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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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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第二十二章

有了袁家公子和朝蕓縣主這一八卦, 圍場之行的重點悄然偏移。

那袁子實被按在長凳上,胳膊粗的仗棍打下去,剛開始還能聽見袁子實的痛叫, 漸漸的,竟是一點聲兒都沒有了。

似乎連林子裏的鳥都不敢叫出聲。

這一刻, 皇家威嚴盡顯無遺。

不管這杖刑有沒有暗地裏的“技巧”,但那袁子實身下明晃晃的血似乎在告誡著眾人:看, 敢對皇家不敬, 這就是下場。

且不談那袁老夫人聽聞孫子去了半條命當場就昏了過去,總之,原定的狩獵大比, 不管是參賽的還是觀賽的,都沒有心情, 秋狩草草收場,皇帝下令擺駕回宮。

聽說這次秋狩後, 不少膽子小的女眷一回去就病了,一時間京城的藥價都貴了幾分,這且是後話。

結束了短暫的“秋游”,回到宮中,祁黛遇又恢覆她每日兩點一線的生活,日子雖然無聊,卻也安穩。

妃嬪們回到宮裏本想看淑妃笑話的, 可惜淑妃早有準備,推托大皇子身體不適又告了一個月的假, 躲在承乾宮不出門。

皇後乘勝追擊, 直接讓敬事房撤了淑妃月子結束後本該添上的牌子,美名其曰:大皇子既然病了, 淑妃貼身照顧難免傳染病氣,不宜伺候皇帝。

皇後做事敞亮,雖然撤了淑妃牌子,卻下令太醫精心照顧,還賞賜了許多好藥材給大皇子。

淑妃不僅不能生氣,還得笑著行禮道謝。

一時間,宮中的風全吹向了坤寧宮。

坤寧宮中,梅意等人最近走路都輕快了幾分。以往皇後地位雖然也穩固,但淑妃仗著嬌寵偶爾也敢駁坤寧宮的面子,皇後娘娘為了彰顯中宮氣度,不得不忍讓。以至於有些頭腦不清楚的,竟以為承乾宮勢大,紛紛去討好淑妃。

如今終於叫他們知道,誰才是這後宮中的女主人了!

“叫他們成天勢利眼,姐姐剛才可瞧見徐繼來有多諂媚?哼,以前讓他辦一件事拖拖拉拉的,得去幾回才能辦成,今日卻這般利索!”菊意端著毛料邊走邊道。

徐繼來是內務府的總管太監,頗有些權利,為人圓滑,唯利是圖。許是見淑妃生下了大皇子,這人便動了心眼子,暗中接觸承乾宮的人,他以為皇後不知道,殊不知皇後早就看在眼裏。

適才皇後派梅意菊意去內務府拿一些冬日的毛料、衣料小樣、宮裝圖紙,好定下冬日要分發的宮裝樣式,那徐繼來一見二人便笑臉相迎,聽完來意後更是忙前忙後,不過一刻鐘的時間便把所有東西備齊了。

梅意心裏雖然也有這種感覺,但她性子穩重,看了看周圍,“這些話別在外面說,不可壞了皇後娘娘聲譽,讓人以為我們坤寧宮的人輕狂。”

菊意吐了吐舌頭:“梅意姐姐,我知道的!”

兩人轉過一道彎,進了前殿書房,皇後正坐在桌前看上個月宮中的花銷賬本。

梅意:“娘娘,東西拿來了。”

“嗯。”皇後放下賬本,“這是今年的料子?顏色看著不怎麽鮮亮。”

她上手翻著,這些料子裏,既有皮子、也有各種錦緞小樣。

梅意:“都是往年常選的顏色,畢竟是冬日,冬裝坐起來麻煩,在顏色上就沒有太多可挑的了。”

皇後搖搖頭,“今年不同。之前陛下為先皇守大孝,宮中用度自然也要樸素節儉,可如今皇上登基已有三年,這宮裏也該添些鮮亮的顏色。尤其年後開春還要選秀,總不能秀女們百花齊放,後宮妃嬪卻一水的淺藍淺綠吧?”

