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頭，只見旭堯黑著臉站在我身後看著我。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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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一抹口水，一拍大腿，一聲嚎叫：“就是你了！”（…………）
梨歌一挑眉：“哦？”……這幫愚蠢的人類，居然妄想欺負到他頭上來了？
“梨歌，別沖動，這位小姐我們惹不起。”梨歌一出現，清依就知道事情有變，於是第一時間上了樓繞到梨歌身後提醒道。不知道為什麽，梨歌在她心中，越來越有一種神秘強大的感覺，明明只是個普通的男子，卻總是好像萬能的一樣，每每在關鍵時刻，救她於水火之中。
可是……這是女尊之州梨州，她不能忍受，永遠被男人所庇佑。
“姐姐，你放心，梨歌自有辦法。”他微微一笑，突然縱身一躍，輕飄飄地落到了趙小姐的面前，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哇……你好厲害啊……”趙小姐花癡地看著梨歌道。
“趙小姐，為了見我，你不惜大鬧梨亭苑，對此，梨歌甚是感動。”梨歌微微一笑，行了個禮，“清依方才拒絕你，不僅僅是因為我身子不適，須知道在這梨亭苑，我除了是頭牌之外，也算是半個老板，想要我陪，自然要付出不一樣的代價，否則，我豈不是很掉價？您說是不是？”
“是是是！像你這樣的美人，特殊一點，完全合情合理！”
“今個兒被您這麽一鬧，可叫我們怎麽做生意呢？”梨歌微嗔道，若有似無地沖她拋了一個媚眼。
趙小姐被這一個媚眼惑地，當即很沒節操地點頭道：“是我的錯！梨歌說怎麽樣，就怎麽樣！”
梨歌展顏一笑：“呵呵，那好，趙小姐今日就留下賠償後回去吧，待我們休整好了，明日再恭候趙小姐大駕，如何？”
“好好好，那我明日再來！梨歌，你可要等著我哦！”
“那是自然。”
於是趙小姐總算是被哄了回去，梨亭苑的下人們在最短的時間內整理了大廳，其他客人早就見慣了趙小姐的跋扈，倒也沒有多說什麽，大廳整理好後就繼續找自己的樂子。
只有清依一臉嚴肅地坐在梨歌的房裏看著他。
梨歌很是無辜地道：“姐姐，你做什麽這樣看著我？不用去招呼客人麽？”
“你說得倒是輕巧。”清依難得板起臉道，“梨歌，難不成，你明天真要去陪那趙小姐？”梨歌是頭牌，就算他打著賣藝不賣身的旗號，但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梨亭苑得罪不起的客人總會出現，到時候，她和他也不得不屈服……這一點她早就有心理準備，可是只要一想到梨歌要委身於那些醜女人……她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心裏酸溜溜的，她不願意，死也不願意……
梨歌毫不在意地笑笑：“沒事兒，姐姐你不用擔心我，那趙小姐，我自有辦法對付。”一個幻術加上迷香，普通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才不會讓那種醜女人碰自己一下！
可清依卻阻止了他。
“梨歌，有些事，還是交給我吧，你身為男子，本不該承擔這許多的。”
梨歌一楞，他是妖，自然不甚在意梨州女尊男卑的風俗，清依此言一出，他這才第一次意識到，女尊男卑意識根深蒂固的清依，或許已經容忍他很久了。
“我用你的錢，靠你建立梨亭苑，一遇到事情，若還是由你解決的話，我這老板，豈不是形同虛設？”她淡淡道。
於是梨歌沈默，半晌方道：“是，老板。”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梨歌果然沒有再出面，一切交由清依處理。
趙小姐自然不肯輕易放棄，日日帶了人來砸場，鬧得梨亭苑上下雞犬不寧。
清依面上不動聲色，背地裏卻是聯系上了趙小姐的母親，以三個月內，為趙小姐找到一門稱心如意的親事為代價，請她出面，不要再讓趙小姐來梨亭苑胡鬧。
趙小姐的母親最煩憂的就是二女兒的婚事，一聽此言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果然趙小姐很快就沒有再來。清依這才安下心來，開始頭疼該怎麽為趙小姐找男人。
清依白手起家，人脈網幾乎沒有，自然是不可能為臭名昭著的趙小姐找到好親事，但是她不行，不代表別人不行。
她果斷花錢請九州第一殺手組織“山鬼門”出面，為她尋找適合的對象。
找殺手做媒，聽起來似乎很是荒謬，但是事實上，山鬼門三教九流，只要能賺錢，什麽都做。殺人……只是山鬼門所接任務的一部分而已。須知道，山鬼門身為九州第一殺手組織，門內藏著全天下人的資料，要找一個合適趙小姐的人，還真不是什麽難事。
不過三天，臭名昭著的趙小姐，就定下了婚事——遠嫁峻州城數一數二的富豪公子。想想也是，梨州城內，哪裏有人願意嫁給她？倒不如委屈委屈，嫁到別的州國去當個當家主母呢！
趙小姐嫁到峻州城的那天，幾乎全梨州城的公子們都去歡送了——色女終於走了，他們終於有好日子過了啊……
