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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堂比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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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堂比試

方霖鈴差點沒暈倒。這馬子駿竟然當著全齋舍學生的面給自己下挑戰書!!

霖鈴只覺得心臟突突跳得厲害, 手心也隱隱冒汗。她知道自己已經被馬遜頂到了杠頭上,如果她說不同意,那非但馬遜會以為自己膽小不敢應戰,以後在學生中立威也無從談起了。

但是如果應戰...媽呀。

她心裏很清楚, 自己在詩賦方面根本就是菜鳥中的菜鳥, 雖然背了幾首後世的詩詞吧, 那也完全不是子駿的對手。一旦輸了, 那真的是自個打臉,估計這份工作也保不住了。

所以答應還是不答應?答應還是不答應?

不答應,惹人笑柄。答應, 可能一敗塗地。到底怎麽辦?怎麽辦?

她腦子飛快地轉著。

到最後心一橫, 算了!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大不了老娘跟你拼了!

她深吸一口氣, 說:“好啊,子駿,那我們就切磋切磋。”

子駿眼睛一亮。他也沒想到霖鈴會這麽爽快地答應, 心裏有點激動,對霖鈴說:“請先生定韻。”

霖鈴想算了,都到這個份上了, 死也要死得好看點。

她指指王燮:“文召, 你來定吧。”

王燮一下子從座位上跳起來。這種看熱鬧的事自己最在行了, 而且是從來沒有過的熱鬧,實在是太刺激了!

“是, ”他想了想說:“昨天學生下山時,聽到山間的梯田裏有陣陣蛙鳴。我想不如就以這個‘蛙’字為韻,二位覺得如何?”

霖鈴一聽更加完了。這個王燮真的是攪屎棍, 想個簡單點的什麽月啊花啊之類的韻就行了,還搞個什麽蛙出來。蛙你個頭啊!

她在肚子裏罵人的時候, 子駿說句“好”,便開始思索起來。他朝窗外的竹影凝望一陣,又低頭想一會,大約一盞茶時,他擡起頭說:“我有了。”

霖鈴還沒反應過來,只聽子駿朗聲吟道:

“最愛江南裏

春深染物華

風輕燕似舞

雨細花更發

蛙鳴隔三兩

犬吠近七八

不知深山後

若個是陶家”

子駿說完最後一句,王燮捧場地喝一聲采。接著,所有人的目光都轉移到霖鈴身上。

方霖鈴這時已經慌得不行。她知道子駿肯定能做出詩,但是她沒料到對方能在這麽短時間內把詩做出來,而自己一個標點符號還沒想出來。

她絞盡腦汁在這些天背的詩句中搜羅“蛙”字韻的詩,但越想越著急,越著急越想不出。到最後她幹脆破罐子破摔,對子駿說一句“我內急,一會再回來”就沖出了齋舍。

她奔出去後眾人一片嘩然。王燮對子駿說:“子駿,先生嚇得逃走了。要不你來做我們先生吧?”

張德龍幾個紛紛起哄。子駿被他們鬧得有點煩,皺著眉頭讓王燮不要胡說。

一群學生在齋舍胡鬧時,霖鈴已經以最快奔跑速度跑回齋舍,翻出幾本詩詞詞典,疾風掃落葉一般地翻看。

她一邊翻看一邊禱告,各位詩仙詩神詩爺爺詩奶奶,求你們讓我看到蛙字韻的詩,蛙...蛙...蛙...

她翻著翻著,突然,一首詩詞映入眼睛。

霖鈴一拍桌子。靠!就是它了!

她把詩速背幾遍,又飛快地跑回書院。

等她趕到聞鵲齋時,一群學生嘰嘰喳喳的比麻雀還沸騰,但一看她進來,大家一下子都楞住了。

“你們怎麽吵成這樣,”霖鈴皺著眉頭數落他們:“我只是去上個茅廁,又不是不上課了。你們這樣吵,被孔先生聽見又要罰你們抄《論語》了。你們想抄《論語》嗎?”

下面鴉雀無聲,只有一個學生慫慫地說了句“不想”。

霖鈴看一眼依然站著的子駿,對他說:“子駿,詩我已經做好了,請你指點。”

子駿立刻說:“請先生指教。”

霖鈴清清嗓子,朗聲念道:

“黃梅時節家家雨

青草池塘處處蛙。”

她才念兩句,子駿一聲喝彩已經發出。

霖鈴笑笑,又接著念道:

“有約不來過夜半,

閑敲棋子落燈花。”

她詩還沒念完,子駿眼中已經現出一種驚喜乃至癡迷的神色。等四句詩念完,他用拳頭在桌上敲一下,狠狠說道:“好個閑敲棋子落燈花...真是妙句!妙句!哎...”

他嘆息一聲,臉上的神情又罩上一層淡淡的失落,自言自語道:“我何時才能寫出這樣的妙句,哎。”

霖鈴胸中長舒一口氣。從子駿的表情來看,她知道自己已經贏了,雖然贏得很不光彩,贏得很卑鄙,但她還是征服了這位心高氣傲的才子。

和上次雅集那次一樣,霖鈴的心裏其實並不好受,也沒有什麽特別爽的感覺。相反,她甚至覺得有點愧對子駿。尤其是看到子駿臉上失落的表情,這種愧疚的感覺就更深了。

兩人互相沈默片刻。子駿誠心誠意地開口道:“先生,是我輸了。我做的詩在先生那首面前全然不值一提。今後學生定當認真聽講,向先生請教。”

霖鈴心中一酸,對他說:“子駿,你的這首也做得很好,詩無定論,我也會向你學習。”

子駿淺施一禮,重新坐下。

霖鈴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滋味,她只知道自己必須把所有的情緒壓下去,只尋求那個結果就行了。現在結果已經得到,她還難受什麽呢?

