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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合。路子明剪刀,阮熠仍是布。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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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曾經……關系很好。”他擡眼,“所以,我們來慰問下。”

他們在男人的帶領下進了院子。

小院裏收拾得很幹凈,可是屋裏已經快要亂成了一鍋粥,一位滿頭銀發的老婦出來,急匆匆道:“快進去,她要掙開了!”

男人聞言,匆忙跑進屋。

老人這才看到院裏的五位陌生人。

五分鐘後。

堂屋裏已經收拾幹凈了,板凳椅子被放置好,摔碎的玻璃杯子也都倒進了垃圾桶。蔣夢蕾的外婆給他們倒了點水,這才坐下。

“謝謝你們,謝謝……她媽媽這個瘋樣子,見不了人。”

蔣夢蕾的舅舅從裏屋出來,喊叫聲也隨之減小,似乎剛才的鬧劇不曾發生。

他看了看沙發上的幾個人,不作聲,出門抽煙。

蔣夢蕾的外婆笑了笑,指指腦袋:“受刺激了,整天瘋瘋癲癲的,誰說都不頂用,不是哭就是叫……還好有我這老婆子看著,否則那力氣……大得很,使勁往身上劃,拿那碎玻璃……”

她說不下去,紅了眼眶,又笑笑。

“有人在看著你們哪,娘……哥哥,蕾蕾都說話了你們聽不見嗎?聽不見嗎?!給我把這破繩子解開,我非得過去……我、我就算死也得死在那個學校!一群妖怪,一群妖怪!!”

“喝了這點水,你們就走吧,大老遠來一趟,不容易。”蔣夢蕾的外婆推了推水杯。

“我能去看看麽?”路子明說著,便站起來,未等老人同意,便朝那個屋走去。

“別!她——”

路子明已經走到了門口,剛一開門,一個人影便沖了上來,直往路子明身上撞。阮熠不知何時過來的,一把拉開路子明,這才勉強躲過。

蔣母頭發散亂,眼睛裏充滿紅血絲,猙獰地望向門口的人,在看到他們的面孔後,表情有一瞬間的松散。

這是一群十四五歲的孩子。

和她一樣的年紀……

蔣母雙臂被綁著,沒有再上前。

江上:“阿姨,我們……我們是您女兒的同學,我們——”

“滾——!”

江上語塞。

“我呸!你們是來看笑話的吧,你們是她同學?哈哈,萬松那個垃圾地方,能出什麽好人?我告訴你們這些小崽子,誰敢欺負我女兒,我要了他的狗命!”

“行了,你們快走、快走……”蔣夢蕾外婆來拉他們。

“嗯,確實是個垃圾地方。”路子明看著蔣母,淡淡道,“可既然這麽垃圾,您為什麽要把她送進去?”

蔣母一楞,簡直要發瘋。

蔣夢蕾外婆趕緊沖過來,抱住她:“好了好了,你們快走,快走!”

“您把她送到了一個您自以為好得不得了的地方,自以為是天堂的地方,可你有問過她的感受嗎?她不想上學的時候,她說自己不舒服的時候,她在您面前哭的時候,您想過嗎?”

“當天,要不是您一再逼她,讓她在全班同學面前下跪,讓她給那畜生老師下跪……她能做出來那種事麽?”

這下,蔣夢蕾的外婆也呆了,紅著眼眶道:“你……你就別說了!快走,快走吧我求求你們了!”

蔣母卻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站得筆直,盯著他,眼裏溢滿淚光,渾身在發抖。

賀源的眼圈也通紅。

路子明咽了口唾液,語氣放緩:“您女兒死了,您現在這麽發瘋,這麽鬧,有什麽用?她能回來嗎?要是您真的為了她好,就把她想說沒說出口的話說出來,把她想做卻沒做成的事做出來。您,蔣夢蕾的媽媽,替她。”

蔣母身體抖動的厲害,幾秒鐘後,突然倒在地上,放聲大哭:“我……是我,對不起,我該死……該死的人是我……對不起,媽媽對不起啊!”

路子明垂下目光,後退了一步。

賀源上前,蹲在地上,哽咽道:“阿姨,其實蔣夢蕾她沒有怪您,真的……她和我是好朋友,她說過您很好,還說她要好好學習長大了要報答您,她沒有怨過您,真的!”

