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英國梨與小蒼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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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英國梨與小蒼蘭
小孩子的眼淚剛止住, 淚水洗過的眼睛很清澈，穆瑤覺得再堅硬的心臟在面對他時都會變得分外柔軟。
更何況，他才做了那樣的噩夢, 現在正是心理脆弱的時候, 此時此刻，她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
她沒有擡頭看原野, 只是在孩子的眉心落下一個很輕很輕的吻，很溫柔地說道：“好，兜兜快睡，不要害怕, 媽媽今晚陪著你。”
兜兜笑起來很好看, 在暖色的燈光下, 他肉乎乎的粉嫩小臉上絨毛清晰可見。
相認的這幾個月來, 能看見這個孩子在她的身邊一點點長大，她覺得是生活給她的饋贈。
原野早就告訴她, 龍園的書櫃裏有記錄了孩子成長的影像帶，但她至今還沒能積攢起足夠的勇氣打開櫃門。
穆瑤抱著他坐到床邊，孩子躺在她的懷裏，像小嬰兒一樣蜷縮著，她很努力地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到他小時候的模樣。
在她的視野範圍內, 能看到原野朝著她走來, 但她依舊沒有擡頭。
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下個月底是奶奶的生日，我去奧川之前會去參加壽宴, 順便將孩子送回京西，你想去看看奶奶嗎？”
泓川沒有直飛的航班, 京西機場是幾個中轉機場之一。
穆瑤抱著孩子的手都緊了緊，她忽然有些生氣。
雖說她之前一直想去看望原家的長輩, 但過不了心理這一關，可她的計劃是私下拜訪，她現在去參加老太太的壽宴又算是個什麽事兒呢？
倘若他私下和她說，她必定會拒絕。
想必原野也知道這一點。
同樣的，他們也都明白，她會拒絕他，但不會拒絕原裕。
他本就沒有給她選擇的餘地。
果不其然，兜兜本來漸漸沈重的眼皮一下子掀了起來，一雙眼睛又大又亮，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語氣欣喜地說道：“媽媽！”
穆瑤擡眸看向原野，目光微冷，掀唇道：“以什麽身份？”
雖然網上沒一點風聲，但京西圈子裏的人都知道原家和穆家姻親關系早已破裂這件事。
原野也不躲閃，直直地迎著她的目光，接過她眼神中冰刃，語氣中帶著點蠱惑的意味：“你想要什麽身份？我都可以給你。”
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穆瑤笑了笑：“我看前妻就挺好。”
本來就是原家人的場子，原野都不怕被人指指點點，她還害怕丟了面子不成？
罷了，公眾場合也好，想必原家人那天也忙，多少也避免了一些私下見面時會冷場的尷尬。
兜兜很明顯是感受到了大人之間洶湧的暗流，小心翼翼地拉了拉穆瑤的手：“媽媽，如果你不願去的話就不去。”
他看向原野：“爸爸，你不能強迫媽媽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
“媽媽沒有不願意。”穆瑤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我陪著兜兜一起去。”
“好。”兜兜晃了晃腿，小嘴撅得老高，“之前每次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們老問我想不想要新媽媽和弟弟妹妹，這次我自己的媽媽回來了。”
穆瑤聲線拉長：“每次啊。”
兜兜點了點頭：“每次都有漂亮阿姨來。”
“原裕。”原野話中警告意味明顯。
兜兜立馬將眼睛閉上，快速地說了聲：“媽媽晚安，再不睡覺大灰狼就要來吃我了。”
現在本就已經很晚了，小孩子裝著裝著就真睡著了，呼吸綿長，鼓鼓的小肚腩一起一伏。
這間房裏的所有家具原野都重新置辦過，穆瑤把孩子放在kingsize大床的正中間，指了指兜兜左邊的位置，說道：“我的。”