“你看，梨歌，這下總算是斬草除根，永絕後患了！”清依笑瞇瞇地目送趙小姐的大紅花轎遠去道。
“是啊，老板好手段。”梨歌皮笑肉不笑地附和道。自從清依挑明了她想要主管梨亭苑的態度後，他就一直這麽不冷不熱的，而且只叫她老板，再也不叫她姐姐。
“……梨歌，你怎麽還在鬧脾氣啊。”清依不悅地看著他道。
“梨歌不敢。”他才不會告訴她，他是在不爽她的獨立自主，他的功成身退咧！
清依顯然意識到了梨歌明顯的疏遠，但她什麽也沒說，只是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從那以後，她開始更拼命地學習經商之道，在摸爬滾打中迅速成長，很快脫離了常年以來被姑母壓制而產生的怯懦性格，逐漸展露出自己精明能幹的一面，直至後來，不論在什麽樣的人面前，都能面面俱到。
終於，她成為了梨亭苑實至名歸的老板。而怡紅院，在這期間也同梨亭苑明裏暗裏幾次交鋒，最終還是敵不過清依的手段和梨歌的暗中相助敗下陣來，梨亭苑終於成為梨州城實至名歸的第一青樓。
彼時，她也不過二十多歲，卻幾乎成了商界傳奇。
（10）未能傳達的遙遠
二十七歲生日那年，清依扔下梨亭苑上下帶著梨歌特意回了梨苑慶生。
兩人前腳出了梨亭苑，後腳梨亭苑眾人便炸開了鍋。
“老板這次誰都不帶，只帶了梨歌公子回去呢……”
“看來梨歌公子這回終於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啊……”
“…………”
沒錯，在這群實打實的梨州人的觀念裏，從一開始梨歌為清依籌錢開梨亭苑，到後來梨歌“身先士卒”當這開山第一任花魁，這麽多年了，雖然常同清依慪氣，但兩人合作默契，親密無間，使得梨亭苑在短短幾年間飛速發展壯大，再加上平日裏梨歌對清依亦是百般的“關心愛護”，總結下來只有一個可能——梨歌癡心愛著清依！（…………）
那麽事實呢？
事實上，清依一開始只是把梨歌當作一個值得信賴和依靠的好朋友，好弟弟。
但久而久之，梨歌的暧昧態度別說是下人，就連她也忍不住開始懷疑——平白無故，他為什麽要為自己做那麽多？難道只是因為她是梨苑的主人，他名義上的主人和老板？
雖然清依在商場上叱咤風雲，但在感情上卻不是石頭，面對梨歌的付出，終是動了心。
她在心裏暗下決心，等自己足夠強大，可以從容面對清家、庇護所有人的時候，就接受梨歌。
殊不知，梨歌是為了報恩，才會對她百般照拂，心裏卻是毫無男女情愛之意。
很快，她的生日到了，她覺得，是時候了。
所以梨亭苑的下人沒猜錯，她帶著梨歌回梨苑，的確是想給他一個名分。但是下人們只猜中了開頭，卻猜不中結局！（…………）
那晚，她命人在那株三百年的梨樹下擺了一桌酒宴。
“梨歌，你還記得當年我們初見面的時候嗎？”她喝了不少酒，雙頰酡紅微醺道。
梨歌只淡淡一笑：“自然記得。”
自從多年前，清依首戰告捷順利解決了趙小姐的事情之後，他就抱著功成身退的心情慢慢地沈寂了下來，不再事事鋒芒畢露沖在前面，而是放任她成長，只偶爾在必要的時候才幫她一把。但是清依對此一無所知，她總以為他是因為她獨攬大權而同她生了嫌隙。
清依嘆了口氣：“你還在怨我？”
“不敢，老板。”
“你許久不曾喚我姐姐了。”
“…………”
“呵呵，也好，我也不喜歡你喚我姐姐，以後，就叫我清依好不好？”她難得主動退一步笑道。
“不敢，老板。”
清依一怒，一把將酒杯擲到地上：“梨歌！你到底想怎麽樣？！”
梨歌擡頭，詫異地看著她。他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生氣。就像他當年不知道清一為什麽死一樣，他始終不懂她，也不懂自己。
清依嘆了口氣，跪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柔聲道：“我是女人，又是在那樣的清府長大，無論如何不能容忍自己屈居於男人之下，我不想別人說我清依是靠花魁梨歌過活的，所以我要變強，我要能憑一己之力撐起整個梨亭苑，這樣，才有資格與你並肩。”
梨歌歪頭不解：“並肩？”
“梨歌，我們成親吧。”她二十七歲了，即便身為梨州的女子，也早該成家了。（看人家趙小姐就知道……）
“哈？你在說什麽胡話！？”梨歌當即摔開她的手，騰地起身後退數步——他一心報恩，從來沒有想過什麽男女之情，原本他只打算幫她暫且覆生，讓她認識到被清府拋棄的事實，安心投胎轉世不要做那作繭自縛的地縛靈。沒想到清府比他想象的還要絕情，他實在不忍心她被這樣對待，便生了念頭，要助她功成名就，好好報覆一下那勢力的清府。
到了如今，她已功成名就，也是他功成身退的時候了。雖然心中有些不舍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卻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向他求婚？！
他是妖，她是一個活死人。
他對她好，為她心甘情願付出一切，只是因為她是他的恩人，他要報恩。
他們怎麽可能在一起？
簡直是胡鬧！
清依看著反應激烈的梨歌，猶如一盆冷水當頭潑下，滿懷的深情瞬間湮沒了大半。她臉色一沈：“你不喜歡我麽？那你為什麽帶我來梨州城？為什麽出錢幫我開梨亭苑？為什麽甚至可以不顧男子的名節做青樓花魁？！”