“退回去,讓他們抓緊時間,換一些顏色好的。”

梅意:“是。”

接著又是看宮裝的圖紙,皇後還是不滿意,“太素凈了,讓他們重新畫制。另外,每位妃嬪,除去常規的四套外,在原有位分上添上一級,也制作四套。”

梅意和菊意面面相覷,在原有位分上添一級的宮裝?難道……

皇後按了按有些疲憊的眼角,看向窗外,院子裏的樹落葉紛飛,冬天真的來了啊。

有小宮女進來稟報:“皇後娘娘,祁婕妤來了。”

“嗯,帶她進來,梅意,去小廚房端一碟板栗糕,再端一壺熱牛乳來。”

冬天是真的來了,祁黛遇站在坤寧宮的院子裏,縮了縮脖子,這冷風呼呼地往後頸脖子裏灌,她背後一陣激靈。

皇後突然派人來請她到坤寧宮說說話,祁黛遇心中忐忑,有一種被領導叫去談話的感覺。

由小宮女領著進了前殿書房,皇後娘娘手中拿著一個小噴壺,正澆灌著書房角落的一盆文竹。雖然天氣漸冷,但坤寧宮炭火旺盛,那盆文竹依舊郁郁蔥蔥。

“皇後娘娘安。”祁黛遇行禮道。

“來了?坐。”皇後示意人給她搬來一個凳子,凳子上鋪好軟墊。

祁黛遇溫順坐下。

“叫你來也沒什麽事,不過是說幾句家常話。本宮記得,你身邊伺候的人,是當初剛搬進後宮時指給你的,他們照顧你幾年,可曾精心?若有怠慢的,你只管與本宮說。”

祁黛遇想想,如今衍慶居裏,貼身伺候她的兩個大宮女是石榴葡萄,這兩個她最熟悉,用著也趁手,沒覺得不好。再有四個小宮女,分別是梳頭的蘋果、管針線的香梨、管茶水的紅桃和管飲食的蓮霧,其中她比較熟悉的是蘋果和蓮霧,香梨和紅桃接觸不多。

衍慶居還有兩個灑掃宮女,小鐲兒和小環兒,才是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平常都見不到祁黛遇的面。

再就是兩個太監小李子和小橙子了。

小李子圓滑些,愛鉆營卻也貼心,小橙子老實木納些,至今還在跟著學本事。

要她說,這些宮人都還不錯。

別的不說,只看過去三年原身臥病在床,毫無聖寵,這些人都沒有另擇別主,盡心盡力地伺候著,就算不錯了。

至於這些人裏有沒有包藏禍心或是別人派人的釘子,祁黛遇覺得沒必要想那麽多,與其疑神疑鬼勞心傷神,不如順其自然。

於是,她回答皇後:“他們手腳雖粗笨些,還算盡心,嬪妾用著也習慣了。”

這一看就是謙虛的回答,皇後也聽懂了,也沒在糾結這個問題。而是說出了這次讓祁黛遇來的真實目的。

“以前,你身子不好,本宮想著你能安穩度日便已足夠,可如今你已大好,正是年輕貌美之時,若惶惶度日,豈不是浪費好時光?”皇後放下水壺,便用帕子擦手,邊坐下。

“祁婕妤,你是怎麽想的?”

好家夥,還真是領導談話啊?祁黛遇不僅聯想到,上輩子園長問她下學期教學計劃的場景,最好多招點生源,提高園區KPI。

現在皇後說的話沒什麽差別,就是在暗示她別鹹魚了,趁著年輕好好幹升職加薪!

