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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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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心中的意動只是片刻, 蔣淵眸色很快沈下。

全福海察言觀色,這次禁衛的長劍,來到了伺候淑妃的那名宮女面前。

宮女名小祥。鳴翠身死, 點翠及其他宮人也被各種借口逐出了宮,小祥是新送到淑妃身邊伺候的人, 說是伺候,更多的是起到監視看管的作用。畢竟淑妃乃戴罪之身, 只是為了大皇子才保留淑妃位分, 並不能享受妃位待遇。

被分到一個罪妃身邊,註定了小祥前途灰暗,她雖然不甘心, 但也沒有生出什麽磋磨淑妃的惡膽,直到寧妃找上了她。

效忠寧妃後, 小祥要做的就是在寧妃娘娘需要的時候打開承乾宮的大門,好讓寧妃的人進入與淑妃交談。這原算不上大罪, 直到陽雪將那顆藥交給小祥,讓她給淑妃餵下。

眼看著那柄殺了多人的劍離自己越來越近,小祥也越來越恐懼。

她心裏清楚,她做的事即便說出來了她也活不了,可她還是忍不住想,或許會死得慢一點?而不是像剛剛那些人一劍下去就沒了呼吸。

小祥不自覺地在場中找寧妃的身影,她想大喊, 一切都是寧妃讓她做的!是寧妃脅迫她!

小祥的崩潰被寧妃看在眼裏,她終於無法維持那副淡然。

不能讓小祥開口, 寧妃眼中閃過一絲狠意, 眼神落在了陽雪臉上,同時轉動了手腕上的一串佛珠。

陽雪早已涕泗橫流, 看見寧妃的動作,眼中充滿乞求,可回應她的是寧妃眼底的狠厲。

陽雪很清楚,那個動作是什麽意思。

她與穗禾是楊家的家生子,她的父母、兄弟姊妹都在楊家,一旦娘娘的事暴露,她一家人都會死,但如果,只舍棄她的命,家人或許還能安然無恙。

禁衛的劍離小祥越來越近,就在小祥要開口的那一剎那,陽雪以一種絕望的姿態站了起來,狀若瘋魔。

“啊啊啊不要殺我,我什麽都不知道,不要殺我!”

陽雪崩潰著,大喊著,全福海讓人去抓陽雪,陽雪看似掙紮著卻猛然沖向禁衛手中的劍!

“噗!”

長劍刺入心口,陽雪的叫喊戛然而止。

“陽雪!”淡然的寧妃不淡定了,她站起身,踉蹌著朝著陽雪的方向沖過去,侍衛們想攔,但又怕真的傷到她,一時有些顧忌,這反倒讓寧妃真的跑到了陽雪的屍體前。

“陽雪……”穗禾跪倒在陽雪屍體身邊,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模樣,“娘娘,陽雪她,她……”

“陽雪!”寧妃面露痛苦淚流滿面,如同失去了重要的親人,她憤而看向皇帝,“皇上,您為了找到害皇後娘娘的兇手不惜殺這麽多無辜之人,若皇後娘娘知道您的做法,難道不會良心難安嗎?您說是為了還皇後娘娘公道,那這些宮人的公道又何在?”

寧妃的話像是因為過於傷心口不擇言,可那些因恐懼窩成一團的宮人聽完之後臉上都露出憤恨的表情,他們沒有做錯什麽,卻要在此刻面臨死亡的威脅。皇後娘娘被害是可憐,可無辜的他們就不可憐嗎?

蔣淵眼睛微瞇,“寧妃,回來。”

說著看了一眼全福海,全福海立刻去扶寧妃,卻被寧妃一把推開。

一貫以才女形象,給人以清高、淡雅印象的寧妃,此刻沾染鮮血的衣袍增添暴雪寒梅的冷傲風骨,她釵發淩亂也不顧,似乎只想為自己的侍女討一個公道。

“陛下,臣妾明白您想肅清宮闈,可造這麽多的殺孽真的是好事嗎?若是傳了出去,百姓會如何看待皇室?又如何看待您呢?”

寧妃話中的深意所有人都明白,這麽多宮人被殺,幾乎可以預料到會在京城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而此事起因經過傳出去,只會讓後宮的陰司成為百姓們的談資,到時皇室顏面何在?又何在?

難道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後宮就是這樣一個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地方嗎?

“難道,皇上想讓天下百姓說您暴虐殘忍嗎?”

寧妃的問句擲地有聲,跪在地上的穗禾不停顫抖,她知道寧妃是在兵行險招,但萬一寧妃娘娘真的惹怒了皇上,只怕都不用等那些事被翻出來,一切就都完了!

“暴虐?殘忍?”

蔣淵笑了一聲,他發現今天的事真的刷新了他過往許多認知,他第一次知道,寧妃有這樣大的膽子,敢這麽和他說話。

寧妃頂住蔣淵視線的壓力,定定道:“臣妾是先皇賜給陛下的側妃,是陛下親封的寧妃,入皇家玉碟,臣妾深知臣妾的話不動聽,可臣妾絕對一心是為皇上著想,為皇室清名,還請陛下三思!”

蔣淵站了起來,他走到寧妃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帝王的眼睛裏盛滿怒意,是對竟敢有人違逆自己命令的不滿,是對寧妃說的那些話的不愉。

“為朕著想,為皇室清名。寧妃,你以為你是誰?”蔣淵用玉佩挑起寧妃下巴,聲音冷淡又透露著漫不經心的鄙夷。

“朕,想要他們死,他們就得死。”

“朕,想要你死,你也得死。”

“你算什麽東西,配評價朕?”

