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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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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翌日一早,天邊的初陽漸漸撕破了夜幕束縛,朝霞如錦繡般鋪展開來,灑滿大地。

晨光映照下,月懸步出那靜謐的屋舍,慵懶的打了個呵欠。

甫一開門,便看到院中站著八名身姿筆直如松的摘星堡弟子,不言不語。

月懸的目光在他們身上流轉,行至臺階之下,剛剛從睡夢中醒來的眸子帶著幾分迷離,卻又不失清澈與明亮。

“你們是來尋我的?”

一名管事模樣的弟子連忙上前,恭敬地抱拳躬身,“不知月懸小姐是否休憩完畢?尊主有令,若月懸小姐欲用早膳,可移至密林小屋,尊主正在那裏靜候小姐到來。”

“哦?這意思是,尊主特意派你們來請我去小木屋用膳,不可不去?”月懸抱臂而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目光在眾弟子身上一一掃過。

那名弟子見月懸臨至,身形更是躬得低微,小心翼翼道:“尊主之令,小的們只是代為傳達。月懸小姐去與不去,皆可直言明示,以便小的們向尊主覆命。”

月懸未置一詞,徑直從他身旁掠過,“師兄初來,不可怠慢。之後即至密林小屋。膳食務必清淡開胃,勿過油膩辛辣。”

言罷,她漸行漸遠,聲音隨風飄散。

那名弟子始終保持著躬身之姿,直至月懸之聲徹底消逝,方敢挺身矗立。

他面色冷峻,揮手示意其餘弟子一同前往尊主所在之地。



一番繁瑣而費力的早膳過後,月懸對尹殘淵先前的話愈發反感與糾結,面色卻依舊得體,客套道別後,轉身離去。

天色大好,月懸並未返回那幽靜小院,她漫步於蜿蜒曲折的小徑之上,口中低語不斷,似在自言自語。

“也不知尹殤哥哥今日如何,我為他留下的丹藥應當足夠他三日之用,但願他平安無事。他那倔強的性格,不會將三日的丹藥一口吞下吧?”

“尹殤哥哥?”一直緊隨其後的水無塵忽地開口,聲音低沈而平靜:“你與他,現今已如此熟稔?”

驟聞此言,月懸登時謹慎地環顧四周,確認無人窺視後,方才緩緩回答。

“尹殤此人,秉性端方,無有狡詐之心,更無蒙蔽他人之意。在這世間,能得此真心相交之人,實屬難得。我失蹤百年,他一見我便關切詢問我是否安好,足見他是個念舊之人。我與他相交,並無半分利用之心,皆是出自肺腑。”

兩人並肩而行,幾乎緊貼,水無塵偏頭細觀她神情,見其面色坦然,言辭真摯,便打消探查摘星堡的念頭。

“尹殤傷勢,現今如何?尚需多久方可痊愈?”

“傷勢依舊,但氣血已稍有通暢之兆。不過他的磅礴靈力堵塞於經脈各處,難以順暢流轉,故仍需靜養兩月有餘。此外,他近日神思似乎有所不寧,我為其治療時,脈搏跳動強勁有力,不知他心中所想何事,乃至於那慣來銹跡斑斑的思緒也似乎活躍起來。”

“你如何為他治療?莫非,非是在主動脈處施以針灸?”

“嗯……”月懸目光游移,頻頻眨眼,避開他的視線,雙手在背後交錯,呼吸稍顯急促,“不過是按照尋常的針灸之法為他治療罷了……”她聲音如同細蚊嗡嗡,全神貫註方能勉強聽聞。

水無塵忽地駐足,目光深邃,輕輕一拽她的衣袖,雖力道不重,卻使得月懸瞬間僵立,如遭雷擊。

“你與他,以正常針灸之法,耗費了十幾日?”

他的氣勢並不駭人,月懸卻在心虛之下緊閉雙眼,默不作聲,不敢有絲毫動彈。

見此情形,水無塵強行將她的身體扳正,雙手搭於她的肩膀,凝視著那緊張的神情,語氣雖平靜如水,卻難以掩飾其中的嚴肅。

“你可知,男女之間,應恪守禮數,界限分明,不得逾越雷池一步。相交之際,應謹守分寸,不得有半點親密之舉,以免遭人非議。你今日所為,若被外人知曉,你將如何自處?莫非你心中已對他有意,才會如此不顧禁忌,想要先斬後奏,與我相商?”

“師兄……”月懸終是忍耐不住,艱難地睜開了明眸,以食指和中指輕輕撚著他垂下的衣袖,“我身負重任,諸多要事亟待處理,又怎能分心於兒女情長之事?師兄,你且放寬心,我之所以傾盡全力醫治尹殤,不過是因兒時情誼所系,絕無半點他念。”

水無塵緩緩挺直身軀,低垂下眼眸瞥見她仍未松開的指尖,“無論你心中作何想法,此事終對聲譽有所影響。自今日起,我便留於這摘星堡中,親自為尹殤診治,直至他完全康覆,再行離去,你意下如何?”