祁黛遇低著頭:“嬪妾人微言輕……”

對不住了皇後娘娘,她只想躺平,不想奮鬥。對她來說,婕妤這個位分挺好的,不上不下,上面的瞧不上,底下的不敢亂來,她每個月拿著點銀子就能快活過日子。

比她在現代悠閑多了。

上進?她上輩子就是太上進了,所以才會穿到這兒。

見她表態不明,皇後直接道:“明年就要選秀你是知道的,到時候宮裏會進一批新人,雖說充盈後宮是應該,但人一多,麻煩也會多。祁婕妤,世人皆道後妃風光無限,卻不知這宮裏哪怕是筆墨紙硯、夏日的冰、冬日的炭,都是有限度的。東西的數量一成不變,人少,眾人得到的就多;人多,眾人得到的就少。”

“而能決定多少的,一看位分,二則,陛下說了算。”

“祁婕妤,本宮便與你直說,有你我之前的情分在,若你心中想爭氣,本宮亦可推你一把。”皇後看著祁黛遇的眼睛,“但你若是……本宮固然可以看在私人的情分上暗中照拂與你,但明面上,你便只是祁婕妤。”

孤立的、無甚寵愛的、只是婕妤位分的祁婕妤。

祁黛遇到此時才明白皇後的目的。

皇後是在要她表態,是安於現狀還是追求榮華。

如果是後者,有前塵往事她們便是天然的盟友,皇後不介意助她一臂之力。畢竟皇後深知,她不可能阻止皇帝寵愛嬪妃,那不如推一個她交好的嬪妃上位,壯大自己的勢力。

而祁黛遇要是選擇前者,那皇後只能放棄栽培她而是另選她人了。選擇誰皇後也說了,明年就有新人進宮。

祁黛遇這會兒是真糾結了。

在來坤寧宮之前,她的想法無比堅定,可剛剛皇後一席話卻動搖了她。

這宮裏的一切資源都是有定數的,妃嬪們互相爭鬥,爭的不僅僅是帝王寵愛,她們更多的,是為了資源在鬥。

其實和職場打工人沒什麽不同,只是妃嬪們升職加薪的渠道太少,獲得皇帝寵愛是最快最好用的一條,所以看起來她們是在為了一個男人爭鬥不休。

祁黛遇有些無語凝噎,難道都穿越了還得卷生卷死嗎?

兩輩子都是打工命?

不不不,這輩子還是不一樣的,祁黛遇心中搖頭,她已經超越很多人成為權貴階級。

她還有得選。

於是,她坦言心中所想:“皇後娘娘,未來要如何,嬪妾也不知道。只是嬪妾病了三年,在這三年間每天與藥物相伴,形容枯槁,日子實在無趣的很。如今身體好了,嬪妾不想未來,只想好好松快肆意些日子。”

若是日後真被人踩到腳底,那再鬥唄!

這樣的話,已經表明祁黛遇志向,皇後雖然心中惋惜,卻也沒再勸。

“既然你有所決定,本宮也不說什麽了。”

兩人又說了些閑話,看時辰不早,祁黛遇主動請辭。

待她走了,菊意給皇後添茶,“這祁婕妤未免太不知好歹,皇後娘娘您擡舉她乃是她的福氣,她竟敢推辭。”

皇後聞言看她,眼神中威嚴頓顯。

菊意手一抖,顧不得被燙紅的手,急忙跪下去:“奴婢失言。”

梅意接替她繼續倒茶,“你如今愈發輕狂,誰的舌根都敢嚼了。”她看著皇後的臉色,“今日去內務府,連徐繼來都要看你臉色!”

她不是告菊意狀,而是暗示皇後菊意雖然嘴上不把門,卻很忠心。

菊意紅了眼眶。

皇後輕輕吹拂茶水,慢飲一口,“去廊下跪一個時辰,下不為例。”

菊意連忙磕頭:“謝皇後娘娘開恩!”立刻退了出去。

皇後尤擰著眉,“等有了空閑,讓蘭意給坤寧宮的人緊緊皮,年關將近,本宮不想出任何差錯。”

“是,奴婢知道了。只是娘娘,菊意的話雖然難聽,細想卻也不無道理。您重視祁婕妤,可祁婕妤若毫無所用,何必再為她費心神?”

