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身子哪裏跑得過我這活潑亂跳的小屁孩？再加上我一聲吆喝，便有無數小孩子從各個角落裏冒出來阻撓他，往往沒追出幾步便放棄。

這樣一來，爹的賭癮倒也收斂了一些，不過我也不敢做的太過分，否則他拿娘出氣的話，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在我十歲前，濱水鎮的人們常常可以看見我在鎮上上竄下跳的身影，後面還跟著氣喘籲籲的老爹和一群唯恐天下不亂的小屁孩，等我爹放棄回去之後，他們就會摸著我的頭開玩笑道，不容易，不容易啊，玉兒。

看到這兒你應該註意到了，沒錯，我一再強調了“十歲”這個詞。為什麽呢？是因為十歲是我人生的第一個轉折點。

十歲那年，娘親生辰，我爹第一次記起這件事，剛巧那天他又贏了不少錢，心情甚好，於是買了一桌酒菜替娘慶生。

那一日娘很感動，多喝了幾杯，醉了。

然後她淚流滿面地跪在爹面前，說出了一個她埋在心底十年，令她飽受折磨的秘密。

十年前的那一個晚上，她將新繡好的繡品送去訂做的主人家，回來的路上，在經過一條小巷的時候，被人圈圈叉叉了。（…………）

她驚慌失措地趕回家，匆匆洗了個澡將自己整理幹凈，剛好這時候爹回來了，多喝了點酒，看見剛洗過澡的娘忽然來了興致，於是又圈圈叉叉了一番。（…………）

娘知道以爹的脾氣斷然無法忍受自己的妻子被人糟蹋，所以只好打落牙齒和血吞。

沒想到，兩個月後，她懷孕了。

可是她不確定，這個孩子，到底是那個歹人的，還是自己丈夫的。於是懷著一絲僥幸，加上爹又實在很想要個孩子，她生下了我。

我一天天長大，我娘也越來越惶恐，因為我長得既不像她，也不像爹。

爹聽聞此事，勃然大怒，當即不顧娘的勸阻，蠻橫地一把拉過我，拿起一旁娘的繡花針刺破我的手指將血滴進面前的酒碗，然後又刺破自己的手指，果斷給我來了一場滴血認親！

而後，我們一家三口都楞楞地看著那酒碗。

半晌，結果出現了。

我……的確不是我爹的女兒。

娘親當場癱倒在地，面如死灰。

我爹面色鐵青，二話不說沖出門去。

我茫然地立在一旁，好似明白了些什麽，又好似什麽都沒明白。

三日後，爹一臉憔悴地回來。

他在賭場賭了三日三夜，直到把身上的錢全部賭光，又欠了一屁股賭債回來。

他紅著眼看著母親道：“玉兒的事情，原也不能怪你。我會當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你，能幫我還一下欠賭場的錢麽？”

娘如同大赦了一般拼命點頭，轉身回房拿錢給爹。

自此以後，我家又恢覆了從前的模式，我不敢也沒有資格再藏錢管著爹，爹也再不會給我買小玩意兒了，除了輸錢的時候會拿我出氣，其餘時間完全拿我當空氣。娘自從那一日幫爹還了賭債後便踏上了一條不歸路，以前爹顧忌著我們不會亂來，現在他完全肆無忌憚地豪賭，於是娘身上幫他背的賭債越來越重……

而我的出身，終究成為了我爹娘之間的一道隔閡，慢慢將他們兩人越隔越遠。

娘看我的眼神，從覆雜，慢慢轉變成怨恨。

有一次她哄我入睡後，我半睡半醒間，聽到她喃喃自語道：

“要是沒有生下你，就好了……”

要怎麽承受，連你的爹娘都後悔生下你的人生？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行千裏，我的出身八卦，很快就傳遍了小鎮上下。

所以，十歲之後，鎮上便再沒了我上竄下跳的身影，我也很少再同別家的孩子玩在一起，開始小心翼翼地跟著越來越冷淡的母親學做針線活幫忙賺些錢，生怕一個不留神惹爹娘不高興，就會不要我。故而在那之後，人們偶爾看見我，都會摸著我的頭很是感嘆道，玉兒，你的童年甚慘，甚慘啊。（…………）

