：“好像是達捺的聲音！”
首領皺了皺眉，讓開位置：“你仔細看看。”
邊沁悄聲走至窗邊，警惕朝窗外看去，隨之肯定道：“沒錯，就是達捺！我去開門。”
她快步跑下樓，迅速打開了城門。達捺看見她的那一刻眼睛都直了：“你怎麽在這？王後呢？”
“王後也在，這裏十分安全，你快進來。”
“等等，我們的人還在外邊，我去叫他們一起來。”
“好，這裏的城門不能久開，你先去喊他們，一會兒你到了我再給你開門。”
過了許久，一群人，大概有一千來個，陸陸續續從林子裏走出來，朝城門奔來一個又一個進了門。
“好了，都到了。”達捺最後一個進門。
邊沁立即將門關好。
來的人有梅巖的，也有拿拿的。拿拿人看到自己的首領在這裏，忍了許久的情緒終於爆發，圍在一起相互訴說，達捺則是直奔餘渺那兒去。
“她還好嗎？”
“這幾日挺好的。”
“拿拿首領在這兒，那王上是不是也？”他說t著便要去開門。
邊沁立即伸手攔住，對他搖頭示意。
他退開兩步，走到一邊，低聲又問：“是阿敖廝出什麽事了嗎？”
邊沁低聲回答：“王上和拉拉首領走散了，如今仍舊是生死未明。拿拿首領說，王上三千人人對底斯蘭的兩萬人很有可能已經。……”
達捺眉頭緊緊皺起：“她知道了嗎？”
邊沁點了點頭，面色凝重：“知道後哭得很厲害，孩子都差點……”
達捺沈默一會兒，又道：“我們這邊也沒有發現王上的身影，巴利亞也和我們走散了。”
“又回到原點了。”邊沁看一眼那群穿著破爛的人，“甚至還不如原點。”
“還要不要找？”達捺也開始猶豫。
“可是不找還能有什麽辦法呢？即使我們現在回到梅巖，底斯蘭的軍隊也有可能隨時會打過來。坦桑人呢？不是說和我們一起的嗎？為什麽現在都沒有看見？”
達捺垂著頭道：“我直到沒有辦法了，才提出讓你們去坦桑，便是因為我懷疑坦桑是故意來遲。”
“故意來遲，為什麽？”邊沁疑惑。
“我不知道，我的直覺是這麽告訴我的。”達捺頭疼欲裂，“或許他們已經和底斯蘭人同流合汙了。”
“可坦桑被底斯蘭欺負的那樣慘，怎麽會和迪斯男人同流合汙？底斯蘭又怎麽會容忍坦桑茍延殘喘。”
“那就是他們戰敗了。我寧願是他們戰敗了，否則就只有一種可能。”達捺沈聲道，“他們故意不出兵，想置我們於死地我。”
邊沁還是不明白：“可這樣做有什麽好處呢？我們並不和他們敵對。相反，我們會和他們一起反抗底斯蘭。我們的人雖然不多，但是有我們幫助，總會容易一些。”
達捺也糊塗了。
“派人去找坦桑軍隊吧。”邊沁低聲勸，“我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明白一些。或者即使是坦桑放棄了我們，總願意看在王後和撻紗舊日的上，願意將王後帶回去，她肚子裏還有一個孩子。”
邊沁要哭了，達捺眼眶也有些酸。：“好，我這就派人出發去尋找坦桑軍隊。”
他大步朝人群中走去，從裏面挑出兩個人，低聲吩咐一遍，給他們換了衣服帶上幹糧，送他們出了城門。
拿拿首領看到，走來和他交談許久，兩人又重新確定了一遍新的戰略，他才有空朝餘渺住的房間走去。
餘渺剛睡醒，正坐在床邊喝粥。邊沁跟她說了達捺回來的事，她並沒有太過驚訝，只道：“還活著就好。”
達捺看得心頭禁不住難過，也只能強忍著：“你還好嗎？”
“我挺好的。”她垂頭看著又變大了一些的肚子，“孩子也挺好的。”
“我已經派人出發去尋找坦桑的支援了，我們總有辦法活下去的。”
“嗯。”他看起來興致不高的樣子，似乎早已對生死看淡。
