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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埋釘掛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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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埋釘掛物

王醫正另給喬山長開了藥,只有入口的,沒有敷貼,照他老人家的話說,“……腳踝的傷爛都爛了那麽多次,索性爛爛透,把膿血和腐肉全都爛個遍再來清理,利索得多。”

有種破罐子破摔的大徹大悟之感。

王醫正應勢在陳家住下,每日給喬山長摸脈,隨時調整診療藥法。

瞿老夫人原以為王醫正是江湖游醫,特將顯金和陳敷留下,“……別是來混吃混喝騙錢的吧?未曾聽說,哪個大夫會住在病患旁邊,每日摸脈調整藥湯……喬山長許久未出世,不知如今世道險惡、人心叵測,咱們需得幫喬山長掌掌眼才行。”

顯金:???滿頭問號。

你沒見過大夫住在病患身邊……不代表沒有呀……

別說這個時代,就是後世,有些權勢的家裏也是養著好幾個家庭醫生的呀!

顯金張了張口,不知從何解釋。

陳敷不耐煩聽他娘作井底之蛙的言談,蹙眉不耐煩地揮揮手,“您少打聽!王醫正可是正經太醫院出來的!和喬山長經年的舊識了!您不懂就別亂說話,叫人笑話!”

瞿老夫人也不惱,笑著指了指陳敷,高聳的顴骨裏似帶有無盡縱容,“你這個老三,兒子女兒都這麽大了,說話還像十年前一樣!”

瞿二嬸扯出一抹笑,難得地沒應話。

顯金若有所思地擡了擡眼。

陳敷也不耐煩他娘一天到晚考古,眉毛都快皺沒了,“您有事說事,我也忙,金姐兒也忙!沒功夫聽你瞎胡扯。”

瞿老夫人未見不悅,只覷了陳敷一眼,將目光轉向顯金,問起喬山長的衣食住行,“天氣熱起來,咱們陳家其他處可以晚用冰,甚至不用冰,喬山長處需保證盡早盡有,支出就從公中走,你務必安排好。“

顯金站起身,應是。

陳敷很想走,但正好上了一盤他喜歡的白玉八珍糕,想了想,便又將屁股落下了。

瞿老夫人掃了眼陳敷,又眉目含笑地看著顯金,“還有喬公子的起居也要上心。我後來才聽說他是平倭的功臣,科不科考都是次要的了,他是跟著百安大長公主一起回來的,前途早就明朗了。”

扭頭與瞿二嬸,語氣喟嘆,發自肺腑,“唉,運道是真的重要,就算不科考,喬公子也不愁什麽錦繡前程了。”

顯金擰眉,忍了三秒,發現自己忍不了,滿腦子都是喬徽頸脖下那道駭人的深入骨髓的疤,便道,“老夫人此言差矣,運勢很是重要,卻有得有命拿才行。”

瞿老夫人啟唇,正欲反駁,忽而想到什麽,話都到嘴邊了,硬生生地拐了個彎,笑容撐得有點吃力。

“是,也是這個道理。”

瞿老夫人笑道,“運勢也得落在良人身上。”

瞿老夫人不欲在此糾纏了,又問起顯金近日手上的事項,“……秋闈卷紙誰在管?”

向老板匯報工作,顯金態度還是很端正的。

“由趙德正管事負責,調撥在小曹村制作,恒記與我們的出工人數一半一半,出資也一半一半……市面上有七八家加入宣城紙業商會的作坊半賣半送這考試卷紙,宣城府這一兩月自南直隸八方而來的讀書人很多,幾乎都是沖著這秋闈卷紙來的。咱們家雖沒直接售賣,但大家夥也都願意來陳記看一看,捧個場,故而這一季的營業額度還算可觀。”

顯金將袖中卷成一卷的Q1財報遞給瞿二嬸。

遞出去半晌,沒人接。

顯金輕咳一聲,瞿二嬸如夢初醒,目光和顯金對接後好像被嚇了一大跳,整個人都快聳出去了。

顯金蹙了蹙眉,若有所思地再看了她第二眼。

瞿老夫人伸手接過卷軸,展開看,剛低頭就擡頭,把財報正面朝上放在小邊桌上。

“你做事,祖母自然放心。”

瞿老夫人再發問,“貢紙呢?貢紙進展到哪一步了?”