“她雖無寵,本宮瞧著,還是懂些為人處世之道,心有玲瓏,若是教導一番,未必不能為本宮分憂。苗美人到底性子急了一些,有些事本宮便是想也不敢讓她做。可惜,祁婕妤自己不想立起來,本宮也不能強迫。”

整日籌劃,皇後自己也覺得累,她想找個腦子好的人分擔壓力,這些天觀察下來,覺得祁黛遇還不錯,哪想祁黛遇不肯上進。

“只能再等等新人了。”皇後嘆了口氣,“將賬

本拿過來吧,趁天色還早,本宮再看看。”

這廂,祁黛遇剛出正殿,發現蘭意正候著她。

“婕妤家裏來信了,正好您來了坤寧宮,便親手交給您。”

她家又來信了?

祁黛遇心裏疑惑,接過信,等回到衍慶居,才開始看信。

看完有些驚訝。

她這個便宜爹,轉性了?

尤記得上一封信,祁才商是找她要錢的,為了給她大哥娶媳婦。當時祁黛遇回信拒絕,表示錢沒有,要娶媳婦自己想辦法。

結果她爹真讓她大哥自己去想辦法了,而她大哥真靠自己娶到了媳婦!

就是這新大嫂吧……祁黛遇有些牙疼。

說起來,這位新大嫂的家世比祁家要好很多。

新大嫂名喚郎天玉,其父是乃五品指揮僉事,任雲南駐守軍守備。那為何這樣的人家會看上祁褚褚?

因為郎天玉也是個二婚,準確的說,郎天玉是個寡婦。

郎天玉前夫怎麽死的信裏沒說,信裏只說郎天玉前夫死後,她就回到在京城的外家居住,她外家祖父是國子監司業,祁才商的頂頭上司……

聽聞祁才商的兒子和離,那位老大人想到家中外孫女恰好喪偶,便有了說媒之意。

畢竟本朝雖然不禁止再嫁,但寡婦的名聲總是稍微難聽一些,郎天玉的婚事一直是老大人心中的疙瘩。外孫女想再嫁一個頭婚的男子困難,二婚的卻沒那麽多講究,何況嫁到祁家還算是低嫁,祁家沒道理拒絕。

祁才商這個下屬老大人非常了解,他的兒子老大人也見過,心中還算滿意,就與祁才商提了此事。

如果同意,彩禮什麽的都好說。

祁才商沒有一口答應,而是回家問了兒子。

結果祁褚褚只問了兩個問題:郎天玉是否比前嫂子漂亮?郎天玉是否比前嫂子溫柔?

祁才商回答:是。

祁褚褚立刻答應。

兩家的親事定得極快,信裏說一個月後就辦喜事,得趕在年前,因為過了年,祁褚褚就要和新媳婦遠赴雲南,投奔老丈人……

就這,還不夠祁黛遇驚訝的。

更讓她驚訝的是,祁才商要升官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她上封信的刺激,祁才商人到中年突然迸發鬥志,要為兒女闖出一片天。

他還挺會鉆營,知道國子監是清水衙門,沒有什麽實權,毅然決定“跳槽”。祁才商沒想著討好上官,而是將目光瞄準了祥親王。祥親王是老牌勳貴,在一眾式微的勳貴中依然□□,更是擔任宗人令一職,負責宗室事物。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祥親王的能量還是很大的。

而恰好,祥親王有個眾所周知的毛病,喜歡養鳥。

傳言祥親王府的後花園被各種鸚鵡、金絲雀等占據。

祁才商投其所好,搜羅家中所有財產尋到了一對兒相思鳥,還為其編造了一段纏綿悱惻催人淚下的愛情故事,成功奪得祥親王青睞。

而恰好,祁才商的上官那位司業大人想給外孫女說媒,下屬成了外孫女未來的公公,這吏部年終考評能不給“優”?