我知道他們是同情我，但是……就連他們都知道，我是無辜的，為什麽我的爹娘卻不能理解？

十三歲那年，娘終於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日子，趁著爹出去賭錢，將我托給鄰居，以外出送繡品為借口，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那天爹大發脾氣，將我狠狠打了一頓，要不是鄰居看不下去及時出面制止，我只怕是會被他活活打死！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時候我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滿身血痕縮成一團，惶恐地看著他，而他一臉猙獰地對我吼叫：

“全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也不至於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原來，在他心裏，我根本不是他的家人……

鎮上的人都可憐我，但是誰也不敢收養我，生怕惹上我爹這麽一個賭鬼加酒鬼。我在鄰居家養了半個月的傷，最終還是不得不回到那個空無一物的家。

沒錯，空無一物。這半個月，我爹已經將所有家當輸了個一幹二凈！

“玉兒，你回來啦。”突然，從身後傳來一個笑瞇瞇的聲音。

我聞言渾身一抖，低聲道：“爹……”

爹微笑著上前摸了摸我的頭：“玉兒，我的乖女兒，幫爹爹一個忙好嗎？”

“……什麽？”我受寵若驚地問道，難道爹他終於想開了，願意接受我這個女兒了嗎？

“……爹爹一不小心，又欠了賭場好多錢呢……所以，玉兒，幫爹爹還好嗎？”

“……可是，爹爹，玉兒的繡工遠遠比不上娘親……”

“沒關系，爹爹已經想好辦法了，只要玉兒你配合就好。”

“什麽辦法？”

“就是……”爹突然臉色一變，從身後掏出一根木棍狠狠敲在了我的頭上！

我瞪大了眼睛，而後緩緩倒了下去。

“玉兒，原諒爹爹……”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身在一輛大馬車上，手腳都被捆著，周圍還坐了十七八個年齡和我相仿的少年少女，臉上俱是一副死寂灰敗，生無可戀的表情。

“這是怎麽回事？”我一頭霧水地問旁邊的一個男孩。

男孩語氣平淡地道：“看來你是被騙上來的啊。不過沒關系，反正我們的結局都一樣。”

“哈？”

“聽說過劉三麽？”

我當然知道劉三，在妖魔眾多，偷盜橫行，人民素質普遍低到沒有的濱水州，劉三是最為著名的幾個大頭之一，專門負責販賣濱水人口到九州各地。

“這輛車，就是劉三的，我們這些人，將被送往梨州，或賣作丫鬟家丁，或賣入青樓。你麽……”他打量了我一下，“大概會被賣給大戶人家做丫鬟吧。不過梨州女尊男卑，想來你的日子該比我好過。”

……你這是在暗示我長得不好看麽？我不過是長得普通，大眾臉而已，又不難看，真是的。

突然，馬車停了，一個人打開車門粗聲粗氣地喊道：“都下來！乖乖休息一下吃個飯。敢逃的，當場打死！”

（2）逃跑一二三

當我知道這是劉三的馬車的時候，我就明白過來，八成是我那個欠了賭債的便宜爹打暈了我然後把我賣給了劉三……

從小爹不疼娘不愛，日日在打罵中長大，生父不詳，生母離家出走，養父為了還賭債將我打暈賣給人販子……老天爺啊你敢再狗血一點兒麽？！

好吧……事到如今，我對別人再不抱任何指望，自此以後，我玉兒的人生，全由我自己掌握！握拳！

於是我乖乖地按著順序下了馬車，十七八個少年少女圍坐在一棵樹下狼吞虎咽地啃著幹巴巴的幹糧，旁邊守著七八個彪形大漢，一點兒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我偷偷向四下張望了一下，看到不遠處一棵大樹下，一個肚滿腸肥的中年男人舉著一只烤雞吃得不亦樂乎，旁邊還有人殷勤地為他端茶送水，想來那廝就是傳說中的劉三了。

略略判斷了一下方位，最後我決定將左邊的那個剛剛告訴我這是劉三的車的，像是餓了好多天一樣拼命吃東西的少年作為我可憐的替死鬼。沒辦法，從小被我那個便宜爹坑，我最擅長的事情只有兩件，藏錢和逃跑，後來經驗足了，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藏起任何想藏的東西，並且隨時隨地可以想出幾十種逃跑的方式以便應付各種情況，必要的時候，損人利己的事情我做起來可是毫不猶豫！娘親走的那天，爹大發脾氣，我又何嘗不是絕望痛苦萬分？否則，他又怎麽可能將我打個半死我都不還手或逃跑？