顯金答,“名報上去了,正等官府下文提要求。”

“以‘宣城紙業商會’的名義報的?”

顯金頷首。

本以為會迎接狂風驟雨,誰知只見瞿老夫人微微頷首後,欲言又止了幾番,問出一句話,“若是中選,之後還能再改嗎?”

顯金輕輕搖頭,“應該不能,直接上了內務司的簿冊,通了天了,再改很難。”

瞿老夫人不自覺地洩出一句低喃,“那還挺麻煩……”

顯金沒聽清,探身“啊”了一句。

瞿老夫人“噢”了一聲,瞬時坐直身子,道,“無事無事,只是說以商會的名義上貢,有些麻煩——若是得了讚譽,不好分業績,若是得了懲處,也不好劃責任,權責不清,大家夥容易起矛盾。”

顯金笑道,“原您是這個顧慮,您別急——我既設商會,自是陳家的人要穩坐上會長的位子,宣城的紙業發展得越好,咱別管是誰發展的,大家夥說起宣紙來,必定先說陳家。”

“同樣,能得多大讚譽,就能承擔多大風浪。若是上貢的宣紙惹了事,首當其沖自然也是陳家背鍋。”

顯金挺直脊梁,說起工作,有條不紊,頭頭是道。

“所以,咱們要在約束好宣城府紙業同仁的同時,幫大家找機會、闖路子,切忌拿文人相輕那一套做紙業。”

陳敷看著小姑娘侃侃而談的樣子,若他有尾巴,尾巴一定翹上天。

恨不得在顯金身上掛個牌兒,上面寫,“這閨女,我雖然沒生,但我全程參與成長,長成這個樣子,我功不可沒!”

瞿老夫人隨意點了點頭,又開了另一個話頭,“那咱們想好了做什麽貢品了嗎?”

顯金若有所思地投了第三眼,張口道,“還在思索。六月初,在會館,商會諸位老板會坐下來再作細商。”

瞿老夫人跟了一句,“六月初呀……時間很趕啊……”

顯金笑道,“不趕啊!還有整整十天呢!大家夥應當都有些眉目了罷!”

瞿老夫人耷拉下來的眼皮子動了動,低聲接了句,“是嗎……那六月初再說吧。”

想了想又問,“貢紙,一般而言,多久可見分曉?”

顯金老實答,“不知,熊大人只說尋常貢品都在十一月前運往京師。”

趕一個年終的deadline。

瞿老夫人臉色有些不好,“這麽晚。”

顯金不知為何瞿老夫人這麽慌,轉頭去看瞿老夫人的晴雨表——瞿二嬸的臉色。

只見,瞿二嬸藏在瞿老夫人身後,臉上的五官有些扭曲——眼睛和嘴角向下耷拉,鼻子卻不自覺地上下抽動,面頰上的肌肉走向也有些紊亂,像是心虛又像是可惜,還摻雜了幾分懼怕的抽搐。

顯金不著痕跡地收回眉目。

“宮裏的事,講究祖宗規矩,往前都這麽幹,今年會不會有變化也未可知。”顯金笑著答。

瞿老夫人矜持又緩慢地點了點頭,問了問顯金其他無足輕重的事,便叫二人先走。

一出篦麻堂,顯金停下腳步,側眸低聲同鎖兒吩咐,“讓狗爺給瞿大冒擺一桌、喝一喝,看老夫人近日說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

今天的情況不對。

瞿老夫人好似對她和陳敷都懷著無窮的縱容。

再加之瞿二嬸的僵硬。

顯金有理由相信,瞿老夫人必定沒憋什麽好屁——多半又想塞人進來,就像之前的趙德正……

這時候,一直留在績溪作坊的瞿大冒管事,就派上用場了——這顆釘子,瞿老夫人能釘,她就能往上掛東西。

一般來說,五六杯酒下肚,基本上能從瞿大冒這兒,套出她想要的東西。

做高管嘛。

猜對市場的心思很重要。

猜對老板的心思,也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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