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晚香玉與天使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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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晚香玉與天使草
當天排隊做羊穿的人不少, 大家的神色都或多或少都帶著些凝重，潔白的墻壁上掛了幾個裱好的框，寫著手術註意事項, 穆瑤的視線一直停留在上面, 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陪同的丈夫們大多都在安慰妻子，她和原野兩個人的無言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倘若不是他們並肩而立, 更像是兩個沒有交集的陌生人，等待的期間也有人認出了原野，他也只是禮貌地向別人頷首，臉上沒什麽表情。
終於輪到了穆瑤, 就在她以為兩人之間的沈默會一直持續的時候, 原野開口叫住了她。
他啟唇道：“加油。”
她望進他深邃的眼中, 好像讀懂了他眼底的情緒。
原野單膝跪地蹲下, 握住了她的腰，對著她的肚子開口道：“小家夥你也是, 要堅強，待會兒有獎勵。”
走廊上人來人往，交談聲、低泣聲此刻如同拍打著礁石的海水般驟然褪去。
穆瑤空咽了一下，搭在身側的手指蜷了蜷，喉嚨裏像是堵了一團棉花, 一句話也說不出。
她的視線在原野微微蹙起的眉上停留了幾秒, 轉身走進了手術室。
穆瑤躺在操作床上，碘伏大面積地塗上肚子, 陣陣涼意讓之前的緊張化作了實感，沈甸甸地壓在心頭。
一位醫生拿著B超探頭找著位置, 另外一位醫生拿出了一根接近二十厘米長的針，一想到這根長針要插進子宮抽羊水, 穆瑤覺得自己的心臟幾乎都要揪起來了。
“誒，你現在有點緊張哦，深呼吸。”一位醫生提醒道，“寶寶現在動得厲害，不好找位置。”
看她有些緊張，一位慈眉善目的老醫生走過來和她說話：“雖然這針比較長，但是不疼的，轉移一下註意力，很快就能結束。”
盡管知道她的問題不會得到明確的回答，但穆瑤還是忍不住問道：“醫生，像我這種情況，羊穿結果翻盤的概率大嗎？”
醫生說道：“快速報告五個工作日之內就會先出哈，一般來說快速報告沒問題的話，一個月之後的正式報告也不會有問題。”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種篩選從胎兒時期就開始了，競爭力弱的會被淘汰是規則，順其自然就好。”
針紮進去了，雖然不太疼，但在緊繃的狀態下所有不適感都被放大了了，穆瑤眉頭皺了皺。
醫生怕她緊張，轉移話題道：“最近這段時間胃口怎麽樣啊？適量的運動是必要的，你體重控制得很不錯，孩子個頭也適中，繼續保持，生完之後恢覆起來會很快。”
穆瑤和她隨便聊了兩句，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拔完針之後貼上敷貼，醫生提醒道：“在觀察室觀察半小時，之後做個B超，聽一下胎心，沒問題就可以回去了，回去之後至少臥床靜養三天，其他的註意事項冊子上都有，仔細閱讀，遵從醫囑。”
觀察期間沒有不適，回去之前，原野陪著她做了一次B超。
原野站在她的身側，神情專註地看著房間最前端的液晶屏，醫生認出了他，笑著道：“小家夥在玩臍帶呢，這小鼻子像爸爸，B超沒有問題哈，現在聽一下胎心。”
咚、咚、咚……
像是一輛駛向她的小火車，又像敲在她心上的鼓點，明明不是第一次聽胎心，但穆瑤卻是眼眶泛酸。
這是她用血肉譜寫出的蓬勃的、充滿生命力的的樂章。
經過這兵荒馬亂又緊張不安的三周，她似是終於理好了內心覆雜的思緒，正視起自己對這個孩子的感情。
聽到穆瑤的啜泣聲，原野扭頭。
看見他同樣泛紅的眼尾，穆瑤的眼淚瞬間決了堤。
她將手伸進他的大衣，緊緊環住了他的腰身，感受到他的體溫，靠在他的身前放肆地哭了一會兒。
原野輕輕拍著她的背。
雖然他沒有說話，但穆瑤知道，在這一刻，他們之間的情緒是共通的。
醫生知道她的情況，沒有催促，只是提醒道：“一周之內盡量減少活動，不能做體力活動，不能拎重物，不能增加腹內壓，一周之後就近產檢一次。”