梨歌一噎，他單純的報恩行為，原來竟是讓她誤會至此麽？
半晌，他低聲道：“我無依無靠，一直都把你當作是我的親姐姐，唯一的親人對待，若是讓你誤會了，我道歉。”
清依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突然諷刺地一笑：“親姐姐……是嗎……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想開口喚她，卻不知道該怎麽喚她，清依？老板？還是姐姐？
不管哪個都是諷刺。
可這在清依看來，卻是他默認了她的自作多情。
於是她苦笑：“我明白了，你回房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梨歌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徑直回房去了。
清依看著他離開，半晌，從袖中掏出一枚造型古樸的環形玉佩來——這是她父親留給她的，她一直收在梨苑自己的房間，再怎麽艱辛也不曾將它賣掉，因為他父親希望她能將它交給自己未來的夫君作為信物。
可惜，今日她沒能送出去。
清依嘆了口氣，轉到樹下挖了個坑，打算將其埋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玉佩她只想給梨歌，既然他不要，她就算是將它埋了，也絕不再給第二人！
坑挖到一半，清依卻是挖出來一個白白的圓狀硬物，天色昏暗她看不太清楚，待拿到燈下一看，卻是差點失聲尖叫！
那……竟然是一個骷髏頭顱！
何以梨苑最重要的標志性事物——三百年古梨樹下會埋著自己不知道的屍骨？
她強忍著惡心和害怕，慢慢挖出了那一具骸骨……
看身型，應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皮肉早已腐爛只剩骨架，外面穿的衣服倒是上乘質地，沒怎麽腐壞。看款式，應是七八年前的樣子。
但是讓清依感到奇怪的是，這件衣服，她莫名地感到很眼熟。
對了，自己少時也有這麽一件衣裳，仔細想想，正是當年在梨苑養病的那三年，常穿的那件！
電光火石之間，她腦海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當年沒有意識到，現在細細想來，她遇見梨歌之前，本是倚梨樹下睡覺的，她還記得那是夏末時節，但當她醒來的時候，卻已然是深秋了……
正常人，可能不吃不喝地在樹下睡兩三個月麽？
她神色不定地看著那具骸骨，最終還是將其重新埋了回去。
她只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她什麽都不知道。
第二天，兩人心照不宣地忘記了昨日的尷尬場面，維持著表面上的和睦相安無事地回到了梨亭苑。
當晚，梨歌翻來覆去睡不著，一直擔心自己的斷然拒絕會不會影響到清依的魂魄穩定，於是終於忍不住偷偷去她房間看她。
卻沒想到這麽晚，清依還沒有睡。
而且，他還聽到了梨亭苑排名第二的梨舞公子的笑聲從她房間傳出。
“老板，您這次只帶著梨歌回去慶生，我們還以為您是打算扶正了他呢。”不知怎麽的，他突然很是討厭梨舞矯揉做作嬌滴滴的聲音。
“怎麽會，我一直把他當親弟弟看……比起來，還是我們梨舞，更溫順體貼些呢。”清依笑道，言語間滿是調笑和不正經，完全不似平日裏沈穩大氣的樣子。
“呵，世間竟有這樣的姐姐，讓自己的弟弟出來做花魁？可憐梨歌名節盡毀，卻只落得個弟弟的份兒。老板，你好狠的心啊……”
清依淡淡道：“他自願的，我又沒有逼他。怎麽，你是在為他抱不平麽？”
“怎麽會？我最喜歡像老板這樣的壞女人了……”梨舞的聲音壓了下去，勾勒出濃濃的暧昧氣氛。
梨歌臉色蒼白地聽見清依輕笑一聲，房內開始傳出斷斷續續的暧昧呻吟聲……
他強忍住踹門的動作，轉身拂袖而去。
他知道她不是這樣的，她原本是真的想娶他的，是他自己拒絕了她。
如今卻是輪到她拿姐姐弟弟的身份來當借口了……
只能說是他自己，自作自受。
（11）剪不斷，理還亂
從那以後，梨歌和清依又恢覆了表面的和諧，她寵他，似姐弟，又似情人，真真假假暧昧不清，卻再不似從前那般真誠。
梨歌卻是失了原來的淡定，開始慢慢關註起清依的一舉一動，不知不覺中，反倒被她牽了鼻子走。
於是原本要離開的計劃，一拖再拖。
他不知道，他的一池春水，早已被攪動——只是從前他一味報恩付出，清依默默接受，從未主動過，所以他才從未意識到，她之於他，是怎樣的存在。
一日，他從前廳回後苑，路過一處假山，無意中聽到了後面傳來梨舞和另一個公子梨音的聲音。（梨亭苑的公子，都以梨歌為首，改姓梨，小姐則以清依為首，改姓清，不過這裏沒有小姐們出場的機會了啊哈哈！…………）
梨音道：“舞哥哥，你說梨公子到底是怎麽保養的，怎麽這麽多年也不見他容顏衰退呢？”整個梨亭苑上下，能被尊稱為梨公子的，獨一無二只有梨歌。
聞言梨歌哭笑不得——他是妖，自然長生不老，哪裏需要什麽保養？不過這倒是提醒他了，人類老的快，他也是時候適當地偽裝一下了。
梨舞不屑地道：“保養地再好又如何？當了這麽多年的花魁，不知道被多少臭女人糟蹋過，哪裏配得上我們老板？”
