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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朝日詩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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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整整一周時間, 時吟都在沈痛地反思,她為什麽對顧從禮這人抱有非分之想。

一邊趕稿, 一邊反思,夜夜熬得紅著眼眶, 心頭泣血。

《ECHO》是時吟的處女座, 出道作品,人生第一次的連載,她風雨無阻畫了四年,有一說一,拖稿歸拖稿, 工作態度和作品質量確實沒得說。

再加上是終章,是決戰, 是尾聲,出場人物很多, 節奏也要適當變化,時吟想要給她一個最好的結局, 每一根線條和表情變化都力求完美, 畫起來十分耗費精力。

《鴻鳴》的分鏡草稿也終於得到了責編大大的首肯, 眼看著八月將近,她原稿一頁還沒有開始動筆, 時吟也確實沒有時間給林佑賀的新連載做什麽參考。

她大致跟林佑賀解釋了一下, 對方是同行, 也知道她的工作量有多大, 十分通情達理善解人意地表示理解, 並說好以後有時間再說。

時吟覺得跟顧從禮一比,林佑賀簡直就像天使。

她正感慨,天使又發話了:【不對啊,你八月初的話,是也準備參加新人賞?】

新人大賞並不一定只有沒出道的新人才能參加,這比賽由幾家業內名氣比較高的出版社聯合舉辦,每年一次,擁有很高的曝光度和人氣。

並且,獲得前三名的作品基本上連載機會可以說是八九不離十了。

很多畫了很多年一直默默無聞的漫畫家也會挑這個機會,用自己精心準備的作品投稿,祈禱著自己能一舉拿到前三名和連載,嶄露頭角,一炮而紅,出人頭地,從此成為知名漫畫家之一。

像時吟這種,只有一部連載作品的,也算是業內的半個新人,而且說是天才漫畫家,也只是因為她的第一部作品就拿到了連載資格而已,人氣和熱度其實還遠遠不夠。

簡單來說,就是她的《ECHO》不夠紅。

連載期間也沒有掀起過太大的風浪,讀者回饋的人氣排名也一直在中等偏上的位置,因為最近快要完結了,才拿到了順位第五的最好成績。

用之前趙編輯的話來講,就是她的畫風太淡了,作為少年漫不夠激烈。

所以說,像甜味蘋果糖老師這種回回人氣前三名的真·天才少女戀愛漫畫家看不上她,也是不無道理的。

她是真的不行。

時吟這輩子第二次知道不行兩個字怎麽念,第一次,是高中決定去藝考的時候。

以前她也會覺得,藝考都是文化課沒什麽出路,又想上好學校的學生才去學的。

直到真正的進入到了那個世界,她才理解了顧從禮那句“藝術不是逃避,是選擇。”

畫室裏出來的人,沒有一個泛泛之輩。

他們不是退而求其次,而是更早的為自己的未來做出了選擇,這選擇僅僅是出於喜愛和對夢想的執念而已。

而那些為了逃避文化課程來學畫畫的,即使是到了這個新世界,以前該怎麽混還是會怎麽混,人生並不會因此就發生什麽變化。

整整一個禮拜,時吟沒再見過顧從禮。

顧主編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微信,沒有電話,沒露過面。不過新連載第一話分鏡草稿已經沒什麽問題了,時吟這邊的跨頁彩圖和原稿也暫時交不出,兩個人確實也沒有什麽需要溝通的地方。

《ECHO》的原稿還剩十頁左右,梁秋實幫忙找的新助手在第二天到位,時吟熬了三四個通宵,完成了全部的原稿。

剩下的兩天時間,她全部都用來畫跨頁的彩圖。

她色彩本就一般,跨頁彩圖這種重頭戲,更是完全馬虎不得。

到了周六,時吟已經連續一個禮拜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了。

所以當天早上九點半,門鈴響起的時候,她甚至煩得想打人。

那門鈴依然是每隔三十秒一下,不緊不慢,不急不緩,仿佛如果裏面的人不開,它就能這樣長久的,悠長的按下去。

時吟對這節奏隱約有印象,但是她現在睡眠嚴重不足,腦子裏全是漿糊和滿溢的怒火,並沒有克制的念頭。

她甚至沒問是誰,刷地壓下了防盜門。

顧從禮站在門口,修長的手指還懸在門鈴上方。

時吟靠在門邊上,歪著腦袋,瞇著眼,皺起眉,睡眼惺忪,混混沌沌地看著他,連叫他都懶得了。

顧從禮看了一眼表,確實是九點半了。

他進門,回手關門:“誰你都開門?”

“還有誰會這麽按門鈴?”時吟語氣裏的火藥味很重,帶著含糊的鼻音。

顧從禮垂眼,掃到她眼底青黑的陰影和帶著淡淡血絲的微紅眼白,眼神冰冷:“你昨天通宵?”

時吟困得睜不開眼睛,壓著火氣耐著性子:“我通了五天了。”

他一頓,緩慢地瞇起眼來,聲音放得很低,帶著詭異的輕柔感:“五天?”