哎,庸人自擾。

她定定神,說服自己振作起來,重新回到講臺上。

“現在我們做一個詩文字詞的訓練,每人上來拿一首詩,用新的字詞修改,時間一個時辰...”

**

霖鈴上完課溜達回家。一回去就看見王燮他老爹站在綠蔭山房門口等她,旁邊還有一個夥計模樣的人。

霖鈴趕緊上招呼:“王員外,讓你久等了,抱歉,抱歉。”

王老爹立刻笑著說:“沒有沒有,我剛剛去拜訪岑學究,現在也是剛過來。先生教學辛苦了。”

“客氣客氣,員外請進。”

霖鈴帶王老爹進屋,親自給他和夥計點了一杯香茶。她給夥計送茶時發現夥計手上拿著一堆紅紅綠綠的東西,不由楞了一下。

王老爹趕緊站起來,從袖子裏拿出一張禮單遞給霖鈴,口中說道:“這次我出海時多拿了一些樣貨,想著先生可能有需要的,便給先生帶了幾件。小小菲儀,略表敬意,望先生收下。”

霖鈴嚇了一跳,這是來腐朽偉大的人民教師來了。她趕緊推辭說:“員外,這些我不能收,不能...”

王老爹似乎早料到她會如此反應,胸有成竹地笑道:“先生,這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只能平時玩玩罷了。先生平日教學辛苦,我們做孩兒爹的不知如何感謝先生,只能用些小玩意兒略表鵝毛之意罷了,萬望先生不要嫌棄。”

霖鈴一聽,這做大生意的人就是不一樣,一看就是平時送禮送慣了的人。不行,自己不能被資產階級腐朽了,要保持定力,保持定力...

王老爹笑著指揮夥計把一堆禮品當在桌子上,又指著其中一條被子對霖鈴說:“這是我在真臘采買的楮皮紙被,這種被子又輕又軟,比一般棉被要熱上許多。等天涼了先生蓋著,也可以抵擋寒氣。”

霖鈴想到自己蓋的那條硬邦邦的棉被,心裏的防線進一步被擊破。

王老爹又笑說:“還有這六錢梅花腦,是渤泥國的特產,色香都是一絕。以後先生喝茶時,挑那麽半指甲進去,茶香便能溢滿整室,連屋外都能聞到哩。”

霖鈴一聽,好吧...腐朽就腐朽吧。

她笑著對王老爹拱手道:“老爹,這次讓你費心了,真是慚愧慚愧。”

王老爹笑得春風滿面:“哪裏哪裏,是先生辛苦才是。”

霖鈴把禮單收好,重新請王老爹落座。霖鈴為他續茶,一邊笑道:“王員外這次出海,去了哪些地方呢?”

王老爹說:“這次我從明州出發,去了

交趾、占城、三佛齊、大食、阇婆,到渤泥博易完才回程。”

“這麽t多地方?那一路上要花很多時間吧?”

王老爹說:“這次路途上總共花了一年零四個月,確是近年來最長的一次了。”

霖鈴一聽,一年半左右才能回家一次,也是夠辛苦的了。

王老爹嘆口氣道:“因為我常年在外,對燮兒疏於管教。偏偏這孩兒又不爭氣,若是他能博得一個半個功名,我也就不用如此操心了。”

霖鈴忙說:“王燮聰明非凡,且很有生意頭腦,員外何不帶他在身邊一起行商?這樣將來也能將產業繼承下去。”

王老爹立刻搖頭道:“不好。俗話說萬般皆下品,只有讀書高。行商雖然能混得一口飯吃,但是變數太大,而且風裏來雨裏去的,哪有做官這麽愜意?我不求燮兒賺多大的產業,只求他好好念書,將來能博個進士,就是遂了老夫的心願了。”

霖鈴心裏皺眉。她對王老爹說的這一套“唯有讀書高”的理論是不讚同的。在現代,她親眼看到許多學歷很低的人靠雙手在商界打拼,小小年紀成了千萬富翁。

就算是古代,不靠科舉靠自己打拼闖出一番事業的人也是大有人在,王老爹自己就是這樣的人。不知道為什麽他對自己的身份如此不認同,一定要兒子走科舉這條獨木橋。

不過人各有志,她也不便多嘴。王老爹又笑說:“燮兒太頑皮,一定給先生添了許多煩惱,勞煩先生平日代我管教他,若是他不肯習上,先生盡管打罵他,千萬不要心軟。”

霖鈴笑笑說:“王員外過慮了。文召天資聰穎,平時也肯聽師長的話,哪裏用得著打罵呢?而且我也反對隨意打罵學生,被打出來的學生就算功課好,性子也一定會扭曲的了。不如讓他們自由生長,再稍加引導調教便好。”

王老爹笑著道:“有先生這麽通情達理的教習,我在外也放心了。”

兩人又聊了會天。等到飯點時分,霖鈴留王老爹一起吃飯,王老爹趕緊站起來告辭。兩人一番推拉後,王老爹帶著助手出門下山去了。

他走後,霖鈴又拿起那份禮單看了看,只見上面寫著:敬呈桃源精舍李教習惠納——五色雜花藩布一匹,白細苧布一匹,黃毛筆一管,高麗灑金折扇一把,螺鈿硯匣筆匣各一副,渤泥國梅花腦六錢,真臘楮皮紙被一條,日本刀一把,薔薇露一瓶。

霖鈴心說乖乖,一下子收這麽多禮物,自己良心上還真是...

挺開心的。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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