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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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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親

班師回朝之日,太子攜內閣重臣在都城門迎接眾將士。

藺府眾人亦在其列。

藺君然的小女兒最喜歡藺玄瑞這個表哥,見到的第一眼便急不可耐地撲了上去。

駕馬走在前列的藺君朔卻是緊緊盯著鐘靈媛,雙眼挪不開半分。

只可惜回京之日當進宮面聖,幾人不得在京街停留,柯紅英感慨道:“兄長與嫂嫂果然情深篤定,真是羨煞旁人!”

正哄著女兒的藺君然一臉不服氣,“羨煞誰了,你嗎?”

柯紅英冷嗖嗖瞥他一眼,藺君然就閉嘴不敢再說話了。

“聽說今晚宮廷設宴啊。”柯紅英嘆了口氣,“我最是不喜歡宴會詩會這行事,嫂嫂,你說我這回稱病不去可好?”

她出身將門,行事直爽,尤其厭惡皮笑肉不笑那一套,鐘靈媛也只由著她去,能推脫的絕不讓她去受罪。

“那便在府中好生養病,別被外人瞧了端倪私下編排。”

柯紅英聞言面露喜色,連連點頭,“多謝嫂嫂啦,我一定乖乖待在府中!”

一旁聽著兩人說話的藺玄錦欲言又止,藺玄皓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對著他搖了搖頭。

待看客散去,一行人回到府中,藺玄錦才似終於憋不住一般,“娘,今晚宮中的慶功宴,我聽說是為西夷公主選夫郎?”

鐘靈媛看他一眼,“你的消息倒挺靈通。”

“那是自然!”藺玄錦還有些許得意,他混跡於京中名流之間,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耳目。

“竟是真的?”看母親這般表情,藺玄錦皺眉道:“若真如此我可不去,萬一時運不濟挑上了我,那可就完了!”

恰巧這時帶著嬌嬌去午睡的藺玄皓回來,聽他這麽說笑著接道,“若真挑也是挑大哥,哪能輪到你?”

藺玄錦不服,欲要爭辯,鐘靈媛的話卻先說出了口,“和親是必然,不過西夷公主的夫郎已選定了,是文德郡王。”

鐘靈媛也是昨日進宮陪皇後娘娘閑聊時才聽說的,她也不曾料到如此。

前世的西夷之戰,裴奕作為皇帝禦駕親征,另有榮陽侯用兵如神,那可謂是直取西夷腹地,順利納入了大安囊中,並無和親之事。

再說這文德郡王,乃是長公主的長子,其生父是長公主的第一任駙馬,出身弘農楊氏,征戰而死。

他與長公主所生一對雙生子,便是如今的文德郡王與雲川郡主。

當今長公主是皇上和楚王的胞姐,身份尊貴無比,之後雖也多次生育,可對頭生的孩子總是更疼愛些,單單為這兩個孩子求了封號。

前世裴奕駕崩之時,鐘靈媛不願按照祖禮為其送終,還是長公主出面代她為已故天子整理遺容,且並未苛責鐘靈媛半句。

文德郡王容貌端方,忠孝兩全,亦為皇室宗親,即便那西夷公主只為側妃,對她們戰敗一方來說也已是無上榮光。

“那便好。”藺玄錦松了口氣,轉而表情卻嚴肅起來,“那雲川郡主……”