“你不是想球球了嗎？”待她平靜下來，原野在她的耳邊輕聲道，“我帶你去看它。”
又是一個風雪天，穆瑤縮在圍巾裏，只露出一雙紅腫的眼睛，任由原野牽著她往車上走。
待她在副駕駛上坐好，原野傾身給她系安全帶，兩人的距離極近，穆瑤的長發掃過他的手臂，她輕聲開口道：“它不叫球球。”
那天她的駐足和救助的確是因為她想到了球球，但那條狗終歸不是球球，如果把它當成另一條生命的延續，對球球和它都是不公平的，每一個生命都應該是獨一無二的、不可替代的。
原野擡眸看她，幫她撚去發梢上的晶瑩雪花，聲音同樣很低很輕：“行，你給它取一個名字。”
之前的爭執無人提起，但穆瑤明白這是他的妥協和低頭。
或許是剛才在醫院的溫情讓她的心變得很柔軟，這一個月以來，她難得有了分享欲：“球球是我在奧川的時候養的一條狗，它和我同一天生日，也一直陪我長大。”
她難得一見的輕快語調似乎總是在提到這座城市時出現。
原野心頭微顫，他喝醉酒的那晚不僅是劇組的殺青宴，導演還邀請了幾位圈裏相熟的朋友，周婉冰也來了，她向原野誇讚了穆瑤的留學規劃。
他從別人的口中知道了她離婚後的計劃，原來在他們結婚的那一刻，她就已經規劃好了一切。
一年的時間像是他宣判給自己的緩刑，如果她不願意停留，他的驕傲也不允許自己強求，可他始終是懷有一絲希望和僥幸的。
但直到穆瑤在醫院對他說出的那番話，以及周婉冰的稱讚，都讓他明白——
他沒有辦法用一年的時間來留住她，因為她從未想過要為他停留，在這場博弈中，他註定是滿盤皆輸的。
心中思緒繁雜，原野面上不顯，問道：“奧川是一座怎樣的城市？”
盡管他去過不止一次，但每次都是因為公事短暫待上幾天。
隨著對穆瑤了解的深入，他愈發有一種感覺——
她總是有一種置身事外的寡淡，隨時做好了從任何感情中抽離的準備。
盡管已經在京西生活了十多年，但她卻像是候鳥一般，只是短暫地在這所城市駐足，終歸有一天是要飛回那座生養她的城市。
“奧川嗎？”她閉上眼，像是陷入了回憶，“一年中大部分時間都是陽光充足的，鄰居都很友好，小時候媽媽讓我給鄰居們送精致的小點心，但每次我回家都會抱著滿滿的鄰居給的果蔬。”
“雖然不是所有記憶都是美好的。”穆瑤的笑容淡了淡，“但我人生中無憂無慮的時光是在奧川度過的。”
被穆家人接回京西後，年紀很小的她學會了察言觀色和刻意討好，但之後她發現自己無論做得怎樣完美，得到的都只會是橫眉冷對時，她也就看開了，只把自己縮在堅硬的殼裏，不再有所期待便不會失望。
只不過小時候的快樂和溫情終究是煙消雲散了。
穆瑤明顯不願再繼續往下說了，原野也沒有繼續追問。
不過他們之間並沒有沈寂很久，醫院和寵物醫院同在市中心，車程不過十分鐘。
穆瑤終於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小狗。
小狗被剃了毛，腦袋圓圓的，身體由於營養不良而瘦骨嶙峋。
“是四個半月的小姑娘。”工作人員這樣告訴她。
穆瑤微微一楞，和她的孩子一樣大。
“我可以摸摸它嗎？”
“可以的。”工作人員笑著說道，“已經打過疫苗了。”
但狗狗似乎很怕人，看到她之後一直縮在籠子的角落，怎樣都不出來。
穆瑤的聲音很輕，似乎怕驚了它：“我們是初十那天發現你的，就叫你初十吧。”
“初十，過來握手。”原野在她的身邊蹲下，牽著穆瑤的手，伸了出去。
穆瑤看著兩人的手，男人的手比她的大了一圈，疊在了她的手下。
初十很聽他的話，小心翼翼地、顫巍巍地走了過來，伸出了自己的小爪子。
“試著摸摸它。”原野包著她的手，撓了撓初十的下巴。
“為什麽它在你面前這麽乖？”語氣裏帶著點拈酸吃醋的味道。
原野沒說話，工作人員解釋道：“狗狗估計是之前被人欺負過，剛來的時候是很怕人的，有人在的時候連水都不敢喝，之後因為原先生每天都來陪它，所以它也逐漸交心了。”
穆瑤下意識看向原野，她不知道原野每天都會來，他沒進組只是能保證人在京西，但他名下還有公司，可能是因為事務繁多，他現在的作息和普通上班族沒什麽區別。
感受到她的目光，原野沒有扭頭，只是說道：“醫生說你要靜養一周，一周之後初十差不多也能出院了。”
回到車上之後，穆瑤問他：“怎麽突然答應了，明明之前態度還那樣惡劣。”
看來她是真的不明白他那晚情緒失控的原因，原野不願再提，隨口說道：“這是獎勵。”