屋內的空氣有些沈悶,路子明走出來,靠在臺階上的墻上,微微呼了口氣。

阮熠朝屋內看了看,問他:“還好嗎?”

“好。”

室內,蔣母仍在哭哭啼啼,不過已經好很多了。在李杭杭等人的勸慰下,她總算不再發瘋、不再亂撞,無比認真地聽著他們講述蔣夢蕾在學校的“趣事”,聽得像個小學生,一邊聽一邊流淚。

他們說服蔣母拿出蔣夢蕾的作業本,在裏面找到那個日記本,想盡一切辦法尋找蛛絲馬跡,找到有關那天晚上的陳述……

可是沒有。

日記的日期就停留在出事的前幾天。

蔣母不知道賀源在找什麽,李杭杭和江上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們要來錄視頻、搜集素材,只知道蔣夢蕾曾遭受過校園暴力,她的死亡和學校脫不了幹系。

即便如此,蔣母還是勉強錄了一段視頻。

她看著鏡頭,有點緊張,也很無措,結結巴巴道:“我希望,希望你們都能健康成長,不要再有第二次這種事……對於害死我女兒的那些人,還有你,崔少紅,我是那麽信任你……我希望你們,都能得到報應!我女兒在地下不會放過你們,我詛咒你們……”

李杭杭見越說越不像話,忙好意打斷:“好了好了,就這些夠了。謝謝。”

門外,路子明睜開眼,冰涼的墻體讓他的心緒慢慢平靜了下來。

他看著阮熠,輕聲說:“我是真怕。”

“我不會讓她傷到你的。”

“不是。”路子明笑了下,“你知道嗎,如果當初子晴再高一層樓,現在發瘋的,就是我媽了。”

噩耗發生和虛驚一場,只在一念之間。

或許只因為那天的風有點涼,或許因為陽光有些刺眼,或許因為躍下的角度不同……也或許,就是因為那一層樓的高度。

一切,便都可能翻天覆地。

上帝沒有對誰灑下眷顧之光,一切的幸運,不過是僥幸。

“不會。”阮熠突然搖頭,深深地看著他,“你信命嗎?”

“什麽?”

“你信不信,人的命是有定數的,那不是僥幸,那是註定。”阮熠的聲音很溫柔,“子晴不會有事,就一定不會有事。你能成為現在的你,是因為你本來就是這樣的,誰都改變不了。”

路子明看著他,半晌。

阮熠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避開了眼神。

路子明笑了:“不。”他站直了身子,離阮熠更近些,“至少你能改變。”

你已經改變了我。

別人,誰都不行。

阮熠的耳根瞬間紅了。

路子明一笑,掀開簾子,拐進屋內。

蔣母的情緒已經好很多了,不“發瘋”的時候她與常人無異,沈默寡言,不吵不鬧,只望著一個地方黯然傷神。

“過段時間就好了,就好了。”蔣夢蕾外婆說道。

臨走時,賀源把身上僅有的錢全部掏了出來,執意留給蔣母。被蔣夢蕾的外婆好一陣推辭,奈何賀源是咬定青山不放松,本著上回還路子明那午飯錢的毅力,硬是把錢留下了。

好像只有留下這些錢,他心裏才好過些。

而江上等人見賀源留了錢,自然不敢丟面子,也紛紛把身上的錢留下,幾個人只剩了車費。

出了門後,江上數落賀源:“你說你要想大發慈悲做好人也提個醒兒啊,老子身上就帶了那麽點錢,全都讓你敗壞完了!再說了,你偷偷給誰攔著,非當我們面兒是吧?整的一獻愛心組織似的。”

賀源才反應過來,恍然大悟:“哦!對不起對不起……要不,那我把這些錢給你吧,還有子明哥……你們,我回去再給你們吧!”

“少惡心人。”路子明白了他一眼。

“行了吧你,自己路費夠用麽,給了我們你自己走回去啊?”江上一串連環炮,使賀源徹底沒話說了,他語重心長,“你說你這孩子,腦子裏是不是缺根筋,啊?”

怎麽好賴話聽不明白呢?

玩笑話和正經話也分不清……

從蔣夢蕾家出來,已經中午了,五個人在鎮口處找了家面館,填飽肚子後便上車了。江上提議好不容易都聚到一起,不如下午去KTV,也好放松一下。

“你還沒放松夠啊,不是每晚都通宵打游戲嗎?”李杭杭打著哈欠說。

“那叫放松?那是奮戰懂不懂!”