雲川郡主,出身皇室,亦有弘農血脈,金枝玉葉,貴不可言。

這樣的身份前世裴子寒以太子身份求娶,表親身份之外又有姻親,將裴子寒與皇位牢牢綁定,可惜婚後儲君忙於政事,夫妻二人相處無多,裴子寒便在西行宮薨逝。

那時太亂了,鐘靈媛母子受此重創,帝後反目,裴子碩在禦書房公然頂撞天子,裴子骍也因長兄之死悲愴至極。

無人顧及這位年紀輕輕便喪夫的太子妃,裴子寒在世時不耽情愛,她亦無子嗣傍身。

後來裴奕身體漸弱,他們為爭權奔走,那時雲川郡主還常常去祭拜裴子寒,陪鐘靈媛說話。

裴子曜登基後,由長公主做主,鐘靈媛默許,將這位從未走出深閨的郡主再嫁給了戶部尚書的嫡次子。

那樣的千金貴體,為他生育了三個孩子,到了最後郡主勢力沒落,這個男人竟也見異思遷,流連鶯鶯燕燕。

他們死去後都能看到人間百生,這些往事,藺玄瑞不會不知。

他十五歲恢覆記憶至今,鐘靈媛多番暗示試探,仍不見他對上輩子這一遭緣分有留戀,他仍舊是那個無心感情的裴子寒。

“雲川郡主許給了太子殿下,是娘娘中意的太子妃,不出意外今晚便要恩賜如意。”

鐘靈媛的嗓音平緩,繞是兩世母子,她也辨不清兒子真正的心意。

不止是她,藺玄錦也曾開玩笑般提起前世這樁婚事,藺玄瑞卻都裝作聽不懂般默不作聲,許是當年求娶郡主,他全為形勢權利,並無半分私情。

可當年他對郡主不可謂事事恭聽,卻也是常常掛念,。

若不是這樣,鐘靈媛不會暗示,藺玄錦不會操心,裴奕也不會開口問詢。

長公主最重公平,尤其是這對雙生子,封號要一齊封,開府要一齊開,姻親自然也是一齊定。

雲川郡主這樣的身份,結親自然低不了,卻沒想到與前世並無二致,嫁進東宮是她的宿命,只是兩世的儲君不是同一人罷了。

前世鐘靈媛與裴奕糾纏,今生與藺君朔相守,宿命二字她從不信,可若郎君無意,什麽都不得而知的雲川郡主自然沒有道理被他們這些早知前塵的人支配。

“今晚進宮,註意規矩。”鐘靈媛囑咐道,她對藺玄錦說:“不要與楚王起沖突。”

又對藺玄皓道:“不要與別人多攀談,言多必失。”

西夷之戰,裴奕已有殺心,藺玄瑞又與他起爭端,此時要小心行事,畢竟現今坐在龍椅上的那位,對親弟弟可是偏心的很。

“娘,我要說一句。”

準備離開的鐘靈媛頓了一下,藺玄錦嘆了口氣,“您比上輩子都啰嗦。”

他說罷轉身便跑,鐘靈媛凝滯一瞬,滿眼無奈地與早就見怪不怪的藺玄皓對視。

她有時無比慶幸,縱有兩世情仇,這幾個孩子的本性都沒有移動半分,長子志向在國端雅君子,次子雖有頑劣本性純良,三子心軟太過但嚴謹儒雅。

那個不像話的幺子,聽說也是軒然霞舉。

兩世蹉跎抱憾終,他們都沒有被仇恨拖住。

前十幾年裏,藺君朔為父為師訓喻禮法武學,三人在恢覆記憶後亦無嫌隙,相處言談間沒有半分生疏。

這是鐘靈媛所安心的一切,有如今的日子她便無比知足了。

——

晚宴實為慶功宴,更有和親之事,在場的重臣家眷不算少。

藺玄皓陪母親和妹妹赴宴,趁著眾人不註意將正與人攀談的藺玄瑞拉到一邊。

“你真想好了?”

藺玄瑞皺眉,似是不解,“想好什麽?”

“婚事啊!”藺玄皓難得急迫,“你真舍得嗎?”

“舍得?”藺玄瑞不置可否,“那樁婚事本就是為權勢而結,我沒有非她不可的執念。”

藺玄皓緘默不語,直直看向藺玄瑞的雙眸,那雙眼睛平靜無波,不曾洩露半分流連。

“那你可知,她是欽定的太子妃,今晚便要被賜婚殿下!”

那張溫雅淡漠的面容下意識攢眉,“誰同你說的?”

“當然是母親,聖上金口,天家結親,你當真甘心?”

