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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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失眠
林聞西倒也沒撒謊，他確實報名參加了去隔壁市幼兒園調研的行程，是自己主動找到園長想要去參加學習的，順便趁這個機會，換個環境冷靜冷靜。
最近他心裏實在是亂的很。
汝城的秋天就這樣悄無聲息的來臨，一場很綿長的雨，送來了秋天裏的第一份寒意，卷著街道邊的懸鈴木葉子，一層層地飄落在地上，行人一腳就踩進了水窪裏。
出發的那天，林聞西跟其他同行的老師在幼兒園門口集合，等著坐幼兒園的大巴車一塊走。
“這幾天天氣不好，明天還要大降溫。穿暖和點，晚上別亂踢被子。”
秦召南站在大巴車前，伸手拉住林聞西的風衣領子，往脖頸處緊了緊。立起來的衣領蓋住了林聞西的半張臉，林聞西低著頭，眼睛有點濕濕的。
“我要上車了。”
他說。
“一路順風。”
在外人眼中，這一對英俊夫夫正在為小別而難舍。但兩人此刻心裏都各想各的，一個憋得悶、一個猜不透。
像兩列朝相反的方向開的列車，呼啦一聲，就駛離了原有的方向。
秦召南看著疾馳而去的大巴車，右眼皮有些微微的跳動。眉心一涼，一滴雨水落在了臉上。
大巴抵達盧城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由於林聞西是唯一一名男老師，所以他自己單獨住一間房，辦完入住便休息。他沒什麽胃口，隨便點了個外賣扒拉兩口，打開行李箱開始收拾。
一掀開，便發現有幾樣他沒顧上帶的東西靜靜地躺在裏面。
比如助眠的薰衣草精油、林聞西床上一直放著的熊貓玩偶——他們結婚的時候，秦召南那個七八歲的小外甥送的、還有那雙自己在家常穿的拖鞋。
不知道秦召南什麽時候把這些東西放進來的。想來應該是他偷偷看了自己收拾的行李，然後很細致地開始查漏補缺，非常精準。
助眠精油很需要，還是之前秦召南買的，每晚睡覺前林聞西都會習慣性塗在頸部和耳後。
熊貓玩偶很需要，亦是放在床頭看慣了的東西，仿佛某種無言的陪伴。
拖鞋很需要，軟綿綿的居家拖鞋，一換上，緊繃了一天的腳趾便立刻放松，疲憊感也隨之消散大半。
——
這三件東西都是林聞西原本打算帶，收拾的時候匆忙又忘了的，想起來的時候人已經坐在車上了。如今一打開箱子，便見到它們很安靜地躺在裏面，林聞西的心頭一動，像是一塊巨大的天鵝絨布，被風微微吹起了一點邊角。
他洗完澡躺在床上，擠了幾滴精油塗上，手指跟脖子的皮膚都散發著薰衣草的淡香。熊貓玩偶放在另一只枕頭邊，睜著一雙很可愛的大圓眼鏡，憨態可掬地望著自己。
林聞西舉著手機，點開秦召南的聊天頭像，點擊那個“＋”號，對著手機屏幕上的話筒標識發楞。
屏幕滅了，又解鎖亮起，忽明忽暗了很久。
最終沒有撥出去。
秦召南此刻也沒有睡，手機調到了外放模式，生怕錯過任何電話和消息。
但一晚上都是安安靜靜的——除了園長在幼兒園工作大群發的消息，報了個平安，說去外地調研的老師們都安頓好了。
他很想給林聞西打個電話，問一下路上累不累，吃不吃的好，認不認床，睡不睡的著，但念頭又被自己按壓下去。
要出差一周的伴侶，抵達之後，連一句例行公事的報備都沒舍得給自己，那自己又有什麽立場呢？
秦召南忽然有點不清楚該怎麽辦了，他只是躺在床上，看著調成常亮狀態的手機屏幕，在黑暗中閃著白亮的光。
手機屏幕的光波刺眼，所以一整晚，林聞西都沒有睡著。
一個怕打擾，一個怕越界。
兩人之間僵持了三天，都沒有互相聯系。
調研進行到第四天的時候，他們已經把要走訪的幼兒園看的差不多了。
“老師們都辛苦了，今晚一起吃個飯吧。”
熱熱鬧鬧的聚餐現場，林聞西坐在人聲鼎沸裏微微發楞。
“林老師怎麽了？”
園長坐在林聞西對面，一眼便發現他有點松弛的神態。
“……沒怎麽，剛才在想事。”
林聞西笑了一下，捧起剛才的啤酒杯，抿了一口。
同事聚餐他不敢不喝酒，但他酒量差，每次只象征性地喝一點。
“才出來幾天……就開始想家裏那位了？”
其他老師開始打趣，林聞西只是微笑著，手指緊緊握著酒杯的杯壁，指尖在上面用力摩挲著。
今晚吃的是他最喜歡的閩南菜，但那些精致的菜色入口，林聞西卻品嘗不出來什麽美味，嘴巴裏有點發苦。