“這麽說來，舞哥哥上次似乎是被老板招幸了呀……好羨慕啊……”
梨舞又得意地一笑：“哎呀，那算什麽！不過比起梨公子來，我也算是好命了吶！你看人家梨公子為我們老板付出了這麽多，卻什麽也沒撈著……哦呵呵……”
梨歌越聽臉色越沈，強忍住施法咒死他們的沖動，拂袖離去！
梨歌，別在意，為這麽些人觸犯天條枉殺凡人，不值得！
他陰沈著臉回房，一關門就看到了桌上擺著一壇他剛剛挖出來的酒——那是他自己釀的梨花酒，他為其取名“醉死夢生”，萬年以下的道行，三杯之內必醉，醉後會做一個關於你內心深處最渴望的美夢，夢完則醒。沒什麽副作用，通常被他拿來對付客人。
大約是被梨舞氣壞了，他鬼使神差地坐下，為自己倒了三杯“醉死夢生”，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夢裏，他並沒有看到他以為自己最渴望的功德圓滿飛升成仙的景象，而是又回到了一百年前，與清一初見面的那個傍晚。
那一日，他坐在樹上，晃蕩著腳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踏了進來。
“你是誰？”他坐在樹上，輕蔑地沖她問道。
她穿著青色道袍，面容如畫，神色淡然自信，沖他擡頭笑道：“貧道法號清一，這位小公子，如今天色已晚，不知可否在此借宿一晚？”
“這世上怎麽會有你這麽天真的妖怪……呆萌呆萌的，怪可愛的呢。”
“吶，小樹妖，不想被誤傷的話，就乖乖呆在這兒啊！”
“罷罷罷，這便是命吧！……小樹妖，你欠我一命，等我來生要記得報恩哦！”
鏡頭轉換，清一變成了清依。
他自百年後醒來，化作一個長相非常柔美的少年，笑吟吟地看著她。
“你是誰？”她問。
梨歌微微一笑：“我叫梨歌，是這梨苑的主人。”
“姐姐，以你我的資本，你說，能不能開出一家全梨州城最好的青樓來？”“……哎？！！！！”
“我用你的錢，靠你建立梨亭苑，一遇到事情，若還是由你解決的話，我這老板，豈不是形同虛設？”
“梨歌，我們成親吧。”
“怎麽會，我一直把他當親弟弟看……比起來，還是我們梨舞，更溫順體貼些呢。”
睡夢中的梨歌眉頭越皺越緊，最終他忍不住低聲喃喃道：“我從來沒有被任何人占過便宜，每次接客我都是施法讓她們徑自睡去的……我是清白的……”
他不知道的是，早在幾分鐘前，清依就進了他的屋子，見他醉倒在桌，便將他扶到床上去，沒想到剛剛扶他躺下，就聽到了這句夢話！
清依哭笑不得。
要不是自她挖出了自己的屍身之後明白了真相，開始觀察實際上各種漏洞百出的梨歌，他這麽突然地一下，保不齊嚇死自己。
“清依！”他突然大吼一聲，猛地坐了起來！
“我在呢！怎麽了梨歌？！”她連忙握住他的手道。
梨歌楞了楞：“你…………”
清依見他這難得的傻樣忍不住撲哧一笑：“怎麽？醒了反而不記得了？你剛才可是口口聲聲喊著我呢！”
梨歌臉一紅：“……清依，我……”
清依笑笑：“沒事兒，我……可以等。你先休息吧。”然後她也不管梨歌的反應，笑瞇瞇地走了出去。
梨歌沒有攔她，看著她離開，紅透的小臉慢慢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真是想不到，我竟是喝了“醉死夢生”，才知道。
原來，和你在一起，才是我最渴望的，難以企及的美夢。
自那以後，兩人的關系終於再度緩和。
他開始慢慢愛上了這樣的生活，再不去想什麽報恩什麽修煉，只想就這麽陪著清依過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師父帶著我來到了梨亭苑。
“我乃樹妖，妖氣本就不重，又融合了清依的部分魂魄有了人氣，再加上銅鏡非凡的靈氣掩蓋，所以你們沒能看出來我的真實身份。但大人身上的氣息太強大，我不知道像您這麽強大的存在突然來此是為了什麽，保險起見就調用了銅鏡監視你們。”
我這才恍然大悟，為什麽在房間時師父的讀心術和感應能力會受到影響，原來是這銅鏡搞的鬼。
“只是沒想到，銅鏡離體之後，竟被那靨獸鉆了空子，害我險些釀下大禍。”梨歌苦笑。
“原來如此。”師父嘆息道，“是我搞錯了，誤以為你是那妖星……”
梨歌握著那梨樹樹心苦笑：“前世我欠她一命本已還了大半，沒想到今生她又是因我而死……”
師父亦是長嘆一口氣道：“雖然清依為我錯手所殺，但她本就是不該存活在這世上的人。梨歌，百年前你吸食人氣犯下罪孽，百年後逆天改命讓清依覆活，又多次濫用法術……但總算是良知未泯，事出有因……你走吧，以後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梨歌聞言一楞，隨即起身朝師父深深一鞠躬：“多謝上神大人。”
而後轉身，帶著那截樹心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師父，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何事？”
“您的九星連珠鎮魔陣為什麽會將那銅鏡吸來？它又不是妖。”
“兩百年的梨樹都能成妖，更何況是常年累月受接近仙氣級別的靈氣激蕩的銅鏡？”師父微笑著摸了摸手中的銅鏡道：“恐怕，它早在不知不覺中，修出了靈識，見證了清依和梨歌的一切，此番故意引梨歌而來，想是希望我能給它糾纏兩世的前後兩位主人一個了斷吧。倒沒想到，反而是弄巧成拙了呢……不過這倒是個好東西，留著也無妨。”