他是帝王,坐擁天下,有著無上權利。他的功過,自有史書記載,自有後人評價。

寧妃瞳孔一縮,蔣淵的話將她的體面撕下,將她刺得體無完膚。尤其是在這麽多嬪妃,這麽多宮人面前,無疑是一種侮辱。

明明是盛夏,明明穿著衣服,可寧妃卻覺得冷得厲害,是透骨寒涼。

蔣淵:“全福海,掌嘴。”

他不但要把她的體面私下,更是要將她的自尊踩在腳底。

從四周看過來的隱秘打量讓寧妃渾身發抖,她沒有看回去,卻也能感受到那些眼神裏的嘲笑、同情。

全福海從懷裏掏了一張帕子,包住手,“寧妃娘娘,對不住了!”

正要擡手,不遠處傳來一聲“住手!”

所有人看過去,是太後來了。

聲勢這麽大,慈寧宮自然也聽到了消息,只是太後年紀漸大,睡得沈,這才來得遲了些。

“參見太後娘娘!”

“太後娘娘福壽安康!”

看到太後前來,眾妃不約而同松了一口氣,也許,只有太後娘娘才能勸住皇上。

太後的確是來勸皇上的,她能理解皇上想要快刀斬亂麻的想法,但身為太後,她也要考慮到整個後宮。宮女太監從來不是輕易就能捏死的螻蟻,被太監宮女欺瞞甚至禍亂的朝廷不在少數。宮人們之間關系錯綜覆雜,皇帝一下子要殺這麽多太監宮女,其他的宮人或許大部分會被威懾,但難保沒有那心生恨意暗中使壞的人。

太後絕不容許皇上出現意外。

自然而然地,她並不讚同皇上為了皇後如此大張旗鼓。

對太後而言,一萬個皇後也沒有一個皇帝重要。

兩人轉移到戲齋,談了一炷香的時間,再過來時,蔣淵臉上的怒意已經消了。

寧妃仍舊跪著,臉上是為陽雪流的淚。

太後便讓趙嬤嬤去扶,“你這孩子,這是何苦?”寧妃先前的那些話,太後也聽見了,平心而論,她還是很讚同的,這也是太後一貫賞識寧妃的地方,有大局觀念,識大體。

寧妃卻沒有起身,她緩緩道:“今日的事,是為了查明毒害皇後娘娘的真兇,皇上既然讓人押下承乾宮、延禧宮和我翊坤宮的宮人,自然也是懷疑安嬪與臣妾。”

“臣妾不該插手此事,可陽雪與穗禾從小伺候臣妾,臣妾待她們如自己妹妹一般,陽雪已死,臣妾無論如何也不能眼睜睜看著穗禾再有危險。陛下,臣妾的清白,臣妾自己來證。”

寧妃露出一抹淒慘的笑,隨即忽然起身,沖向那持劍的禁衛,在禁衛驚恐的眼神中握住劍身,捅向自己。

“啊!”

“娘娘!”

“寧妃!!”

現場頓時一片混亂,全福海尖著嗓子,讓太醫救人。

蔣淵也沒想到寧妃會以命自證清白,那決絕的姿勢卻無半點作假,蔣淵有些被震驚到,今日的寧妃當真是給了他極大的震撼,他竟生出第一次認識寧妃的錯覺。

而另一邊,祁黛遇也被寧妃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到,對自己的懷疑產生了些許動搖。

難道寧妃真的與此事無關?

有了寧妃這一茬,剩下的宮人除了穗禾都被帶走,他們會接受審訊,但暫時逃脫了死亡威脅。

祁黛遇和聶芷瑜簡單說了幾句話,各自回宮。

天邊已經露了魚肚白,今日的宮道上出奇的安靜,言荷等人還沈浸在之前的血腥裏,也沒有說話。

祁黛遇胃裏是翻江倒海的惡心,有些木然機械地走著。

直到突然聽到了壓抑的、傷心欲絕的哭聲。

石榴扶著祁黛遇的手不由抓緊,惶恐道:“主子,這聲音……”才死了那麽多人,她很難不想到一些可怕的事。

祁黛遇也被嚇了一跳,但細聽那哭聲,不像是成年人,倒像是小孩子的,還有點耳熟。

她讓小李子他們在附近找找,最後在一口水缸裏找到了發出哭聲的人。

“大皇子?”祁黛遇一楞,看見大皇子穿著單衣,蜷縮在水缸裏抽泣著。

小橙子忙把大皇子抱出來,祁黛遇蹲下,握住大皇子冰涼的手,“大皇子怎麽一個人在這?冷不冷?跟著你的宮人呢?”就算承乾宮的人都被帶走,但皇上肯定單獨派了人看著大皇子的。

小胖墩哭得眼睛都腫了,“惠娘娘,母妃死了,我沒有母妃了!”

小孩的哭聲總是惹人傷心,祁黛遇心中一酸,“大皇子……”

“惠娘娘,他們說,我母妃是壞人,她犯了錯才會死。先生說,犯錯了就該受到懲罰,可是我不想母妃死。我還沒有長大,還沒有把母妃接到王府裏,我不想母妃死!”

大皇子哭得幾乎要抽過去,他理解不了大人之間的仇怨,也不了解生母在最敬重的母後中毒一事上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他只知道,那個會讓他少吃點,讓他好好爭氣的母妃不在了。

他再也見不到母妃了。

祁黛遇想說一些寬慰大皇子的話,可看到孩童稚嫩純真的眼睛,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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