秋天天氣幹燥，他每年都會這樣喉嚨發苦。今年這個癥狀，來的要比往年更早。
林聞西低下頭，又喝了一口啤酒潤喉。溫熱的液體滑過五臟六腑，短暫地令人覺得舒服，酒精度數又不是很高，不至於令人完全迷醉。
小半杯下肚，他的臉就變成了紅色，頭開始有點微微的發暈，但大腦很清醒。
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林聞西看一眼屏幕，上面顯示著“老公”兩個字。
心裏漾起一陣驚喜，他連忙把已經沾上油汙的手機屏幕擦了擦，小心地接了起來。
“餵？怎麽了？”
然後開始等待著秦召南的回答，懷著點期待。
吃的好嗎？有沒有認床？睡得著嗎？什麽時候回家？
這些細碎的問題在他的腦海中偷偷演練過許多遍，但卻沒有如想象中那樣從屏幕那端傳過來。
“家裏出了點事，跟你說下，我爸查出來一個瘤……今天化驗結果才出來，還好是良性，現在做完手術已經沒什麽事了。”
秦召南說，聲音裏面還帶著點心有餘悸。
“什麽？”
林聞西一楞。這麽大的事，自己居然不知道。
“爸現在恢覆的怎麽樣？”
他有點著急的問道。
“放心，沒什麽大問題。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明天我跟園長請個假，早點回去，上醫院看看爸。”
林聞西說。秦召南的父親秦成剛他只在婚禮上見過一次，老人家是退休老師，沒什麽事就侍弄個小菜園，時不時還會寄點自己種的辣椒西紅柿來。很和善的長輩。
雖然自己是在出差，但他依然為錯過家裏這麽大的事而心懷愧疚。
秦召南卻沒讓他回來。
“不用，這邊有我跟我媽呢，你放心就好。你把你的事情忙完，別耽誤工作。”
林聞西頓了頓，正要繼續堅持，秦召南那邊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似乎是有人在叫他，他在電話裏答應著，又快速結束林聞西這邊的話頭：“醫院這邊有點忙，我不跟你說了。你好好出差，別擔心太多。”
一聲冰冷的“滴”音響起，電話立刻掛斷，屏幕也黑掉了。
林聞西握著手機楞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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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聞西倒也沒撒謊，他確實報名參加了去隔壁市幼兒園調研的行程，是自己主動找到園長想要去參加學習的，順便趁這個機會，換個環境冷靜冷靜。
最近他心裏實在是亂的很。
汝城的秋天就這樣悄無聲息的來臨，一場很綿長的雨，送來了秋天裏的第一份寒意，卷著街道邊的懸鈴木葉子，一層層地飄落在地上，行人一腳就踩進了水窪裏。
出發的那天，林聞西跟其他同行的老師在幼兒園門口集合，等著坐幼兒園的大巴車一塊走。
“這幾天天氣不好，明天還要大降溫。穿暖和點，晚上別亂踢被子。”
秦召南站在大巴車前，伸手拉住林聞西的風衣領子，往脖頸處緊了緊。立起來的衣領蓋住了林聞西的半張臉，林聞西低著頭，眼睛有點濕濕的。
“我要上車了。”
他說。
“一路順風。”
在外人眼中，這一對英俊夫夫正在為小別而難舍。但兩人此刻心裏都各想各的，一個憋得悶、一個猜不透。
像兩列朝相反的方向開的列車，呼啦一聲，就駛離了原有的方向。
秦召南看著疾馳而去的大巴車，右眼皮有些微微的跳動。眉心一涼，一滴雨水落在了臉上。
大巴抵達盧城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由於林聞西是唯一一名男老師，所以他自己單獨住一間房，辦完入住便休息。他沒什麽胃口，隨便點了個外賣扒拉兩口，打開行李箱開始收拾。
一掀開，便發現有幾樣他沒顧上帶的東西靜靜地躺在裏面。
比如助眠的薰衣草精油、林聞西床上一直放著的熊貓玩偶——他們結婚的時候，秦召南那個七八歲的小外甥送的、還有那雙自己在家常穿的拖鞋。
不知道秦召南什麽時候把這些東西放進來的。想來應該是他偷偷看了自己收拾的行李，然後很細致地開始查漏補缺，非常精準。
助眠精油很需要，還是之前秦召南買的，每晚睡覺前林聞西都會習慣性塗在頸部和耳後。
熊貓玩偶很需要，亦是放在床頭看慣了的東西，仿佛某種無言的陪伴。