李杭杭比了個“OK”的手勢。

“我不去了。”阮熠道,“回去還有事。”

“你有啥事?你爸媽不也沒在家嗎,沒人管你,多好。”

阮熠笑了笑。

江上不勉強他,知道阮熠不愛去那種地方,便問路子明:“你呢?”

“不去。”路子明將他搭到肩上的手拿開。

“哎——你到底什麽時候轉的性?!”

“少煩人。”路子明面不改色,“阮熠答應了給我補課,總不能辜負人家一片心意吧?”

江上一臉震驚,看向阮熠。

原來剛才的“回去還有事”……是這事?

阮熠的臉一陣紅一陣白,顯然也被這句話驚住了,結結巴巴道:“……對,對,補課……要補課。”

“你不會忘了吧?”路子明微微瞇眼,“阮熠,我課本還在你家呢。”

阮熠:“……”

給你一塊面,你能扯出十斤面皮來。

阮熠活這麽大,從沒見過這麽說謊話不打草稿的人。

他莫名想到昨晚邀請路子明去他家的事,臉不自覺地紅了。

等車上人都睡著了後,路子明偷偷靠近阮熠的臉龐,附在他耳邊說道:“昨晚爽約,實在抱歉。為了彌補你的損失,也為了撫平我的愧疚,今天下午、和晚上的我……都歸你。”

他說完,嘴唇貼上去,輕輕碰了一下。

一席話和那輕輕的一吻,差點讓阮熠整個崩潰掉。

白天不似黑夜,藏不住那麽多悸動和難為情。

尤其是在這“眾目睽睽”下,阮熠簡直坐立難安,在某人的視線裏,他又漸漸紅了大半張臉。

☆、第 38 章

在汽車的微微搖晃中,路子明又睡著了,大概十分鐘後,他接到了一條短信。

是子晴發來的:我想見你。

路子明一笑,把電話打過去。

路子明:“怎麽啦,是不是這麽久沒見我,想你哥了?”

子晴笑了笑,聲音很小:“沒有,我就是覺得無聊……在家沒意思,想去找你和奶奶玩。”

路子明聞言,沈默了兩秒,問:“你最近怎麽樣?”

“挺好的。”

“真的?”

“真的,不騙你。”

路子明笑了,看看窗外,“好,你等著,十五分鐘後下來,我就在你家門口。”

子晴一楞:“你現在?”

“沒有,現在在車裏。”路子明斜眼看了看正閉目養神的阮熠,“那個……等會我還有事,你要不先去找奶奶,晚上……不,明天我回去。”

“你去哪兒?”

路子明清了清嗓子,再次扭過頭去,視線轉過去的時候正好對上了阮熠的眼睛,他舔了舔嘴唇,不知道如何作答。

阮熠對著他做了個唇語,三個字。

路子明立刻了然,也回唇語:“鬧什麽!”

徐子晴遲遲聽不到哥哥的回答,遂又問了一遍:“你要去哪兒?”

路子明一時覺得自己像個做壞事的小朋友,面對妹妹的逼問竟然也無所適從,正在糾結時,阮熠又對他說了那三個字,表情很是肯定。

徐子晴的聲音傳來:“上學期落的課太多了,我現在看寒假作業……好多題都不會,尤其是數學。所以,你能不能給我補補?”

“我……”

“別想推辭,我知道你期末考得不賴!”

路子明笑了,倒吸一口氣:“你這小丫頭片子,不聲不響、蔫了吧唧的,消息還挺靈通。”

子晴在那邊輕輕地笑。

路子明能察覺出來,子晴的狀態好了許多,起碼這回通話,她的話比以前多了起來,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時候,一天不拌嘴就難受。

看著她好起來,路子明不開心是假的。

“你就說嘛,補不補,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好,補!”路子明略一停頓,“不僅我給你補,還有個數學更好的——這個機會,你更得抓住。”

掛了電話,路子明假裝生氣瞅著阮熠。

“說吧,你是不是看上我妹了?”他把手臂搭上阮熠的座位, “說好給我補課,怎麽就成了我妹了?”

阮熠無奈地笑:“她好不容易想出來一次見見你,你好意思丟下她?”

“那你就好意思丟下我了?”

阮熠眨眨眼睛:“我沒丟你。你和你妹,都來我家。”

路子明點頭:“哦。合著你家是避難所?”

