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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尊大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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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尊大佛

報名一出, 堂上的人都不約而同朝門外看去。

只見大堂外一口氣湧進來十幾個人,大多是軍將裝束。為首是兩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人。

其中一個長得虎頭鷹眼,雙目炯炯有神,五官大氣英俊, 身穿一件朱色寬袖大袍, 腰上紮著一條金路球腰帶。他身上雖是文人打扮, 腳上卻偏偏是一雙銷金虎頭戰靴, 還粘著不少泥點。

霖鈴一瞧,這個人不用說,肯定是老馬了。

他身邊還站著另外一個中年男人, 應該就是那個擡頭一長串的吏部尚書。

這人穿一身紫色便衣, 長得文質彬彬, 一張清駿的臉上面無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

但他目光卻隱隱透著精明,一進來就把堂上所有的人掃視一遍, 一個角落都不放過。

茍縣令聽到這兩個人的報名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雖然當官也有些年頭了,但都在七八品圈子裏打轉,認識的人都是穿冷色調官服的, 從來沒和身穿朱紫的高級別官員打過交道, 所以一時轉不過彎來。

他還在發呆時, 馬羌已經大步走到子駿身邊。他低頭看著地上血肉模糊的兒子,眼神裏露出極度憤恨的神情。

子駿不敢擡頭和他對視, 只弱弱地喊一聲:“爹。”

馬羌喉嚨裏哼一聲,也不理子駿,直接和石棠二人走到茍縣令身邊。

茍縣令這時已經反應過來了。他連忙從椅子上跳起來, 手忙腳亂地給馬羌和石棠行禮,一邊惶恐不安地說:“下官不知二位相公駕到, 有失迎接,請二位恕罪。”

說著,他又對下屬喝道:“還杵著做什麽,還不快給兩位相公搬椅子上茶!”

“罷了,”馬羌一揮袖子,直接單刀直入地質問:“茍知縣,我來是想問一下,犬子究竟犯了什麽事,你要這樣打他?”

茍縣令一時間僵住了,張著嘴巴活像個被雷劈到的大傻瓜。

犬...犬子?

不光茍縣令,下面的捕快小吏,還有州學那幾個證人全都楞住了。就連駱敬也是神色大變,一副活見鬼的樣子。

霖鈴在下面卻是恨不得拍手叫好。哈哈~哈哈~這個反轉太酷了。

老馬真是來的好,來的妙,來的時間呱呱叫啊~~哈哈~

她越看茍縣令那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就越開心。老娘剛才就要提醒你子駿他老爹是當官的,你自己打斷老娘。現在怎麽樣?被當場打臉了吧?

我看你這姓狗的還怎麽叫得出來,哈哈...

茍縣令已經完全暈了,對著馬羌滿頭大汗,語無倫次地說:“我...我實不知馬子駿是令郎...我真的不知...我問他他不說...我...我真的不知...”

“茍知縣!”馬羌不耐煩地打斷他:“我在問你,小兒究竟犯了什麽罪你要這樣打他,請你直言相告!”

茍知縣嚇得汗流浹背,連回話都不會了。旁邊主簿稍微清醒些,把狀紙和子駿初審的供狀遞給馬羌。

馬羌奪過來看了一遍,臉色立刻就黑了。

他看完後,又把供狀和狀紙遞給石棠。

石棠迅速過了一遍,然後放下狀紙淡淡地說:“既然茍知縣在覆審,那就繼續吧。我二人在旁審聽,茍知縣應不介意吧。”

他的聲音和他的外表一樣,聽起來和和氣氣,波瀾不驚的,但是自帶一股不容反駁的氣勢。

茍縣令都快哭了:這兩尊大佛坐在旁邊,自己還怎麽審案啊?

但上官發令,他只能唯唯應諾,顫顫巍巍地回到位子上繼續審案。

不過這次他換上一個老父親般的慈祥笑容,對子駿哄道:“馬公子,你可否再把那日和裴聰比賽的前因後果說一遍?你有什麽冤屈盡管說出來,本縣一定為你做主。”

子駿擡起頭來。但他並沒有看茍縣令,而是朝馬羌的方向看去。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接,子駿看到他爹眼中清清楚楚的恨鐵不成鋼之意。

他心中一痛,開口說道:“我...”

才說了一個字,他眼前突然一黑,整個人倒在地上。

“子駿!”霖鈴奔過來抱住他,大喊他的名字。

不只是她,所有人都奔過來圍住子駿,有的掐他的人中,有的替他止血,還有的就是大喊“馬衙內”,場面一片混亂。

柳慈連忙從人群中擠過來替子駿檢查,查完對馬羌說:“子駿流血過多昏倒了。”

茍縣令立刻大叫:“馬衙內昏倒了!快點去請大夫!”

柳慈冷冷道:“我就是大夫。”

茍縣令尷尬異常。雷捕頭和幾個捕快連忙過來把子駿擡到後院,七手八腳地幫他包紮傷口上藥。

因為子駿燒還沒完全退,柳慈又替他開方配藥,一群人忙得像熱地蚰蜒,連喘口氣功夫也沒有。

茍縣令見大家都在忙活子駿,拿他當空氣,忍不住提議道:“既然馬衙內身子不適,不如擇日再升廳,如今還是為衙內調理身子要緊。”

霖鈴看他想糊弄過去,氣得大喊道:“姓茍的你就想這麽混過去?子駿變成現在這樣就是因為你!馬相公石大人,我要撿舉茍方草菅人命胡作非為,用屈打成招逼子駿認罪!”