拖鞋很需要，軟綿綿的居家拖鞋，一換上，緊繃了一天的腳趾便立刻放松，疲憊感也隨之消散大半。
——
這三件東西都是林聞西原本打算帶，收拾的時候匆忙又忘了的，想起來的時候人已經坐在車上了。如今一打開箱子，便見到它們很安靜地躺在裏面，林聞西的心頭一動，像是一塊巨大的天鵝絨布，被風微微吹起了一點邊角。
他洗完澡躺在床上，擠了幾滴精油塗上，手指跟脖子的皮膚都散發著薰衣草的淡香。熊貓玩偶放在另一只枕頭邊，睜著一雙很可愛的大圓眼鏡，憨態可掬地望著自己。
林聞西舉著手機，點開秦召南的聊天頭像，點擊那個“＋”號，對著手機屏幕上的話筒標識發楞。
屏幕滅了，又解鎖亮起，忽明忽暗了很久。
最終沒有撥出去。
秦召南此刻也沒有睡，手機調到了外放模式，生怕錯過任何電話和消息。
但一晚上都是安安靜靜的——除了園長在幼兒園工作大群發的消息，報了個平安，說去外地調研的老師們都安頓好了。
他很想給林聞西打個電話，問一下路上累不累，吃不吃的好，認不認床，睡不睡的著，但念頭又被自己按壓下去。
要出差一周的伴侶，抵達之後，連一句例行公事的報備都沒舍得給自己，那自己又有什麽立場呢？
秦召南忽然有點不清楚該怎麽辦了，他只是躺在床上，看著調成常亮狀態的手機屏幕，在黑暗中閃著白亮的光。
手機屏幕的光波刺眼，所以一整晚，林聞西都沒有睡著。
一個怕打擾，一個怕越界。
兩人之間僵持了三天，都沒有互相聯系。
調研進行到第四天的時候，他們已經把要走訪的幼兒園看的差不多了。
“老師們都辛苦了，今晚一起吃個飯吧。”
熱熱鬧鬧的聚餐現場，林聞西坐在人聲鼎沸裏微微發楞。
“林老師怎麽了？”
園長坐在林聞西對面，一眼便發現他有點松弛的神態。
“……沒怎麽，剛才在想事。”
林聞西笑了一下，捧起剛才的啤酒杯，抿了一口。
同事聚餐他不敢不喝酒，但他酒量差，每次只象征性地喝一點。
“才出來幾天……就開始想家裏那位了？”
其他老師開始打趣，林聞西只是微笑著，手指緊緊握著酒杯的杯壁，指尖在上面用力摩挲著。
今晚吃的是他最喜歡的閩南菜，但那些精致的菜色入口，林聞西卻品嘗不出來什麽美味，嘴巴裏有點發苦。
秋天天氣幹燥，他每年都會這樣喉嚨發苦。今年這個癥狀，來的要比往年更早。
林聞西低下頭，又喝了一口啤酒潤喉。溫熱的液體滑過五臟六腑，短暫地令人覺得舒服，酒精度數又不是很高，不至於令人完全迷醉。
小半杯下肚，他的臉就變成了紅色，頭開始有點微微的發暈，但大腦很清醒。
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林聞西看一眼屏幕，上面顯示著“老公”兩個字。
心裏漾起一陣驚喜，他連忙把已經沾上油汙的手機屏幕擦了擦，小心地接了起來。
“餵？怎麽了？”
然後開始等待著秦召南的回答，懷著點期待。
吃的好嗎？有沒有認床？睡得著嗎？什麽時候回家？
這些細碎的問題在他的腦海中偷偷演練過許多遍，但卻沒有如想象中那樣從屏幕那端傳過來。
“家裏出了點事，跟你說下，我爸查出來一個瘤……今天化驗結果才出來，還好是良性，現在做完手術已經沒什麽事了。”
秦召南說，聲音裏面還帶著點心有餘悸。
“什麽？”
林聞西一楞。這麽大的事，自己居然不知道。
“爸現在恢覆的怎麽樣？”
他有點著急的問道。
“放心，沒什麽大問題。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明天我跟園長請個假，早點回去，上醫院看看爸。”
林聞西說。秦召南的父親秦成剛他只在婚禮上見過一次，老人家是退休老師，沒什麽事就侍弄個小菜園，時不時還會寄點自己種的辣椒西紅柿來。很和善的長輩。
雖然自己是在出差，但他依然為錯過家裏這麽大的事而心懷愧疚。
秦召南卻沒讓他回來。
“不用，這邊有我跟我媽呢，你放心就好。你把你的事情忙完，別耽誤工作。”
林聞西頓了頓，正要繼續堅持，秦召南那邊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似乎是有人在叫他，他在電話裏答應著，又快速結束林聞西這邊的話頭：“醫院這邊有點忙，我不跟你說了。你好好出差，別擔心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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