達捺用力想擠出些笑來，就像往常一樣去逗她開心，讓她放松下來。可如今，就連他自己也笑不出來了。
這些天的殺戮與逃亡，已經讓他身心俱疲，梅巖人與生俱來的好鬥與善戰，似乎在這一刻消失殆盡，他們突然都渴望安定下來，哪怕是從今以後再也不能戰鬥。
靜坐許久，他怕自己在這兒反而會影響她的情緒，起身退出了房門。
餘渺沒有說什麽，碗裏的粥見了底，她放去一旁轉頭又看向窗外，若是有人能從窗外看進來，定會看會她濕漉漉的雙眼。
關隘中存儲的物資對於先前的幾個人來說綽綽有餘，可一下來了這麽多人，食物很快就見了底，被褥和衣服也無法分配均勻，所有人只能蜷縮在一起相互取暖，等待著坦桑的支援。
雨似乎更大了，劈裏啪啦的雨聲中，馬蹄聲逼近，兩個底斯蘭士兵靠近，猛得叩響大門：“快開門！我們將軍要在此避雨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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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渺和邊沁都聽不懂底斯蘭話, 但卻能聽懂那輕挑的哨聲，和笑聲背後的寓意。
“快走！”她低呼一聲。
邊沁已經提速又提速了，馬背似乎都已經被她打的傷痕累累, 再也快不了一絲了。
可馬蹄聲越來越近，那些叫聲也越來越近，慌亂中，埃瀾轉過身去拿起彈弓，對著底斯蘭士兵放出石子。
“啊！”石子正中底斯蘭士兵的左眼眉骨處。
士兵刺痛慘叫一聲，捂著眼睛, 高舉著劍瘋狂追來：“媽的！還敢還手？看我不弄死你, 給我站住！”
埃瀾沒有畏懼，舉起彈弓又放出石子, 隨行的奴隸見狀也停來, 拿起弓箭朝幾個士兵反擊。
底斯蘭人沒想到他們會還手，還沒來得及拿劍去擋，箭矢已經插入身體中。一個又一個底斯蘭人倒下去, 山丘上的底斯蘭將軍見勢不妙, 立即又派出一隊人馬來追。
此時達捺也脫離纏鬥，快速朝這邊追來，將幾個底斯蘭人攔住。
邊沁回頭看一眼, 顧不了那麽多，只能一直不停往前跑。
底斯蘭人反應過來, 冷笑一聲, 道：“看來那馬車裏的女人是比我們想象中的要重要, 不要打了, 全給我追，活捉馬車裏的女人！”
半數底斯蘭士兵當即停下纏鬥, 策馬朝小馬車追去。
達捺隨之舉劍高喊：“保護王後！保護王後！”
梅巖人和拿拿人回神，立即也要脫困前去追逐，好幾個人轉身的瞬間被底斯蘭士兵一劍砍倒，同行的士兵來不及幫忙，只能策馬往前奔出。
“怎麽辦？他們追過來了。”邊沁已有些六神無主。
餘渺護著肚子，喘著氣道：“不要怕，往前跑，看到有樹林的地方就往裏鉆，讓他們不要戀戰，尾隨的幾個處理完就快跟我們撤。”
邊沁立即朝後轉達：“殺完那幾個就撤，殺完那幾個就撤！”
“是！”那幾人高聲回答完，又放出幾劍將臨近的幾個士兵全部放倒後，轉身朝馬車追去。
“埃瀾去探路，看看哪邊有樹林哪裏地勢覆雜？”餘渺低聲吩咐。
埃瀾立即騎馬飛奔而出，沒過多久又飛奔而回，領著邊沁朝北邊走去。
“他們又來了。”幾個奴隸相視一眼，沈聲道。“您先走。我們去拖住他們。”
餘渺咬了咬牙，艱難從口中擠出：“好，不要戀戰，能跑時就快跑。”
“知道了。”奴隸們將彎弓背上。拿起長戈，朝底斯蘭士兵沖去。
刀劍相撞，一聲聲慘叫聲傳來，餘渺往後看過一眼，死死握住拳，朝邊沁喊：“快走，不要回頭！”