祁才商捧著考評為優的卷書到祥親王跟前,委婉地提出了自己想換個部門的想法。

祥親王逗著相思鳥,揮手就給答應了。

“王爺說,等年後便讓為父去工部營繕所報道。”

工部營繕所所正,正七品。

不僅調離國子監,還升了一級。

祁黛遇都佩服便宜爹爹的謀劃。

不過此番謀劃能成,不僅是因為拿捏住了祥親王的喜好,也是因為祥親王的大舅子,乃工部左侍郎……讓大舅子調個官,小菜一碟。

不過八品小官調任七品小官,皇上壓根不會註意這種事。

祁黛遇感嘆家中變化之大,結果看到信尾,臉又黑了。

她那便宜爹寫道:“女兒啊,為了你們仨,爹爹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再操勞半輩子又如何呢!只是家中錢財用盡,真是一粒米都沒有了。馬上就要過年了,你奶想喝點肉粥……”

最後還是找她要錢!

祁黛遇怒而將信反拍到桌上,沒一會卻冷靜下來。

這一次便宜爹說得應該不是假話,家裏估計是真沒錢了。

官員的俸祿是一年一發,她家中那幾分薄田的租金也得年關才能送到。

思及此,祁黛遇走到內室,拿出五十兩,接著叫來葡萄。

“去庫房看看我有什麽東西,布匹綢緞之類,能送出宮的。”這些是葡萄管著的。

她大哥娶妻,雖是再娶,也得送禮。

衍慶居很多物件都是婕妤份例,印了章的,那些是不能送出宮的,唯有布匹一類,倒是無妨。

葡萄很快回報,“完整能用的,還有緞四匹、絹兩匹。不過顏色舊了些。”能留下這麽多也是因為主子前幾年臥床基本沒做什麽新衣裳。

祁黛遇就是要舊的,舊布說明她在宮裏過得也一般,可不能養成祁家伸手就要的毛病。要讓他們知道,自己這些,也是省吃儉用擠出來的。

“舊些也沒事,再怎麽也是宮廷之物,不算丟面。你將這些布,外加這五十兩銀子,托人送到我娘家。”祁黛遇另給了葡萄五兩銀子。

沒錯,托人辦事也是要給錢的。

葡萄拿著東西走了。這一下子就少了五十兩和六匹布,祁黛遇心疼得抽抽。

她突然有些後悔拒絕皇後的提議了,婕妤的份例不經花啊……

一夜狂風驟雨,落葉紛飛,枝頭荒涼,宣告著冬天正式來臨。

皇宮之中,宮人們都換上了厚衣服,值班的宮人將手揣在袖子裏,縮著脖子,時不時跺跺腳。

各宮的房門處也掛上了厚厚的暖簾,葡萄和小橙子提著炭火進了屋。

葡萄擦擦臉上的汗,“這鬼天氣,越來越冷了。內務府那幫懶漢,分點炭都拖拖拉拉的,要不是小橙子,還不知道得等多久!”

小橙子憨笑,“奴才在內匠所這些日子,也結識了幾個人,正巧今日負責分炭的公公與奴才有幾分交情,就先給我們分了。”

祁黛遇誇他:“可以呀小橙子,還會交朋友了!對了,上次讓你給你那師傅送禮,可送了?”既是去內匠所學東西,若是不給人點好處,人家憑什麽用心教你?所以祁黛遇撥了幾兩銀子給小橙子,讓他去送禮。

小橙子點頭:“主子吩咐的,奴才都記在心裏。也多虧了主子想得周到,師傅待我與其他徒弟沒什麽不同。”

“那就好。等你學成了,我可有好些物件等著你做呢。”

小橙子臉上全是激動之意,他是真心感謝主子把這給機會給了他,要知道,在這宮裏有個一技之長的奴才,比起其他宮人,前途更廣。若是有朝一日他伺候不了主子,便是去內匠所謀一個差事養老,也是不難的。

祁黛遇才沒想那麽多,她只高興自己那些“崽崽”都可以燒出來了!想想,到時候擺滿一屋子的各種周邊,那豈不是天堂?