阮熠語塞。

“她個大電燈泡過來,氣氛全沒了,你家那燈還不算亮?”路子明嘀嘀咕咕。

阮熠聞言,抿嘴一笑。

“你倆能不能消停會兒,我都困死了好嘛。”李杭杭的腦袋突然從後面冒出來,耷拉著眼睛,頂著一頭亂發。

“臥槽,你嚇死人啊!”

“你、你不是在前面嗎?”

李杭杭揉揉頭:“我剛剛就過來了,是你們倆太投入沒看見。”

路子明一下子冒起火來:“你特麽溜過來幹嘛,竊聽啊?不聲不響的,李杭杭我發現你這逼特猥瑣……就好這口是吧?”

李杭杭:“……”

“還楞著幹嘛,滾回你那邊去!”路子明越說越氣,“不走是吧,來啊,這有gv要不要看?”說著便把手機舉起來。

李杭杭楞了一下,抓起外套就跑,以閃電的速度回歸原位。

阮熠也一時沒緩過神來。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待李杭杭走了以後,他才整理了下眼鏡,咳了聲,目光移過去:“你手機裏……”

不會真有吧?

此話一出,路子明也楞了。

他看著阮熠,阮熠看著他。

過了半天,路子明決定大言不慚:“有就怎麽了,沒有就怎麽了?阮熠,你很在意嗎?”

阮熠收回眼神。

路子明忽然翹起嘴角,笑了:“還是說,你真的很在意?嗯……那你到底是願意我有呢,還是願意我沒有?”

阮熠扭過頭去,不理他。

路子明得寸進尺:“嗯?要不今晚……”

“你少來!”阮熠咳了聲。

路子明坐回到自己靠背上,笑:“我來什麽啊,我是說,今晚好好輔導我妹功課,您的大恩大德,我謹記在心!”

阮熠忍著笑,別過頭去。

在小區門口下了車,路子明和阮熠一眼望見路邊站著的子晴,她穿了一身粉色羽絨服,背著個書包,正左右張望著。

看到哥哥,她笑了下。

隨即便看到哥哥旁邊的人——是阮熠。

路子明有些不好意思:“那個,讓他給你補課,我們班大神。”

徐子晴笑了笑,眼神淡淡。

到了阮熠家後,時間還早,阿姨倒了些果汁給他們,接著便開始做飯。

徐子晴是第一次來阮熠家,在哥哥的帶領下,把他家參觀了一遍,最後偷偷對路子明道:“阮熠哥哥,不簡單。”

路子明笑:“怎麽個不簡單?”

“能受得了你的脾氣,還對你這麽好,不是神人就是非人,不是不簡單是什麽。”

路子明輕笑,推了一下她的頭。

徐子晴微微低頭,淡淡說道:“真好。”

“什麽真好?”

徐子晴笑笑,沒再說話,準備下樓。

她的腿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但是下樓還需十分小心,路子明過去,慢慢扶著她,一步步下了樓。

三個人在樓下歇了會兒,吃了點心後,阮熠便和徐子晴去二樓書房了。

門開著,路子明經過時停頓了下,看著書房裏透過玻璃照進來的陽光,還有子晴伏在桌上認真思索的面龐,以及阮熠坐在旁邊一張一合的雙唇……

忽然覺得……

生活真他娘的美好。

路子明回到阮熠的房間,盤腿坐在地上,翻出上回放光碟的箱子,找出《美國往事》的碟片來放進CD機,打開。

他調到上回暫停的地方,接著看。

阮熠已經看過了,沒必要再等著他了吧?

路子明這樣想著,心裏的愧疚一掃而光,開始專心看片。

上回演到“面條”從監獄裏出來,和麥大相逢。路子明發現,長大後的這幾個人都變帥了,只有女主角變醜了……

一個小時很快過去了。

路子明昏昏欲睡,最後的幾分鐘內,年老的“面條”和麥大重新相遇,揭露真相的那一刻,路子明再也抵擋不住困意,徹底閉上了雙眼……

不知道為什麽,只要和阮熠在一起,他就特想睡覺。

他倒在阮熠柔軟的地毯上,隨手摸了個抱枕,便進入了夢鄉。

醒來的時候已經將近五點,天色暗沈下來,四周亮起了燈火,各家各戶都進入了晚餐時間。再遠處,是放煙花爆竹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來……

拖鞋聲走近,阮熠開了臥室的燈。

路子明微微睜了眼,翻轉過身……看到阮熠正單膝跪在地上,伸手去碰他的臉。

“吃飯了。”他道。

路子明眉眼彎彎,呢喃:“夢到你了。”

阮熠輕挑眉。

“我夢到你……在火車上,和我微信聊天。說我……要是個女生就好了。”

阮熠沒忍住,笑了出來。

路子明也笑,燈光有些刺眼,他把手微微擋在眼皮上,“我還真夢見自己穿了一身不是我的衣服,好像是我妹的……你說操不操蛋,對了,子晴呢?”