邊沁的眼淚迎著風淌下，沒有時間擦掉，只能用模糊的視線看著前方奮力逃亡。
奴隸犧牲了好幾個，可還是沒能將底斯蘭人全攔住，一批又一批士兵沖上來，似乎殺不完除不盡，他們只能不停往前跑，不停跑。
馬車沖進樹林，氣溫驟然降低，路也更難走，車輪要壓過源源不斷的石頭，還要避開肆意生長的樹木。
“不能跑了，這樣跑永遠跑不掉。”餘渺輕聲道，“下來，都躲起來，將馬放出去，把那些人引走。”
邊沁跳下馬，快步將她從馬車上扶下來。她站穩了，看著山坡下茂密的草叢，微微喘著氣道：“將車解開推下去，然後將馬放出去誤導他們。”
“好。”邊沁卸下馬車，馬得了自由，踩踏枯枝樹葉發出陣陣響聲遠去。
餘渺一手扶著她，一手扶著埃瀾，緩緩往山坡下走，躲在一棵倒下的橫木旁：“用樹葉樹枝給我遮掩遮掩，你們也趕快找地方躺下，要分散開來，萬一被發現，其他人還能有機會營救。”
她被遮掩好，其餘幾人也各自找了掩蔽。沒一會兒，馬蹄聲靠近，底斯蘭人追來。
“你確定她們往這裏走了？”
“馬車聲是朝這邊走的。”
“追！”
一道又一道馬蹄聲從頭頂踏過，像是沒有盡頭。
餘渺的心已經緊得不能再緊了，突然，一陣冰涼的感覺從她腳腕蔓延而上，她微微垂眸，看見腿上那條土褐色的蛇。
她緊緊抓住手邊的草，忍住要顫抖的身體，屏住呼吸，看著那條蛇從她的腿爬上來，爬上她的裙子，往她眼前來。她不認識這種蛇，不知道有沒有毒，她只知道不能害怕，不能發抖，甚至不能哭。
沒有人知道後面還有多少底斯蘭人，他們要多久才會停下，還要等到什麽時候，可只能等。
蛇已經纏上她的手臂，她緩緩閉上眼，感覺順著那冰涼的觸覺走。她的心已經長去了她的耳旁，一聲聲震在她的耳膜上。
不知過了多久，邊沁從草中探出頭來，低聲喊：“後面好像沒人了，沒聽見馬蹄聲了，我們快走！”
餘渺睜開眼，一把抄起身旁的石頭重重朝蛇頭砸去。
蛇血飛濺，血肉模糊，蛇尾掙紮僵彈幾下，徹底不動了。
她忍不住喘息、顫抖，冷汗爬滿了臉。
邊沁走近才發覺不對，急忙將她半抱半扶起來，低聲喊：“埃瀾，埃瀾！快來將王後背上車。”
埃瀾剛將馬車扶起來，立即往這邊跑，一臉茫然看著她們。
“快，背王後上車。”邊沁低聲催促，“她被蛇嚇到了，背她上車。”
埃瀾楞楞點了點頭，直接將她打橫抱起，快步往馬車邊走。
邊沁跟著，一邊從包裏翻草藥，一邊朝那兩個小奴隸道：“卡爾，羅思，將馬車車壁拆了。”
方才幾個年齡稍長的奴隸都犧牲了，只剩下這兩個小將，看著還懵懵懂懂的，他們用力將車壁卸下後，隨手就扔在了地上。
“不能亂扔，藏進草裏。”邊沁低聲訓斥一句，從小袋裏拿出草藥，等著埃瀾將餘渺放下後，便將藥塞進餘渺口中，隨後道，“埃瀾，快拉著車往前跑。”
埃瀾立即拉著車把往前跑，卡爾和羅思隨即跟上，在車後跟著推。邊沁留在最後，將地上的痕跡遮掩住，而後快步跟上。
餘渺臉色不太好，意t識似乎不在了，邊沁沒法將她喊醒，只能左右看看，隨意蒙了一個方向。
“就往那個方向。”她往前指。
埃瀾立即調轉方向，他身上套著麻繩，脖頸那一塊已經被勒得發紅，可像是察覺不到痛一般，攢著一股勁兒，悶頭往前跑。
馬車不停顛簸，車上的人臉色越來越不好，邊沁垂眸看一眼，低聲道：“我們必須得停下來休息了。”
沒有人回答，卡爾指著前方低呼：“有！有房子！”
邊沁擡眸看去，眼睛一亮，剛要往那座關隘跑去，又急急停下，喃喃自語：“能去嗎？”
埃瀾、卡爾還有羅思都轉頭看她。
