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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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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起來了

霖鈴一聽嚇了一跳。

這下可糟了。萬一竇三娘做了單親媽媽, 自己就是害了她,而孔寅卻一根毛都沒損傷,這可真是造了虐了。

她忙說:“娘子,我並不是不讓你去找孩兒的爹。恰恰相反, 如果你不去找他, 這孩兒憑你一人之力恐怕也養不活, 那就是白白受罪了。”

她稍微停頓一下, 又說:“依我看,你一定要去找孩兒的爹,跟他說你要定了這個孩子。如果他不肯, 你就吵, 就鬧, 就逼他,讓他雞飛狗跳地沒有一刻好日子過。他被你鬧到最後沒辦法,也就只能為你們的孩兒負責了。”

竇三娘聽完霖鈴的話, 眼神漸漸發生了改變。

霖鈴一看有譜,又加一把火勸道:“娘子,我也是男人, 自然比你懂男人。男人這種東西, 天生就是愛偷懶, 你若由著他們,怕麻煩他們, 那他們便樂得一個清閑。

只有當他們受到刺激,被逼被訓,他們才會發奮圖強, 做出些出息的事情來。

像你這種情況,我也見過不止一次。從前我們鎮上有位娘子, 年紀也和你差不多大。她男人也是與她有了首尾,他不肯娶她。

她便罵他踢他,整日跟在他身後。他實在無法,最後也不得不娶了她。所以你看,男人只要被逼得緊了,就算他不願也不成的。”

竇三娘聽到這裏,整個人茅塞頓開,臉上現出瘋狂的喜色,對霖鈴連聲道:“先生我懂了!我懂了!”

霖鈴欣慰地點頭笑道:“貧道只能點撥娘子到此處。祝娘子馬到功成,早日脫離苦海。”

她差點要脫口而出“阿彌陀佛”了。

**

和竇三娘告別後,霖鈴又回到鵝毛齋繼續自己的生活。一連幾天,鵝毛齋裏還是很平靜。不過霖鈴已經下定決心,這次她不會再去催竇三娘了。

如果對方真的是個包子,自己再怎麽費勁催也沒用。

第二天她又去齋舍給學生們上課。

今天這課講的是詩的開頭。霖鈴昨天晚上備足了課,說以講起課來娓娓道來,一點也不慌張。

“詩的開頭,不在於文采,不在於奇絕,不在於深意,而只須將讀詩人帶入特定的意境便好。比如‘清明時節雨紛紛這句’,有什麽文采?說不上來。但諸位細想,第一它切題,題目是《清明》,第一句便點出清明二字,再加上這一時段的標志性天氣——下雨,實在是精準無比。其他那些賣弄詞藻的,賣弄意境的句子,哪句比得上這句簡單爽口,字字契合?”

下面的學生細細琢磨霖鈴的話。

霖鈴又道:“根據我的總結,詩的開頭一般分為三種。一種是直鋪,題目讓寫什麽就直接寫在第一句裏,就像‘清明時節雨紛紛’,這種也最典型,也最好模仿。

一種是驚嘆式,一上來就沖擊讀詩人的眼球。比如李白《蜀道難》的開頭:噫籲嚱!危乎高哉 ,蜀道難之難 ,難於上青天!這就是驚嘆式開頭,意在先聲奪人。

不過若非有詩仙的才華,我不建議大家用這種開頭模式,畢竟閱卷的相公們年紀都大了。你們寫的一驚一乍的,反而讓評卷人覺得你們品格輕浮而失了印象分。

第三種開頭就更容易理解了,那便是用問句來開頭。比如說李煜的‘春花秋月何時了’,蘇伯...東坡的‘明月幾時有’,又比如...”

她一時卡住了,便順手用指關節在江陵桌上輕叩一下。

江陵連忙站起來道:“還有杜子美的‘丞相祠堂何處尋?’”