想起她進手術室之前他說的話，穆瑤情緒又有些低落了：“結果明明還沒有出來。”
“你要不要先給它取個小名？”
原野這句話指代不詳，但穆瑤明白他的意思，果真，他繼續說道：“都快五個月了，還沒有名字。”
看著晶瑩的雪花落在擋風玻璃上，穆瑤靜了瞬，說道：“我有點累，想休息一下。”
原野的眸光微閃，伸手關掉舒緩的輕音樂，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睡吧，知道你昨天沒怎麽睡。”
昨晚失眠的何止她一人？
她昨天半夜被一個充斥著血紅色和嬰兒哭聲的噩夢驚醒，只覺得呼吸都困難，她本想透一下氣，在陽臺上看到了開窗吹冷風的原野。
不過她是真困了，椅背稍放下之後她就意識昏沈，反擊的話還沒說出口，她就昏昏沈沈地睡著了。
被原野抱出車子的時候她的意識回籠，見她眼皮微顫，原野說道：“到家了，你再繼續睡會兒，吃午飯的時候叫你。”
穆瑤沒說話，懶倦地靠在他的胸前，聽他的心跳聲，也聽到了蘇曉曼和沈清月壓低的詢問聲。
原野把她放到被子裏就下了樓，穆瑤卻是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了，她拿過手機，撥通了穆瀅的電話，周姨在奧川安頓好之後兩人就沒再聯系過。
“餵。” 她那邊很吵，過了幾秒後環境才安靜下來，“外婆生日，在聚餐。”
戴家人的宴會她從來沒去過，他們之前也從來沒有通知過她。
許是她今年的身份有所不同，也可能是因為原家對她的滿意圈子裏的人都看在眼裏，一周前穆良炎打電話給她，問她有沒有時間和原野一起回去，她以自己要靜養為理由拒絕了。
穆瑤在電話這邊淡淡地應了聲。
“之前就讓你別玩脫了，沒想到我還一語成讖了。”穆瀅說道，“你現在有什麽打算？”
穆瑤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了她，穆瀅在電話那頭靜了幾秒，才說道：“所以這孩子就便宜了原家？你真是……”
“算了，反正你從小就是狠人，別的我也不多說了，我們之間的約定我會履行，你說的這些我立刻著手準備，你那邊OK之後隨時聯系我。”
“當然，有別的需要也可以找我。”她頓了頓，語氣傲嬌，“不用感謝我，我只是看你犧牲太大了。”
-
【您好！5個工作日羊水染色體快速報告已出，結果未見異常，收到信息後工作日到產科門診4樓還護士臺領取報告。】
一周後，在穆瑤正式步入二十周的早晨，收到了醫院發來的短信。
接連陰沈半個月的天終於放晴，穆瑤靠在床頭，摁下開關，隨著窗簾的拉開，陽光一寸一寸地灑進房間，鋪在淺色的被子上。
穆瑤低頭，把手放在肚子上，這孩子每天醒來後都很活躍，陪著媽媽玩追逐游戲。
不知道是小手還是小腳蹭過手心，掌心的酥麻感隨著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心中酸軟，她輕輕戳了戳凸起的肚皮，輕聲道：“早上好呀，以後不要鬧脾氣了，健健康康長大吧。”
她屏息靜氣地感受了下，孩子自然給不了她回應，不過她倒是隱約聽見了小狗的叫聲。
難道今天原野把初十接回家了？
她掀開被子，簡單洗漱完就急匆匆地下了樓。
看到那麽多陌生人，初十還是有點緊張，縮在餐桌的角落裏，怯生生的樣子惹人疼愛。
“瑤瑤起床了？”
蘇曉曼彎腰想擼狗，奈何摸不到。
原家有明確的早餐時間，但由於穆瑤是孕婦，大家都不需要她遵循家裏的時間表，每天睡到自然醒，豐盛的早餐總是在廚房溫著。
穆瑤和長輩們打了招呼，拿了塊零食逗初十，也不知它是記得她身上的味道，還是真的餓了，擡腿朝著她走來。
穆瑤一邊舉著零食一邊往後退，撞上了一堵人墻。
原野扶著她的腰，沈聲道：“註意看腳下，別摔了。”
他剛從外面回來，身上還帶著寒氣，很快就放開了穆瑤，從她手裏拿走了零食，餵給了一直圍著他們轉圈圈的初十。
她蹲在這一人一狗的身邊，說道：“羊穿的快速報告出來了，沒有異常。”
她還沒有告訴長輩，不知為何，就是想第一個和他分享。
“嗯，我也收到短信了。”
他雖然言簡意賅，但穆瑤從他起伏的聲線中聽出了喜悅。
“初十。”原野撓著小狗的下巴，“姐姐和小bb都和你一樣堅強勇敢，對不對？”
穆瑤頓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姐姐”說的是自己。
