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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伴進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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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伴進京

霖鈴拿著何凈的“推薦信”, 外加何凈給她準備的一些包袱細軟離開何園,一個人趕去碼頭搭船。

她本來臨走時還想回鵝毛齋看一眼,畢竟有很多從現代帶來的東西還留在鵝毛齋。但後來想想還是算了。

穿過來這麽多日子,她已經大致適應了古代的環境。再說之前從現代帶過來的東西也被她七七八八消耗得差不多了, 她也懶得再跑一趟拿走剩餘的那一點。

最重要的是, 她實在不想冒遇到孔寅和祝山長的風險。遇到祝山長還好說, 最多尷尬一下。遇到孔寅就是徹底的倒胃口, 萬一把自己氣出毛病來不劃算。

她啃哧啃哧趕到碼頭。一到那邊,她一眼就看見韓玉,韓夕和一個身穿青花布袍的中年婦人正在碼頭告別。

韓玉臉上垂著眼淚, 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他哥哥韓夕不斷拍他的肩膀, 柔聲安慰弟弟。

韓玉一邊哭一邊哽咽著說:“這次我去汴京若是中了, 便接哥哥和母親去汴京住。”

這是一句安慰性質的話,韓夕和韓母也知道的。

宦海生涯哪有這麽簡單,就算考中了也不可能有財力立刻就安頓下來, 更別說接家人一起去住了。

韓母流著眼淚道:“二郎,你不用掛念我和大郎,我們兩個相互照應, 總還能把日子過下去。你到汴京後一個人照顧自己, 記得按時吃飯休息, 別與他人合氣,凡事忍讓著些, 知道麽。”

韓玉一一答應。韓夕也囑咐說:“這次你去汴京,多和子駿他們走動走動。大家一個書院出來的,彼此好相互照應。”

韓玉全都答應下來, 一面答應一面又哭了。

他跪下來向韓夕和母親話別,韓夕把他扶起來, 含著眼淚說道:“二哥兒,你只管放心去應考,娘這裏有我照看著。你若是在那邊錢不夠用了,千萬寫信回來告訴我。”

韓玉哭著點頭。娘三個又依依不舍地說了一會話,然後揮手道別。

霖鈴見韓玉就要上船,趕緊走過去叫他:“少昆!”

韓玉回頭看見霖鈴,驚喜地脫口而出:“先生你怎麽在這裏!”

霖鈴心裏說不出的滋味,既高興還有點小小的羞愧。她對韓玉說:“我打算去京城找子駿。”

韓玉驚喜道:“那太好了,先生就坐我的船去吧。”

霖鈴也正有此意。從明州到汴京有一大段路程,如果有個認識的人一起上路也好相互照應。

兩人一起走到船上撿了個僻靜的位子坐下。船上已經陸陸續續有些客人,大部分是去汴京行商的買賣人,但也有一兩個也是去京城趕考的士子。

韓玉霖鈴很快與他們混熟了,幾個人一路上聊天說話,時間便不知不覺地溜走。

不久後船到了應天府,船夫放乘客們上岸采辦一些幹糧。霖鈴也隨韓玉一起去岸上。

應天府離開封的距離已經不遠,風土景物也和江南的情形略有不同。

這裏的人普遍身材較為高大,嗓門也大,市集上各種吆喝聲震耳欲聾,而且帶著北方的口音,霖鈴聽起來倒是有幾分親切。

他們在市集上買了些幹糧之類的物品,拿到船上分著吃。不一會船解纜開行,霖鈴邊吃邊問韓玉:“少昆,你到京城後去哪裏落腳?”

韓玉說:“我與佟雲商量過了。他們一家在大相國寺附近的一個土地廟裏落腳,我準備去找他們,胡亂找間僧房住。先生你呢?”

霖鈴道:“何先生給了我一封書信,讓我去他一個相識家裏住。我先去問問,如若不行再找地方。”

韓玉點頭,又道:“我還以為先生會和子駿一起住。”

霖鈴聽到子駿的名字,心裏浮起一股異樣的感覺,忍不住問他:“子駿現在如何了?”

韓玉道:“我最近也沒見過他。聽說他已經定了親,現在暫住在他京城岳父大人的家裏等候備考。”

霖鈴聽到這一句,腦子裏“轟”的一聲,楞楞地看著韓玉說不出話。

韓玉見她表情不對,這才反應過來。之前霖鈴曾經在公堂上親口承認對子駿有愛慕之情,現在聽說子駿定了親,她自然不會高興。

韓玉連忙說:“先生,我也是聽說,不一定是真的。”

霖鈴有氣無力地擺擺手。是真有假有什麽關系呢?就算子駿不娶石嬌,將來他也會娶別的高門貴女,反正自己和他肯定是沒戲的。

只怪自己當初沒能控制好自己,一不留神說了真話。這樣一來,子駿以後恐怕也不想見自己了。

唉。

霖鈴看著艙外倏忽而過的青山碧水,心中只有傷感。

**

接下來幾天,霖鈴很少出船艙,一直安安靜靜過自己的日子。

她一直留心觀察韓玉。相比t從前,韓玉現在人也變得沈穩許多,經常捧著書籍在船艙裏看書,一看就是幾個時辰。

霖鈴心裏感嘆,韓玉相比從前確實成熟了很多,再也不是那個任性妄為,經常口出狂言的少年了。

就這樣又過了幾天,船家忽然到艙中對眾人說:“前面船路過不去了,各位請這裏下船,步行去臥牛城吧。”