我裝作很隨意地撓了撓癢，神不知鬼不覺地從懷中掏出一粒腐壞了半個月的巴豆，（…………）將它塞進了手中的饅頭裏，然後很溫和地對左邊的少年笑笑：“你好像很餓啊，我吃不下了，這個給你吧。”

少年受寵若驚地擡起頭，二話沒說一把奪過我手中的饅頭，三兩口吞下了肚子。

我身後的大漢見狀輕蔑地道：“少發善心，你們一天可就只有這一頓可吃。”

我裝作無比後悔地看了看那少年。

少年吃完了饅頭，不好意思地沖我笑笑。

又過了一會兒，劉三吃完了，起身回到了他自己那輛豪華馬車上，於是那幾個大漢也忙催著我們上車準備出發。

剛起身，我左邊的那個少年突然捂著肚子臉色鐵青地呻吟了起來！

“怎麽回事！？”離他最近的那個大漢當即上前，虛抽了一下手中的鞭子厲聲喝道。

“大哥……我肚子疼……”他滿頭大汗地道，語氣虛弱，搖搖欲墜。

“呵，這種爛借口，老子都聽過無數遍了！給老子乖乖上車！”那大漢示意了另一邊的一個大漢，兩人扯過他的雙臂果斷將他扔進馬車！

“呃……我忍不住了……”

然後，我們周圍一圈人齊齊聞到了一股銷魂的米田共之味……

“嘔…………”

饒是我這個始作俑者，也忍不住後退一步幹嘔了一下，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當場有兩個身子虛弱又吃得很撐的人一個沒緩過氣來暈了過去！然後以那個少年為中心，所有人齊齊後退出十米之遠！

“怎麽回事？”劉三那邊顯然發現了異樣，派人過來查看，於是幾個大漢過去如此這般地解釋了一番，又有幾個大漢皺著眉頭捏著鼻子不情不願地去查看那幾個暈過去的人，這樣一來，原本將我們這十幾個少年少女看得很嚴的大漢就只剩下沒幾個了。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捏著嗓子一聲尖叫：“快跑啊！！！”

那些孩子立刻回過神來，當即四下散去，我生怕被那些人發現是起頭者，還特意晚了一步，趁著回過神的那幾個大漢去追先跑出去的那幾個人後，才朝著自己一早瞄準的絕佳方向飛奔而去！

我的腳程，再次申明真的不是我自吹啊！（…………）全濱水鎮，沒有一個人跑得過我的！

我選擇的是一個隱蔽的山林小道，憑借著嬌小的身型和敏捷的速度，我一路披荊斬棘不要命地往山林深處跑去，很快就甩掉了後來趕來追蹤我的那幾個大漢。

七拐八拐地，最終我一個猛子沖出一叢灌木叢，啪地一下撲到在地！

“原來你就這點本事……哼，不足為懼。”

突然，從前方傳來一個男子不屑的聲音。我一聽嚇了一跳，不是吧，這樣也能被追上？！

我擡頭，發現前面是一條山間小溪，一個看起來十六七歲的邪魅黑衣少年正一臉鄙夷地看著我。

我剛才沒有在人群中見過他，所以，他顯然不是劉三的人，更不是被綁架的少年。

知道他不是劉三的人，我松了口氣，原地盤腿坐下，睜著大眼睛好奇地問他：“大哥哥，你認識我麽？”不看不知道，這麽仔細一看——他長得好帥啊……面容邪魅，氣質高傲，一身黑衣，一頭黑色長發，我的小心臟不知道為什麽開始不規則跳動——完了，我好像對這個帥哥一見鐘情了……怎麽辦？！我才十三歲啊！我不想早戀啊！（…………）

少年冷哼一聲：“死老頭也不知道發什麽神經……餵！你幹什麽用那種眼神看我？！”

我瞬間拉回思緒，下意識道：“因為你長得好看啊。”

少年一楞，淡淡道：“你本也是和我一樣好看的。”

“哈？你在諷刺我麽？”

“……玉兒，變強吧，成為人上人，這樣才有資格與我比肩。”