初十對原野是完全沒有心防，躺在地上一臉享受地接受著人類的服務。
“哥，你怎麽能這樣？”門口傳來年輕女孩嬌俏的抱怨聲，“這麽重的行李都不幫我拎一下。”
穆瑤看向門外，一個短發齊肩的高挑女生推著兩個大大的行李箱走進別墅。
她先和沈清月、蘇曉曼打了招呼，才對著穆瑤扯出一個明媚的笑容：“嫂子上午好。”
穆瑤扶著桌子慢慢起身，也對她一笑，道：“樂怡上午好。”
蘇曉曼之前就征求過穆瑤的意見，她的妹妹和妹夫因為工作要在國外待上半年，所以目前正在讀大一的外甥女想來原家過年。
她是真真切切地和穆瑤商量，而不是通知，穆瑤自然不會拒絕。
而且她明白蘇曉曼的想法，她這些日子臥床養胎總是覺得無聊，家裏也需要一個性格開朗的年輕人來陪她聊聊天、活躍一下氣氛。
鐘樂怡其實已經放寒假好幾天了，但她考慮到穆瑤身體不適，還是決定等她情況穩定下來再過來。
得知她能考慮到這一點，在還未見面之前，穆瑤對她已經有了一個好印象。
“我不是上個月剛從國外交流回來嗎？給大家都帶了禮物。”鐘樂怡大剌剌地打開了一個行李箱，給大家發她準備的禮物。
她給原野帶的是一件潮牌，給穆瑤的是一個墨水屏平板，最後行李箱裏還剩下一個海馬玩具。
她遞給穆瑤道：“這是我給小侄子侄女帶的，出生後可以當哄睡神器，不過我聽說現在也能安撫在媽媽肚子裏拳打腳踢的小bb，放幾首歌就睡著了，還可以用它來胎教，嫂子你晚上試試。”
穆瑤笑著接過，“謝謝你，有心了。”
“嫂子的預產期是不是在七月？”鐘樂怡看上去很興奮，“以後我放假回家就是德華了。”
“小樂怡在說什麽呀？”沈清月笑瞇瞇地問，“這又是你們年輕人之間的潮流語嗎？”
“奶奶。”鐘樂怡坐在沙發上，挽著沈清月的手，解釋道：“德華就是放假幫哥嫂帶孩子的大學生，不是保姆請不起，而是德華更有性價比。”
她把老太太逗得哈哈大笑。
見穆瑤彎腰不便，原野將初十抱在手上，方便她擼狗。
原野對她說道：“鐘樂怡高中放假就經常來原家玩，爺爺奶奶都很喜歡她。”
“嗯。”穆瑤應了聲，“她性格很好。”
當天下午，鐘樂怡就要拉著穆瑤去逛街。
“嫂子你應該趁著現在月份不大多出去走走，成天坐在家裏骨頭都要懶了，今天陽光正好，我們可以去逛逛母嬰店，你開始準備寶寶的東西了嗎？”
她說得有理有據，穆瑤也確實一件小孩的東西都沒買，心緒微動，便應了她。
原野下午有工作，給她們配了司機。
她們的第一站就是母嬰店，看著眼花繚亂的嬰兒用品，鐘樂怡咂舌：“這哪裏是吞金獸，簡直就是碎鈔機。”
“不過沒關系，看這是什麽？”鐘樂怡從包裏抽出一張卡，挑眉道，“我哥給了副卡。”
穆瑤還沒做太多的功課，她們在導購的引導下隨便了點，不過這一買就是五位數，她們自然是刷了原野的副卡。
東西實在是太多了，穆瑤趁著鐘樂怡和店員溝通送貨上門的地址時，刷自己的卡買了一只jelly cat巴塞羅熊，就好像，這才是她送給孩子的第一件禮物。
穆瑤在心裏默默說道：
【希望你以後做噩夢的時候，小熊騎士可以守護你。】
她們從母嬰店出來之後，鐘樂怡就殺去了一家潮牌店，站了好久，穆瑤覺得有些累了，就坐在沙發上看她買買買，再在鐘樂怡問她意見的時候，適當地發表一些評論。
小姑子又進了試衣間，穆瑤拿出手機查看消息。
“穆瑤。”
穆瑤一擡頭就看見了袁書藝，她身邊還圍著幾個年輕女孩，看上去是她的朋友。
袁書藝的目光掃到她的肚子上，明晃晃的敵意讓穆瑤覺得很不自在，她將包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阻隔了那道視線。
“你們先去逛吧，”袁書藝扭頭和朋友說，“我跟我表姐說幾句話。”
她算是哪門子表姐，穆瑤不知道這人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袁書藝從小就性子傲慢，連穆瀅她都不怎麽叫姐姐。
穆瑤坐在沙發上沒動，挑眉問她：“有事？”
“剛才那個是原野的表妹？”袁書藝看著試衣間的方向，“聽說原家上上下下對你都很好。”
穆瑤蹙眉，語氣明顯不耐：“你到底要說什麽？”