說完，師父順手將其扔進了自己的須彌芥子袋中。
我抽了抽嘴角表示無語——這廝，還真是老實不客氣地就這麽霸占了人家的東西啊……梨歌也是的，怎麽就不記得跟他要回去呢……
“那師父，他們兩個……就這樣結束了嗎？”
“……怎麽會？精怪的恩怨愛恨其實遠比人類神仙更執著強烈，他們本是無情，可一旦動真情，必然不會輕易放手。有這兩世兩命在，恐怕他們不知道還得糾纏多少世呢……”師父感嘆道。
我聞言微微一笑：“嘛……我倒覺得，這種糾纏，貌似也不錯啊。”
《九州夜行錄》，十夜霖著，《第四錄：離亭怨》——
這是關於一只三百年的梨樹妖報恩的故事。世人總說妖魔鬼怪最是殘忍無情，殊不知，精怪的恩怨愛恨其實遠比人類神仙更執著強烈，他們本是無情，可一旦動真情，必然不會輕易放手。人類匆匆一世數十載光陰，只是電光火石間的一次心軟，卻能引得樹妖放棄修煉，奉獻真心。人願意為妖死，妖可以堅守諾言世世守候，有時候，實在是叫我們這些自以為是的仙人自愧不如。
第五錄：念奴嬌
（1）心州巨變
前言——人間大陸，共分九州，每個州最繁華的城市，皆以該州州名命名。九州之心州，經濟政治實力躍居首位，被奉為九州中心，大陸之主。
前些日子，由於師父判斷錯誤，我們不僅沒能順利在妖氣甚重的梨州找到天煞妖星的蹤跡，反而白白浪費了不少時光。
不過天煞妖星想要長得像樣點，沒有個幾百年是不可能的，之前師父之所以急急忙忙到梨州城調查，其一，是因為梨州確實因為常年累月女尊男卑導致陰陽失調，妖孽縱橫，其中又以梨州城為中心妖氣最盛，不得不令人懷疑。好在，現在被師父一個九星連珠鎮魔陣連消帶打，梨州太平了不少；其二，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他算錯日子了……
知道天煞妖星連個影子都還沒有出現的時候，師父著實松了一口氣，因為這意味著他至少可以再悠閑個百來年。
彼時我忍不住抱怨道：“吶，師父，要不要這麽麻煩啊，您不是號稱掌管世間生靈世世輪回的麽？回去司命殿改一改那妖星的命盤，把他扼殺在搖籃裏不就行了？”
師父挑眉：“你以為司命的工作是這麽好做的麽倪菜菜？！為師若真的不顧天理人常胡作非為，早就死得透透的了！要知道你師父我雖然掌管著命數輪回，但是與此同時，自己的命盤也與世間所有生靈聯系在一塊，因為他們的變化而變化。尤其是像天煞妖星這種等級的最難搞，不好好看著可不行。”
我：“…………”
然後，師父擡頭望天作深沈狀道：“況且……我已離開司命殿很久了……此生，也根本不打算再回去了。”
“哈？那那些重要人物的命盤怎麽辦？你先前不是說必須請示你的麽？”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裝13行為。
師父抽了抽嘴角：“那當然是我忠心耿耿的下屬千裏迢迢送過來的啊！”
“那我怎麽從來沒見你批示文件什麽的……”
“那種等級的人千年一遇，為師怎麽可能忙地天天批閱啊。再說了……你以為為師會告訴你，那是因為怕你個愛吐槽又嘴碎的家夥洩露天機所以每次為師都是挑你睡得跟個死豬一樣的時候幹活的嗎？！”
我：“…………”你這不是都告訴我了麽……
如此，我跟著師父又準備開始悠哉悠哉的游玩生活。
先是到了司酒上仙那兒，沒想到一不小心多喝了幾杯陳釀，一眨眼，一百年就這麽過去了。
唉……非人類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尤其是神仙們，完全沒有時間觀念。（…………）
師父擔心這百年間那天煞妖星會有什麽變數，於是辭別了司酒上仙，帶著我就近到了心州邊境。
沒行了幾步，師父突然停了下來。
“怎麽了，師父？”
師父皺眉：“心州貴為九州之首，大陸之主，一向繁華鼎盛，正氣沛然，怎麽如今，連邊境都彌漫著衰敗之氣？”
我聞言一楞，難不成，這數十年間，心州出了什麽事？
我下意識地和師父對望一眼，幾乎同一時間想到了一個可能——天煞妖星！
師父沈下臉道：“走，去心州城！”
於是我們日夜兼程在兩日後趕到了心州城。
甫一進城，別說師父了，連我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上一次我和師父來心州城大約是兩百多年前，猶記得彼時的心州城繁華昌盛，大街小巷盡是各類攤販店鋪，九州各色人民絡繹不絕，人人臉上皆是幸福美滿的神色，真真一個太平盛世！
可如今……怎麽成了這幅模樣？
大街上的店鋪起碼少了一大半，在蕭瑟的秋風中顯得特別慘淡。來往的人亦是少的可憐，即使有，也是行色匆匆，一副飽受滄桑，苦大仇深的樣子。
我皺眉擔憂地看向師父。
師父嘆氣道：“去風聲樓……如果它還開著的話。”
還好，畢竟是遍布九州、大型連鎖、消息傳遞最為迅速可靠的金牌酒樓，即使是這樣蕭瑟的心州城，風聲樓依舊屹立不倒。
此時正是午膳時分，人還是挺多的，我們找了一個角落，隨意點了幾個菜，然後準備開始聽墻角。（…………）
“如今這心州城實在是叫人失望。”說話的，是鄰座的兩個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