“師兄醫術之高超,深不可測,世間無人能及。師兄心懷慈悲,品行高潔,仁心厚德,對待病患一視同仁,不畏艱辛,不辭勞苦,真乃玄界杏林之聖手。師兄的功德必將載入史冊,為後世所尊崇與敬仰。尹殤能得你親自診治,實乃他前世修來的福分,確為幸事一件……”

她在那喋喋不休,明顯是恭維與敬仰,水無塵眸若清泉,含笑靜靜望著她。

待她話語稍顯停頓之際,他打趣道:“如何?這幾日你胡鬧得夠了,莫非是久未溫習醫術,竟將滿腹詞匯耗盡,遺忘於腦後了?”

“唉,當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事非經過不知難。這十來日的荒廢,我的醫術果然退步了許多。”月懸偏過頭,凝視著他的側臉,眼中閃爍著求知的光芒:“師兄,今日你為尹殤治療時,可否讓我旁觀,也好讓我覆習一下往年所學的醫術?”

“你看了他十來日,還未看夠?”水無塵的眸子微微瞇起,嘴角的笑意愈發耐人尋味。

月懸面露委屈,“他不過是病患,我又非初次見到男子之體。百毒谷中男子眾多,我常去實踐醫術,你亦從未有過微詞。如今你倒愈發小氣了,連為活人治病都不讓我觀摩了!”

“他與你之前所見之人不同。”

“有何不同?不都是……那般的身軀嗎?”

水無塵此次並未留情,毫不猶豫輕輕扇了她後腦一巴掌,“此等言語,休要再向外人提及。若再犯,需在百毒谷閉關十年,不得外出。”

月懸撫摸著微微發癢的後腦勺,心中雖有不服,卻只得撇了撇嘴巴,斜了他一眼,揉著腦袋,緩緩前行。

從小徑至院內,路程雖非遙遠,卻足夠思緒萬千。

如何讓尹殤早日康覆,以便她留下一些丹藥後,能安心去處理那壓在她心頭百年的血海深仇?

辭影已尋得,若她未能歸來,師兄定會悉心照料。

百毒谷對常人而言,入之難出,同樣,谷內之人外出亦非易事,辭影自然不會惹出太大麻煩。

可要如何勸服師兄不被這恩怨所擾,不被私怨所困,不去尋仇報怨呢?

她凝眸於不遠處那熟悉的院落,心中已有了計較。

兩個月!

父親,母親,以及終南樓的數萬弟子,你們且耐心等待。

兩個月後,我必將讓他們前往黃泉,為你們磕頭贖罪!



悠然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緩緩傳入尹殤的耳畔。

床榻內,他閉目凝神,霎時睜開雙眼,頭部迅速轉向屏風所在,滿懷期待地仰望著屏風後即將浮現的人影。

當那抹粉色倩影映入眼簾的一剎那,尹殤的心激動得難以自持,他支撐著虛弱的手臂,試圖起身。卻被月懸雙手用力,將他摁回床榻。

“你這是做什麽?剛剛有些好轉就妄圖動用那微弱的靈力,難道你不顧性命了嗎?”

“我……”

尹殤剛吐出一個字,竟陡然怔楞。

一道溫潤如玉的聲音宛如初春細雨般柔和,又似夏日清風般清爽,使人聽後心曠神怡,陶醉不已。

“阿懸,你可忘了我先前所言?此刻你非宜在此,先去門外守候。”

月懸垂眸,瞥見尹殤身上僅覆蓋一掌之寬的薄毯,心中頓覺不妥。

她隨即起身,將水無塵拉至床邊,鄭重其事地介紹道:“此乃是百毒谷的少主,我的師兄水無塵!他的醫術,嗯……除卻我師傅外,堪稱當世無雙,我這點微末之技,在他眼中不過冰山一角。師兄今日特地前來,正是為了根治你的舊疾。”

她松開手掌,邊後退邊指點著敘述,“你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實在不妥。因此,接下來的治療,將由我的師兄全權接手。你務必聽從他的吩咐,不得有絲毫的不滿與反抗,明白了嗎?”

不待尹殤回應,月懸便如飛燕般疾步而去,仿佛身後有火追趕,迅速離開了房間,俄爾轉身頓時關好屋門,捂住胸口,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不怪她畏懼至此,與師兄歷經百載歲月,她早已深知其性情。

方才師兄雖沈默寡言,面無表情,但自己已聰明敏銳地覺察到,他內心已起波瀾。

此事非同小可,師兄一旦發怒,雖不會對她施加體罰,但那種冷戰的冷漠,卻是最為致命。

每當此時,她若主動問及師兄緊要之事或向他求助,他仍會回應並伸出援手,可一旦她自己選擇緘口不言,不向其求助,師兄便如同木雕泥塑,默然無語,或僅是安靜地陪在自己身旁。

月懸心中苦悶難解,她擡起纖手,狠狠地撞擊額頭數下,欲以此種方式驅散心中煩悶。

這般的自虐行為,卻使得額頭與手掌皆因相對的力道,而撞擊得一片通紅,更添了幾分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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