接著又指了指他右邊的位置，聲音有些僵硬，道：“你的。”
看著她手腳都不知道放哪兒的樣子，原野擡步朝她走去。
他走近，她後退，直到跌坐在柔軟的大床上。
“穆導這是把我兒子當成'三八線'了？”
原野傾身，雙手撐在她的身側，她的膝蓋輕輕地挨著他的小腿。
原野的睡衣領口有些大，此時隨著彎腰的動作蕩著，穆瑤微微一偏頭，就能看見男人結實的腹部肌肉。
人魚線收束，隱入有些松垮的睡褲中。
臉頰微熱，燥意升騰了起來，以至於都忘記推開他，穆瑤將視線放在左側的臺燈上。
原野微啞的聲音撩過她的耳膜。
“小學生越線要打架，如果我越線要怎麽辦？穆導要和我在床上打一架嗎？”
“床上”兩個字被他咬得極重。
“你……”
聽他這麽說，熱意一下子燒紅了耳朵，她受驚了一般扭頭看他，沒註意他們之間的距離，兩人的鼻尖輕輕撞在了一起。
唇挨得極近，但總歸沒有碰上，原野勾了勾唇，搶過了她的話：“如果穆導想找人陪架，我樂意效勞。”
兒子還在床上躺著呢，原野不可能動真格，不過是嘴上說說罷了，想清楚這點，穆瑤便也放松下來。
“這算什麽？”穆瑤伸出食指，點著他的胸膛將他推開，“導演帶頭潛規則？你這是想置我於萬劫不覆之地嗎？”
原野站直了身體，雙手抱胸，眉骨輕擡，含笑道：“陪架而已，又不是陪睡，怎麽就潛規則了？”
自從把話挑明，原野像是徹底沒了顧忌一般，簡直是沒臉沒皮了。
穆瑤瞪他一眼，掀開被子躺到床上，像是抱了個擋箭牌一樣將兒子摟到懷裏，閉上眼睛，沒好氣地說：“你關燈。”
關閉了視覺，聽覺變得更加靈敏，穆瑤聽見他關掉臺燈的清脆的聲音，衣服面料和床品摩擦的窸窣聲。
以及……原野規律的呼吸聲。
小孩子體溫高，抱著他就跟抱了個暖爐一樣，即使深秋，也會讓人覺得熱。
穆瑤小心翼翼地將兒子放好，平躺著，雙手很規矩地放在身側。
今晚發生的事情樁樁件件湧入腦海，反正她是徹底睡不著了，小心翼翼地轉了個身。
墻上有幾盞小夜燈亮著，她能看清原野非常優越的側臉輪廓。
不知道晚上幾點才睡著，但是鬧鐘一響，穆瑤準時起來了，害怕吵醒孩子，她連忙伸手關掉鬧鐘。
床上沒有原野的身影，倒是浴室傳來了水聲。
他今天上午有拍攝，很早就要趕到化妝間。
穆瑤側身，在兜兜軟乎乎的小臉蛋上輕輕親了一口，躡手躡腳地下了床。
路過浴室，她剛想敲門，擡起的手頓了幾秒，終究作罷，直接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頂層走廊內二十四小時都有保鏢站崗。
穆瑤路過他們時，此起彼伏的“穆導早上好”鉆進她的耳朵。
明明沒做什麽虧心事，但穆瑤就是覺得頭皮發麻，連步子都加快了。
路過電梯，她停頓了下，還是轉身去了安全通道。
五樓住了主演，如果看著她穿著睡衣從頂層下來，她是真的說不清了，畢竟在大家眼中，原野是一個已婚男人，她和原野只是同事罷了。
然而她千算萬算，卻也料不到會有人和她一樣走樓梯。
她走樓梯是因為心虛，別人走樓梯是想鍛煉。
在距離五樓的平臺還有幾步臺階的時候，她和陳夢舟來了個大眼瞪小眼。
拖鞋、皺巴巴的睡衣、有些淩亂的頭發和剛睡醒有些朦朧的眼。
看著陳夢舟瞪得越來越大的眼睛，穆瑤知道她已經在心裏腦補出幾千字的小作文了。
小助理跟在陳夢舟的身後走來，說道：“夢舟姐，你今天早上吃什麽呀？咖啡要冰美式還是……”
“砰”的一聲，她的聲音被隔絕在了有些厚重的門後。
不知道自己又怎麽惹到她了，助理小心翼翼地問了一聲：“夢舟姐？你怎麽了？”
陳夢舟吩咐道：“早餐和昨天一樣，你坐電梯，然後去車上等我。”
“啊？”聽她這樣說，助理微楞，“姐你沒事吧？”
陳夢舟抵著門，聲音很明顯透著不耐：“我能有什麽事？讓你去做什麽就做，樓梯間安靜，我在這裏背會兒臺詞。”
她平時就這臭脾氣，助理也已經習慣了，應了一聲就走了，不疑有他。
助理走後，樓梯間突然安靜了下來。
陳夢舟的眼神像機關槍一樣在她身上掃射，如果目光有實質，穆瑤覺得自己大概要被穿透了。
陳夢舟像看一個瘋子一樣看著她，壓低聲音道：“你瘋了？被人看到你會身敗名裂的。”
相比於她的震驚和慌亂，穆瑤倒是好整以暇：“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但是你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樣，不過還是要感謝你阻止了我身敗名裂。”