她抿了抿唇，將身上的挎包拆下，套進埃瀾脖頸上，沈聲道：“你們先藏在樹後面，我去看看，若是不對，不用管我，你們立即跑。”
三人都皺緊眉頭，目送她跑去關隘大門處。
“你好，有人嗎？”她扣響沈重的木門，高聲朝裏問。裏面沒有人回答，她又扣了扣，“有人嗎？”
忽然瞭望塔的小窗上探出一顆腦袋來：“那好像是梅巖王後的侍女！”
邊沁一驚，擡頭往上看，下意識便要逃跑，轉身的瞬間卻看見了關隘墻上的拿拿首領。
她怔楞片刻，立即歡呼：“是我！是我！我是梅巖王後身邊的侍女邊沁，王後在不遠處，你們快、你們……”
說著，她眼淚止不住往下掉，哽咽到幾乎無法言語。
城樓上的立即應和：“我這就下來開門，快叫你們的人過來！”
“埃瀾！”她深吸幾口氣，大喊一聲，可聲音還是忍不住顫抖，她只能邊哭邊朝埃瀾跑，“快！關隘裏是我們的人，快拉王後進去，快！”
埃瀾提著車狂跑，城門打開的那一瞬，立即沖了進去，剩下三人當即跟上，門裏的人往外左右看兩眼，快速將門關上。
“這裏有休息的地方嗎？”她急聲問。
“有！有！一樓就有，先不管安不安全了，你們先將人抱進去，一會兒再換地方就行。”拿拿首領身邊的侍衛趕忙給她們引路。
埃瀾抱著餘渺跟上，將人放在屋裏的床上。
人一個挨一個跟進去，邊沁和拿拿首領走在前面，她跪坐在潮濕地上捧著餘渺的手腕診脈，拿拿首領忍不住輕聲問：“王後這是？”
“王後懷孕了。”邊沁冷靜很多，從埃瀾脖子上的布包裏又翻出一些藥，“有陶罐嗎？”
“有。”拿拿首領朝侍衛示意，“去拿。”
邊沁接下陶罐，將草藥塞進去，往裏灌上水。
首領邊看邊問：“你們怎麽出現在這裏？”
“前線傳來消息，說你們不見了，達捺出門來尋，不慎遇到底斯蘭軍隊，王後不得以親自率領軍隊支援。那一戰是打贏了，但今日我們又遇到了底斯蘭兵，逃竄至此。”
“她懷著孕……”拿拿首領喃喃一聲，做了一個手勢，低聲虔誠道，“願天神保佑她。”
“來，將這個藥罐子煮上。”邊沁將陶罐遞給埃瀾，又問，“我聽巴利亞說您和王上在一塊兒，王上人呢？”
首領嘆息一聲：“坦桑來遲，巴利亞被困，我們三千人對上底斯蘭的兩萬人，實在沒有辦法，王上只能提議往這邊的山裏來，有覆雜的地形和山裏的野獸作掩護，我們或許還有贏的可能。只是路上我的腿受了重傷，實在無法再前行，只能停下，意外找到了這個可以暫且避身的關隘。”
“這麽說王上還活著？”
“我不知道。”首領垂下頭，“或許吧，但那是兩萬人……”
房中靜下來，所有人面色凝重，忽然，微弱的抽泣聲傳來，邊沁轉過頭去，看見滿臉淚珠的人。
“王後……”邊沁抿住唇，忍著眼中的熱意，指尖輕輕觸碰她的臉頰。
她眼中的淚不要命地往外冒，一開始還暫且能耐，逐漸，抽泣聲越來越顯耳，她捧著臉低聲痛哭起來，眼淚從指縫擠出，順著手腕淌得到處都是。
屋裏站著的幾個拿拿男人默默退出房門，輕聲將門掩上。
邊沁伏在她身旁，哭著勸：“您別哭了，再哭下去，身體會受不了的，您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您自己該怎麽辦？王上他驍勇善戰，並不是沒有生還的可能……”
“驍勇善戰？他就是太自以為是！”她怒斥一聲，臉色忽然青紅，捧著肚子忍不住要蜷縮。
邊沁驚住，眼淚立即止住，將她扶起給她順氣：“不要生氣，不要生氣，您不能再生氣了。”
“疼……”她緊緊抓住邊沁的手，汗和淚混在一塊兒，整張臉皺起，已看不出從前的容顏。