京城開始下雪了。

短短半個月,已經下了數場雪。只是雪都不大,常常頭一天晚上下不到天亮就化了,這也導致宮道上總是濕滑,擔心大家走路滑倒,皇後就取消了請安,這下祁黛遇更有不出門的理由,便成天窩在屋裏,好吃好喝又不動,身上竟然長了些肉。

不過相比她原來瘦削的身材,多了這幾兩肉也不顯胖,反而讓人覺得健康許多。至少石榴她們都歡喜得很。

這天,衍慶居裏炭火烤著,炭堆裏偶爾傳出一股烤紅薯香或是幾聲栗子殼炸開的響聲。

小桌子上溫著熱牛乳。

祁黛遇窩在榻上,身上蓋著那白貂做的毯子。

小日子別提多美了。

只看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半空中,手上卻動作不停。

她最近沈迷一邊追劇一邊織毯子。

是的,她要織出一條毯子來!用灰色的羊毛線織出一條大毯子,這是個巨大的工程,整個冬天都有事做了。

就在這時,石榴走了進來,“主子,秦昭儀派了人來,說今日大雪,正是圍爐煮酒的好時辰,邀您去啟祥宮吃酒烤肉。”

祁黛遇眼睛一亮,“今日已到大雪了?”祁褚褚好像是今天娶妻來著。

家有喜事,值得慶祝,祁黛遇暫停光屏中的電視劇,起身,“既然秦昭儀相邀,也不好推辭。石榴,幫我換衣!”

換了件鵝黃色交領掐腰厚襦裙,外罩一件披風,抱著熱乎乎的湯婆子——湯婆子的裹子是那灰色兔子皮子做的,十分柔軟。

祁黛遇帶著石榴往啟祥宮走去。

出了門才發現竟下著雪。不大,落地即化。

紅墻黃瓦,黃瓦上還有些堆積沒化的白雪,這大約是皇宮最美的樣子。

秦昭儀處也是一片暖意,她別出心裁,將小爐子搬到門口,上面架著烤架,溫著酒。

“咱們倆就在這門口邊品酒邊賞雪,如何?也算是雅事一樁。”

祁黛遇就笑:“若你再到梅花枝頭收集一翁雪泡茶,就更雅了。”

秦昭儀突然捧腹大笑,祁黛遇不明所以。

笑到眼淚都快出來,秦昭儀終於停下,“你可知,還真有人用雪化的水泡茶?”

真的假的?難道這個世界也有紅樓?

秦昭儀滿臉笑意,“也是,那時你都還沒入東宮呢。”

秦昭儀請她坐下,將溫好的酒倒入杯中。石榴、蒲英則在一旁幫著她們烤肉。

祁黛遇品了一口酒,有些辣,但不知道是不是溫過的緣故,沒有想象中那麽難喝。她就著烤肉吃也能接受,便小口小口飲酌,沒一會兒,剛剛路上沾染的寒氣消散,整個身子都熱乎了。

秦昭儀邊喝邊講述往事。

“說來也是一樁趣事,寧妃娘娘你也知道,她那人最愛風雅的,她飽讀詩書自有氣質,我等是不如的。說是心裏羨慕吧,倒也還好,畢竟要我去讀那些詩詞歌賦,我聽著就頭疼,不是那塊料,自然也不想上進。可偏偏有人入了魔怔。”

“東宮裏有一吳淑女,原是陛下身邊伺候的人,太後娘娘榮恩,她得以開臉,封了淑女。太子妃也就是當今皇後嫁進東宮後對她也算優待。這吳淑女出身卑微,胸無點墨,大概越是缺什麽越想要什麽,她常常捧著一本詩詞臨窗而頌,偏偏連自己讀錯了字都不知道。就是這樣附庸風雅的人,遇到了真風雅的人。”