表達感謝的時候語氣也很誠懇。
陳夢舟突然有些別扭：“我……我只是……”
她也說不清剛才下意識阻止助理進來的舉動是為什麽。
她之前和穆瑤雖然有齟齬，無論是穆瑤在聚餐上護著江梓琳，還是她開導自己，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潛意識裏覺得穆瑤不是這樣的人。
“我才不管你，我師兄有老婆有孩子，你最好自己心裏有數懂得避嫌，要是被人拍到發到網上，你十張嘴都說不清。”
她強調道：“我是為了劇組好，我可不想辛苦工作這麽久打水漂。”
陳夢舟說完，拋下穆瑤，踩著高跟鞋走了。
穆瑤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突然覺得她還挺可愛的。
所有情緒都擺在了臉上，愛憎分明，比圈子裏那些陰測測放暗箭的人好多了。
如果不是驕縱和壞脾氣，她的事業還能再上一層樓的。
-
十二月的濱城很冷。
原家老二的別墅內，女主人趙潤琪端了一杯熱牛奶朝著書房走去。
她和原岱的秘書擦肩而過，她很眼尖地看見了秘書手上拿著的小瓶子。
她的瞳孔微縮，心臟很快速地鼓動著，快步走到原岱的書桌前，呼吸都有些不穩：“你真的要在母親的壽宴上這樣做嗎？”
趙潤琪嗓音微微顫抖：“他是你的侄子，從小養在老宅，是我們看著長大的。”
“你慌什麽？”戴著銀絲眼鏡的男人神情不悅地斜睨她一眼，翻了翻手上的文件。
他滿不在乎地說：“一點藥而已，又不會要了他的命。”
趙潤琪皺眉道：“他是公眾人物，又是那樣驕傲一個人，一旦你事成，這跟要了他的命有什麽區別？”
“我們當他是侄子，他有把我們當成家人嗎？他手下人近日裏動作頻頻，和把我往死裏逼有什麽區別？他也不想想，他今天能坐到那個位置，難道不是踩著我上去的嗎？”
“我本來是想在奧川要了他的命的，奧川現在動不動就是槍擊案，死一個人和我有什麽關系呢？”他笑了笑，“但你說的對，他身上流的是原家的血，再怎樣我也不應該傷他性命，但我可以讓他也嘗一下生不如死的滋味。”
原岱從書桌後起身，向自己的妻子走去。
趙潤琪下意識地後退，直到抵著墻壁，動彈不得。
他的手環上她的脖子，沒有用力，卻足以讓人心驚。
“你是我的妻子。”他貼著她的耳朵說道，“可現在連你也在心疼他。”
他的聲音很陰，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吐著信子的毒蛇：“所有人都心疼他，我就活該在這個鬼地方待三年嗎？”
承受不了他的怒火，亦無法反駁他，趙潤琪很輕地閉上眼睛，可他的聲音依舊蕩在耳邊。
“是，在老爺子的眼裏我是一個廢人，那我們兒子呢？小馳呢？不就是因為他是我的兒子才得不到重用的嗎！”
趙潤琪搖搖頭：“不是……”
她知道自己的兒子志不在此，孩子也多次和原岱提過，但都被他視為軟弱、退縮、逃避。
“我知道他是怎麽想的，我不如我哥。”原岱打斷了她，食指用力地戳著自己的胸膛，額角的青筋暴起，“所以我的兒子也不如原野。”
“我明明是被人設計陷害的，卻沒人在我身陷囫圇時伸出援手。”他冷笑了聲，“行啊，我當年感受過的萬般滋味，我也要讓他們最愛的孫子也嘗一嘗，就在原家的地盤，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
“等到他身敗名裂，老頭子不還是要將一切給我兒子？他原野再厲害又能怎樣？”
“別整天一副哭卿卿的樣子在我眼前晃，如果不是前幾天被你撞見，這件事我本來不想讓你知曉的，你最好不要背叛我。”
原岱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的妻子：“另外，你管好你的兒子，不要讓原馳知道，以他軟弱的性格定會壞事。”
趙潤琪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努力不讓自己發抖，她看向原岱的神情很迷茫。
他們結婚二十多年了，但她卻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這個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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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的眼淚剛止住, 淚水洗過的眼睛很清澈，穆瑤覺得再堅硬的心臟在面對他時都會變得分外柔軟。
