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文康說得都在理，但是都不足以成為他脫離朝廷的充分理由。秦蘿向前一步，手微微握成拳頭捏在面前。

“其實文大人心裏有愧於國家，是不是？”秦蘿一襲紅衣如火，潔白的臉上一臉聖潔。雖然沒有充分的經歷過塵世，但是秦蘿大概也能看懂一些。

秦語微微吃驚，這話她也想說，可是始終都是在思考到底該怎麽說才好。想不到皇姐竟然搶先了一步，不過也好。

“此話怎講，微臣不是很明白。”文康劇烈的咳嗽了兩聲，心裏倒是暗暗吃驚。

莫非今日，這二位是來要挾自己的，可是要挾自己用這樣的理由未免太小看自己了吧。

“你覺得之前的你助紂為虐，做了很多錯事。一來是要避嫌，二來是無臉面對天下百姓，你自認為脫離朝廷才是最好的結果。”

秦蘿在一旁分析得頭頭是道，這話聽在文康的耳朵裏就不是什麽滋味了。就好像被人剝開了衣服一樣，無臉見人。

“當然不是，我文康從小過慣了閑雲野鶴的生活，不想再次被朝廷的事情束縛，而且我之前也確實做錯了很多事情，現在是時候該離開了。”

文康辯解，不過理由並不充分。他驚訝於秦蘿的厲害，就算秦蘿流落在外，也絲毫不比在皇家耳濡目染的秦語見識少。

“錯了，文大人不過是在逃避事實，其實真正的問題一個都沒有解決。如果你非要為了這國家好，你最好還是將功贖過，現在這個國家需要你。”

秦蘿目光堅定，這話真的不是威脅，要是這文康真的不願意回到朝廷，那就是殺了他又如何呢？不願意回去的始終都是不願意回去的，現在的秦蘿是在動之以情。

“這……啟稟皇上，微臣並非不願意回到朝廷，一來現在天下太平，我相信以皇上的聰明才智足以應對。二來，微臣老矣，只想跟隨這一群家丁老小，過上自己喜歡的生活。”

文康跪在地上，面目嚴肅，好像鐵了心一般。其實他的內心也有過動搖，但是文康早就想歸於市井，感受美好的生活了。

“公主也不必費心，我去意義絕，早年在皇宮之內，我就想向東貴妃遞交辭呈，諸多原因阻礙了我。現在，我只想安心完成以前的心願。”

文康叩頭，局面一度有些僵持。這文康的關註點到底在哪裏，秦蘿一直在思考。

“文大人，我有一個問題不知道當問不當問。”秦蘿靈機一動，想到剛剛來到府上時的一個困惑，突然問了出來。

“公主請問，微臣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文康已經起身，一介武官，不習慣於長久的跪拜禮，自然也就起身了。

“據我所知，文大人拿的糧餉每年也不少，為何這家裏卻是這般破舊。傭人和家丁也是這般蒼老，這其中可是有何隱情？”

秦蘿微微瞇著眼睛，試圖將文康的面不表情看清楚，她很想知道答案，但是她又怕文康不願意說真話。

“這是微臣自願如此的，安國給我的錢財很多，可是我覺得人生不必那麽享受。我習慣了粗茶淡飯，對於錢財那些身外之物，其實不那麽看中。”

文康轉頭看著窗外正在打掃院落的家丁，一個個都白發垂髫，歲數都很大了。但是他卻很開心，因為老有所依的家丁們，不必擔心自己晚年會孤獨和淒苦。

“至於家丁們，很多人不願意用上了年紀的人，因為覺得他們是一種負擔，但是我不這樣認為，我覺得人活著就有價值。”

文康嘆氣，每天，這個府裏那些熟悉的人都有可能會離去，每次都可能是天人永隔。可是他還是珍惜這在一起相處的每天，因為不知道這一天會不會變成他們相處的最後一天。

“文大人，既然如此在乎民生疾苦，為何不與我一起，保這天下的太平？”秦語上前，滿臉的懇切。

她從文康的嘴裏聽到了家國大愛，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真摯的感情，一種無私無畏的精神，她覺得眼下的安國正是缺少這樣的人。

畢竟一個國家剛剛穩定，最不缺少的就是貪圖安逸只顧自己的人。一個國家任何時候，缺乏的都是那種舍己為人的人。

“皇上，恕我直言，這天下的太平，不是我文康一人就保得住的。何況，我習慣了自由，在朝廷就是一種束縛。”

文康繼續辯駁，內心的動搖已經到達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渴望自由，可是更渴望百姓安居樂業。

他以為他在安國這些年，只是暫住，可是時間一長，對這個國家的感情已經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深愛著這個國家，這裏的人民。

“愛卿此言差矣，任何一個人單憑一己之力肯定保不住一個國家，任何一個人都只是一個個體，但是只要你肯出一份力，這個國家就會變得更好不是嗎？”

秦語真摯的看著文康，從彼此的眼裏，好像獲得了短暫的認可。

隨即，文康陷入了猶豫。秦蘿突然覺得今天好像是來對了，這文康，對家國還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即便向往自由，可是在朝廷難道就不會自由嗎？

“皇上真的對微臣寄予這樣的厚望麽？微臣只怕到時候會讓皇上失望，何況微臣的名聲真的已經不算好了……”

文康喃喃自語，像是在猶豫，但是這話聽在秦蘿的耳朵裏，已經算作今天的事情成功了。

“我說文大人，很多事情呢，你不要怕，只管去做。失敗抑或者是成功，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事情是，我們都盡力了就好，不是嗎？”

秦蘿露出一個笑臉，文康終於下定了決心。他向往君雪主那般的生活，可是他始終不是君雪主不死嗎？何況眼下的國家也確實需要自己。

人生就在這樣的選擇中陰差陽錯的變得不一樣了，他向往著別人的生活，卻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生活也是一種幸運。

這一刻，文康仿佛放下了心裏多年的執念。自由不自由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事情是，他可以給自己的心靈一份自由。

這份自由來自於安定，來自於百姓安居樂業，來自於天下太平。那麽這樣，對文康來說就已經算是一種幸福了。

“怎麽樣，文大人，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若是還有什麽後顧之憂也大可提出來。你知道三國之中安國最大，此次戰亂，想必已經傳到其他兩國耳朵裏，你覺得現在的安國還會安全麽？”

秦蘿再次試探性的問文康，這樣一個心系天下的人，當然不可以就此放下對黎民百姓的關心，當然不可以容忍安國淪陷於危險的境地。

“微臣定然不辱使命，若是有以下犯上的地方，還請皇上和公主多多擔待。”

文康作揖鞠躬，好像一身的病也沒有了。

秦蘿這才忍不住調侃文康，“怎麽，我說文大人這病也是奇怪啊。說到要回朝廷，這病馬上就好了。之前說好的自由，卻疾病纏身，看來老天爺也是想你留在朝廷的。”

秦語笑而不語，對秦蘿的話倒是多了幾分思考。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沒有人肯說破文康裝病的事情，只能任由他自己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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