“她回去了。”

“回去了?”

“嗯。”阮熠起身,坐在床上,“早就輔導完了,她說自己先回去,過完年再找你。我留不住,就給她叫了輛車。”

說著,阮熠拿出手機來,讓他看短信。

是子晴發來的,確認已到家。

路子明呼了口氣,微微閉眼:“真搞不懂她在想什麽……”

“你妹,很聰明。”

“哈?你說她聰明?”路子明嗤笑,“她那個呆瓜,還聰明……那她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

阮熠大致講了一下,頂多是落下的課比較多,徐子晴理解能力很強,一些題理解了原理,只要多加練習就行了。

路子明聽完,點頭。

“走吧,下去吃飯。”

妹妹走了後,路子明明顯覺得氣氛輕松了不少,飯桌上只有他和阮熠兩個人,菜全是自己愛吃的。想想上回的不歡而散,他心裏有個疙瘩在慢慢凝結……

“你爸媽快回來了吧?”他不經意間說道,“下回出去玩,還是一起吧,不然你一個人在家……”

“挺好的。”

路子明擡頭。

“挺好的。”阮熠又重覆了一遍,對上他的目光,“真的。”

“你要是在,就更好。”

心裏的那個疙瘩,在阮熠的目光註視下,漸漸地、漸漸地瓦解了。路子明笑了笑,低頭吃飯。

晚上,洗漱完畢,路子明都換好睡衣呈一個“大”字躺在床上了,阮熠還在臺燈下,不知在看什麽。

節奏緩慢頻率均衡的翻書聲,一頁一頁,像催眠曲。

路子明打了個哈欠,心想,幸好自己下午睡了一覺。

否則,阮熠這麽大個“安眠藥”戳在自己眼前,非得讓他睡個昏天暗地不可……

“你要是困了就睡。”阮熠傳過話來。

路子明輕笑:“你故意的吧,上次在我家就是大半夜起來看書,現在又看……哪兒有那麽多書要看,再說了,我算是客吧,來你家應該好好招待下吧?你現在,對得起客人嗎?置客人於不顧,你好意思?”

阮熠繼續翻書,頭都不回:“你在那翻騰,我睡不著。”

路子明楞了下,趕快躺好鉆進自己被子裏,眼睛瞄過去:“我不翻騰了,你看。”

阮熠扭過頭來,看到路子明裹得跟個粽子似的,身體板直躺在那裏,不由得笑了:“你可以翻騰。”

路子明沒耐心了,掀開被子就跳下床,光著腳過去,在阮熠驚恐的目光下,揪住他的衣領便把他扯到了床上。

阮熠從沒被如此“粗暴”地對待過,一時間接不來招。

他被路子明強行塞到被子裏,把邊邊角角都掩好,然後看著他再次跳下床,關掉桌上的臺燈。

路子明在黑暗中飛速爬上床,鉆進自己的被子裏,然後裹成一條毛毛蟲向中間蹭去,直蹭到和阮熠距離為零,這才從被窩裏伸出雙臂——

把阮熠整個抱住了。

阮熠在黑暗中睜大雙眼。

路子明卻閉上眼,安然自得:“睡覺!”

翌日七點,陽光透過窗簾射到床上,溫煦地蓋著兩人的臉龐。

路子明睜開眼,看到近在咫尺的、沈睡中的阮熠的臉龐,盯了一會兒,心裏怪癢癢。他伸手,在阮熠的鼻尖上點了點。

阮熠沒醒。

他再次伸手,在他的睫毛上、嘴唇上點了點,阮熠還是沒醒。

如此反覆幾次後,路子明困意再次上湧,翻了個身,睡著了。

五分鐘後,阮熠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盯著那個後腦勺……看了良久,起身,彎過上身去,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然後下床,去了衛生間。

再次回來的時候,阮熠已經換了衣服,看到路子明醒了,正靠在床頭玩手機。他走過去,坐下來。

路子明放下手機,張開擁抱就要抱上去。

“生日快樂。”

路子明的大擁抱停在了半空中,表情呆滯地望著他。

阮熠緩緩地笑了。

“啥玩意兒?我生日?”路子明半晌才反應過來,落下胳膊,“不是吧,我連我生日都忘了?!你怎麽知道的?”

