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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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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廢墟

葉王府後方,七個人躲在一間被去了頂的房中。

葉月季手掐法訣,一簇簇碧綠柔軟的光線從雙手中生長出,向四周蔓延,隨後一條條光線逐漸淡化消失,僅餘下一條光線朦朦朧消失往葉王府的前庭方向。葉月季雙手合掌收功,忙向葉夫人匯報道:“夫人,葉家軍五路兵馬皆失去聯系,僅對葉王府前庭方向有靈力感應,其他方向皆無響應……”葉月季的聲音帶著抽泣。

葉夫人看著懷裏的寶寶,此刻她竟已安然睡去。葉夫人苦笑著在她額前輕輕一吻。“你爹一定要平安啊。”葉夫人擡起頭看向葉月季、僅剩的四個家丁和一位客商,“我們走!往後花園,那裏能通向禁林,現在唯有依靠他們了!”

葉夫人一行人繞過還可能坍塌的樓閣,躲著還不時掉落和彈起的碎塊,冒險穿越裂紋橫生的回廊。逐漸遠離爆炸中心,才終於見到一些建築的模樣,漂浮的塵埃和空氣中混雜的血腥味被風一陣陣地吹來。葉夫人用靈力撐起一個小護罩將寶寶包覆起來,為她阻隔開塵埃和血腥氣。沿著道路,一行人終於來到後花園門口。

“嗖”,一支暗箭在葉夫人背後直射而出!葉夫人迅速側過身用手一拍,將飛箭擋到一旁的石墻上。

“夫人!”

“月季,幫我抱一下孩子。”葉夫人將寶寶遞給葉月季,從腰間取下短木棒,手一揮,一柄碧藍色大劍出現。

數支箭矢齊發。

葉夫人橫大劍橫掃打落所有箭矢,扭頭對身後人喊道:“所有人,有一戰之力的皆戰!無法戰鬥的靠到我身邊來!”

七人中僅那位客商毫無戰鬥能力,又因葉月季懷抱寶寶無法戰鬥,二人便貼近葉花期身邊。其餘葉家的家丁忙將手上的鍋鏟、掃把等木制物件上的附加物一一除去,靈力運轉,把把綠色大劍皆著於手!

“沖!”躲在暗處的敵兵皆棄弩換刃從四面八方圍來。

一眾家丁的實力只在三階上下,與訓練有素的士兵一對一對戰完全落入下風,可環圍攻上來的敵兵足有百人!葉夫人實力雖至九階,但其七成靈力已用於抵擋方才爆炸的餘波。

情況危急,葉夫人招式大開大合,只得使出大範圍高消耗的劍技擊殺和擊退盡可能多的敵兵。兩招過,從正面湧上的敵兵立刻被撕開一片缺口,葉夫人閃入缺口中,手中大劍光芒大盛,雙手持劍回旋斬擊,周圍敵兵宛如被吸入一個漩渦隨後身死其中!

敵兵見狀暫緩了圍剿,觀察局勢,隨後又有百餘敵兵趕來加入圍剿,呈環圍之勢一面正面牽制住葉夫人,另一面則重兵圍剿葉月季和一眾家丁。一名原是掌廚的家丁沒能抵擋,倒落在血泊之中!

更多的敵兵襲來,一把明晃晃的長刀突然出現在那客商頭頂!

說時遲那時快葉月季踢起一腳將刀刃踢偏。敵兵剛欲抽刀,只見眼前一道藍光閃過,身首異處。

“你會抱孩子嗎?”葉夫人跳了回來看了一眼客商,隨後大劍再斬斷數把兵刃。

“我,我可以試試!”

“月季!孩子給他!你參戰!”

“抱好寶寶,保護好寶寶!謝謝!”葉月季將孩子交到商人手中,從腰間取出一根笛子,揮出大劍。

“月季!你打頭陣前往望月亭!”

“是!”

葉月季實力在六階高階,高出敵方士兵約兩個位階。葉月季熟練地施展著劍技劍法,很快便殺出一條通路。葉夫人斷後,一眾人且戰且走。葉夫人忽然註意到追兵之中有一人脫離團隊,掏出一個閃亮的法球!

糟糕!葉夫人心想,瞬間凝聚靈力於大劍之上直插地面,扇形的劍圈從地下逐層刺出!敵兵接連向後翻滾躲避拉開距離,卻不料最後一劍正對準那離隊手持魔法球的士兵!大劍從地面貫穿而出,那敵兵瞬間斃命!但手中法球封印已解,化作一道指引光束照耀天空!