“原稿和跨頁彩圖,周六之前交給你,不是你說的嗎?”時吟帶著強烈的起床氣,腦袋還暈暈乎乎的,煩得不行,語氣聽起來十分火大。

顧從禮突然就不說話了。

時吟等了一會兒,沒聽見聲音,緊閉的眼瞇了條縫。

男人低垂著眼看著她,睫毛低覆,陰影打下,淺棕的眸看起來暗沈沈,有些深,分辨不出情緒。

她眼一擡,他目光就移開了,從鞋架上抽了雙拖鞋出來,很自覺地進屋,手裏筆記本的包放在茶幾上:“去睡吧,不吵你。”

時吟也沒心思跟他再多說話,幾乎是閉著眼跌跌撞撞地沖進了臥室,隨手帶上房門。

這一覺直接睡到了晚上六點。

臥室裏濃郁柔軟的睡意沈澱,昏暗的房間一片寂靜,有那麽一瞬間,時吟有點恍惚,好像自己整個人都被世界拋棄了。

她眨了眨眼,肚子嘰裏咕嚕地叫,饑餓感驅散了那種莫名的錯覺,她坐起來發了五分鐘的呆,緩過來以後才慢吞吞地爬下床,捏了床頭的空杯子走出臥室,去廚房倒水。

客廳裏也一片昏暗,天空半暗,整個房子呈現出一種飽和度很低的灰紫,只茶幾上一塊,長方形的亮光。

像是一個,筆記本電腦的屏幕。

而那屏幕後面,緩緩伸出來了一個腦袋。

聽見聲響,腦袋轉過來,昏暗光線下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看見眉眼的輪廓和棱角分明的下顎線條。

薄冰似的聲線劃破寂靜:“睡夠了?”

時吟手裏捧著個空杯子,呆楞楞地看著他,嚇得後退了一步。

完全不記得家裏還有個人了。

時吟根本沒想起早上給這人開了門的事情,當時她整個人都是恍惚的,甚至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她張了張嘴,歪了下腦袋:“顧主編?”

顧從禮“嗯”了一聲。

時吟反應過來了,蹬蹬蹬地跑到門口,手裏水杯放在小吧臺上,去開客廳的燈:“您怎麽不開燈啊。”

“沒想到你會睡到天黑。”

哢嗒一聲,燈打開。長時間沈浸在昏暗光線下的兩個人齊齊瞇了下眼。

顧從禮一直對著電腦還好,只適應了一瞬,就揚眸。

剛睡醒的姑娘穿著個吊帶睡裙,赤著腳踩在地板上,腳丫疊在一起蹭啊蹭。低垂著頭,單手揉眼睛,淩亂的長發軟趴趴地垂下來,遮住白白小小一張臉。

等了一會兒,她適應了光線擡起頭來,又擡手拍了拍額頭,往臥室走:“您再等一會兒,我洗個臉清醒一下。”

進了臥室,時吟關上門,靜了五秒,對著黑暗的臥室眨了眨眼。

顧從禮在她家呆到了現在,就坐在外面沙發上,對著他的筆記本電腦。

而她,在臥室裏睡覺。

好像不是很科學。

按照重逢以後他被她摔了門以後轉身就走,罵一句傻逼記恨了個地久天長的行事作風,此時的耐心不但沒有讓時吟心生感動,反而有些毛骨悚然。

不過歉意還是有的,畢竟他真的等到現在是真。

時吟不好意思再磨磨蹭蹭洗澡了,飛快的洗臉刷牙,準備出去的時候動作一頓,垂頭,看見自己掛空檔套著的蕾絲邊吊帶睡裙。

她默默地後退回衣櫃前,翻出了內衣穿好,換上T恤和運動短褲。

所以說顧從禮這種鬼魂一樣的,讓人連衣服都來不及換的責編到底是為什麽會存在。

哪裏有消失一個禮拜以後突然一聲不吭周六大早上就來作者家的,哪裏有。

一邊默默腹誹一邊開了臥室門,時吟補足了睡眠,整個人神清氣爽了起來,除了肚子餓。

她蹦跶進廚房,端起水壺準備接了水來燒,沈甸甸的。

她眨眨眼,扭開,水壺裏滿的,蒸汽升騰,溫熱。

時吟伸長了脖子:“顧主編,您燒了水了嗎?”

顧從禮視線仍然定在電腦上,沒擡頭:“我不想渴死。”

時吟把水杯倒滿,咕咚咕咚一口氣灌了半杯進去,放下杯子往工作室走。

她這房子原本兩室,房間都很大,一間改成了工作室兼書房,裏面三面墻書架一直到天花板,從古今中外名著史典到各國漫畫都很齊全,時吟開了燈去開電腦,把畫好的原稿和彩圖都傳給了顧從禮,才出來,走到他旁邊,看著他接收打開。

“主編,您這電腦續航能力可太好了,什麽型號?”時吟由衷地問。

“六點了,”顧從禮答非所問,停了停,莫名其妙問道,“餓不餓?”

時吟老實的點點頭,“有點兒。”

她突然想起來,又“啊”了一聲:“主編,您午飯怎麽解決的?”

“外賣。”

時吟想象了一下顧從禮打開APP軟件叫了外賣回來,取回來以後捧著個十幾塊錢盒飯的樣子,覺得有點兒神奇。

他以前留給她的一直是神仙形象,不需要吃喝屎尿屁那種。

時吟小小的幻滅的一下,回過神來,還是不好意思:“讓您一直等了我這麽久,晚上我請客吧,主編,你有什麽想吃的啊?”

顧從禮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今天周六,你不出去嗎?”

時吟茫然,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啊?我不出去啊。”

“哦,”他突然笑了,電腦往前一推,人靠進沙發裏,淺棕的眸底一片清淺,“那在家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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