“是啊，虧我還千裏迢迢從百草州趕來，想要做一筆大生意，結果……不過短短十來年，這心州城怎麽就變成了這幅模樣？”
“還不是這一代心州王搞的！迷戀女色，昏庸奢靡，連州國大事都棄之不顧了。”
“這位客官此言差矣。”小二這時正好為那兩位男子送上酒菜，聞言忍不住出聲反駁道。
“哦？怎麽說？”
“說起來，還是那妖妃的錯！二十年前她入宮時就惹出不小的風波，那時候我們全心州城的百姓都認定她是個紅顏禍水。不過那時候先王後和太子都在，前朝穩固，她一時也翻不出天去。十年前，先王後離奇病逝，太子反出王宮，一年後王上封了她為後，我們心州這才開始慢慢變成如今這幅模樣的……想當年，我們王上可是出了名的賢明之君啊。”
“你這麽一說，倒也是啊……”
“還有啊，如今王上病重，那妖妃更是明目張膽地幹預朝政，聽說她同現在的輔政皇叔昊王也有一腿呢……”
“哎呦餵！這可真是作孽啊……”
“誰說不是呢……”
“嗯……聽起來，好像蠻有趣的呢……”師父聽著聽著，露出了頗感興趣的笑容來。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師父，你又想幹嘛？”
“小二，結賬！”
半個時辰後，師父帶著我頂著隱身，長袖款款，身姿飄逸地，站在了心州城王宮之上……
“……師父，你這是要鬧哪樣？！”我被他夾在腋下，頂著滿頭黑線咬牙道。
“哎呀呀，菜菜，你沒有感覺到麽？”師父微笑道。“這裏……有天煞妖星的氣息呢。”
我一楞，努力地調動靈力：“……東北方三百米處！”
師父滿意地點點頭：“菜菜，你的靈力導航系統真是越來越精準了！”
我：“…………”
那是一座十分豪華奢靡的宮殿，殿前匾額寫著“瑤宮”兩個純金大字，字體蒼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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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歌一挑眉：“哦？”……這幫愚蠢的人類，居然妄想欺負到他頭上來了？
“梨歌，別沖動，這位小姐我們惹不起。”梨歌一出現，清依就知道事情有變，於是第一時間上了樓繞到梨歌身後提醒道。不知道為什麽，梨歌在她心中，越來越有一種神秘強大的感覺，明明只是個普通的男子，卻總是好像萬能的一樣，每每在關鍵時刻，救她於水火之中。
可是……這是女尊之州梨州，她不能忍受，永遠被男人所庇佑。
“姐姐，你放心，梨歌自有辦法。”他微微一笑，突然縱身一躍，輕飄飄地落到了趙小姐的面前，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哇……你好厲害啊……”趙小姐花癡地看著梨歌道。
“趙小姐，為了見我，你不惜大鬧梨亭苑，對此，梨歌甚是感動。”梨歌微微一笑，行了個禮，“清依方才拒絕你，不僅僅是因為我身子不適，須知道在這梨亭苑，我除了是頭牌之外，也算是半個老板，想要我陪，自然要付出不一樣的代價，否則，我豈不是很掉價？您說是不是？”
“是是是！像你這樣的美人，特殊一點，完全合情合理！”
“今個兒被您這麽一鬧，可叫我們怎麽做生意呢？”梨歌微嗔道，若有似無地沖她拋了一個媚眼。
趙小姐被這一個媚眼惑地，當即很沒節操地點頭道：“是我的錯！梨歌說怎麽樣，就怎麽樣！”
梨歌展顏一笑：“呵呵，那好，趙小姐今日就留下賠償後回去吧，待我們休整好了，明日再恭候趙小姐大駕，如何？”
“好好好，那我明日再來！梨歌，你可要等著我哦！”
“那是自然。”
於是趙小姐總算是被哄了回去，梨亭苑的下人們在最短的時間內整理了大廳，其他客人早就見慣了趙小姐的跋扈，倒也沒有多說什麽，大廳整理好後就繼續找自己的樂子。
只有清依一臉嚴肅地坐在梨歌的房裏看著他。
梨歌很是無辜地道：“姐姐，你做什麽這樣看著我？不用去招呼客人麽？”
“你說得倒是輕巧。”清依難得板起臉道，“梨歌，難不成，你明天真要去陪那趙小姐？”梨歌是頭牌，就算他打著賣藝不賣身的旗號，但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梨亭苑得罪不起的客人總會出現，到時候，她和他也不得不屈服……這一點她早就有心理準備，可是只要一想到梨歌要委身於那些醜女人……她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心裏酸溜溜的，她不願意，死也不願意……
梨歌毫不在意地笑笑：“沒事兒，姐姐你不用擔心我，那趙小姐，我自有辦法對付。”一個幻術加上迷香，普通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才不會讓那種醜女人碰自己一下！
可清依卻阻止了他。
“梨歌，有些事，還是交給我吧，你身為男子，本不該承擔這許多的。”
梨歌一楞，他是妖，自然不甚在意梨州女尊男卑的風俗，清依此言一出，他這才第一次意識到，女尊男卑意識根深蒂固的清依，或許已經容忍他很久了。
“我用你的錢，靠你建立梨亭苑，一遇到事情，若還是由你解決的話，我這老板，豈不是形同虛設？”她淡淡道。