葉夫人咬緊牙關喊道:“你們先走!”

隨即葉夫人縱身躍起向地面橫斬出一擊剛猛的劍氣,將石板地面直接斬出一道約兩米寬過一米的溝壕。緊接著葉夫人借力回旋再連續斬出數道劍氣將周圍的建築斬塌,崩碎的建築隨即將道路阻塞,揚起塵埃掩住眾人身形。

一眾人全力奔逃,只能見濃塵中碧藍劍光閃動。

葉月季一行人拼死奮戰終於將緊咬她們的圍兵殺滅,她們不敢多做停留,抓住這來之不易的機會,葉月季領眾人迂回行進,避開視線寬闊的地帶,不消一刻鐘終於趕到望月亭。

一道身影踏空而來正落在葉月季一行人前方。葉夫人早已收起了大劍,氣喘如牛,淡雅的衣裙上沾染著斑駁的血跡。

“夫人!”葉月季趕忙上前扶住葉夫人。

“我沒事,你們怎樣,寶寶呢?”葉夫人焦急地轉過身,看著僅存的四人,只有那名客商懷抱孩子沒有參與戰鬥,衣身還算整潔,其餘人皆有損傷。

“夫人請放心,寶寶沒事!”那位客商說道。

“謝謝你!”葉夫人走上前伸出手剛想抱過孩子,手伸到半又快速縮了回來。

“還是有勞您再幫忙抱抱孩子吧。”葉夫人溫柔的看著寶寶,“大家跟我來!”

葉夫人領眾人連忙躲到望月亭一角,一座巨大的假山下,半張口正想要說些什麽卻忽然楞住。葉夫人的眼睛瞪得渾圓,手搭在假山石上開始不住顫抖,蹭下一串細小的石子,映入眼中卻像是山體滑坡!

葉月季瞧出了夫人的異樣,剛想張口關心,就聽到葉夫人的聲音輕輕的響起。

“是他的氣息!四大鎮守之一的山……山鎮守,他為什麽會來這?難道……”

沈寂片刻,葉夫人仿佛回過神來,眼中亮起光。她轉過身細細地看著孩子,留戀的目光慢慢移到懷抱著孩子的人身上。

“可以告訴我您的名字嗎?”葉夫人淡淡地笑著。

“淩順財,夫人。”

忽然一道沖天的綠色光柱照亮整座葉王城,映照到葉夫人、葉月季、淩順財等人的眼中,卻並不刺眼,反而給人以柔和、溫暖……

葉王府前庭,南帝凝視著面前封住葉思歸的冰棺。空曠的廢墟上靈氣駁亂,擾動陣陣亂流掀起細小的石子石塊打在凸起的廢墟堆上發出雨聲。

“風。”

禦風者恰好落地。“在!”

“速將葉思歸完好送回軒轅族域,命長老院保住他靈脈經絡。”

“是!”

風鎮守禮畢,上前伸手輕輕放在冰棺上,隨後旋風驟起,一人一棺無聲無息地升向天空。

“火,你領剩餘兵將繼續清剿葉族氏人。左右隨我往禁林。”南帝威嚴道。

“是!”

南帝領左右二護法低空飛行,閑庭信步般欣賞著地面上抽象的“傑作”。忽然一陣強大的氣吸引了南帝三人的註意力。

地面上,一人靜靜站立在兩具屍體前,一對士兵從四面八方環圍而上,中間空出一方土地,那人站在中心,三個葉家家丁的屍體淩亂地擺在周圍。葉夫人身上沒有外露的傷痕,衣衫上可見血跡斑駁,但皆呈噴濺狀染在最外,臉上沒有血汙和泥塵,甚至沒有恐懼猙獰的痕跡,宛如沈睡一般。葉月季手上雖露著些外傷,但也姿容姣好,靜靜地躺在葉夫人身旁陪伴。

右護法落地。“山鎮守果然不辱使命,竟能殺掉葉後和她的隨從。”剛想伸腳一踢,卻被山鎮守突然釋放地氣勢逼退。

南帝靈運雙眼,地上屍身皆無生命氣息。

“好了!”南帝威嚴地阻止了地上的喧鬧,“去禁林”。

右護法聽令飛至南帝身後。三人飛過葉王府後流雲河的支流,見青草從河岸向遠處漸長,從低矮的灌木到高大的喬木,逐漸遮出一片比夜更黑的天。

三人懸浮在禁林的中心位置。南帝伸出手,一柄紋飾精巧的古文長劍泛著悠悠銀光赫然出現在面前,食指向下。長劍刺破音障卻停在一棵大樹的葉片上!