一盤肉烤好,兩人夾一筷子吃了,又碰了一杯酒。

”自寧妃被封太子側妃也入了東宮,那吳淑女便處處學她,不論是穿衣打扮還是言談舉止。直到有一冬日,下了一場大雪,寧妃讓宮女去采幾支雪後紅梅,吳淑女學她也去了。然後就聽到那宮女說‘雪後紅梅堅韌,連這翁雪都染上了紅梅清香,若是取回烹茶,想必茶水當中也有無限芬芳。’祁婕妤,你說說,這多好笑?”

“就京城的氣候凡是大雪必有大風,那風裏不知裹了多少沙土,,粘了大風的雪,只怕也是一股子土味兒,哪還有什麽梅香?偏偏吳淑女信了。”

又是一盤肉烤好,兩人再次碰杯。

祁黛遇覺得自己有些醉了,臉上熱熱的,還有些困意。

“她不但信了,還將雪水煮好的茶,送到了陛下跟前,問陛下喝後的感覺。”秦昭儀又捧腹大笑。

祁黛遇好奇:“陛下怎麽說?”

“哈哈哈哈,陛下說,‘這茶裏怎麽有沙呢?’哈哈哈哈哈。”

“噗!”祁黛遇想想那場景,還真夠搞笑的,養尊處優的太子殿下,怕是平生第一次喝到有沙子的茶。

她道:“我還真不知道這件事,也不曾聽聞那吳淑女。”原身進東宮的時候,東宮根本沒有吳淑女這號人。

秦昭儀:“都是些陳年舊事,那吳淑女後來大病了一場,人去了。”命運無常,若那吳淑女再堅持個一年半載,許是也能成為皇妃,至少皇家玉冊上能留下個名字。哪些現在,除了她們這些親身經歷過的人,還有誰記得東宮曾有個吳淑女呢?

不想這些,秦昭儀和祁黛遇對視一眼,又笑了起來。

清脆銀鈴般的笑聲隨著風傳到宮外,兩人正樂著,突然瞥見一抹明黃,“笑得這麽開心,在講什麽?”

皇帝?

秦昭儀立刻起身行禮,“嬪妾參見陛下。”

祁黛遇慢了一步,她站起來,酒氣有些上湧,頭腦愈發昏脹,“……嬪妾,參見陛下。”

蔣淵會來啟祥宮是心血來潮。

今日他批完折子,本想隨意走走松乏松乏坐僵硬的身子,突然想到自圍場回來後有些日子沒聽過秦昭儀的消息。招來全福海一問,全福海道:“秦昭儀在圍場時積食告假,回宮後天氣不好,皇後免了後宮請安,奴才也不知秦昭儀是否痊愈,奴才這就讓人去太醫院問問?”

一個積食這麽久沒好?

蔣淵搖頭,“擺駕啟祥宮。”

剛到啟祥宮,就聽見裏面傳出的清脆笑聲,似是遇到了極開心的事。

人在壓力大的時候遇到了高興的人自己的心情也會輕松,蔣淵不自覺笑笑,阻止了通傳的人,悄悄進了啟祥宮。

到偏殿處才發現祁婕妤也在。

祁婕妤與往常判若兩人。

一身鵝黃色的襦裙嬌俏,腰封勾勒出纖纖細柳腰,白皙的臉上浮著兩朵紅雲,眼神慵懶又迷離,還有幾分遲鈍。

看著比上次見時豐潤了些,減少了幾分病弱之態。

蔣淵眼裏閃過一絲驚艷。

他只是不喜柔弱病美人,但正常的審美還是在的。

此時醉酒的祁婕妤,他就覺得很美。

不過帝王喜怒不形於色,蔣淵並沒有將心中情緒表現在臉上,而是問道:“這是在吃酒?”

