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她的十五歲的一生

她看見二姐姐偷偷把三姐姐的花盆砸了，三姐姐氣的直掉眼淚，不能碰花的小姑娘跑到花園裏給她摘了一朵開的最好的芍藥，結果長了一身的紅疹。

那芍藥是名品，還是寵妾葉姨娘種的，結果小姑娘又被爹爹責罵了一通，小姑娘不懂只是一朵花，她還長了一身的紅疹正難受，爹爹不哄她，卻還要罵她，哭的都發了哮喘。

當然，這位心偏的爹下場比上一次更慘，被蕭母打的兩天起不來床。

那一花園種的花全都被挖走，從此溫府再也不許種一朵花。

還好，也是有人愛著這個愛哭的小姑娘。

到了六歲那年，小皎皎被二姐溫妙然推到了冰湖中，本來養的好一些的身體立馬又垮了。

前面那幾年，她日日湯藥不離口，仿佛離了口就要咽氣。

小姑娘也變得安靜了，不愛動了，不會再跟在哥哥姐姐後面，會害怕不熟悉的人，她像一個受驚的小獸黏著親近的人，仿佛那樣才會讓她感到心安。

她永遠忘不了掉入水中時那副讓她時時做噩夢的冰冷容顏。

她艱難的活在這個人世，阿娘和阿姐他們精心呵護著她，她的生命如此不易，卻有人想讓她死。

還是死在冰冷的湖中，她最怕冷。

那幾年，她只能待在自己的小院中，每日和一些玩物做伴，那些都是蕭家的阿姐和舅舅哥哥們送給她的。

三姐姐也會時常帶一些書過來給她，陪她一起看書。

她不喜歡讀書習字，卻喜歡看各種志怪故事書和戲本子，想通過書上了解外面的世界，向往著山河。

蕭家二哥總是會偷偷來找她，背著她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充滿喧囂和煙火氣的熱鬧大街，那麽多陌生的人，她埋在二哥哥的背上幾乎不敢去看。

後面膽子大了些，也是抱著二哥哥的胳膊不撒手。

一開始，她都很少開口說話，看到喜歡的東西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住二哥哥的腿，不願意過橋，看到水就害怕，她也會像個樹袋熊一樣抱著二哥哥的腿不走。

直到蕭二郎不用她開口就知道她想要什麽，害怕什麽，想做什麽。

但他還是使盡渾身解數讓妹妹能多說說話，她以前明明是一個愛笑愛哭的小姑娘，發現一件新鮮事物總要和他分享說個不停。

為了讓她不再怕水，蕭二郎在自家院子裏挖了個小池塘，裏面放著許多漂亮的魚，水就只有一點點深。

他剛把她抱下來，結果小皎皎看到那些魚站在那哇哇大哭起來。

後果就是他又被大爹拿著大棒子揍了一頓。

等她再長大了一點，終於可以正常和他們說話了，成了一個安安靜靜的小姑娘。

只有偶爾，她會表露出小時候的性格，比如進宮時，她就很喜歡逗她的太子小外甥趙延，大概是這個太子比她更不愛說話。

她仿佛在趙延身上看到自己一樣，她希望他多說說話，她希望他多笑笑，她希望他快樂就如同希望自己這般。

小姑娘越長越大，生的也越來越美，再華貴閃耀的釵環首飾也壓不住她那張極盡妍麗的臉龐。

她開始被人覬覦著，如同狼嗅到了兔子的味道。

沈家和溫家是故交，那沈家的二公子常常來尋小姑娘，看著安安靜靜不說話的小姑娘，他喜歡極了。

他常常給她買糕點禮物，但她從來沒有接受過，她不喜歡和不熟的人接觸。

唯一一次接過他手中的糕點，是她看見他把這份糕點先是送給了二姐姐，二姐姐不要轉頭就來送給她。

小姑娘不說話，小姑娘性子安靜，但她有著蕭家人的血脈，被蕭家人帶大，從根上就有著一股血性。

她接過了這個儒雅公子的糕點，當著他的面摔的稀碎。

“什麽破爛玩意，也配送給我。”小姑娘學著大舅母罵人的話，面無表情的開口跟他說了第一句話。

儒雅公子變成了黑臉公子，後來被蕭二郎打成了青臉公子。

等到了小姑娘十五歲生辰時，蕭家上下給她辦了一場盛大的及笄禮。

府中賓客滿座，熱鬧非凡。

小姑娘難得早起，讓阿娘給她精心打扮了一番，小姑娘開開心心的，因為以後就能嫁人了。

嫁給她想嫁的人，去到她想去的地方。

小姑娘偷偷的和阿娘說，以後要嫁給一個來往北淵和邦國的商人，這樣就能帶著她去外面的世界看看，還能時常回家。

她已經看了很多遍塞外的圖冊，和邦國的物志，想著總有一天一定會出去看看，她艱難成長的人生才值得。

阿娘高興的笑著，答應她等她身體再好些，她想去哪都行。

可小姑娘等不到了。

一場熱鬧喜慶的生辰宴。

一場精心謀劃的刺殺。

小姑娘看著那刺客抓了她的二姐姐威脅著愛慕二姐姐的慶安王。

那個刺客是一個異邦人，是和二姐姐有著多番糾纏的人，她曾在夜裏看到那個異邦人翻進了二姐姐的院子裏，帶著她一起出去。

她不知道他們之間有著什麽關系，她不關心，她從來都是當作沒看到。

但今日，在她的生辰宴上，她被卷入其中。

他們三個的愛恨情仇帶上了一個無辜的姑娘，讓她墜落於她心底最為恐懼的湖水之中。

所有的對未來的展望，被冰冷的湖水淹沒。

人們都在談論，京城身份最貴重的那個小姑娘終是沒能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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