“嗯?怎麽不是空間轉移的結界,難道是……”南帝自語道。

南帝翻手變掌向上一招,銀光長劍飛回。南帝手握長劍,劍光愈明,劍身上鐫刻銘文浮空顯現。左右護法見此情景連忙退避三舍。南帝揮劍下劈,劍光凜然如月,銀光貫虹,欲將整片幽深郁林一分為二!但銀色劍光接觸樹林的一剎那,像是打在一道透明的屏障上,隨後劍光順著森林上空的結界向四面八方擴散,眨眼間整個陣界都被鍍上一層銀光。

“這是……葉思歸!原來那道光住……”南帝咬牙切齒,“朕不會讓你如願的,朕要讓你活生生地看到那一天!朕不在乎再過幾十年或是上百年!”

禁林逐漸被葉王府的火光照亮,但整片禁林卻異常寧靜,飛鳥不驚,夏蟲不鳴。

火焰從還未倒塌的建築內竄出,攀上還在苦苦支撐的木制立柱、房梁,掏空房屋內的一切,伴隨著一陣倒塌的轟鳴,火光飛躍到灌木上逐漸壯大、蔓延進而肆虐。

第一聲劇烈地爆炸是從葉王府的一十二間廚房之一傳來的,比夜色更深的濃煙煙翻滾著點點火星垂天而上,沸騰的油水燃起火迸濺著飛向遠方,流淌的油料披上火焰外衣如同大大小小的火蛇躥入後院、閣樓、門廊、花園……

又有幾聲爆炸聲響起,宛若天明般的光亮閃爍著交替照亮夜空!

夜色愈發深沈,山頂的葉王府化作一支光輝的火炬……

南帝軍已完全退至山腰,退到葉族氏人的住地。

並非所有的葉族氏人都聚到葉王府,大多數老幼和家丁都留守家中。聽聞門外街道上行軍腳步陣陣,一開始還有膽大的人出門詢問,而在說出自己是葉族氏人的瞬間便毫無防備的血濺當場!驚叫聲不約而同地從幾間房子裏冒出,但馬上尾音很快被手捂了下去。

很快,行軍的腳步停止,所有街道乃至一人寬的巷子裏都站立著士兵。忽然,不知從何處傳來的一聲駭人心魄的“殺”!所有士兵一齊操起武器破開門窗。尋常的家門根本頂不住士兵的攻擊,破門聲和驚叫聲一齊響起,緊隨其後的慘叫聲很少聽得完整。

少數家裏還有壯年,他們使出綠光大劍和全副武裝的士兵拼殺,但也不過是曇花一現頃刻雕敝。有站在房頂歇斯底裏叫喊的婦人,痛斥著士兵的慘無人道並用葉家的官兵壯膽,殊不知官門府上早已橫屍遍地……

有些地位的人家宅中,鮮血從大門口鋪到廳堂,就連學舌的鳥雀也慘死籠中……

有小小的火舌竄上房檐,但卻無人恐懼。

幸運的躲藏在屋內暗室、暗格的葉族氏人靜靜地聽著士兵大肆破壞地聲音。

軍紀嚴明的士兵只發出毀壞的聲音而口中絕不漏出任何一個音節。

葉姓的女人緊緊扣住自己的嘴唇,騰出手捂住孩子的耳朵,還有女人用被窩擋住寶寶耳朵,拿起玩偶娃娃激動地在寶寶眼前擺動,做起鬼臉,直到寶寶似睡非睡過去,才放松臉上的表情,涕泗橫流的面容扭曲得像個鬼臉。

“嘖!麻煩!一間一間屋子的清,這人得清到什麽時候!放火燒了得了!情報不是說這山腰區塊都是葉族氏人的居住區嘛。來人啊,毀掉這裏所有的水井、溝渠和供水管道,所有士兵撤離至最外圍,封鎖下山腰所有地帶!放火全部燒毀!”一個火焰中的身影放出話。