邊沁快速又從包裏翻出一片藥塞進她口中，不停將她臉上的冷汗擦去，輕聲勸：“您要為自己的身體考慮考慮，已經這樣艱難了，不能再生氣了。”
她臉色稍好一些，邊沁又扶著她躺回榻上，匆匆問藥。
埃瀾三個蹲在地上不停扇火，嗆得眼睛都撐不開了，好歹是有成效，火旺，罐子裏的藥燒開許久了。
邊沁盛了一碗，吹了吹，端到床邊：“王後，將藥喝了會好受一些。”
藥苦得外面的草都要萎了，餘渺卻不在意。她已經渾身都是苦味兒了，無需人餵，端起藥碗一口便能喝完。
“您睡一會兒，睡醒來就好了。”邊沁守在她身邊，那三個也蹲在床邊。
她垂了垂眼，淡淡道：“這裏不能久留，你們不用管我了，往南邊跑，去坦桑。撻紗和我還算有些交情，你們去，她不會不放你們進城。”
“您這是說什麽呢？”邊沁輕聲反對，“我們怎麽可能將您一個人留在這兒？”
“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是不是已經見紅了？這樣耗下去也沒用，到時我們一個都走不了。”她並不是在說反話，相反，語氣冷靜得可怕。
“我們不可能丟下您自己逃命，更何況我們連路都不認識，這樣闖出去也是死路一條，不如先待在這裏。”
餘渺沒再說話，緩緩閉上眼。或許是藥物的作用，她剛閉眼不久，腦子昏昏沈沈，一下就睡了過去。
再次睜眼時，她臉色好看許多，情緒也穩定很多。
邊沁笑著進門，沒有再提起先前的事，只送來些吃的，和她說了說閑話。
這裏原先有幾個士兵駐紮，儲存了不少食物和酒，足夠他們在這裏生活很長時間。況且這裏偏僻，地方也不大，誰也不會想到他們會藏在這個地方。
邊沁帶的藥要吃完了，好在餘渺的情況也穩定下來，只是她心情不好，全部寫在臉上，整日就對著小窗外發呆。
荒蕪海到了冬天，淅淅瀝瀝的雨開始往下掉。天灰沈沈的，林子裏霧蒙蒙的。這裏靠近北邊，比梅巖冷得多。已經要到穿厚衣裳的地步，幸虧這裏有些庫存，他們才沒有挨凍。
雨天，林子裏傳來散亂的腳步聲。關隘裏的幾個男人神色一凜，各自拿上武器登上城墻，小心翼翼朝外面看。
“霧太大了，看不清是什麽人。”侍衛悄聲道。
“不要輕舉妄動，先等等再說。”拿拿首領同樣低聲回應。
林子裏的那群人似乎也正在猶豫，等了許久，他們也沒有上前。過了一會兒，其中領頭的人朝這邊走來，叩響了城門。
“有人嗎？”
來人說的是底斯蘭話，但邊沁欣喜道：“好像是達捺的聲音！”
首領皺了皺眉，讓開位置：“你仔細看看。”
邊沁悄聲走至窗邊，警惕朝窗外看去，隨之肯定道：“沒錯，就是達捺！我去開門。”
她快步跑下樓，迅速打開了城門。達捺看見她的那一刻眼睛都直了：“你怎麽在這？王後呢？”
“王後也在，這裏十分安全，你快進來。”
“等等，我們的人還在外邊，我去叫他們一起來。”
“好，這裏的城門不能久開，你先去喊他們，一會兒你到了我再給你開門。”
過了許久，一群人，大概有一千來個，陸陸續續從林子裏走出來，朝城門奔來一個又一個進了門。
“好了，都到了。”達捺最後一個進門。
邊沁立即將門關好。
來的人有梅巖的，也有拿拿的。拿拿人看到自己的首領在這裏，忍了許久的情緒終於爆發，圍在一起相互訴說，達捺則是直奔餘渺那兒去。
“她還好嗎？”
“這幾日挺好的。”
“拿拿首領在這兒，那王上是不是也？”他說t著便要去開門。
邊沁立即伸手攔住，對他搖頭示意。
他退開兩步，走到一邊，低聲又問：“是阿敖廝出什麽事了嗎？”