“你說……”袁書藝彎腰，在她的耳邊說道，“原家人對你這麽好，如果他們知道了你和穆瀅之間的交易，對你會有多失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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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排隊做羊穿的人不少, 大家的神色都或多或少都帶著些凝重，潔白的墻壁上掛了幾個裱好的框，寫著手術註意事項, 穆瑤的視線一直停留在上面, 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陪同的丈夫們大多都在安慰妻子，她和原野兩個人的無言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倘若不是他們並肩而立, 更像是兩個沒有交集的陌生人，等待的期間也有人認出了原野，他也只是禮貌地向別人頷首，臉上沒什麽表情。
終於輪到了穆瑤, 就在她以為兩人之間的沈默會一直持續的時候, 原野開口叫住了她。
他啟唇道：“加油。”
她望進他深邃的眼中, 好像讀懂了他眼底的情緒。
原野單膝跪地蹲下, 握住了她的腰，對著她的肚子開口道：“小家夥你也是, 要堅強，待會兒有獎勵。”
走廊上人來人往，交談聲、低泣聲此刻如同拍打著礁石的海水般驟然褪去。
穆瑤空咽了一下，搭在身側的手指蜷了蜷，喉嚨裏像是堵了一團棉花, 一句話也說不出。
她的視線在原野微微蹙起的眉上停留了幾秒, 轉身走進了手術室。
穆瑤躺在操作床上，碘伏大面積地塗上肚子, 陣陣涼意讓之前的緊張化作了實感，沈甸甸地壓在心頭。
一位醫生拿著B超探頭找著位置, 另外一位醫生拿出了一根接近二十厘米長的針，一想到這根長針要插進子宮抽羊水, 穆瑤覺得自己的心臟幾乎都要揪起來了。
“誒，你現在有點緊張哦，深呼吸。”一位醫生提醒道，“寶寶現在動得厲害，不好找位置。”
看她有些緊張，一位慈眉善目的老醫生走過來和她說話：“雖然這針比較長，但是不疼的，轉移一下註意力，很快就能結束。”
盡管知道她的問題不會得到明確的回答，但穆瑤還是忍不住問道：“醫生，像我這種情況，羊穿結果翻盤的概率大嗎？”
醫生說道：“快速報告五個工作日之內就會先出哈，一般來說快速報告沒問題的話，一個月之後的正式報告也不會有問題。”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種篩選從胎兒時期就開始了，競爭力弱的會被淘汰是規則，順其自然就好。”
針紮進去了，雖然不太疼，但在緊繃的狀態下所有不適感都被放大了了，穆瑤眉頭皺了皺。
醫生怕她緊張，轉移話題道：“最近這段時間胃口怎麽樣啊？適量的運動是必要的，你體重控制得很不錯，孩子個頭也適中，繼續保持，生完之後恢覆起來會很快。”
穆瑤和她隨便聊了兩句，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拔完針之後貼上敷貼，醫生提醒道：“在觀察室觀察半小時，之後做個B超，聽一下胎心，沒問題就可以回去了，回去之後至少臥床靜養三天，其他的註意事項冊子上都有，仔細閱讀，遵從醫囑。”
觀察期間沒有不適，回去之前，原野陪著她做了一次B超。
原野站在她的身側，神情專註地看著房間最前端的液晶屏，醫生認出了他，笑著道：“小家夥在玩臍帶呢，這小鼻子像爸爸，B超沒有問題哈，現在聽一下胎心。”
咚、咚、咚……
像是一輛駛向她的小火車，又像敲在她心上的鼓點，明明不是第一次聽胎心，但穆瑤卻是眼眶泛酸。
這是她用血肉譜寫出的蓬勃的、充滿生命力的的樂章。
經過這兵荒馬亂又緊張不安的三周，她似是終於理好了內心覆雜的思緒，正視起自己對這個孩子的感情。
聽到穆瑤的啜泣聲，原野扭頭。
看見他同樣泛紅的眼尾，穆瑤的眼淚瞬間決了堤。
她將手伸進他的大衣，緊緊環住了他的腰身，感受到他的體溫，靠在他的身前放肆地哭了一會兒。
原野輕輕拍著她的背。
雖然他沒有說話，但穆瑤知道，在這一刻，他們之間的情緒是共通的。
醫生知道她的情況，沒有催促，只是提醒道：“一周之內盡量減少活動，不能做體力活動，不能拎重物，不能增加腹內壓，一周之後就近產檢一次。”
“你不是想球球了嗎？”待她平靜下來，原野在她的耳邊輕聲道，“我帶你去看它。”
又是一個風雪天，穆瑤縮在圍巾裏，只露出一雙紅腫的眼睛，任由原野牽著她往車上走。
待她在副駕駛上坐好，原野傾身給她系安全帶，兩人的距離極近，穆瑤的長發掃過他的手臂，她輕聲開口道：“它不叫球球。”