慘叫與殺伐聲漸小,街道上行軍的腳步又開始響起,並漸行漸遠。

直到聽不到屋外任何一點動靜後,房屋內幸存者們繃到極致的神經才逐漸放松下來,他們有的就這樣蜷縮著睡去,有的再過好一會才敢小心翼翼地慢慢挪到窗戶邊,從下往上正好能望見山頂,那耀眼的騰起高高的火光映得他們淚眼朦朧。不知又癱坐了多久,身體逐漸恢覆了知覺,一點一點支起身子往街道上窺探。街道上沒有一個敵人士兵,有從黑黑的巷道中冒出一兩個葉族氏人,他們謹慎地沿街道兩側翻看血泊中的屍體。

忽然他們都註意到,遠處的地平線亮了起來,卻又只亮起了一小段,紅紅的,跳動著一閃一閃。又一個方向也亮了起來,這次更近了些,看得更明,是火光!

不知是誰第一個喊出“救火”的號令,緊接著一聲接一聲此起彼伏乘著熱浪竄到每一個角落。剛昏睡過去的人們被擾醒,眼中的血絲又被繃得脹脹的。女人成了救火的主力,在她們發現家中的水被切斷以後,她們只得沖出門去,捂著口鼻翻越過同族人的屍骸,跑到水井邊卻看到數塊巨大的石塊已經將井口完全壓垮掩埋。她們沿著水渠走,水渠盡被土石瓦礫填塞,高出地面。

“池塘裏還有水!”

令人感到欣喜的消息幾乎瞬間就傳遍了整個街區。女人們在塘邊用器具舀水,然後飛奔著前去滅火。隨著越來越多人的加入,一方的火勢竟被漸漸壓制住。人們開始跳下池塘舀水,她們舀水的器具中越來越容易地出現魚蝦。

水不夠了!人們的嗓子眼也撕扯出疼痛提醒著她們。幹燥的空氣鉆進她們的肺絕決地帶走水分穿過喉嚨,發出風箱一樣轟轟的聲音。

“沒有水了!沒有水了!沒有了……”從遠處沿著水道跑回來的女人臉上奔湧著流水,“他們把流向這裏的所有水道切斷了,沒有水能流進來!他們守在外面放火,把我們完全圍死在城裏了!”

女人們頭頂的、手捧的盆和桶掉落地面上上呱噪著。人木在原地。

“別傻站著呀!火是救不了了,但我們的命還在啊!”

“對!趕緊的,家裏還有人的,值錢的東西都搬出來,還能搶救一下!池塘這裏,火是燒不到的。”

女人們又開始快速地跑動起來。很快,池塘邊就圍坐了一圈的老人和小孩。接著,一個個厚重的箱子,上著多重鎖的金屬盒子都堆積到老人和孩子身後,像一座厚實的圍墻。

女人們的腳步行動越來越漫,步伐越發沈重,體力和靈力終於抵不過炎熱幹渴和負重的雙重消耗,池塘邊蹲坐下來的年輕女人也越來越多。最後只有三個男人還在冒險搬運。

“別忙活了!你是要把命搭在這些死物件上嗎?”有女人講到。

“不忙這些了,但家裏還有兩罐水我得抗來,這東西現在就是命!”男人頭也不回地說道。

“現在你才想起來這是命啊!”女人接著諷刺道。

男人應該沒有聽到,身影融入到扭曲地光線中。

忽地一陣風吹過,火鎮守身上的火焰被吹淡了些,他突然一驚,連忙單膝下跪行禮道:“稟王座!請原諒屬下擅自……”

“燒的幹凈些。”冥冥中的聲音穿透風抵達火鎮守的耳中。

“遵命!”

火鎮守猛地擡起頭,露出上下兩排燦白的牙齒,臉上滲出的冷汗瞬間被蒸發,渾身驟然騰起烈焰,冷不丁地將身旁兩名傳令員炸出好幾米遠!龐大的能量和高溫在火鎮守的雙手匯聚,整個人被包裹在熾熱且明亮的火球當中。周圍的士兵退避著熱浪,身上的鎧甲被炙烤得滾燙,他們不得不淩亂的拋脫下甲胄,飛快地遠離。

火鎮守一聲大喝,雙手交會,兩團磅礴的火焰能量被壓縮到一起,隨即雙手舉手向天!

