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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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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鮮紅色傷疤爬滿左肩,看似恢覆了許久,可觸碰後就知並非真正愈合。傷口還在流血,只不過被先一步愈合的皮阻擋,在內部不斷堆積凝固,變成現在所見的模樣。

她輕輕按壓,疤痕便下陷到出乎想象的深度,幾乎摸不到皮下的肉。被指甲戳破的地方開始往外冒血,受傷的人卻僅微蹙眉頭,一點疼痛都感受不到。

孫思雨面色凝重,沒承想對方傷得這麽重,當即將匕首放在火上燒燙。

燒灼過的刀尖輕易劃開肌膚,底下的淤血瞬間將裏衣染紅,露出下面的白骨。方澈瞧見自己的慘狀,眼皮都不帶眨,甚至知道孫思雨將施展的術法也沒有皺眉。

靈氣化作縫合的絲線,拉扯血肉和骨頭,與附著在上面的禁咒氣息不斷沖撞。越來越多的禁咒氣息與黑血被逼出體外,傷口隨之愈合,可嚇人的紅色裏衣仍將送水的人嚇著。但方澈只臉蒼白些,完全看不出是被折磨的傷員。

獨露在外的眼睛裏滿是驚愕,包裹嚴實的林百樂想靠近又不敢。方澈稍微能動就舒展左臂的動作就讓他心驚膽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還是孫思雨將他的左臂拍下。

“等下有你疼的。”她冷哼,“熱水有剩的沒,給我也來點。”

滿屋血腥味屬實難聞,孫思雨甩動開始發麻的手,直接丟下他一人,跑去隔壁把自己洗幹凈。出來時對方早疼得滿頭冷汗,等有誰能發現他。

“這個術法除了疼,沒有缺點。你躺一下就好。”

不是所有的房子都如沈知末的這般大,方澈要是回次臥,她翻過這堵墻就會被扯回來,所以她貼心地往院子搬來一張躺椅。

她將被子墊在下方又找來毯子給對方蓋上,免得被沈知末說是欺負病患。然後就在眾人的註視下利落地翻過高墻,與從門進的邢冬淩和林百樂會合。

寂靜安全的鄰家小屋,殘留在屋內的味道在打開門窗時瞬間飄散,闖入屋內風將帳子吹開,讓三人徹底看清逝者的慘狀。他並無方澈說的走得安詳,瞪大的雙眼布滿血絲,嘴巴張至最大似要求救,描述中緊攥被子的手卻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

邢冬淩為逝者合上眼,糾結的模樣仿佛在努力說服自己。就這種死狀,她肯定將屍體裏外瞧仔細,但這裏會殺人的反倒最守信,最恨他們的最克制,可疑的只剩下困擾所有人的夢魘和眼前的香。

而香爐已被孫思雨打開,發簪在香灰中反覆撥弄,就見油脂和其餘香料混合均勻。

她想:油脂很可能本身就是香料。

翻箱倒櫃的林百樂找到個裝香的空盒,香味正巧和香爐中的一樣,只是邊上生銹的砍刀更能引起他的註意。他將砍刀湊近鼻尖,竟聞到最純粹的油脂味,勾人的香味兒差點讓他陷進去。

不是神兵也沒有本領,普通到可隨便從人群中揪出一個的凡人別說割神的肉,連如何安全將財寶帶出都是難題。林百樂倒有不同的想法,他看向孫思雨,試圖求證,“反正那時候他的肉身也快沒了,偷一塊來煉油,他也不會知道吧?”

孫思雨知道的往事都是蜃龍親眼所見,然而他會有不清醒的時候,比方說村民如何盜取龍角,他就不知。如他們趁機下手,完全有勝算全身而退。但龍鱗不是凡人能弄壞的東西,處理不掉必然會留下。

畢竟沒掉的半根白燭用在何處還未知,多年前的龍鱗不是說找就能找到。她認為林白樂的推測合理,就是缺少證據,“說得過去。”

孫思雨認真打量起四周,除院子外,屋內的擺設與方澈說的有很大出入。

一張床、一張桌、兩個板凳、一個還在使用的香爐,還有被忽視的櫃子。門後鋤頭、鎬頭和床邊有撬動痕跡的地磚,仿佛全是方澈的想象。這裏更沒有他說的舒適,滿是劃痕的房間怎麽看都該和壓抑掛鉤。

邢冬淩掃過房內的痕跡,突然鎖定墻壁上一處細長的刀痕。它有小臂般長,比周圍的凹痕都要深,可見揮刀之人比留下這些痕跡的人要有力量,更懂技巧。

她指著那處,對孫思雨道:“這是方大人留下的,他的刀和這基本吻合。”

孫思雨看向剛好在門後的刀痕,忍不住扶額嘆氣,感嘆事情越來越亂。

“我找到鋤頭和鎬頭了,但它們都在柴房的門後面,和臥房一點關系都沒有。”