秦昭儀看了祁黛遇一眼,“今日突然起了心思,請祁婕妤過來賞雪,圍爐煮酒,打發時日。”

她讓人再搬一個矮凳到主位,“陛下可要一起?天寒地凍,喝點溫酒,也好暖暖身子。”

“對,暖暖身子。”祁黛遇附和道。

她知道自己恐怕是醉了,心裏有些忐忑,她從未醉過,也不知道醉酒後會幹出什麽,萬一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就糟了。只能靠腦海中最後的清明提醒自己,萬事跟著秦昭儀學就行。和秦昭儀一樣,至少不會出錯。

但她畢竟是醉了,太長的句子也記不住,只記得最後幾個字,就學了出來,卻不知道這樣顯得她有些呆。

蔣淵看她一眼,坐下來,“行,朕也喝點。”

三人圍坐在小桌邊,不知什麽時候,雪大了。

祁黛遇聽著秦昭儀問皇上在圍場時狩獵的事,皇上耐心地回答著。

她聽著兩人說說笑笑,獨自盯著門外大雪紛飛,伴隨著炭火偶爾的炸響,熱意拂面,酒意上頭。

她想睡覺……

蔣淵借著飲酒的動作瞥了一眼右手邊坐著的人,那人手撐著半張臉,目光迷離,偶爾頭一點一點。

不由讓他想到祥親王新得的那對相思鳥,互相啄羽時也是這樣一點一點地。

眼看著那腦袋要撞上桌子,蔣淵下意識伸出手。

祁黛遇半張臉落入溫熱的掌心,她下意識蹭了蹭。

滑嫩帶著些涼意的肌膚入手,蔣淵忍不住捏了捏,然後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對秦昭儀道:“祁婕妤醉了。”

秦昭儀輕笑:“原是個不會喝酒的,我倒高看了她。既然祁婕妤醉了,不妨麻煩陛下,將她送回衍慶居?”

蔣淵:“這——”

秦昭儀指著門外:“陛下,這麽大的雪,嬪妾可不放心祁婕妤自己回去,若是半路栽到雪裏,那可就糟了。就算沒有意外,這才吃了酒就吹寒風,以祁婕妤的身子,豈不得要她半條命?”

蔣淵想秦昭儀說得在理,這女人的確弱得很,就這麽吹著風回去,怕是年都過不了了。

“那朕送她一道。”

他要起身,石榴立刻去扶自家主子。

祁黛遇一站起來,更是頭暈目眩,“不行,我暈……”眼前一切都模糊不清,她也分不清誰是誰,下意識想找一個支撐,臉還貼著蔣淵的手,她順勢就倒在了蔣淵懷裏。

“石榴,快扶我到床上,我想睡覺。”她喃喃道。

“主子……”奴婢在這邊呢!石榴都不敢看皇上的臉色。

蔣淵表情不變,垂下頭就是祁黛遇酡紅的臉,醉成這樣,只怕放開她就得栽進雪裏。

他微微彎膝,直接將祁黛遇打橫抱起來,往門外走。

石榴連忙去拿自家主子落下的披風。

眼看皇帝抱著祁婕妤上了龍輦,大雪模糊了聖駕,蒲英小聲道:“主子何必將陛下推到祁婕妤那兒?”明明皇上來的是啟祥宮。

秦昭儀坐回去,給自己倒酒,眼神中並無多少落寞,“急什麽,皇上本來也沒說要留宿在啟祥宮呀。何況,她之前幫了我一次,我總得還她。”

人情這東西,還是不要久欠得好,早還早了。

再有,剛才皇上看祁婕妤的神色,她都看在眼裏,就算她不提,想來皇帝也不會留下來,不如她順水推舟,還能在皇上心裏留個好印象。

秦昭儀笑笑:“你也不必為你家主子擔心,不過這一次而已,還怕皇上以後再不來啟祥宮了?”

這個自信,她還是有的。

且不提啟祥宮這邊的後續,此時的衍慶居,可是熱鬧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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