“燃燼——”

宛如流星般的火球從火鎮守的雙手逃逸,直指更為深邃的夜空!正當火球飛到圍坐池塘邊的人的頭頂上,火鎮守合和的雙手猛然向兩邊一拉!火球瞬間融散天空,燒卷了雲,扭曲了天,被燒得通紅的雲瘋狂翻卷著,噴吐出串串光火,傾瀉而下!

“焰天火雨!”

火鎮守舒展雙臂,翹首仰望,兩眼微睜,咧開的嘴露出上下兩排皓白的牙齒,臉上映著火光不停地閃爍。

幸存的圍坐在池塘邊的人們擡頭望見被燎灼的天空,張開的嘴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直到耳朵優先聽到一個打破沈寂一聲嘶吼。

“快躲!張開防護!”

三個男人最快站了起來,靈力聚上雙手,張開一方兩三米的屏障。所有還有力氣的人都站了起來,在扶著額頭搖晃片刻之後也舉起手。大小不一的淡綠色屏障終是將人們和那堵箱子盒子壘起的墻完全遮擋。

團團火球如雨般密集地砸落在房屋、院落、街道……火球中蘊含的能量在碰撞中肆意地迸發!房屋的磚瓦在爆炸中崩的四分五裂,碎片還沒落下又被另一波熱氣流炸起。實木的、玻璃的窗戶被毫無阻滯地擊穿,隨後爆炸的能量從房屋的內部湧出,噴吐出更多的光火,玻璃碎屑揚在空中輝映著光火顯得格外耀眼。砸落平地的火球掀起平鋪街道的石板,濺起的火花飛上房檐,勾勒出房屋的模樣。被熱流推出的衣裳、布簾燃燒著在半空飛舞,靈巧曼妙的身姿如同翩飛的蝴蝶。

砸落池塘的火球深深陷入塘底的淤泥中,隨後不出意料的爆開,泥點叛逆的飛到苦苦站立的人的臉上,一片一片,一波又一波,完全不在乎這些喜愛幹凈的人們的感受,緊緊地依附在她們的衣身上,貼近她們的皮膚,努力地拉拽著衣服下墜,有的甚至用窒息的吻糊住她們的口鼻!

有人站不住跪坐下來卻始終高舉雙手,有人直挺挺地與泥漿地面接觸……

小的屏障消失了,相鄰地屏障自主地撐開拉大。撐大的屏障不是恒定靜止的,它像心跳樣律動,忽大忽小,每一次正面撞擊火球的時候也都縮小一次,炎熱的氣流將人們的臉吹得通紅,然後屏障再撐大。人們終於沒辦法顧及這堵累贅的“高墻”,被迫從屏障中退下的人努力地把人都聚集,縮成越來越小的圓。

池塘被挖得更深了,濕熱腥臭的蒸汽令人作嘔。目力所及內的建築都在憤怒地燃燒著,濃煙厚重地慢慢盤曲向上,重新將天空染成深邃的黑。終於,不再有“天火”下墜,但這滿城已然像是燃燒的天空。淡綠色的防護罩依舊在支撐著,不時倒塌的房屋和爆炸還會掀起一層又一層難以忍受的熱浪。宛如一幅被火紅色染料浸染的寫實油畫一般,原圖上的風景輪廓一點點被染料覆蓋,想用嘴吹幹這不斷流淌的料水,卻吹得到處都是。

忽然,粗壯通天的煙柱被攔腰截斷,濃煙開始打旋,越來越濃,越發沈重,最後竟又落回近地上!這風像飲了烈酒的性感女郎,用觸感輕柔的指腹撩撥起火焰的狂亂的欲望!

這,不是自然的風!

原本散亂,肆意妄為的火焰在風的指揮下變得極有紀律,大火全都統一的朝著一個方向瘋狂蔓延!原本偃旗息鼓的火星子在風的鞭笞下重新爆發起噴怒,焰尾被風拉得老長,消弭著一切可觸及之物。

原本在池塘邊上的人都在火焰的觸角觸及之前跳落到幹涸的池中,緊緊貼靠著池壁。橘黃的火焰像一條地毯覆蓋在池塘之上,風火聲和鳴呼嘯!

