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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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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30

進入四月, 上京的天就一天比一天熱。

審刑院,楊變從門裏走出來,身邊跟著一個連連陪笑穿綠色官袍的中年男人。

“楊將軍慢走。”

楊變回過身, 用馬鞭點了點對方的肩膀。

話一句未說,但意思已傳達。

待其走後, 董紀轉身就虛呸了一口,暗罵道:“你光對著老子耍橫又有什麽用?有本事你對別人耍去, 老子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才會六個詳議官偏偏攤上老子來應付這個瘋狗。”

當然表面上那是一絲一毫都看不出來,他快步又走回了審刑院。

.

審刑院就位於浚儀大街上,從這裏出去就是禦街,以前禦街兩側是允許擺攤的,後來被禁了, 這些攤子就都挪來了浚儀大街。

這種地方是禁止跑馬的, 楊變只能牽著馬往外走。

剛走到街口,一輛馬車停在了他面前。

車簾子撩開, 是權簡。

權簡招手讓他上來,楊變人都上車了, 還滿臉的嫌棄。

“這不是在車裏說話方便點?你是真不熱啊, 不覺得日頭烈?”權簡一邊說一邊使勁搖著扇子,還不忘喝一口方才仆人買的涼飲子, 又給楊變倒了一碗。

其實楊變衣裳都汗濕了,只是他穿的黑色,看不顯。

“他們這真就打算一個拖字訣?”

楊變一口把涼飲子灌進嘴,喝完了才發現偏甜了, 瞅了權簡一眼。

權簡被瞅得莫名其妙,看到碗才明白怎麽回事。

“是小六子在路邊攤子上隨便買的。”

楊變放下碗:“拖不是早就料到的事?反正也沒指著他們能審出個什麽東西, 不過是用來敲山震虎。人進了審刑院,就相當於進了人家的後院,張穰是鐵定不會認的,他底氣很足。”

權簡嘆了口氣:“那個如煙也什麽都沒查出來,我還讓人盯著。”

楊變倒顯得很鎮定,也不若方才在審刑院時的譏誚和跋扈,說:“他們願意拖就拖下去,反正我每天來一趟,看誰耗得過誰!”

可總這麽耗著也不是事。

不過這話權簡沒說,看著耗下去似乎毫無意義,但確實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至少這些日子西軍這一脈的人沒碰到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

“你自去,我回校場。”

楊變下了車。

正要翻身上馬,突然一個小乞丐撞了過來。

他反射性拎起對方衣領子,小乞丐手腳在空中揮舞,同時楊變也發現自己懷裏被塞了一個東西。

他將人放下來。

“是那邊一個小娘子讓我給你的。”

小乞丐丟下這話,就宛如一陣風似的跑了。

楊變眺望過去,見對面街邊停著一輛馬車,車窗裏露出一張臉。

這是誰來著?

是元貞公主身邊的侍女。

綰鳶放下車簾,對蔣家的車夫說:“走吧。”

馬車很快離開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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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變捏著那個紙團,本想當場打開來看,卻又想起那女侍如此諱莫如深,當即攔下正要駕車走的小六子,又回車上去了。

“怎麽?也知道馬車的好處了?我跟你說,這天熱日頭烈的時候,還是馬車頂事,騎馬多遭罪。”

權簡沒有看到方才那一幕,還以為楊變想搭便車。

楊變懶得理他,打開手中的紙團。

“什麽東西?”權簡好奇地湊上來。

楊變嫌棄地將他推離一臂之遠,將看完的紙條扔給他。

權簡看完,倒抽一口冷氣。

“這是誰給你遞的?”

楊變沒說話。

權簡繼續研究:“看字跡像男人寫的字,你何時有個這樣神通廣大的朋友,我怎麽不知?”

楊變懷疑權簡跟張猛學的。

不對,張猛應該是跟權簡學的,都是這麽碎嘴子。

“你管是誰給我遞的?”

權簡瞅著楊變臉色,總覺得他有些不對勁。

怎麽說?

感覺就像藏了什麽大秘密,神色中有疑惑有不解有糾結,又有一絲遮掩不住的竊喜。

竊喜?

權簡再去看那紙條,男人竊喜個什麽?若是女子,他倒也能理解這點子竊喜。不過顯然現在該關註的重點並不是這些,而是這個如煙。

這張紙條透露出的信息太大了,若是消息靠譜的話,許多之前他們解釋不通的事,現在都有了解釋。

“傳這個消息的人可信?”

楊變下意識道:“可信!”

似乎也發覺自己說得太篤定,他又補充道:“她……她應該不會騙我,拿這種事玩笑。”

.

另一邊,被元貞派出來給蔣家送東西,臨了卻借蔣家馬車買點私用物的綰鳶,已經換車回了皇宮。

回到宮裏後,她並沒有歇下,又拎上食盒去了尚書內省。

“事情辦好了?”