這還沒弄明白,新的問題又被林百樂帶來。鎬頭和鋤頭上的泥土都沒洗幹凈,磨損也相當嚴重,一看就是經常下地。

“要不要挖挖看”林百樂指著門口的位置,“就那兒的地磚松,踩下去搖搖晃晃,棺材八成在下面。反正本來就要找棺材,這也沒危險,幹脆現在挖出來得了。”

松動的地磚與三人間的距離對孫思雨來說仿若奪人心魄又該死的銀河,看著沒多遠,走幾步能瞬間回家。

就算當時站在墻邊,她不信方澈能憑這點差距走到那個位置,然後把事情記差再轉述給她。

邢冬淩意識到二者間的矛盾,眉頭微蹙,像是碰見棘手的屍體,“我們會不會從進來起就受了影響。”

“不會,既然拿來安神,幻景就要除去。像他那樣無法動彈,失神,記憶錯亂,才是該有的反應。”孫思雨思索片刻,給兩人施了個小法術,道,“你們先挖,我去問明白。”

另一頭的人被沈知末強行按回躺椅,激烈地爭辯間他居然漸漸有了睡意,然而沒等他睡著,身前投下一片陰影,遮住為數不多的光亮。

來者雙手托住他的腦袋,迫使自己直視她的眼睛,企圖通過眼睛窺視過去。冰涼的手使他徹底清醒,看著眼前滿眼疑惑的人,自己同樣疑惑。

孫思雨松開對方,眼中的不解愈發重。記憶想騙人也要被騙得心甘情願,可她實在想不出方澈還有什麽不敢面對的事。

“耕地的東西在柴房門後、全是劃痕的臥房還有你留下的刀痕、你說的地磚在大門附近。我不認為你能擺脫約束,走到大門處,但你的記憶沒破綻,禁咒的氣息也沒有蹤跡。”

“很像她手筆不是嗎?”整天待在房中不知幹什麽的林夭再次出現,風輕雲淡模樣在此刻不在,嚴肅的表情沒有半分嘲諷意味。

大多數時候孫思雨看見都是被林夭操控的傀儡,所以對她的印象不深。可常年生活在一起的白雨桐,她就太了解了,定不會做出隨意篡改他人記憶這種事,何況她該被林夭囚禁才對。

然而,要是方澈的記憶真是被人為篡改,在與世隔絕的地方,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她自然不願承認,但這是最合理的解釋。

孫思雨看向林夭,非常確定她即使能將白雨桐困住,也做不了什麽,否則她何必搶奪法度而不是直接使用巫覡的力量。

真的是她嗎?

咚!隔壁傳來的巨響打斷了孫思雨的思緒,正欲過去看看,挖坑的兩人忽然翻回來。隨之而來的是熟悉的人,她坐在墻上,眉眼間和孫思雨是如此相像。

林百樂捂住脖子,冒出來的血順著指縫在地上畫出紅梅,好在自己就會醫治,不然在棺蓋掉落之時他就死了。架住他的人臉上和林百樂反向的位置有道細長的口子,流下的血染紅半張臉,顯得狼狽。

邢冬淩警惕地盯住一動不動的白雨桐,低聲提醒孫思雨:“她隱藏了氣息,魂魄只有一半。”

這怎麽可能。

腦內空白一片,她楞楞地望向陌生又熟悉的人,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了解她,不,還是了解的。誰都能為執著的事瘋魔,在見不到白雨桐的十年裏,她也一樣可以。

她的眼睛恢覆清明,對攔在自己身前的人說:“別顧忌我,抓住她。”

對著孫思雨發呆的白雨桐忽然回神,將下方的人全視為該死的獵物。泛著寒光的刀抵擋住斬不斷的銀線,在得到孫思雨的準許後展現本來模樣。

黑色將刀身侵蝕,如那漆黑的薄片鑰匙不見泛光,散發逼人的寒意。它在最了解自己的人手中,被發揮到極致,配合著術法將人壓制。

然而正當方澈準備將人抓捕,飛來的藤條將他逼退。

“只不過讓你看她一眼,沒說將她給你。”

孫思雨急道:“她哪得罪你了,我替她賠罪。”

“你?賠不起。”蜃龍嫌棄道,“放心,不要她的命。日後見到,也要像今日一樣幹脆。”

來不及爭取,蜃龍便帶著人消失在眼前,讓本就莫名其妙的一天徹底變成一場鬧劇。

不解釋為什麽她會出現在棺材裏,不清楚老者的死和她有沒有關系,不明白她為什麽要篡改方澈的記憶。

孫思雨一拳打在榕樹上,心中的煩悶難以消除,更多的是無力感將其套牢。她深吸口氣,去查看林百樂的傷勢,見他只是失血過多頭暈才稍稍放心。

沈默不語的林夭註視著這個和白雨桐像又不像的孩子,心中的擔憂逐漸消散。或她們完不成的事情,孫思雨真的可以。

她輕聲道:“我有你想要的答案,沒有條件。”

仿佛是孫思雨的錯覺,她望向說不出來哪變了的人,最終還是選擇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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