於是梨歌沈默，半晌方道：“是，老板。”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梨歌果然沒有再出面，一切交由清依處理。
趙小姐自然不肯輕易放棄，日日帶了人來砸場，鬧得梨亭苑上下雞犬不寧。
清依面上不動聲色，背地裏卻是聯系上了趙小姐的母親，以三個月內，為趙小姐找到一門稱心如意的親事為代價，請她出面，不要再讓趙小姐來梨亭苑胡鬧。
趙小姐的母親最煩憂的就是二女兒的婚事，一聽此言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果然趙小姐很快就沒有再來。清依這才安下心來，開始頭疼該怎麽為趙小姐找男人。
清依白手起家，人脈網幾乎沒有，自然是不可能為臭名昭著的趙小姐找到好親事，但是她不行，不代表別人不行。
她果斷花錢請九州第一殺手組織“山鬼門”出面，為她尋找適合的對象。
找殺手做媒，聽起來似乎很是荒謬，但是事實上，山鬼門三教九流，只要能賺錢，什麽都做。殺人……只是山鬼門所接任務的一部分而已。須知道，山鬼門身為九州第一殺手組織，門內藏著全天下人的資料，要找一個合適趙小姐的人，還真不是什麽難事。
不過三天，臭名昭著的趙小姐，就定下了婚事——遠嫁峻州城數一數二的富豪公子。想想也是，梨州城內，哪裏有人願意嫁給她？倒不如委屈委屈，嫁到別的州國去當個當家主母呢！
趙小姐嫁到峻州城的那天，幾乎全梨州城的公子們都去歡送了——色女終於走了，他們終於有好日子過了啊……
“你看，梨歌，這下總算是斬草除根，永絕後患了！”清依笑瞇瞇地目送趙小姐的大紅花轎遠去道。
“是啊，老板好手段。”梨歌皮笑肉不笑地附和道。自從清依挑明了她想要主管梨亭苑的態度後，他就一直這麽不冷不熱的，而且只叫她老板，再也不叫她姐姐。
“……梨歌，你怎麽還在鬧脾氣啊。”清依不悅地看著他道。
“梨歌不敢。”他才不會告訴她，他是在不爽她的獨立自主，他的功成身退咧！
清依顯然意識到了梨歌明顯的疏遠，但她什麽也沒說，只是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從那以後，她開始更拼命地學習經商之道，在摸爬滾打中迅速成長，很快脫離了常年以來被姑母壓制而產生的怯懦性格，逐漸展露出自己精明能幹的一面，直至後來，不論在什麽樣的人面前，都能面面俱到。
終於，她成為了梨亭苑實至名歸的老板。而怡紅院，在這期間也同梨亭苑明裏暗裏幾次交鋒，最終還是敵不過清依的手段和梨歌的暗中相助敗下陣來，梨亭苑終於成為梨州城實至名歸的第一青樓。
彼時，她也不過二十多歲，卻幾乎成了商界傳奇。
（10）未能傳達的遙遠
二十七歲生日那年，清依扔下梨亭苑上下帶著梨歌特意回了梨苑慶生。
兩人前腳出了梨亭苑，後腳梨亭苑眾人便炸開了鍋。
“老板這次誰都不帶，只帶了梨歌公子回去呢……”
“看來梨歌公子這回終於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啊……”
“…………”
沒錯，在這群實打實的梨州人的觀念裏，從一開始梨歌為清依籌錢開梨亭苑，到後來梨歌“身先士卒”當這開山第一任花魁，這麽多年了，雖然常同清依慪氣，但兩人合作默契，親密無間，使得梨亭苑在短短幾年間飛速發展壯大，再加上平日裏梨歌對清依亦是百般的“關心愛護”，總結下來只有一個可能——梨歌癡心愛著清依！（…………）
那麽事實呢？
事實上，清依一開始只是把梨歌當作一個值得信賴和依靠的好朋友，好弟弟。
但久而久之，梨歌的暧昧態度別說是下人，就連她也忍不住開始懷疑——平白無故，他為什麽要為自己做那麽多？難道只是因為她是梨苑的主人，他名義上的主人和老板？
雖然清依在商場上叱咤風雲，但在感情上卻不是石頭，面對梨歌的付出，終是動了心。
她在心裏暗下決心，等自己足夠強大，可以從容面對清家、庇護所有人的時候，就接受梨歌。
殊不知，梨歌是為了報恩，才會對她百般照拂，心裏卻是毫無男女情愛之意。
很快，她的生日到了，她覺得，是時候了。
所以梨亭苑的下人沒猜錯，她帶著梨歌回梨苑，的確是想給他一個名分。但是下人們只猜中了開頭，卻猜不中結局！（…………）
那晚，她命人在那株三百年的梨樹下擺了一桌酒宴。
“梨歌，你還記得當年我們初見面的時候嗎？”她喝了不少酒，雙頰酡紅微醺道。
梨歌只淡淡一笑：“自然記得。”
自從多年前，清依首戰告捷順利解決了趙小姐的事情之後，他就抱著功成身退的心情慢慢地沈寂了下來，不再事事鋒芒畢露沖在前面，而是放任她成長，只偶爾在必要的時候才幫她一把。但是清依對此一無所知，她總以為他是因為她獨攬大權而同她生了嫌隙。
清依嘆了口氣：“你還在怨我？”
“不敢，老板。”
“你許久不曾喚我姐姐了。”
“…………”
“呵呵，也好，我也不喜歡你喚我姐姐，以後，就叫我清依好不好？”她難得主動退一步笑道。
“不敢，老板。”
清依一怒，一把將酒杯擲到地上：“梨歌！你到底想怎麽樣？！”
梨歌擡頭，詫異地看著她。他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生氣。就像他當年不知道清一為什麽死一樣，他始終不懂她，也不懂自己。