“……話說，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的？”

“我叫封傲，記住這個名字，總有一天，我們會再見的。”他冷冷扔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而後縱身一躍，掠上樹頂，很快消失在了遠處……

我楞楞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後又突然消失的帥哥，半晌沒回過神來。直到身後傳來一聲怒吼：“找到了！玉兒在這兒！”

……因為這場艷遇，我的逃跑計劃，首次宣告失敗！

被抓回去後，他們二話沒說用鞭子狠狠抽了我一頓——哦，倒不是說他們查出來是我搞的鬼了，只是反正肯定是我們之間的某個人搞的，於是他們抱著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的態度，把所有抓回來的人都狠狠抽了一通！

於是我只得乖乖地再次潛伏，尋找下一次良機。

馬車行了兩日，突然下起了大雨，晚上山路泥濘，一個不留神，馬車的前輪陷進了一個大水坑中！

不得不說，真是天助我也。

為了把馬車拉出來，我們十幾個人都被趕了下來推馬車，我瞅準時機，趁著烏漆抹黑大雨連綿誰也沒心思註意誰的時候，腳下一滑，險險擦過滑動的車輪，而後撲通一下果斷摔倒在泥濘之中！

“啊！……”我演技十分到位地先是一聲痛呼，呼到一半卻又生生忍住，就像是那種猛地腿被壓斷了，下意識喊痛，可隨之而來的劇烈痛感使得自己痛得連呼喊的力氣也沒有了的那種感覺。

“大哥！她好像壓到腿了！”我旁邊一個少女見狀急忙喊道。

當即一個大漢過來，一把將我從馬車地下拖出來，就著月光看見我慘白的臉龐和嘴唇，滿頭的水也不知道是汗還是雨！

“大哥……”我氣若游絲地喚了一句，左腿像沒有骨頭一樣拖在地上紋絲不動。

有著先前那吃壞肚子的少年在前，那大漢一時倒也分辨不出我這是真是假，再加上我的演技著實逼真，於是他皺著眉頭道：“算了，你去車上……啊不，不能讓馬車變地更重了，我帶你去那邊那個大樹下面先躺著，等馬車推出來，到了下一個城鎮，再幫你醫治。”

醫得好就好，醫不好，恐怕就會被果斷拋棄了吧？我很自覺地理解出了他沒說出口的話，面上卻仍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謝謝大哥！”

於是在所有人忙著推馬車的時候，唯我一人得以在樹下歇息。

一開始，還有人時不時往我這邊看過來，我甚是敬業地有一下沒一下地喊了幾聲，然後裝出一副病情加重的樣子，慢慢暈了過去。

不出我所料，見我暈了過去，也沒有人在意，反而放松了對我的警惕，更認真地去推馬車去了。

這些人販子，當真是沒有人性啊。我微微掀開一絲眼縫，心裏嘆道。

趁著他們終於不再看這邊，我悄無聲息地挪啊挪，挪到了樹後，而後三兩下爬到了茂密的樹頂，將自己嚴嚴實實地藏了起來。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一會兒他們發現我不見了，一定以為我是借機跑了，然後去追去找。可他們必然不會為了我一個逗留太久，找不到，自然就會離開，那時候，我就可以爬下樹，順利逃脫了！

果真如我所料，很快他們就發現我不見了，但是現在馬車問題還沒有解決，分不出什麽人來，只一個大漢追了出去。不一會兒，馬車終於被推出了水坑，那個大漢無功而返，眾人商量了一下，收拾收拾東西很快離開了。

我硬是憋著氣又在樹上躲了半個時辰，才施施然爬了下來。

“劉三爺，咱們回見了哈！”我笑瞇瞇地朝馬車遠去的方向揮了揮手，而後向反方向走去。

才走了沒多會兒，突然，身後傳來嘈雜的馬蹄聲！

我回頭一看，竟是伺候在劉三身邊的近身護衛！

他一張冷血的臉沖我猙獰一笑：“劉三爺果然沒料錯，你這丫頭果然厲害！還不乖乖束手就擒！？”

“…………”大哥，你以為你是衙差嗎……

於是，我甚是無奈地再度被抓了回去。

這次，我被直接提拉到了劉三豪華的馬車上。

“丫頭，好本事啊。”他擠著一張肥肉大餅臉笑瞇瞇地看著我道。

我嘿嘿諂媚一笑：“一般本事，還不是逃不出三爺您的手掌心。”