更何況，他才做了那樣的噩夢, 現在正是心理脆弱的時候, 此時此刻，她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
她沒有擡頭看原野, 只是在孩子的眉心落下一個很輕很輕的吻，很溫柔地說道：“好，兜兜快睡，不要害怕, 媽媽今晚陪著你。”
兜兜笑起來很好看, 在暖色的燈光下, 他肉乎乎的粉嫩小臉上絨毛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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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野早就告訴她, 龍園的書櫃裏有記錄了孩子成長的影像帶，但她至今還沒能積攢起足夠的勇氣打開櫃門。
穆瑤抱著他坐到床邊，孩子躺在她的懷裏，像小嬰兒一樣蜷縮著，她很努力地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到他小時候的模樣。
在她的視野範圍內, 能看到原野朝著她走來, 但她依舊沒有擡頭。
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下個月底是奶奶的生日，我去奧川之前會去參加壽宴, 順便將孩子送回京西，你想去看看奶奶嗎？”
泓川沒有直飛的航班, 京西機場是幾個中轉機場之一。
穆瑤抱著孩子的手都緊了緊，她忽然有些生氣。
雖說她之前一直想去看望原家的長輩, 但過不了心理這一關，可她的計劃是私下拜訪，她現在去參加老太太的壽宴又算是個什麽事兒呢？
倘若他私下和她說，她必定會拒絕。
想必原野也知道這一點。
同樣的，他們也都明白，她會拒絕他，但不會拒絕原裕。
他本就沒有給她選擇的餘地。
果不其然，兜兜本來漸漸沈重的眼皮一下子掀了起來，一雙眼睛又大又亮，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語氣欣喜地說道：“媽媽！”
穆瑤擡眸看向原野，目光微冷，掀唇道：“以什麽身份？”
雖然網上沒一點風聲，但京西圈子裏的人都知道原家和穆家姻親關系早已破裂這件事。
原野也不躲閃，直直地迎著她的目光，接過她眼神中冰刃，語氣中帶著點蠱惑的意味：“你想要什麽身份？我都可以給你。”
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穆瑤笑了笑：“我看前妻就挺好。”
本來就是原家人的場子，原野都不怕被人指指點點，她還害怕丟了面子不成？
罷了，公眾場合也好，想必原家人那天也忙，多少也避免了一些私下見面時會冷場的尷尬。
兜兜很明顯是感受到了大人之間洶湧的暗流，小心翼翼地拉了拉穆瑤的手：“媽媽，如果你不願去的話就不去。”
他看向原野：“爸爸，你不能強迫媽媽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
“媽媽沒有不願意。”穆瑤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我陪著兜兜一起去。”
“好。”兜兜晃了晃腿，小嘴撅得老高，“之前每次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們老問我想不想要新媽媽和弟弟妹妹，這次我自己的媽媽回來了。”
穆瑤聲線拉長：“每次啊。”
兜兜點了點頭：“每次都有漂亮阿姨來。”
“原裕。”原野話中警告意味明顯。
兜兜立馬將眼睛閉上，快速地說了聲：“媽媽晚安，再不睡覺大灰狼就要來吃我了。”
現在本就已經很晚了，小孩子裝著裝著就真睡著了，呼吸綿長，鼓鼓的小肚腩一起一伏。
這間房裏的所有家具原野都重新置辦過，穆瑤把孩子放在kingsize大床的正中間，指了指兜兜左邊的位置，說道：“我的。”
接著又指了指他右邊的位置，聲音有些僵硬，道：“你的。”