那天她的駐足和救助的確是因為她想到了球球，但那條狗終歸不是球球，如果把它當成另一條生命的延續，對球球和它都是不公平的，每一個生命都應該是獨一無二的、不可替代的。
原野擡眸看她，幫她撚去發梢上的晶瑩雪花，聲音同樣很低很輕：“行，你給它取一個名字。”
之前的爭執無人提起，但穆瑤明白這是他的妥協和低頭。
或許是剛才在醫院的溫情讓她的心變得很柔軟，這一個月以來，她難得有了分享欲：“球球是我在奧川的時候養的一條狗，它和我同一天生日，也一直陪我長大。”
她難得一見的輕快語調似乎總是在提到這座城市時出現。
原野心頭微顫，他喝醉酒的那晚不僅是劇組的殺青宴，導演還邀請了幾位圈裏相熟的朋友，周婉冰也來了，她向原野誇讚了穆瑤的留學規劃。
他從別人的口中知道了她離婚後的計劃，原來在他們結婚的那一刻，她就已經規劃好了一切。
一年的時間像是他宣判給自己的緩刑，如果她不願意停留，他的驕傲也不允許自己強求，可他始終是懷有一絲希望和僥幸的。
但直到穆瑤在醫院對他說出的那番話，以及周婉冰的稱讚，都讓他明白——
他沒有辦法用一年的時間來留住她，因為她從未想過要為他停留，在這場博弈中，他註定是滿盤皆輸的。
心中思緒繁雜，原野面上不顯，問道：“奧川是一座怎樣的城市？”
盡管他去過不止一次，但每次都是因為公事短暫待上幾天。
隨著對穆瑤了解的深入，他愈發有一種感覺——
她總是有一種置身事外的寡淡，隨時做好了從任何感情中抽離的準備。
盡管已經在京西生活了十多年，但她卻像是候鳥一般，只是短暫地在這所城市駐足，終歸有一天是要飛回那座生養她的城市。
“奧川嗎？”她閉上眼，像是陷入了回憶，“一年中大部分時間都是陽光充足的，鄰居都很友好，小時候媽媽讓我給鄰居們送精致的小點心，但每次我回家都會抱著滿滿的鄰居給的果蔬。”
“雖然不是所有記憶都是美好的。”穆瑤的笑容淡了淡，“但我人生中無憂無慮的時光是在奧川度過的。”
被穆家人接回京西後，年紀很小的她學會了察言觀色和刻意討好，但之後她發現自己無論做得怎樣完美，得到的都只會是橫眉冷對時，她也就看開了，只把自己縮在堅硬的殼裏，不再有所期待便不會失望。
只不過小時候的快樂和溫情終究是煙消雲散了。
穆瑤明顯不願再繼續往下說了，原野也沒有繼續追問。
不過他們之間並沒有沈寂很久，醫院和寵物醫院同在市中心，車程不過十分鐘。
穆瑤終於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小狗。
小狗被剃了毛，腦袋圓圓的，身體由於營養不良而瘦骨嶙峋。
“是四個半月的小姑娘。”工作人員這樣告訴她。
穆瑤微微一楞，和她的孩子一樣大。
“我可以摸摸它嗎？”
“可以的。”工作人員笑著說道，“已經打過疫苗了。”
但狗狗似乎很怕人，看到她之後一直縮在籠子的角落，怎樣都不出來。
穆瑤的聲音很輕，似乎怕驚了它：“我們是初十那天發現你的，就叫你初十吧。”
“初十，過來握手。”原野在她的身邊蹲下，牽著穆瑤的手，伸了出去。
穆瑤看著兩人的手，男人的手比她的大了一圈，疊在了她的手下。
初十很聽他的話，小心翼翼地、顫巍巍地走了過來，伸出了自己的小爪子。
“試著摸摸它。”原野包著她的手，撓了撓初十的下巴。
“為什麽它在你面前這麽乖？”語氣裏帶著點拈酸吃醋的味道。
原野沒說話，工作人員解釋道：“狗狗估計是之前被人欺負過，剛來的時候是很怕人的，有人在的時候連水都不敢喝，之後因為原先生每天都來陪它，所以它也逐漸交心了。”
穆瑤下意識看向原野，她不知道原野每天都會來，他沒進組只是能保證人在京西，但他名下還有公司，可能是因為事務繁多，他現在的作息和普通上班族沒什麽區別。
感受到她的目光，原野沒有扭頭，只是說道：“醫生說你要靜養一周，一周之後初十差不多也能出院了。”
回到車上之後，穆瑤問他：“怎麽突然答應了，明明之前態度還那樣惡劣。”
看來她是真的不明白他那晚情緒失控的原因，原野不願再提，隨口說道：“這是獎勵。”
想起她進手術室之前他說的話，穆瑤情緒又有些低落了：“結果明明還沒有出來。”
“你要不要先給它取個小名？”
原野這句話指代不詳，但穆瑤明白他的意思，果真，他繼續說道：“都快五個月了，還沒有名字。”
看著晶瑩的雪花落在擋風玻璃上，穆瑤靜了瞬，說道：“我有點累，想休息一下。”