劉三一挑眉：“先前那孩子突然吃壞肚子三爺我就覺著有點奇怪，這回你又跑得那麽順利，於是我便把那少年找來一問，果然是吃了你的饅頭的原因啊……”

我情不自禁地抖了抖：“三爺，我知道錯了，您再給我一次機會行不行？”

劉三笑笑：“不逗你了，說實話，劉三爺我最喜歡你這種機靈的孩子，你要是願意，可以留在三爺我身邊，包你吃香的喝辣的，怎麽樣？”

他竟是看上了我的詭計多端？（…………）

我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而後二話不說啪啪啪地給他磕了三個甚是誠懇的響頭：“三爺，人都說，打不過跑，跑不過入夥！難得您看得起我這小丫頭這點小聰明，從前往後只要您一句話，玉兒絕對沒有半句怨言，任憑您差遣！”

就這樣，我搖身一變，從可憐的被拐賣人口，變成了劉三新收的小徒弟！

當然，如果你以為，我這就是屈服了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

我自己的家庭就是分崩離析的典型，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幹這等拆散別人家庭慘無人道喪盡天良的人販子的勾當，這，只是我更高明的，逃跑方法之一而已……

很快，我們到了梨州城。

劉三似乎對我很是信任，讓我負責將那批少年少女安頓在他梨州城的別院裏。我想，主要原因是，我在路上甚是無情地揭發了一個想要模仿我逃跑的少年……

是夜，我帶著兩個大漢壓著所有人口到了劉三的別院。

這次逃跑同前兩次相比毫無壓力，我先是吩咐那兩個大漢守在外面，然後和那十幾個孩子一同抄起別院中的所有武器，分分鐘搞定了那兩個可憐的大漢，將他們綁在院中，而後大家一起驅馬車連夜出了梨州城！

（3）九州第一地下組織

話說當時我們一路狂奔出去三百裏而後才下了車，那十幾個少年少女滿含熱淚地給我磕了三個頭，我甚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然後大家便各自分散，逃命去了。

我唯一沒想到的是，那劉三居然會對我那麽執著——知道了此事後，劉三不惜調動了他遍布九州的人脈，發誓上天入地掘地三尺也要將我抓回來！

饒是我聰明絕頂，終究敵不過他多年布下的天羅地網，兩個月後，我還是被他抓了回來。

劉三將我關進了他專門對付不聽話的“貨物”的地下暗牢。

整整一個月，我幾乎嘗遍了所有的酷刑。好幾次要死了，又被一碗人參湯吊了回來，而後繼續折磨……

一個月後，劉三終於吩咐人將我放出來，好生養了幾日，略略有了點人形後，帶著我去了梨州城最大的青樓——梨亭苑。

“玉兒啊，”彼時他坐在馬車上，笑瞇瞇地對我道：“你這樣的本事，我劉三自認是防不勝防也煩不勝煩，所以呢，我給你找了一個更好的師父，相信在她手上，你一定會更有前途哦……”

彼時我被非人的酷刑折磨了整整一個月，早已沒了任何的脾氣，不論那劉三說什麽，我都呆呆地沒有半點反應。

劉三將我帶到了一個廂房，叫了一個彈琵琶的小倌進來彈曲子，然後讓我跪到角落乖乖等著。

不一會兒，一個面容冷峻的女子走了進來。

“冷姑娘，劉三可把您給盼來了！”劉三忙一臉討好地湊上去，順手就要把門關上。

冷姑娘手一擺：“不用，讓小倌到門口去唱，我喜歡敞開天窗說亮話，卻不喜歡有這些鶯鶯燕燕的打擾。”

“是是是，都聽您的。”劉三一連聲應道，那副低三下四的狗腿樣簡直和之前判若兩人。

冷姑娘徑直坐到主位上，面無表情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瞥了一眼墻角的我而後擡眉看向劉三：“這麽個貨色，也敢拿來浪費我的時間？劉三，我冷娘手下可不缺人。”

“冷姑娘，你別看這丫頭現下這幅模樣，”劉三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道，“好好培養一下，絕對是個好苗子！別的不說，能三番兩次從我劉三手上逃出去的，她還是第一個呢！”

