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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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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湯藥大獲全勝,冰糖潰不成軍。孫思雨裹緊被子,憤憤地將糖咬碎,覺得對方眼中的暢快太刺眼。雖然林百樂也在偷笑,但怎麽看都是他最顯眼。

頂上的天幹凈如面鏡子,像是剛染好的綢緞,灑落的晚霞讓雪和紅紙格外相配。

這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遠處的炊煙陸續飄出,但村子依舊安靜。村民都在埋頭準備迎神的東西,已經沒空在意外人是否吵鬧。

再次擁有身體的沈知末在回廊中欣賞外頭的美景。那裏倒是沒什麽特別,春聯、紅紙、燈籠,每個地方的春節貌似都如此。可這是沈知末在這見過的第一場大雪,過的第一個節日,這番場景不知怎麽就使她想起幾乎被遺忘的過去。

或許是這場雪太大,像極了家鄉的冬天。

沈知末的出生就足夠讓人羨慕,衣食住行從未操心過,在婚姻大事中甚至能自己決定嫁誰,即使是個憨厚老實的普通人。這在當時就是許多大戶人家的也羨慕不來的,可見她多麽幸運。

要說不如意,自然是沒長命百歲。

打小佩戴的長命鎖可比盧孟川那個還值錢,然而即使材料再貴重,也只是代表人的心意,加不了陽壽。

她入殯那天也是這樣的雪天,她最喜歡的皚皚白雪,院子裏是剛堆的一人高的雪人。天南海北的奇珍異寶是她的陪葬,父母兄妹的難過由心而發。

她不懂一生順風順水的自己去的怎麽不是陰曹地府,在這耗百年光景又是為什麽,連黑白無常的影兒都沒有。

屋內鬧哄哄一片,走神間身邊就站了人。

曹元同她欣賞山野雪景,瞄見沈知末垂下的細眉,若有所感問:“你在想誰?”

“想家裏人在地府等了我多久。他們就是這樣,落一個都不行。”

“都是很倔的人呢。”

聽著背後的吵鬧,她們嘴上說著嫌棄的話,卻都在為有願意等自己的人感到慶幸。對她們來說,被人遺忘遠比被困住可怕。

這是種無法描述的感覺,或許僅是難得的放松讓不知道為何而來的人有了時間多想。

天色漸暗,屋外下起了雪子,將磚瓦砸得脆響;風拍打窗戶,但不像昨天那般猛烈。林夭難得和眾人聚在一起。地面被打掃幹凈,鋪上床褥,被褥蓋在身上攢下溫度。

現在要做的只剩完善禁術,放松下來的人抓緊機會享受難得的空暇時光,圍著全屋找不出第二個的火爐開始烤火。

林百樂眼饞孫思雨手裏的湯婆子,想向沈知末要一個。可這些都是陪葬品,棺材裏就躺她一個,東西哪來的兩份。沈知末叼著地瓜幹,半天想起還有個能燙的熨鬥,就問林百樂要不要。

他自然不要,逮住盧孟川這個自己就能熱乎起來的手爐不放。

然而比起林百樂,盧孟川更願黏著邢冬淩,但他出手得猝不及防,大人們就這樣看著兩個孩子重新黏在一起。

瞧著兩個小孩黏糊的,喬可好奇地問:“現在的孩子這麽喜歡貼在一起,我怎麽沒遇見過?”

林百樂這個年紀還有三年就要行冠禮,少見有如他一般跳脫頑皮,誰不是愛裝老成。

就算是個小酒館,一年四季也差不多將形形色色的人看遍,找出他這麽個都要睜大眼睛,生怕看漏。

“那是他記仇,記著小川嫌棄他,所以偏要和他靠一塊兒。”

孫思雨可見識過林百樂的欠揍。林家小姐為幾月前定下的牡丹大老遠跑來通城,結果這家夥就記著大姐說他種的花醜,非要跟來見識見識什麽叫賞心悅目。

特意從盛產牡丹的地方買回來的種子,加上她對花草的了解和花草對她的親近,這牡丹怎麽都不會差。她至今都不能理解林百樂幹嘛要在姐姐面前嘴硬,不知道會被打嗎?那可是通城花市,附近最大的花市,在街上跑一回不是開玩笑的,也不是一般的丟人。

她不解道:“那可是你姐訂的花,你怎麽敢說它不如只開了幾朵的梅花樹?”

“幾朵?不是滿樹嗎?”曹元怎麽記得那梅樹開得極好,林家姑娘們還請自己畫一幅畫,記錄自己小弟種的梅樹。

邢冬淩點頭,“林府就一棵梅樹,拜訪時我留意過,確實開得很好,不像半死不活的樣子。”

然而林百樂還來不及狡辯,方澈直接給出最致命一擊,讓不堪回首的往事□□地展現在眾人面前。

“他種的沒活到林家二位姑娘考課結束,是周肅幫他重種了一棵。那棵梅樹,在通城花市······應該是在你那買的,上面的氣息很特別。”

喬可憋不住笑出聲,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買了人家的梅樹還說店裏的花醜,你真是,哈哈哈。”

“臉掉地上撿,唔!”