”啊對對,”霖鈴立刻給出肯定:“不錯,還有麽?子駿。”

子駿站起來道:“這種多得不能再多,比如李賀的‘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高適的‘誰言秋日悲寂寥’,還有...”

霖鈴連忙讓他打住:“夠了夠了,多謝。”

子駿微微一笑,坐回了位子。

霖鈴笑著說:“不過呢,我還是要說一句,如果各位走上科考考場,最好還是不要用問句開頭。原因很簡單,這種開頭還是太有個性了,喜歡的很喜歡,不喜歡的很不喜歡。

萬一正好碰上主考官很不喜歡,那你怎麽辦?所以大家還是用平鋪式開頭比較好,至少穩妥。萬無一失。”

霖鈴這些話是模仿她當年的班主任說的。當時那位班主任對整個班級說,考試時所有的個性表達統統收起來,以穩妥為第一位。

霖鈴當時還覺得她膽小如鼠,如今卻覺得她說的半點沒錯。

誰也沒必要拿前途去冒險,不是嗎?

她正要說下去,窗外忽然傳來一陣鬧哄哄的聲音。霖鈴和生員們朝外面一看,貌似德鄰齋的門口有人在打架。

霖鈴心裏咯噔一聲,立刻放下書說:“我去看看,你們別跟出來。”

這次沒有人聽她的,所有人都跟在她屁股後頭跑了出來。

等霖鈴跑到德鄰齋門口一看,心口立刻撲通撲通地跳起來。

只見竇三娘和孔寅兩個正在地上扭打,竇三娘披頭散發地抓著孔寅的衣服嚷嚷,孔寅則一力要掙脫她。

兩個人像扭股糖兒似的糾纏不停,旁邊站著幾個不知所措的學生,連德鄰齋的窗框上都趴滿了人,全都一臉好奇又驚恐地看著打架的這兩個人。

方霖鈴笑得鼻子都要歪了。要不是這是公眾場合,她簡直想躺在地上打兩個滾,再放兩個鞭炮慶祝一下,哈哈,哈哈...

她笑了一會才想起來自己應該低調點,至少不要引起竇三娘的註意。

於是她躲在子駿身後,從他背後悄悄伸出一顆頭,一邊隱藏一邊吃瓜。

孔寅好不容易從竇三娘身上掙脫出來。他從頭到腳沒一塊布是正的,臉上也全是汗,一口氣跑進德鄰齋要把門關上。

竇三娘見了,立刻也跟著他奔進齋舍。霖鈴忙帶著各位吃瓜人追進去,堵在門口看這出好戲。

只見孔寅和竇三娘兩個一個要推門,一個要關門,僵持了一陣後孔寅還是落了下風,只好躲到講桌後面。

竇三娘不依不饒地要去抓他,孔寅便繞著講桌跑,二人就像貓捉老鼠一樣轉了十幾圈,這刺激的畫面,堪比好萊塢動作大片,哈哈...

孔寅到後來體力也跟不上了,一邊跑一邊喊:“你個瘋婆娘追著我跑做什麽!想要老公就去找別的男人,少來歪纏我!悍婦!不知高低的爛貨!”

竇三娘一看更生氣了,一邊追一邊高聲叫道:“你還敢罵我!你個龜孫子,沒擔當的大王八t!平日裏倒是會說漂亮話,一到關鍵時候就把你那顆土鱉王八頭縮到龜殼裏去!哪個稀罕你做老公!要不是我肚子裏壞了你這死王八的種,讓你給老娘提褲子老娘還嫌你腌臢。龜孫子!你給我停下,停下!”

兩人互相對罵著又轉了七八圈。霖鈴正看得起勁,忽聽身後一聲怒喝:“住手!”

霖鈴回頭一看,原來是祝山長來了,後頭跟著岑觀和呂清風。

孔寅一見祝山長,立刻屁滾尿流地奔到他身邊哀求道:“鶴翁快點救我!這個悍婦沒來由地歪纏我,毀壞書院風氣,鶴翁你快找人將她趕出去!”