邊沁低聲回答：“王上和拉拉首領走散了，如今仍舊是生死未明。拿拿首領說，王上三千人人對底斯蘭的兩萬人很有可能已經。……”
達捺眉頭緊緊皺起：“她知道了嗎？”
邊沁點了點頭，面色凝重：“知道後哭得很厲害，孩子都差點……”
達捺沈默一會兒，又道：“我們這邊也沒有發現王上的身影，巴利亞也和我們走散了。”
“又回到原點了。”邊沁看一眼那群穿著破爛的人，“甚至還不如原點。”
“還要不要找？”達捺也開始猶豫。
“可是不找還能有什麽辦法呢？即使我們現在回到梅巖，底斯蘭的軍隊也有可能隨時會打過來。坦桑人呢？不是說和我們一起的嗎？為什麽現在都沒有看見？”
達捺垂著頭道：“我直到沒有辦法了，才提出讓你們去坦桑，便是因為我懷疑坦桑是故意來遲。”
“故意來遲，為什麽？”邊沁疑惑。
“我不知道，我的直覺是這麽告訴我的。”達捺頭疼欲裂，“或許他們已經和底斯蘭人同流合汙了。”
“可坦桑被底斯蘭欺負的那樣慘，怎麽會和迪斯男人同流合汙？底斯蘭又怎麽會容忍坦桑茍延殘喘。”
“那就是他們戰敗了。我寧願是他們戰敗了，否則就只有一種可能。”達捺沈聲道，“他們故意不出兵，想置我們於死地我。”
邊沁還是不明白：“可這樣做有什麽好處呢？我們並不和他們敵對。相反，我們會和他們一起反抗底斯蘭。我們的人雖然不多，但是有我們幫助，總會容易一些。”
達捺也糊塗了。
“派人去找坦桑軍隊吧。”邊沁低聲勸，“我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明白一些。或者即使是坦桑放棄了我們，總願意看在王後和撻紗舊日的上，願意將王後帶回去，她肚子裏還有一個孩子。”
邊沁要哭了，達捺眼眶也有些酸。：“好，我這就派人出發去尋找坦桑軍隊。”
他大步朝人群中走去，從裏面挑出兩個人，低聲吩咐一遍，給他們換了衣服帶上幹糧，送他們出了城門。
拿拿首領看到，走來和他交談許久，兩人又重新確定了一遍新的戰略，他才有空朝餘渺住的房間走去。
餘渺剛睡醒，正坐在床邊喝粥。邊沁跟她說了達捺回來的事，她並沒有太過驚訝，只道：“還活著就好。”
達捺看得心頭禁不住難過，也只能強忍著：“你還好嗎？”
“我挺好的。”她垂頭看著又變大了一些的肚子，“孩子也挺好的。”
“我已經派人出發去尋找坦桑的支援了，我們總有辦法活下去的。”
“嗯。”他看起來興致不高的樣子，似乎早已對生死看淡。
達捺用力想擠出些笑來，就像往常一樣去逗她開心，讓她放松下來。可如今，就連他自己也笑不出來了。
這些天的殺戮與逃亡，已經讓他身心俱疲，梅巖人與生俱來的好鬥與善戰，似乎在這一刻消失殆盡，他們突然都渴望安定下來，哪怕是從今以後再也不能戰鬥。
靜坐許久，他怕自己在這兒反而會影響她的情緒，起身退出了房門。
餘渺沒有說什麽，碗裏的粥見了底，她放去一旁轉頭又看向窗外，若是有人能從窗外看進來，定會看會她濕漉漉的雙眼。
關隘中存儲的物資對於先前的幾個人來說綽綽有餘，可一下來了這麽多人，食物很快就見了底，被褥和衣服也無法分配均勻，所有人只能蜷縮在一起相互取暖，等待著坦桑的支援。
雨似乎更大了，劈裏啪啦的雨聲中，馬蹄聲逼近，兩個底斯蘭士兵靠近，猛得叩響大門：“快開門！我們將軍要在此避雨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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