林百樂捂住盧孟川的嘴,恨沒把鋤頭帶回來,不然這地上現在就會有個坑,能讓他把自己埋起來。

“笑小聲點,這點面子我還是要的······”

縮在次臥的人們在炭火邊感受不到寒冷,笑得滿臉通紅,甚至是林夭都被逗得露出牙齒。這真是她見過最奇怪、好玩的一幫人。

但還不等眾人緩過來,林百樂已準備好反擊。

他先從最好拿捏的盧孟川開刀,說出對方無傷大雅的糗事,比如:

盧孟川爬樹拿風箏,風箏沒拿到,自己倒掛在上面,哭聲甚至把談生意的大人全引來;邢冬淩醉酒後拿驗屍用的刀肢解一只雞,衙門上下沒人敢吃,最後餵給衙門養的大黑狗。

曹元拿自己畫的荷花送人,卻被說是贗品,到頭來發現是自己拿錯了畫卷;喬可剛開始連賬都算不明白,林百樂去她店裏吃飯,差點被多收五文錢;孫思雨記錯日子讓他去拿花,那天她還閉店,大老遠從家裏跑來給他們開門。

聽說的、親眼看見的、親身經歷過的,但凡林百樂是知道的就沒有不能說的。當輪到方澈時他卻頓住,說熟沒熟到稱兄道弟,說不熟還能在面前皮幾下,重點是方澈這人實在沒啥好說的,總不能說追自己三條街這種連自己也丟臉的事吧。

林百樂的停頓讓所有人將註意力全集中在方澈身上,期待的模樣使當事人眼睛亂瞟,想逃卻逃不掉。他想了想,只要林百樂能說出來,保準他自己也跟著丟臉,瞬間就鎮定下來。

其他人卻不信對方真這麽正經,畢竟和他待在一起這麽久,也不見一點有意思的事都沒有。

林百樂思索半天,最終選擇放棄。可孫思雨怎麽會讓他被落下,奸笑道:“怎麽沒有。過節時三文錢兩串的糖葫蘆,多一分都懷疑是不是宰客。心疼的臉呦,都皺在一起了。”

林百樂像是聽見天方夜譚,難以想象地向方澈求證。

方澈心虛地解釋:“為什麽要花更多的錢去買同樣的東西,不劃算更不合理。”

好有道理,可為什麽哪裏怪怪的,好像這種事出現在方澈身上就感覺和他們記憶中的默閣司巫有很大出入。

見眾人都被唬住,林夭微瞇雙眼,覺得有點意思,“真的?”

糟糕,有個不好不弄的。方澈瞬間老實交代,“一半······”

孫思雨想:果然正經人撒起謊來讓人很難懷疑······

“地上很舒服?連一個,病人,都不想在床上待著。”

低沈沙啞的聲音帶著些許困惑,即使在吵鬧聲也尤為明顯,垂下的純黑色眸子正俯瞰吵鬧的凡人。他屈尊坐在床上,外袍綁帶松垮地系著,身上的雪子在眼前快速化掉,沒入發間。

孫思雨低頭看見那雙剛從水裏出來,沒擦幹就踩在上面的腳,心裏只有一個想法,晚上要睡地上了。

他倒是完全沒把自己當外人,歪著頭看著孫思雨,“她喜歡聽,你們為什麽不繼續說,去取悅你們信奉的神?”

“衛琮,別嚇他們。”

空靈的嗓音在雪夜自四周傳來,在燭火的襯托下有種聊齋志異的感覺,林百樂立馬將腳收進被子裏。林夭則激動地挺起背,眼中的期待和尊敬不似作假。

孫思雨瞬間反應過來這個聲音來自誰,瞧對方心情不錯,便沒有顧忌地直視他的眼睛,蹙眉道:“制燈人醒的時間不對。”

有點閱歷的凡人都知道不能直視蜃龍,因為他們不喜歡,除非他們心情好。

衛琮懶散地靠著床,揚眉道:“燈閣的守門人回去了,她自然有精力分出神魂來見我。”

後一個字被咬得極重,警告孫思雨不要妄想制燈人專門來見她,傲嬌和爭寵的行為十分幼稚。

制燈人縱容著他,對待他們也沒書中的冷漠,只是淡淡道:“因果皆由凡人定下,也該由凡人解決。”

“如果搞不定,點亮那盞燈,掛於高處,喚我出來。”

孫思雨道:“她會跟我走嗎?”

“不會,”制燈人頓住,卻不會成全所有人,“她與我簽的是賣身契。不過,有機會的話。”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衛琮連忙將熒光聚於掌心,收進袖子裏,“燈閣不會一直在這裏,如果你想她,將燈閣搬到你家邊上也不是不可以。”

說實話,孫思雨有些嫌棄以後每天都要見到這個家夥,但有白雨桐在,忍忍也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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