臥牛城就是汴京的別稱。大家聽了紛紛掀起船簾往前面看。

原來汴京有幾條水路,通往東南一帶的是主河汴河。這條水路在北宋的漕運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東南一帶的糧食,物產等都靠這條河運過來。

這個季節又正好是江淮粟米北上的季節。河面上烏泱泱的全部是運糧的船,擠得河面水洩不通。

前面檢查放行的速度又慢,官差只好命令後面的客船先把人放下來,以減少河面交通擁堵的情況。

霖鈴也沒有辦法,只好隨韓玉等人下船,沿著人流往汴京的方向走。

好在這一船人十有八九都是去汴京的,霖鈴他們也不用找人問路,只要隨大流往前走就行了。

走了大約半天,霖鈴就看見前面有一座灰白色城樓,城樓下面排著長長的隊伍。

這座城樓就是汴京外城墻最南面的一道城門——南薰門。在那個年代,汴京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就像是北京在現代人心中的地位一般,是一種朝聖之地的感覺,而這段巍峨的城墻則如巨龍一般守護著這個政治經濟文化中心,默默地襯托著他至高無上的地位。

在霖鈴這樣的現代人看來,這段城墻雖然談不上多麽多麽宏偉,但也是相當氣派了。

它大約有四丈高,基座有五丈左右的厚度。外面是白色的粉刷,城門被漆成朱紅金釘,還設置有更樓保衛屈曲的城門。

南薰門門口有幾個番子負責盤查進去的老百姓。霖鈴正在隊伍裏排隊,忽然聽到前面傳來一陣鬼哭狼嚎,一個中年男子連人帶包袱被人踢到地上,哭求那兩個吏員高擡貴手。

霖鈴和韓玉兩個伸長脖子往他的方向看,又留心聽周圍人的議論。原來這人的包袱裏夾帶了一些沒有交稅的貨物,被幾個公人查出來,要把他趕回去。

這個人糾纏了好一會,終於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收拾行李滾蛋了。

霖鈴咽一口口水。原來京城的城管這麽嚴格,自己會不會被他們刁難?

輪到韓玉和霖鈴的時候,一個吏員瞇起眼睛上下打量一番韓玉,問他:“帶東西了嗎?”

韓玉忙說:“只帶了些個人物事,絕無用於商販的。”

那人點點他的包袱:“打開看看。”

韓玉只好打開包袱給他檢查。那吏員朝包袱裏面瞅了幾眼,只見裏面都是書。他擡起頭問韓玉:“你是來應試的?”

韓玉道:“是。”

那人立刻換上一副笑臉道:“那你何不早說,進去吧。”

韓玉趕緊悶頭往裏走。霖鈴趕緊跟上,誰知剛走幾步,那小吏忽然指著她說道:“你去哪裏?”

霖鈴趕緊陪笑道:“我去丕園。”

那小吏一臉狐疑地看著她:“你是一個人嗎?”

霖鈴支支吾吾地正在想答案,韓玉突然在旁邊說道:“她與我是一起的,她是我姐姐。”

霖鈴:…

那小吏立刻放松下來,笑著道:“原來你們是一家人,那你們進去吧。”

霖鈴趕緊跟著韓玉走進城門。韓玉悄悄對霖鈴說道:“聽說汴京管理得緊,若是婦人單獨行走容易被盤查,怕是從外地逃來的使女丫鬟。”

霖鈴也有點後怕,說:“還好你反應快。”

南薰門一進去就是一條寬闊的禦街。這條街從南向北通向汴京的“心臟”——大內,是北宋京城的門面。

霖鈴見這條街非常寬,和後市的北京前門大街差不多,街的兩邊有兩條禦廊。街的中心有兩道磚石砌的水溝,溝裏種了很多荷花,不過這個季節沒有花朵,只有田田荷葉。水溝旁邊也種了不少桃李梨杏之類的雜花,看上去紅紅白白,非常的賞心悅目。

雖然禦街的最中心不讓車馬行走,但是路邊上還是可以通行的。霖鈴走在一側禦廊邊上,只見路上人潮湧動,寶馬香車,錦衣華服,羅帶飄香。

街道兩旁也是各種店鋪林立。酒肆茶坊中絲竹之聲不斷,一派繁華盛世的景象。

霖鈴第一次來到京城,激動得伸長脖子東張西望,就好像是第一次進城的閏土一樣。

韓玉倒是冷靜一些,對霖鈴說:“我娘與我說過,我爹之前來京城趕考時,走的也是南薰門。這條街一直往前便是朱雀門,再往前是州橋,然後就是官家的寢宮了。”

霖鈴心裏有些激動。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自己來的不是汴京,而是北京天安門。

兩人走走聊聊,很快到了朱雀門城門口。朱雀門和龍津橋連得很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離大內越來越近的關系,這裏的街市也越來越熱鬧,四周全是熙熙攘攘的店鋪和人流。

因為霖鈴要去的土市子街和韓玉要去的大相國寺是兩個方向。兩個人不得不在此地告別。

韓玉對霖鈴說道:“先生,我給你寫個地址,你之後安頓好可以來找我。”

他一口一個先生,倒讓霖鈴有點不好意思。不過霖鈴確實需要他,就說:“那是一定的,我過幾天就去找你和田生。”

韓玉把地址抄好塞到霖鈴的手裏,然後行禮而別。

霖鈴把韓玉的紙片小心翼翼地塞進袖管,然後深吸一口氣,往何凈給的地址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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