竇三娘一聽也急了。她很敏銳地看出來祝山長是書院的頭兒,立刻也奔過來扯著祝山長的袖子道:“求先生為我主持個公道!這廝讓我懷了孩子又不肯負責任。如今我孤苦無依,所有的依靠就是肚子裏這個將來能有出息的孩兒。只要這廝把撫養孩兒的錢給我,我也不要他當孩兒的爹了!求祝山長為我做主!”

說著,竇三娘嚶嚶地哭起來。

孔寅氣得不行,對祝山長道:“鶴翁,你別聽她胡咧咧。這悍婦不知從哪個天殺的賣卦人那裏聽來說這個孩子將來能封侯拜相,便一味栽將進去,還要把我拖下水!你千萬不要被她繞進去。”

竇三娘一聽,立刻殺雞扯脖地尖叫起來:“你個沒有良心的死王八,過河拆橋的潑賊,當日要我的時候一口一個乖乖,如今一口一個悍婦!我原以為你讀過幾年書會明事理,誰知還不如那些個走街串巷的爛搗子。我告訴你,老娘雖是外鄉人卻不怕你,大不了上公堂,老娘就陪你把這張老面皮撕下來,看誰臭得過誰!”

祝山長聽他們你一句我一句,一個頭已經裂成兩個大,焦急跺腳道:“行了,在學生面前說這些話成何體統!都別說了!”

孔寅和竇三娘這才雙雙安靜下來。祝山長嘆口氣,對竇三娘說:“娘子,你的訴求我已知道了,你還是先回去吧。”

竇三娘剛要說話,祝山長忙搶先說道:“你放心,過幾日我會讓孝仁給你一個交待。”

竇三娘也沒辦法,只能向祝山長福個身,又恨恨地朝孔寅的方向瞪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等竇三娘這尊大佛好不容易被請走,祝山長對兩齋圍觀的師生喝道:“好了都別看了,回齋舍繼續做功課吧。”

大家這才稀稀拉拉地散了。

祝山長等眾人散盡,板起臉對孔寅道:“孝仁,你跟我去洗心齋!”

孔寅待要爭辯幾句,一看祝山長的表情,只好縮縮脖子,垂頭喪氣地跟著祝山長走了。

**

霖鈴沒有回齋舍上課,因為這樣的好日子已經不適合上課了。她讓學生散了,帶著子駿王燮等幾個人回家吃酒“慶祝”。

上她不斷回味著剛才那幾個畫面,越回味越想笑。唉唉,古代為什麽沒有手機充電呢。

有的話她一定用手機把剛才一幕拍下來,每天循環播放一百遍。哈哈,哈哈...爽死啦...

她想著想著,又哈哈哈地笑起來。走在旁邊的子駿被她嚇了一跳,有點困惑地看著她。

“沒事,子駿,別管我,”霖鈴打著笑嗝,比劃著說:“我只是想起剛才孔先生...哈哈,哈哈。”

她又忍不住笑起來,而且越笑越猛,王燮他們都被她傳染得笑成一團。最後霖鈴也不克制自己了,直接倒在子駿肩膀上抽抽起來。

子駿一開始有點莫名其妙,但看著笑得像只電動母雞一樣的方霖鈴,他也憋不住跟著笑起來。

霖鈴好不容易笑完擡起頭,感覺渾身上下都是那麽舒服,就像做了一場Spa水療那樣。

她興致勃勃地對子駿他們說:“我為大家唱一首歌,給大家助興。咳咳,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今天是個好日子,打開了家門咱們迎春風...”

唱著唱著,朱勉和王燮也跟著她哼哼起來。一群人又唱又跳,很快走到了鵝毛齋門口。

霖鈴還在唱:“今天是個好...”

後面“日子”兩個字卡著沒出來,霖鈴突然呆住了。

鵝毛齋門口站著兩個人,都身穿布衣,其中那個男的拄著一根拐杖。

是胡文柔和李之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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