茍縣令嚇得撲通一聲跪下來,對馬羌哀求道:“我實在是沒有辦法。我問令郎什麽,令郎什麽都不肯說,我只能稍加逼迫...”

“滾!”霖鈴恨不得一腳把他踢翻:“你是稍加逼迫?你是把子駿往死裏打,他熬不過刑就只好在狀紙上畫押。鐵證如山你還想抵賴!你個畜生王八蛋!豬狗不如的混蛋!”

茍縣令滿頭大汗,連連對馬羌和石棠叩頭道:“我實不知子駿是令郎,求兩位相公明鑒,求兩位相公明鑒。”

馬羌氣得要上來踢人。石棠制止他,只淡淡問馬羌:“如此說來,只要不是馬相公的兒子,茍知縣就可以心安理得隨便用刑了?”

茍縣令啞口無言,只好一個勁叩頭賠罪。

這時旁邊的嚴主簿忽然走上來說:“兩位相公明鑒,茍知縣雖然用了些刑罰,但是也是在我大宋律法範圍之內。因我等都不知衙內的身份,只將他當作普通疑犯看待,而尋常疑犯常有刁滑之舉,不用些刑罰難以讓他們吐露真言,因此便不小心傷到了衙內,乃是無心之舉。”

霖鈴聽了他的話不由朝嚴主簿打量好幾眼。這個嚴主簿平時不聲不響的沒什麽存在感。現在看來,他甚至比茍縣令還要難對付。

也難怪。茍縣令雖然粗暴惡毒,但智商不高。這樣的人背後必然有一個狗頭軍師之類的人物出謀劃策。

目前來看,這個人就是嚴主簿無疑了。

霖鈴心裏冷笑一聲,指著嚴主簿說:“嚴主簿,你這話說得就過分了。你說茍縣令對子駿的做法是在大宋律法範圍之內。難道大宋允許胡亂斷案,屈打成招,冤枉好人嗎?你們給自己安的罪名草率至極,完全沒有邏輯,這也叫律法範圍之內嗎?”

嚴主簿一時語塞。石棠打量霖鈴幾眼,問道:“足下是何人?”

霖鈴連忙躬身行t禮道:“我姓李,是子駿的教習。”

馬羌目光也射過來了。他問霖鈴:“你說茍知縣胡亂斷案,有何證據?”

霖鈴早就憋好一肚子告狀的話,聽到他問便說道:“其一,他們給子駿畫押的供狀狗屁不通,前言不搭後語。說子駿和裴聰吵架,一言不合子駿就殺了他。這合情理嗎?誰會吵兩句就殺人?這明明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馬羌聽著,臉色越來越陰沈。石棠則一臉沈思狀,說道:“還有呢?”

“還有他們用的辦案人員素質極差,完全不能勝任斷案工作。比如他們的仵作翁參,老得眼睛都要看不見了,被村裏人稱作翁半瞎,請問這樣的人如何能驗屍!”

翁參一聽就急了,顫顫巍巍地走過來道:“老朽雖老,但還能幹活。古人雲:廉頗老矣,尚能...”

“廢話少說!”霖鈴不耐煩地打斷他:“我問你,你敢接受我的考測嗎?”

翁參哆哆嗦嗦地問:“什...什麽考測..”

霖鈴大步走到桌邊,提起毛筆在紙上寫下一個“黑”字,走到離翁參三米遠處,舉起紙問道:“這是什麽字!”

翁參瞇著眼睛費勁吧啦地看了半天,道:“這是...”

“我告訴你,這是白字!”

“啊對對,”翁參手舞足蹈地說:“老朽正想說,是個白字。”

茍縣令在旁邊如跪針氈,連頭都不敢擡起來。

霖鈴又拿了張紙,在紙上用毛筆畫了個墨圈圈。站到原來的位置問翁參:“這個是什麽字呢?l

翁參嗯啊半天說不出話,急得連連撓頭皮。

馬羌看得快氣瘋了,一拍桌子大喝一聲:“荒唐!!!”

茍縣令嚇得趴倒在地,聲音顫抖著說道:“兩位相公明鑒,翁仵作眼睛是遠視,湊近了還是看得清的。他年輕時驗過上千具屍體,對此行極有經驗...”

他還想說下去,石棠忽然手一揮打斷他道:“茍知縣不必再解釋,此案必須重新驗屍,姜堰!”

“在!”一個年輕軍官走上來行禮。

“你選幾匹快馬,帶人去附近村縣調一個經驗豐富的仵作過來覆驗。且註意,必須要向當地縣官確認,只要經驗老到,體魄良好之人,切不可再找老弱糊弄之輩。三日內必須到達。”

“是!”姜叉手施禮,帶著幾個軍校外出準備。

等幾個人走了,他對馬羌道:“漢卿,你先莫急,等覆驗仵作到了,再做理會。”

馬羌其實已經急得要死,但石棠發話,他也只能應聲遵守。

霖鈴看馬羌一臉焦慮之色,她自己心裏也焦急異常,便對石棠道:“石大人,小生唐突提個建議。現在雖不是夏日,但屍體依然不宜久放,因為皮肉一天一變,待三日過後,許多傷痕舊跡也看不清了。”

石棠看看她,道:“那足下有何建議?”

霖鈴想到子駿這些天來受的折磨,牙一咬說道:“小生不才,願意先驗一次屍體,將屍體情況記錄在冊。待仵作到後,再行覆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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