人們身上的淤泥逐漸顯露出幹癟龜裂的模樣,水分被一點點抽離,像失去生命那樣從人身上掉下,砸到地上散成細粉。人們頭臉上的淤泥是落得最快的。臉頰和嘴唇上的泥點在離去前把自己龜裂的模樣印在了人們的臉面上。失去“泥裳”的人們很快就感受到了那難以忍受的灼熱,她們不得不蹲下身子,盡可能的減少身體與熱浪的接觸面積。有孩子的把孩子抱在懷裏,面對著池壁將孩子放在自己和池壁之間,將外衣脫下,用兩只手撐起,搭成一個小帳篷。行動不便的老人沒有央求也沒有發出難受的呻吟,老人艱難的將臉上的皺紋整理成一個笑容,展現給始終堅守著他的人,裂開的嘴唇滲出絲絲血紅,隨後身體猛地一抽,自絕而亡……

老人的家屬強忍著淚水,她們不能再失去寶貴的水分。人們相蜷縮著互依偎著,總有人的目光會望向頭頂這好似無窮無盡的火焰。她們胸腔的起伏逐漸猛烈,漸漸能從每一次的呼吸中品嘗到血腥的味道,她們的臉應是幹燥且蒼白,但又隱隱泛著紅。她們很快便發現,有比高溫還更快致命的東西——空氣!悶熱的空氣中漂浮著大量的粉塵沈澱往這池塘中。火焰瘋狂的攫取著空氣中為數不多的氧氣。人們用尿液浸濕衣物捂住口鼻,腥臭味和細小的液滴穿過喉嚨浸潤肺部,卻又引起胃部的強烈不適,反吐出更多的酸水。腸胃的痙攣又迫使肺部需要更多的氧氣,人們不得不放棄這一層過濾煙塵的濕布,大口大口的吸入空氣,但厚重地煙塵卻遭到肺部強烈地抵制,猛烈地收縮產生劇烈地咳嗽反倒吐出了更多的空氣。吐出了空氣又需要更多的空氣吸入……

咳嗽聲在池塘壁的回聲加持下變得十分震撼,人們能嗅到的血腥氣越發濃重。

忽地,遮蓋在頭頂上的“火毯”被掀了去,人們迅速從蜷縮的狀態下解脫出來,不顧池塘邊緣灼熱的地面,強頂著皮肉炙烤的疼痛呼吸到了一口較為潔凈的空氣。忽然,正貪婪呼吸的人們感到風從耳背處襲來,轉身,只見火焰正從對向襲來!她們迅速蹲下身子,但火焰沖撞池壁邊緣延伸下的觸角也觸到了人們。人們哭嚎著,又變作劇烈的咳嗽,最後戛然而止。不再動彈的人們,身上單薄的衣裳很快便燃燒起來,連成一片。焦香的氣味很快彌漫整個池底,沒多久又變成了刺鼻的焦臭味。

不遠處匍匐前進著一個男人和三個女人,身體裏為數不多的靈力維持著身體機能,葉家木屬性的靈力在火焰的高溫中被急劇消耗。瀕死時刻最後一點求生的力量讓一個匍匐的女人突然站起來,撒開兩條腿奔跑!還沒到兩步,她飄散的長發被引燃,系著捂住口鼻的布片也燃燒起來,像頂著一顆火球,嘶喊著倒下,沒了動作……不一會又一個女人停下了動作,接著是再一個,最後,男人伸出的手,指尖還是沒有觸碰到對面的池壁……

“我說,你來湊個什麽熱鬧!沒見我正玩的興起嗎?”火鎮守厭惡地對著天上那模糊黑點說道,“而且,你這風盤什麽時候能覆蓋這麽大範圍了?”

“王座有令,命我協助你鏟滅葉家,不得有遺漏,況且,你看不到你的火焰有多麽顯眼麽?!這樣下去怕是連麒麟山城都能望見!”風鎮守冷聲道,銀白色的流光盤曲在控風的雙手上。

“切!南境之地,盡歸王座!這烽火便是與王座作對的下場!”

“風盤——回旋!”

風鎮守雙手相對,交錯,劃圈。山腰上明亮的火環又改變了回旋的方向。

碰巧幸運打出地洞鉆出逃竄的碩鼠,在接觸這無形的風後,眼中竟緩緩失去了生命的色彩,毛發在火光中漸漸泛白,四肢腳步踉蹌,隨後倒地不起。樹梢上想乘風取巧的鳥兒卻在風中失去了羽翼,摔下折斷了翅膀,它不明白為何它早習以為常的風竟能奪走它的生機……

風火盤回旋了整一小時,風鎮守才從空中緩緩落地。一顆煙火升上天空,山上的士兵整齊有序地沿風開辟的通道撤離。士兵整齊列隊,踱步走過山腳的城區,不時齊聲大喊:“攘奸除佞!反叛已平!”