看著她手腳都不知道放哪兒的樣子，原野擡步朝她走去。
他走近，她後退，直到跌坐在柔軟的大床上。
“穆導這是把我兒子當成'三八線'了？”
原野傾身，雙手撐在她的身側，她的膝蓋輕輕地挨著他的小腿。
原野的睡衣領口有些大，此時隨著彎腰的動作蕩著，穆瑤微微一偏頭，就能看見男人結實的腹部肌肉。
人魚線收束，隱入有些松垮的睡褲中。
臉頰微熱，燥意升騰了起來，以至於都忘記推開他，穆瑤將視線放在左側的臺燈上。
原野微啞的聲音撩過她的耳膜。
“小學生越線要打架，如果我越線要怎麽辦？穆導要和我在床上打一架嗎？”
“床上”兩個字被他咬得極重。
“你……”
聽他這麽說，熱意一下子燒紅了耳朵，她受驚了一般扭頭看他，沒註意他們之間的距離，兩人的鼻尖輕輕撞在了一起。
唇挨得極近，但總歸沒有碰上，原野勾了勾唇，搶過了她的話：“如果穆導想找人陪架，我樂意效勞。”
兒子還在床上躺著呢，原野不可能動真格，不過是嘴上說說罷了，想清楚這點，穆瑤便也放松下來。
“這算什麽？”穆瑤伸出食指，點著他的胸膛將他推開，“導演帶頭潛規則？你這是想置我於萬劫不覆之地嗎？”
原野站直了身體，雙手抱胸，眉骨輕擡，含笑道：“陪架而已，又不是陪睡，怎麽就潛規則了？”
自從把話挑明，原野像是徹底沒了顧忌一般，簡直是沒臉沒皮了。
穆瑤瞪他一眼，掀開被子躺到床上，像是抱了個擋箭牌一樣將兒子摟到懷裏，閉上眼睛，沒好氣地說：“你關燈。”
關閉了視覺，聽覺變得更加靈敏，穆瑤聽見他關掉臺燈的清脆的聲音，衣服面料和床品摩擦的窸窣聲。
以及……原野規律的呼吸聲。
小孩子體溫高，抱著他就跟抱了個暖爐一樣，即使深秋，也會讓人覺得熱。
穆瑤小心翼翼地將兒子放好，平躺著，雙手很規矩地放在身側。
今晚發生的事情樁樁件件湧入腦海，反正她是徹底睡不著了，小心翼翼地轉了個身。
墻上有幾盞小夜燈亮著，她能看清原野非常優越的側臉輪廓。
不知道晚上幾點才睡著，但是鬧鐘一響，穆瑤準時起來了，害怕吵醒孩子，她連忙伸手關掉鬧鐘。
床上沒有原野的身影，倒是浴室傳來了水聲。
他今天上午有拍攝，很早就要趕到化妝間。
穆瑤側身，在兜兜軟乎乎的小臉蛋上輕輕親了一口，躡手躡腳地下了床。
路過浴室，她剛想敲門，擡起的手頓了幾秒，終究作罷，直接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頂層走廊內二十四小時都有保鏢站崗。
穆瑤路過他們時，此起彼伏的“穆導早上好”鉆進她的耳朵。
明明沒做什麽虧心事，但穆瑤就是覺得頭皮發麻，連步子都加快了。
路過電梯，她停頓了下，還是轉身去了安全通道。
五樓住了主演，如果看著她穿著睡衣從頂層下來，她是真的說不清了，畢竟在大家眼中，原野是一個已婚男人，她和原野只是同事罷了。
然而她千算萬算，卻也料不到會有人和她一樣走樓梯。
她走樓梯是因為心虛，別人走樓梯是想鍛煉。
在距離五樓的平臺還有幾步臺階的時候，她和陳夢舟來了個大眼瞪小眼。
拖鞋、皺巴巴的睡衣、有些淩亂的頭發和剛睡醒有些朦朧的眼。
看著陳夢舟瞪得越來越大的眼睛，穆瑤知道她已經在心裏腦補出幾千字的小作文了。
小助理跟在陳夢舟的身後走來，說道：“夢舟姐，你今天早上吃什麽呀？咖啡要冰美式還是……”
“砰”的一聲，她的聲音被隔絕在了有些厚重的門後。
不知道自己又怎麽惹到她了，助理小心翼翼地問了一聲：“夢舟姐？你怎麽了？”
陳夢舟吩咐道：“早餐和昨天一樣，你坐電梯，然後去車上等我。”
“啊？”聽她這樣說，助理微楞，“姐你沒事吧？”
陳夢舟抵著門，聲音很明顯透著不耐：“我能有什麽事？讓你去做什麽就做，樓梯間安靜，我在這裏背會兒臺詞。”
她平時就這臭脾氣，助理也已經習慣了，應了一聲就走了，不疑有他。
助理走後，樓梯間突然安靜了下來。
陳夢舟的眼神像機關槍一樣在她身上掃射，如果目光有實質，穆瑤覺得自己大概要被穿透了。
陳夢舟像看一個瘋子一樣看著她，壓低聲音道：“你瘋了？被人看到你會身敗名裂的。”
相比於她的震驚和慌亂，穆瑤倒是好整以暇：“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但是你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樣，不過還是要感謝你阻止了我身敗名裂。”
表達感謝的時候語氣也很誠懇。