阮熠沒有回答,從腳下拿出一個禮物盒,道:“這是子晴昨晚留下的,給你的生日禮物。”他低了低頭,“她本來想親自給的,可是……”

不知道為什麽,交給了他。

也提醒了他,否則阮熠還不知道今天是路子明的生日。

禮物盒裏是一只筆筒,可愛的卡通形象,路子明把玩了半天,高興地收下了。

“對不起,我知道的太晚了,所以……”

“所以什麽,你把自己給我了?”路子明說著,張開手臂圈住了他的脖子,低頭說道,“阮熠啊阮熠,不需要什麽,現在的我,已經太太太太知足了!你知道嗎,你——知——道——嗎!”

說完,在阮熠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阮熠摸了摸臉上,笑了,指尖捏住他的下巴,道:“那也不行。為了彌補,你說今天想去做什麽吧,我全部奉陪。”

“你說的?什麽都行?”

“嗯。”

“和我睡覺。”

“……”

“哈哈哈哈不逗你了!我想想……嗯,附近不是有個滑雪場麽,要不,去滑雪?”

☆、第 39 章

阮熠很久沒滑過雪了,提起來,還有一絲絲期待。兩個人迅速收拾,吃過早餐後,便打車去了最近的滑雪場——象山滑雪場。

坐上車後,路子明先是給子晴發了一條微信,然後收起手機,胳膊搭上阮熠的肩上:“放心,不要害怕,到時哥帶你。”

阮熠慢悠悠對上他的眼睛,道:“我好像比你大吧。”

路子明眨了眨眼,是麽?

不管了,無所謂。

他笑:“那阮熠哥哥可別摔跤哦。”

阮熠:“……”

阮熠的眼睛去瞟後視鏡,正好與司機的目光對到了一起,他有點尷尬,趕忙撇開眼神。

司機大叔笑了:“兄弟倆感情真好啊。”

阮熠笑了笑。

路子明咂嘴,兄弟倆……不太妥當。他皺著眉頭思索了半天,突然離開阮熠的肩頭,伸手猛烈又溫柔地推了他一把,揚聲道:“都怪你,昨晚凈欺負人家,人家的初吻都被你給搶沒了!”

阮熠呆了一秒。

緊接著,他的臉頰連同脖子、耳朵一律漲紅,像要爆炸的氣球。

“你還這樣看我!平時一副正人君子人模狗樣的,到了晚上,哼,就是衣、冠、禽……”阮熠用僅存的理智,在路子明把“獸”字吐出來之前趕緊捂住了他的嘴,幾乎是憤怒又羞怯地低吼,“路子明!”

路子明掙紮:“唔唔……啊唔……”

司機師傅透過後視鏡,望著後座慘不忍睹、真相不明的一幕,表情徹底擰成了麻花。

“路子明!”阮熠是真急了,眼眶都有些發熱,恨不得把剛才那些話全塞回路子明的嘴巴裏。他用手掌捂著,路子明差點喘不過氣來,最後只好用用眨眼的形式連連求饒,阮熠這才開口說:“不許瞎說。”

“嗯……”

“不許騙我。”

“嗯……嗯!”

阮熠這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慢慢把手松開。

路子明大口地呼吸著空氣,扯了扯衣領,揉揉自己發紅的臉頰。

剛才自己差點就過去了,嘴巴周圍竟然都有些疼。

艹,謀殺親夫啊……

色厲內荏的路子明不敢把這句話說出來,只好默默吞進了肚子裏,他平覆了下呼吸,才把頭轉過去,悄悄看那人,只見阮熠早就偏過了頭,直盯著窗外。

路子明默了半晌,輕輕一笑。

這家夥……

司機師傅不再看他們,專心開車。

微信上一條信息發過來:

徐子晴:……你讓我聽這個幹什麽?

路子明皺眉,聽什麽?

他擡起手機,表情瞬間凝固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這裏多出來一條長達40秒的語音,已經給子晴發送了過去。時間就是一分鐘前。

路子明徹底石化。

剛才……他沒有關屏幕麽?