城區的居民縮在房子裏,聽著行軍口號嘹亮,如同過去葉家軍威武凱旋。人們望著山腰上的火焰漸漸向上蔓延,最後同山頂的“火炬”匯合。

整座山頭照明了整整兩個黑夜,暗了兩個白晝,直到第三天的入夜,濃重的、低的不能再低的愁雲,才吐出灰黑的雨點,將地上的光火全部熄滅,將天上濃重的黑,染到這片土地。地面上匯聚起灰黑的死水,死水潭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它們彼此接觸竟變成了活水,細細小小染進流雲河中,一時間分不清是水還是積聚著死水的地面。越來越多的魚拱破水面上的灰層,一張一合的魚嘴卻又吞下幾片紮實的浮灰,隨之便又嘔出來。過不多久,水面上便只剩下細如針氈的雨點鉆進浮灰的聲音。到了白天,人們能看到水面上深色的灰水中點綴著些紮眼的魚肚白。

城中的居民很少能熬到灰黑的雨下落的那天,他們借著火光趕路,踩陷著落灰留下一個個腳印。飛起的塵灰沾上褲腿,人們不時拍打著,卻讓塵灰的顏色印入長褲之中。還在下落的灰燼,飄飛著鉆進人們的口鼻中,讓人們猛地出氣,直到涕泗橫流。

還是風推走了葉王城上久久不散的烏雲,陽光和風卷攜來清新的空氣讓所有的植被都為之一顫,抖落骯臟的外套露出比初生時還嫩的新綠。從上游源源不斷淌下的流水洗去沈澱在沙石上的餘灰。清風掀起漣漪抖去河面上粘連的塵灰。和風雨露共同喚醒貧瘠土地下被壓抑已久的生命。

鶯飛草長後,寒來暑往。

清風乍起,試圖抹去瘡痍。一片樹葉掙紮著,借著風離開地面上的枝幹,它不知道自己將要到哪裏去,只知道現在還不是自己葉落歸根的時候。漸漸的,它被風帶到九天之上,那是它從未見過的景象,畢竟樹永遠長不到這麽高,向下望去,一片蒼茫。不知飄了多久,它甚至有些倦怠了,雖然離開了枝椏獲得自由,但自己的生命也開始流逝。它讓風將它輕輕放下,以便重新看到這邊大地,地面星星點點。它懷疑是不是風弄錯了,它要去的不是天上,但風沒有回應,讓它靜靜地飄落。它看到那些“星子”近了,星星點點連成一片,這一片那一片,似乎還能聽到“星子”的嬉笑聲,那是它從未見過的景象。當黎明的曙光撕開嶄新的一天,葉子發現自己快要回到大地的懷抱,它在樹頂用最後的一點生命力舞蹈,任風推著它爬上山崗,翻過頹圮的圍墻,蕩過一個雜草叢生的庭院,踏上青色的石階一級一級,環過這座廢棄的樓宇,看到模糊的雕梁畫棟,但葉子看不懂。它輕松的跳下臺階,又看到了林海。它最後一次要求風,將它送到那片林海。這片葉子最終落在一只白玉色的手上,這人高大非常,通體呈白玉光澤,十指相扣放於胸前,作祈禱狀,下巴輕輕抵著手,目光似乎正盯著這片殘葉。最奇怪的是,這人的背後還生出一對巨大的翅膀,半舒展著,葉子的心靜終於下來了,就像這人一樣……

風是耐不住性子的,它只知道行走、奔跑、撒開步子飛奔,一路上不知道卷起多少片樹葉,它一路北上,經過大峽谷,戲弄了數個城鎮和村莊,呼朋引伴叫來雷雨,讓人群奔跑。風好強,喜跟人賽跑,它覺得人很有意思,兩條腿跑不過時就會變成四條腿。跑渴了,它奔向河流,揚起浪花朵朵,將河面上的船帆吹的鼓鼓的,這樣又能和自己賽跑。

河流交匯,匯成一條大江,這便是人境之中最長且大的河流——洛川江。與洛川江相望的一座城市便是望川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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