原野的眸光微閃，伸手關掉舒緩的輕音樂，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睡吧，知道你昨天沒怎麽睡。”
昨晚失眠的何止她一人？
她昨天半夜被一個充斥著血紅色和嬰兒哭聲的噩夢驚醒，只覺得呼吸都困難，她本想透一下氣，在陽臺上看到了開窗吹冷風的原野。
不過她是真困了，椅背稍放下之後她就意識昏沈，反擊的話還沒說出口，她就昏昏沈沈地睡著了。
被原野抱出車子的時候她的意識回籠，見她眼皮微顫，原野說道：“到家了，你再繼續睡會兒，吃午飯的時候叫你。”
穆瑤沒說話，懶倦地靠在他的胸前，聽他的心跳聲，也聽到了蘇曉曼和沈清月壓低的詢問聲。
原野把她放到被子裏就下了樓，穆瑤卻是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了，她拿過手機，撥通了穆瀅的電話，周姨在奧川安頓好之後兩人就沒再聯系過。
“餵。” 她那邊很吵，過了幾秒後環境才安靜下來，“外婆生日，在聚餐。”
戴家人的宴會她從來沒去過，他們之前也從來沒有通知過她。
許是她今年的身份有所不同，也可能是因為原家對她的滿意圈子裏的人都看在眼裏，一周前穆良炎打電話給她，問她有沒有時間和原野一起回去，她以自己要靜養為理由拒絕了。
穆瑤在電話這邊淡淡地應了聲。
“之前就讓你別玩脫了，沒想到我還一語成讖了。”穆瀅說道，“你現在有什麽打算？”
穆瑤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了她，穆瀅在電話那頭靜了幾秒，才說道：“所以這孩子就便宜了原家？你真是……”
“算了，反正你從小就是狠人，別的我也不多說了，我們之間的約定我會履行，你說的這些我立刻著手準備，你那邊OK之後隨時聯系我。”
“當然，有別的需要也可以找我。”她頓了頓，語氣傲嬌，“不用感謝我，我只是看你犧牲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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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5個工作日羊水染色體快速報告已出，結果未見異常，收到信息後工作日到產科門診4樓還護士臺領取報告。】
一周後，在穆瑤正式步入二十周的早晨，收到了醫院發來的短信。
接連陰沈半個月的天終於放晴，穆瑤靠在床頭，摁下開關，隨著窗簾的拉開，陽光一寸一寸地灑進房間，鋪在淺色的被子上。
穆瑤低頭，把手放在肚子上，這孩子每天醒來後都很活躍，陪著媽媽玩追逐游戲。
不知道是小手還是小腳蹭過手心，掌心的酥麻感隨著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心中酸軟，她輕輕戳了戳凸起的肚皮，輕聲道：“早上好呀，以後不要鬧脾氣了，健健康康長大吧。”
她屏息靜氣地感受了下，孩子自然給不了她回應，不過她倒是隱約聽見了小狗的叫聲。
難道今天原野把初十接回家了？
她掀開被子，簡單洗漱完就急匆匆地下了樓。
看到那麽多陌生人，初十還是有點緊張，縮在餐桌的角落裏，怯生生的樣子惹人疼愛。
“瑤瑤起床了？”
蘇曉曼彎腰想擼狗，奈何摸不到。
原家有明確的早餐時間，但由於穆瑤是孕婦，大家都不需要她遵循家裏的時間表，每天睡到自然醒，豐盛的早餐總是在廚房溫著。
穆瑤和長輩們打了招呼，拿了塊零食逗初十，也不知它是記得她身上的味道，還是真的餓了，擡腿朝著她走來。
穆瑤一邊舉著零食一邊往後退，撞上了一堵人墻。
原野扶著她的腰，沈聲道：“註意看腳下，別摔了。”
他剛從外面回來，身上還帶著寒氣，很快就放開了穆瑤，從她手裏拿走了零食，餵給了一直圍著他們轉圈圈的初十。
她蹲在這一人一狗的身邊，說道：“羊穿的快速報告出來了，沒有異常。”
她還沒有告訴長輩，不知為何，就是想第一個和他分享。
“嗯，我也收到短信了。”
他雖然言簡意賅，但穆瑤從他起伏的聲線中聽出了喜悅。
“初十。”原野撓著小狗的下巴，“姐姐和小bb都和你一樣堅強勇敢，對不對？”
穆瑤頓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姐姐”說的是自己。
初十對原野是完全沒有心防，躺在地上一臉享受地接受著人類的服務。