冷娘依舊面無表情地道：“那又如何？還不是被你抓回來了？”

“冷姑娘的手段我劉三可是望塵莫及！這丫頭什麽都不知道，就有這等本事，要是能在您手下培養，將來定能成為您最好用的工具！”

“劉三，你好大的口氣啊。”

“嘿嘿，我劉三什麽時候看走眼過？您要不信，可以親自驗驗！”

冷娘淡淡地瞥了劉三一眼，一撩裙擺走到我面前，擡起手摸上我的天靈蓋，我動都懶得動，任由她動作。

兩秒，冷娘收回手。

“這孩子我要了，你回頭找朱雀拿錢就是。”

劉三露出一個“我就知道”的表情笑道：“冷姑娘果然爽快，下回再有好苗子，劉三一定第一個送來給您過目！”

冷姑娘也不理會他，徑直拉起我淡淡道：“你是要跟著他，還是跟著我？”

我下意識地喃喃道：“有……分別麽……”

“跟著我，你會吃更大的苦，但是熬過去了，你就可以成為人上人。”

我聞言眼神一顫：“人……上人？”依稀記得，那個自稱封傲的邪魅少年，也好像說過同樣的話呢……

“對，人上人。”

“好，我跟你走。”我直起身，眼神堅定了些。

冷娘滿意地微微一笑，也不和劉三打招呼，徑直邁出了房門，我自動自覺地跟了上去。

劉三剛做成了一筆大生意，心情甚好，也不急著走，把門口的小倌招進去繼續喝酒。

我跟著冷娘一路下樓，無意間瞥見一旁一對男女，男的一身飄逸白袍面容俊逸，女孩不過八九歲，一身紅衣甚是可愛。不過彼時的我並沒有在意。

之後，冷娘帶著我上了一輛密不通風的馬車，而後疾行了十幾日，直到我已經完全分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了，才停了下來。

這十多日間，冷娘很少說話，只是不管到哪兒都帶著我，想來是劉三告訴過她我逃跑的本事一流，所以才會這麽防著我。這期間她好吃好喝供著我，慢慢地，我也從那一個月的可怕酷刑中緩過勁兒來，恢覆了精神——有時候，我還是很佩服自己這種永恒不變的樂觀精神兼頑強不屈的自我修覆能力的，嗯！（…………）

這世上總有很多神秘的事物存在在神秘的地方，比如我面前的這座叫做“山鬼門”的連綿百裏的大型山莊。我打量了一下山莊的樣子，而後確定，這樣的建築風格，絕對不屬於梨州，當然，也不屬於濱水州——看來這十多天間，冷娘帶我到了另一個州國，只是我對其餘七個州國一無所知，所以一時也不確定自己到底身在何處。等等！山鬼門……難道是那個傳說中九州最神秘的第一地下組織山鬼門？！我欲哭無淚了……

山鬼門，就我所知，是一個龐大的，歷史悠久的地下組織，秘密分部遍及九州。上到出兵打仗，下到幫鄰村的老奶奶找回迷路的小貓，（…………）號稱“只有顧主出不起的價錢，沒有他們完不成的任務”！不過主要做的還是暗殺一類的奪命生意。

看來是剛出狼窩，又入虎穴了啊……

“門主，您回來了。”一個管家樣子的中年男子上前恭敬地對冷娘道。

“朱雀，把所有人叫到大廳，我有事要宣布。”

“是，門主。”

……冷娘居然是山鬼門的門主？！ORZ……果真是剛出狼窩，又入虎穴了啊……

冷娘瞥了一眼表情癡呆的我，嘴角微微地抽動了一下——顯然她完全沒想到，第一次見面時那個眼神空洞無悲無喜，根骨奇佳簡直是天生的殺手人才的人會變成現在這幅二貨坑爹的模樣……

“玉兒，你隨我來。”她冷冷開口道。

“哦哦！”我忙答應了一聲，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雖然冷娘很冷，但是憑我小動物的直覺（…………）判斷，她這個人還不錯。至少比劉三要好，跟著她總比被劉三折磨好吧？再說，她還能讓我變成人上人呢！等我變成了人上人，我就可以再見到封傲了，多好啊……