剛才……哪只爪子按在了“語音說話”上?!!

他打開語音,迅速調低聲音,放到耳邊。

手機裏傳來:“……昨晚凈欺負人家,人家的初吻都被你給搶沒了!……你還這樣看我!平時一副正人君子人模狗樣的,到了晚上,哼,就是……”

路子明趕緊放下手機。

他迅速點上去,想撤回,可是已經過了兩分鐘,撤不回了。

路子明傻眼了。

他深深凝視著微信對話框的消息,體驗到了內心奔過一萬只草泥馬的心情。

“啊啊啊啊啊啊——!!”出租車裏,路子明摔了手機,抱頭亂撞,恨不得直接開窗從車裏跳下去,引得阮熠和司機紛紛扭頭,不知道剛才還好好的人受什麽刺激了。

阮熠拉住他,以為剛才自己的態度過於強硬,他一時接受不了才這樣。可細想一下,路子明又不是這樣的人……

接過他的手機,掃了一眼,阮熠也呆住了。

緊接著,沈浸在悲憤之中的路子明忽然聽見一聲輕笑,就在耳畔,蜻蜓點水般劃過他的心尖,讓他一驚又一凜。

他扭頭,瞥見了阮熠嘴角的那絲笑。

……?笑什麽?

他不應該,更是抱頭痛哭嗎?

阮熠靜靜看著他。

那眼神似乎在說:我哭什麽,發語音的是你,胡編亂造的也是你,與我何幹?

路子明一臉崩潰地望著他。

天知道,他在子晴心裏的好哥哥印象就這麽崩塌了……以後,還怎麽見人?!還怎麽在她面前重振旗鼓?!!

“也挺好。”阮熠發話了,手輕輕拍他的胳膊,“可以收藏一下,以後想聽了,隨時放。私下裏。”最後三個字,他的聲音很輕很小,幾乎不可聞。

可還是讓路子明羞憤得只想滿地打滾。

自作孽,不可活!

***

到了滑雪場,兩人穿戴好滑具滑雪服,望著象山一望無際的雪場,白雪在陽光照射下熠熠生光,有點刺眼。

“嘖,人還不少。”路子明戴上眼鏡,拿好雪仗,“走吧,帶你。”

話音未落,只見阮熠已經向前方滑了過去,滑了一段距離停下,轉身看向路子明,隔著厚厚的眼鏡,說道:“我去前面等你。”

說完,又一溜煙不見了人影。

路子明:“……”

我擦?騙老子?

他二話不說,順著那個方向向前滑去。

滑雪場上人很多,雪光的反射又很刺眼,好幾次路子明差點跟丟,都看不見阮熠這個人了。多虧了他眼力驚人,這才沒跟丟。

幾分鐘後,一片柏樹林附近,路子明氣喘籲籲停在那裏,道:“你、你真不乖,什麽時候學會撒謊了?”

阮熠笑而不語。

路子明看著他笑,心裏一股勁上來,扔掉雪仗,彎腰就從地上撿起了雪球,朝阮熠丟去。

阮熠一躲,堪堪躲過。

他笑著,繼續朝前滑。

路子明呼了口氣,不氣餒,繼續向前追趕。追得近了,再從地上攢起一堆雪球,精準無誤地丟在了阮熠身上。

阮熠不和他鬧了,坐在一塊石頭上,路子明見時機正好,過去便把他的滑雪服扒了,硬往裏面塞雪球。

阮熠避之不及,阻擋不成,兩個人嘻嘻哈哈、鬧鬧騰騰,最後硬是挨了個透心涼……

他從衣領裏朝外拍雪花,路子明笑夠了,覺得不能這麽畜生,便過來,好心道:“來來來,我給你弄,回頭再把你弄病了,我就真不是人了。”

阮熠不動,任由他往外翻雪花,低聲道:“我沒你想得那麽弱。”

路子明輕輕笑了。

“體育中考還要考的。”他說道,“開學後,我陪你練跑步吧。”他想起每節體育課,阮熠基本上都不跑步,不是安靜地坐在旁邊,就是在教室上自習。

他體育並不差,其他項目都很合格,唯獨跑步,路子明就沒見他跑過。

“你不會……有什麽病吧?”

“沒有。”阮熠硬邦邦回答,“我就是討厭操場上的塵土,難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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