“哥，你怎麽能這樣？”門口傳來年輕女孩嬌俏的抱怨聲，“這麽重的行李都不幫我拎一下。”
穆瑤看向門外，一個短發齊肩的高挑女生推著兩個大大的行李箱走進別墅。
她先和沈清月、蘇曉曼打了招呼，才對著穆瑤扯出一個明媚的笑容：“嫂子上午好。”
穆瑤扶著桌子慢慢起身，也對她一笑，道：“樂怡上午好。”
蘇曉曼之前就征求過穆瑤的意見，她的妹妹和妹夫因為工作要在國外待上半年，所以目前正在讀大一的外甥女想來原家過年。
她是真真切切地和穆瑤商量，而不是通知，穆瑤自然不會拒絕。
而且她明白蘇曉曼的想法，她這些日子臥床養胎總是覺得無聊，家裏也需要一個性格開朗的年輕人來陪她聊聊天、活躍一下氣氛。
鐘樂怡其實已經放寒假好幾天了，但她考慮到穆瑤身體不適，還是決定等她情況穩定下來再過來。
得知她能考慮到這一點，在還未見面之前，穆瑤對她已經有了一個好印象。
“我不是上個月剛從國外交流回來嗎？給大家都帶了禮物。”鐘樂怡大剌剌地打開了一個行李箱，給大家發她準備的禮物。
她給原野帶的是一件潮牌，給穆瑤的是一個墨水屏平板，最後行李箱裏還剩下一個海馬玩具。
她遞給穆瑤道：“這是我給小侄子侄女帶的，出生後可以當哄睡神器，不過我聽說現在也能安撫在媽媽肚子裏拳打腳踢的小bb，放幾首歌就睡著了，還可以用它來胎教，嫂子你晚上試試。”
穆瑤笑著接過，“謝謝你，有心了。”
“嫂子的預產期是不是在七月？”鐘樂怡看上去很興奮，“以後我放假回家就是德華了。”
“小樂怡在說什麽呀？”沈清月笑瞇瞇地問，“這又是你們年輕人之間的潮流語嗎？”
“奶奶。”鐘樂怡坐在沙發上，挽著沈清月的手，解釋道：“德華就是放假幫哥嫂帶孩子的大學生，不是保姆請不起，而是德華更有性價比。”
她把老太太逗得哈哈大笑。
見穆瑤彎腰不便，原野將初十抱在手上，方便她擼狗。
原野對她說道：“鐘樂怡高中放假就經常來原家玩，爺爺奶奶都很喜歡她。”
“嗯。”穆瑤應了聲，“她性格很好。”
當天下午，鐘樂怡就要拉著穆瑤去逛街。
“嫂子你應該趁著現在月份不大多出去走走，成天坐在家裏骨頭都要懶了，今天陽光正好，我們可以去逛逛母嬰店，你開始準備寶寶的東西了嗎？”
她說得有理有據，穆瑤也確實一件小孩的東西都沒買，心緒微動，便應了她。
原野下午有工作，給她們配了司機。
她們的第一站就是母嬰店，看著眼花繚亂的嬰兒用品，鐘樂怡咂舌：“這哪裏是吞金獸，簡直就是碎鈔機。”
“不過沒關系，看這是什麽？”鐘樂怡從包裏抽出一張卡，挑眉道，“我哥給了副卡。”
穆瑤還沒做太多的功課，她們在導購的引導下隨便了點，不過這一買就是五位數，她們自然是刷了原野的副卡。
東西實在是太多了，穆瑤趁著鐘樂怡和店員溝通送貨上門的地址時，刷自己的卡買了一只jelly cat巴塞羅熊，就好像，這才是她送給孩子的第一件禮物。
穆瑤在心裏默默說道：
【希望你以後做噩夢的時候，小熊騎士可以守護你。】
她們從母嬰店出來之後，鐘樂怡就殺去了一家潮牌店，站了好久，穆瑤覺得有些累了，就坐在沙發上看她買買買，再在鐘樂怡問她意見的時候，適當地發表一些評論。
小姑子又進了試衣間，穆瑤拿出手機查看消息。
“穆瑤。”
穆瑤一擡頭就看見了袁書藝，她身邊還圍著幾個年輕女孩，看上去是她的朋友。
袁書藝的目光掃到她的肚子上，明晃晃的敵意讓穆瑤覺得很不自在，她將包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阻隔了那道視線。
“你們先去逛吧，”袁書藝扭頭和朋友說，“我跟我表姐說幾句話。”
她算是哪門子表姐，穆瑤不知道這人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袁書藝從小就性子傲慢，連穆瀅她都不怎麽叫姐姐。
穆瑤坐在沙發上沒動，挑眉問她：“有事？”
“剛才那個是原野的表妹？”袁書藝看著試衣間的方向，“聽說原家上上下下對你都很好。”
穆瑤蹙眉，語氣明顯不耐：“你到底要說什麽？”
“你說……”袁書藝彎腰，在她的耳邊說道，“原家人對你這麽好，如果他們知道了你和穆瀅之間的交易，對你會有多失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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