綰鳶點頭,一邊往外拿冰碗子,一邊小聲說:“我去了蔣家後,借口要幫小宮人們買點胭脂水粉,坐宮裏的車不好,就用了蔣家的馬車。專門尋了個小乞丐把東西遞過去了,也讓對方看到了我的臉。”

綰鳶就這點好,一般元貞讓她辦事,只要元貞不說,她絕不會問緣由,若是換做希筠,大概又是一籮筐為什麽。

所以元貞也就沒有解釋,為何一定要讓楊變看見綰鳶的臉。

她也是臨到要往宮外傳消息時,才發現自己手邊似乎沒什麽人可用。

蔣家和蔣旻那邊倒是可以,可消息是蔣旻給的,她還沒弄懂蔣旻的意思,自然不想讓他從中插手,才派了綰鳶去。

不過元貞只算到要賣個人情給楊變,萬萬沒想到這人的反應竟是當晚再度殺進了皇宮。

又被敲窗戶敲起來的元貞,很是無奈地看著面前這人。

“楊將軍就非得這麽不走尋常路嗎?”哪怕是她,想傳消息給他,也是迂回地走了宮外,而不是就這麽直接往人閨房裏闖。

這人就一點男女之防都沒有?

因此元貞格外沒好氣。

對於元貞的沒好氣,楊變似乎有些懵。

“不是你讓我來的?”

“我何時讓你來闖宮裏了?”

“不是你給我傳的小紙條?”

“我給你傳小紙條,就是讓你闖我宮裏了?”元貞氣急,壓低嗓子說,“你趕緊走,我的貼身宮人就睡在外間,一會兒……”

楊變也想起那晚之事,他也不廢話,擡手一托,還不等元貞反應過來,人已經到了窗外。

“跟我來。”

他在前,她在後。

幸虧天上有月,倒也不會伸手不見五指。

“這地方我觀察過,即使你宮裏有宮人起夜,也走不到這處。”

什麽叫這地方我觀察過?

他何時觀察過!?

元貞站定後,四處看了一下,這地方她再熟悉不過,是她寢殿後方錦鯉池旁的竹林。

地方不大,環境卻清幽,還有石桌石凳,另還掛著一個秋千,閑暇她會在此地餵魚賞景。

“你到底要幹什麽?”她深吸一口氣問。

“不是你說你宮人就睡在外間,我尋思我們說話再把她驚醒,就擇個沒人的地處。”

“你想說什麽話?而且楊將軍,你有沒有覺得你就這麽把我弄出來,有些不合適?”

孤男寡女不說,而且她就穿了件寢衣。

這時楊變也意識到了,看了她一眼,也沒多看,忙把身上的外袍扯下來遞給她。

元貞很是無語。

本來是她穿著寢衣,現在他把袍子給她披,變成他穿一身中衣了。他到底在想什麽?為何腦回路如此與常人不同?

不過元貞也沒把袍子推出去,一來多少是點遮掩,二來再這麽折騰下去,今晚沒完了。

“有事就說。”

楊變看她一眼,移開目光,又看她一眼,移開目光。

元貞揉了揉眉心:“你光看我做甚?有事就說!”

“你給我傳的那紙條……”

“我是尋思你應該能用上,便讓人傳給你了。”

頓了頓,她又補充,“畢竟那件事也牽扯到我,不管那背後之人目的是為何,總歸是妨礙到我了。”

這麽解釋,倒也解釋得通,但楊變莫名不爽。

兩人都沒有說話。

天空中明月高懸,月光透過植被,在石子路上落下淡淡光輝。

“若無事,我就先回了。以後不要再擅闖宮闈了,若是被人發現,就算權少保親自來,怕是也難以事了。”

元貞將外袍脫下,還給他。

楊變沒接,她便將之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轉身往回走。

“為何三番四次幫我?”

.

星子點點,夜風習習。

元貞腳步停住。

但她沒有轉身,只是道:“哪有三番四次,將軍怕是有什麽誤解。”

楊變的反應是幾個大步,直接沖到她面前。

“誤解?”

他嗤笑一聲,目光如炬。

“第一次,我抓了你的貓,你宮人私下罵我,你斥她不得輕辱。第二次,我被人構陷,你禦前幫我說話。別否認,水心殿撞見那次,你自己說的,還有夜市那次……”

明明他因那妓子效仿,遷怒於她,待她並不恭敬,她卻嘴上與他針鋒相對,到了禦前,她明明心中質疑是他這邊拉她下水轉移視線,可禦前她還是幫他說話了,還有上次在蔣家,一邊罵他放肆,不忘提醒他如煙的事,然後就是這次給他傳信。

還有方才,明明覺得自己冒犯了她,臨到頭要走時卻還叮囑他,讓他不要再夜闖宮闈了,免得被人撞見不能事了。

楊變不是不懂人話的人,看似她語氣不耐,其實還是在為了他好。

為什麽?!

他的目光太熱太明顯,甚至有些灼人,讓元貞一瞬間竟有想避開的沖動。

但她沒有避,只是與他對視了一眼,又平靜地移開視線。

“將軍權當我看不下去朝廷功臣被人構陷,心有不忍下的順手之舉。”

“朝廷功臣多得去了,怎麽沒見著公主對旁人也如此另眼相看?還再一再二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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