陳夢舟突然有些別扭：“我……我只是……”
她也說不清剛才下意識阻止助理進來的舉動是為什麽。
她之前和穆瑤雖然有齟齬，無論是穆瑤在聚餐上護著江梓琳，還是她開導自己，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潛意識裏覺得穆瑤不是這樣的人。
“我才不管你，我師兄有老婆有孩子，你最好自己心裏有數懂得避嫌，要是被人拍到發到網上，你十張嘴都說不清。”
她強調道：“我是為了劇組好，我可不想辛苦工作這麽久打水漂。”
陳夢舟說完，拋下穆瑤，踩著高跟鞋走了。
穆瑤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突然覺得她還挺可愛的。
所有情緒都擺在了臉上，愛憎分明，比圈子裏那些陰測測放暗箭的人好多了。
如果不是驕縱和壞脾氣，她的事業還能再上一層樓的。
-
十二月的濱城很冷。
原家老二的別墅內，女主人趙潤琪端了一杯熱牛奶朝著書房走去。
她和原岱的秘書擦肩而過，她很眼尖地看見了秘書手上拿著的小瓶子。
她的瞳孔微縮，心臟很快速地鼓動著，快步走到原岱的書桌前，呼吸都有些不穩：“你真的要在母親的壽宴上這樣做嗎？”
趙潤琪嗓音微微顫抖：“他是你的侄子，從小養在老宅，是我們看著長大的。”
“你慌什麽？”戴著銀絲眼鏡的男人神情不悅地斜睨她一眼，翻了翻手上的文件。
他滿不在乎地說：“一點藥而已，又不會要了他的命。”
趙潤琪皺眉道：“他是公眾人物，又是那樣驕傲一個人，一旦你事成，這跟要了他的命有什麽區別？”
“我們當他是侄子，他有把我們當成家人嗎？他手下人近日裏動作頻頻，和把我往死裏逼有什麽區別？他也不想想，他今天能坐到那個位置，難道不是踩著我上去的嗎？”
“我本來是想在奧川要了他的命的，奧川現在動不動就是槍擊案，死一個人和我有什麽關系呢？”他笑了笑，“但你說的對，他身上流的是原家的血，再怎樣我也不應該傷他性命，但我可以讓他也嘗一下生不如死的滋味。”
原岱從書桌後起身，向自己的妻子走去。
趙潤琪下意識地後退，直到抵著墻壁，動彈不得。
他的手環上她的脖子，沒有用力，卻足以讓人心驚。
“你是我的妻子。”他貼著她的耳朵說道，“可現在連你也在心疼他。”
他的聲音很陰，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吐著信子的毒蛇：“所有人都心疼他，我就活該在這個鬼地方待三年嗎？”
承受不了他的怒火，亦無法反駁他，趙潤琪很輕地閉上眼睛，可他的聲音依舊蕩在耳邊。
“是，在老爺子的眼裏我是一個廢人，那我們兒子呢？小馳呢？不就是因為他是我的兒子才得不到重用的嗎！”
趙潤琪搖搖頭：“不是……”
她知道自己的兒子志不在此，孩子也多次和原岱提過，但都被他視為軟弱、退縮、逃避。
“我知道他是怎麽想的，我不如我哥。”原岱打斷了她，食指用力地戳著自己的胸膛，額角的青筋暴起，“所以我的兒子也不如原野。”
“我明明是被人設計陷害的，卻沒人在我身陷囫圇時伸出援手。”他冷笑了聲，“行啊，我當年感受過的萬般滋味，我也要讓他們最愛的孫子也嘗一嘗，就在原家的地盤，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
“等到他身敗名裂，老頭子不還是要將一切給我兒子？他原野再厲害又能怎樣？”
“別整天一副哭卿卿的樣子在我眼前晃，如果不是前幾天被你撞見，這件事我本來不想讓你知曉的，你最好不要背叛我。”
原岱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的妻子：“另外，你管好你的兒子，不要讓原馳知道，以他軟弱的性格定會壞事。”
趙潤琪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努力不讓自己發抖，她看向原岱的神情很迷茫。
他們結婚二十多年了，但她卻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這個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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