藺玄皓字字咬緊,好似脅迫,又似催促。

凡用情者,誰能坦然放手?只怕都是自欺欺人,到頭來落得裴奕一般的境地,連彌補的機會都難以捕捉。

“上輩子你是東宮太子,勢傾朝野,還讓她落得那樣的下場!現在她還要嫁進那樊籠,若有不測你能插手嗎?眼睜睜看著她被磋磨,你舍得嗎?”

藺玄皓壓低聲音,有所顧慮。

“旁人如何待她,你敢賭嗎?你放心嗎?”

藺玄瑞將手中的酒樽重重擲下,深深看他一眼,擡腳走了。

正應付著幾位官員的藺君朔早有不耐,他已看到鐘靈媛來了,二人多日不見,本欲脫身前去尋愛妻,這些酸腐的人又拉著他說些客套的話,聽都要聽厭了。

“父親!”

藺玄瑞急匆匆插話。

幾人看到是侯府大公子,馬上就要吐出些“年少有為”之類的恭維話,誰料這小公子嘴快得很,“冒犯各位大人了,晚輩有家事同家父商榷,失陪了。”

話畢就拉著藺君朔走了。

剩下幾位大人面面相覷。

藺君朔頗感意外,大兒子失態的模樣實在少見,難不成是有事求他?

“兒子有事求父親。”

藺君朔好整以暇點點頭,“何事,說給為父……”

“我早有中意之人,希望父親今晚做主,為兒子鬥膽向陛下邀功一次,全了兒子心意!”

藺玄瑞劈裏啪啦一通說完,還拱手給藺君朔行了個君子禮。

“你……”藺君朔蹙眉看他,“你有喜歡的人何必如此急迫,今晚我同你娘提一嘴,明日……”

“急得很!”藺玄瑞打斷他強調道,“非比尋常,父親。雲川郡主是皇後娘娘欽定的兒媳,今晚便要恩賜如意。”

所以才讓藺君朔開口,借此次戰功求裴玨賜婚,聖上口諭不可違,皇後與長公主定下的婚約也作不得數。

見他沈默不應允,藺玄瑞又繼續丟出狠話,“兒子欽慕郡主已久,若不能得償所願……”

藺君朔以為他會說出“此生抱憾、死不瞑目”之類的詞來,可藺玄瑞義正言辭道:“若不能得償所願,我便是搶親都要娶郡主,為了保全九族,父親一定要幫兒子這個忙!”

“……”

看藺玄瑞這認真的樣子,藺君朔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拿誅九族來威脅自己親爹?

“我對郡主愛慕之情,如同爹對娘般深摯,不可……”

不等他說完,藺君朔已離開,他眼尖瞧見鐘靈媛朝這邊走來,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

接近黃昏鐘暮,席間燈火通明,宴會才真正開始。

眾人正襟危坐,太監拔高聲音通傳,裴玨攜著大腹便便的皇後緩緩走來。

上居高位,四妃按禮制落座。

“眾愛卿平身。”

裴玨威嚴的聲音落下,樂鼓編鐘齊齊奏起,羅香粉塵搖曳,宴上歌舞升平。

宮人舞女翩躚翻飛的裙袖下,王公貴族含笑不語,內閣樞的重臣偏頭相談,西夷使臣如坐針氈,亦有目不轉睛賞舞的,心思卻不知飛到何處。

一曲舞罷。

皇後淺笑當賞,西夷使臣起身拜見。

裴玨瞇著眼笑得親切,“你們遠道而來,辛苦了。”

西夷公主是位頭戴輕紗的美艷女子,她行過禮後規矩答話,“陛下重禮相待,吾等榮幸至極,亦對大安忠心慕誠!”

這話落下,西夷使臣就迫不及待地往前一步,說出了和親的請求。

早有預料,裴玨朗笑一聲,順著他們的意思指向文德郡王,“能成此美事,結秦晉之好,朕心甚慰哪!”

他身側的皇後與長公主對視一眼,放下手中茶杯正欲開口——

下方突然穿出一聲低沈溫潤的笑聲,藺君朔掛著笑意,“陛下龍心愉悅,微臣才敢鬥膽開口懇求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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