所以說，帥哥才是我等大眾平凡女奮鬥的目標，前進的動力啊！（…………）

咳咳……轉回來，轉回來啊。

話說，我跟著冷娘一路走來，最後終於到了正門大廳。

就這麽一會兒，山莊內的所有人早已全部井然有序地列隊候在了大廳裏。我不禁感嘆道，山鬼門果然訓練高效，作風嚴謹。

“歡迎門主歸莊！”

冷娘目不斜視地穿過人群徑直坐到上首，我被這霸氣側漏的陣仗唬地一楞一楞的，沒有冷娘的吩咐還真不敢輕舉妄動，只好硬著頭皮跟了過去，顫顫巍巍地立在她身旁。

“玉兒，到我面前跪下，行三跪九叩拜師禮。”冷娘淡淡道。下面所有原本面無表情的人聞言臉色劇變，或羨慕或好奇或嫉妒總之帶著各種情緒全部向我看了過來！

先前劉三半開玩笑地說教不了我要給我找個更好的師父，我雖沒有當真，但是眼下冷娘真的要收我為徒了，我倒也沒有太吃驚，聞言也就乖乖跪下行了拜師禮，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對於山鬼門眾而言是多麽巨大的榮耀——自冷娘繼承山鬼門後，可從來沒有收過任何徒弟！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冷娘唯一的關門弟子，以後你就改叫冷獄，寒冷的冷，地獄的獄！”

冷獄……多麽冷血無情的名字……從今往後，我的人生，也該像這名字一樣，完完全全走上一條不歸路了吧？

可是，我原也沒有別的路可走。

於是我正色道：“師父在上，受徒兒冷獄一拜！”

冷娘滿意地點點頭：“起來吧。”然後她又對一旁的朱雀道：“明天安排冷獄去白虎那兒接受訓練。”

“是。那……要安排幾年的？”

“十年。”冷娘淡淡道。

身為主角的我還沒有意識到十年是什麽概念，倒是堂下眾人聞言卻是齊齊倒抽了一口冷氣——要知道，山鬼門的殺手訓練，是按年份算的，普通資質的受訓三年，中等的五年，上等的七年，時間越長，受訓的內容越廣，也越困難。據說自山鬼門創立以來，接受七年訓練的人不過百人，其中只有四十三人活了下來，那些人後來都成了名動九州的風雲人物。

至於十年的訓練……受訓者總計十二人，無一人生還！

知道的時候我那叫一個欲哭無淚——師父，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但是彼時的我，已沒有退路。

（4）魔鬼訓練

第二日，彼時還渾然不覺的我跟著朱雀前往白虎堂，開始了我長達十年的，地獄般的殺手訓練生涯……

“白虎，獄兒就交給你了。”朱雀微笑著將我交給了一個三十多歲，虎背熊腰的大漢。

白虎呵呵一笑：“幫我轉告門主，叫她盡管放心，我一定好好教導她的關門弟子，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

朱雀點點頭滿意道：“那就好，我堂裏還有事，先走了。”

“去吧去吧！”

……餵餵，我好歹是你們門主的關門弟子哎，拜托稍微尊重我一下啊！

朱雀前腳一走，白虎便上前打量了我一下，像之前冷娘那樣摸了摸我的頭，而後驚訝道：“這麽好的苗子居然要去參加十年訓練？！可惜，可惜啊……”

……餵餵，請不要在一開始就打擊我的學習積極性好不好！

白虎直接無視了我翻白眼的孩子氣行為，一把摟過我小小的身子笑呵呵地道：“走走走，白虎大哥帶你訓練去！”

“…………”

山鬼門自冷娘之下分為四堂，簡單的說，朱雀堂負責賺錢和管理，玄武堂負責防禦和護衛，白虎堂負責訓練人員，訓練好的門眾會進入青龍堂負責接任務，部分進入玄武堂——畢竟同玄武堂相比，青龍堂的人員折損要大的多。

自N年前山鬼門成立之時，白虎堂就專職負責人員訓練，長年累月下來，體系完全，密法無數，為山鬼門的壯大貢獻了無數人才！（……擦，怎麽有一種211大學簡介的趕腳……）和想象中“成千上萬人一起瘋狂訓練然後廝殺剩最後一人”的“培育蠱毒”式殺手教育完全不同，山鬼門的人才資源多數是從各個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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