清依嘆了口氣，跪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柔聲道：“我是女人，又是在那樣的清府長大，無論如何不能容忍自己屈居於男人之下，我不想別人說我清依是靠花魁梨歌過活的，所以我要變強，我要能憑一己之力撐起整個梨亭苑，這樣，才有資格與你並肩。”
梨歌歪頭不解：“並肩？”
“梨歌，我們成親吧。”她二十七歲了，即便身為梨州的女子，也早該成家了。（看人家趙小姐就知道……）
“哈？你在說什麽胡話！？”梨歌當即摔開她的手，騰地起身後退數步——他一心報恩，從來沒有想過什麽男女之情，原本他只打算幫她暫且覆生，讓她認識到被清府拋棄的事實，安心投胎轉世不要做那作繭自縛的地縛靈。沒想到清府比他想象的還要絕情，他實在不忍心她被這樣對待，便生了念頭，要助她功成名就，好好報覆一下那勢力的清府。
到了如今，她已功成名就，也是他功成身退的時候了。雖然心中有些不舍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卻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向他求婚？！
他是妖，她是一個活死人。
他對她好，為她心甘情願付出一切，只是因為她是他的恩人，他要報恩。
他們怎麽可能在一起？
簡直是胡鬧！
清依看著反應激烈的梨歌，猶如一盆冷水當頭潑下，滿懷的深情瞬間湮沒了大半。她臉色一沈：“你不喜歡我麽？那你為什麽帶我來梨州城？為什麽出錢幫我開梨亭苑？為什麽甚至可以不顧男子的名節做青樓花魁？！”
梨歌一噎，他單純的報恩行為，原來竟是讓她誤會至此麽？
半晌，他低聲道：“我無依無靠，一直都把你當作是我的親姐姐，唯一的親人對待，若是讓你誤會了，我道歉。”
清依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突然諷刺地一笑：“親姐姐……是嗎……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想開口喚她，卻不知道該怎麽喚她，清依？老板？還是姐姐？
不管哪個都是諷刺。
可這在清依看來，卻是他默認了她的自作多情。
於是她苦笑：“我明白了，你回房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梨歌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徑直回房去了。
清依看著他離開，半晌，從袖中掏出一枚造型古樸的環形玉佩來——這是她父親留給她的，她一直收在梨苑自己的房間，再怎麽艱辛也不曾將它賣掉，因為他父親希望她能將它交給自己未來的夫君作為信物。
可惜，今日她沒能送出去。
清依嘆了口氣，轉到樹下挖了個坑，打算將其埋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玉佩她只想給梨歌，既然他不要，她就算是將它埋了，也絕不再給第二人！
坑挖到一半，清依卻是挖出來一個白白的圓狀硬物，天色昏暗她看不太清楚，待拿到燈下一看，卻是差點失聲尖叫！
那……竟然是一個骷髏頭顱！
何以梨苑最重要的標志性事物——三百年古梨樹下會埋著自己不知道的屍骨？
她強忍著惡心和害怕，慢慢挖出了那一具骸骨……
看身型，應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皮肉早已腐爛只剩骨架，外面穿的衣服倒是上乘質地，沒怎麽腐壞。看款式，應是七八年前的樣子。
但是讓清依感到奇怪的是，這件衣服，她莫名地感到很眼熟。
對了，自己少時也有這麽一件衣裳，仔細想想，正是當年在梨苑養病的那三年，常穿的那件！
電光火石之間，她腦海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當年沒有意識到，現在細細想來，她遇見梨歌之前，本是倚梨樹下睡覺的，她還記得那是夏末時節，但當她醒來的時候，卻已然是深秋了……
正常人，可能不吃不喝地在樹下睡兩三個月麽？
她神色不定地看著那具骸骨，最終還是將其重新埋了回去。
她只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她什麽都不知道。
第二天，兩人心照不宣地忘記了昨日的尷尬場面，維持著表面上的和睦相安無事地回到了梨亭苑。
當晚，梨歌翻來覆去睡不著，一直擔心自己的斷然拒絕會不會影響到清依的魂魄穩定，於是終於忍不住偷偷去她房間看她。
卻沒想到這麽晚，清依還沒有睡。
而且，他還聽到了梨亭苑排名第二的梨舞公子的笑聲從她房間傳出。
“老板，您這次只帶著梨歌回去慶生，我們還以為您是打算扶正了他呢。”不知怎麽的，他突然很是討厭梨舞矯揉做作嬌滴滴的聲音。
“怎麽會，我一直把他當親弟弟看……比起來，還是我們梨舞，更溫順體貼些呢。”清依笑道，言語間滿是調笑和不正經，完全不似平日裏沈穩大氣的樣子。
“呵，世間竟有這樣的姐姐，讓自己的弟弟出來做花魁？可憐梨歌名節盡毀，卻只落得個弟弟的份兒。老板，你好狠的心啊……”
清依淡淡道：“他自願的，我又沒有逼他。怎麽，你是在為他抱不平麽？”
“怎麽會？我最喜歡像老板這樣的壞女人了……”梨舞的聲音壓了下去，勾勒出濃濃的暧昧氣氛。
梨歌臉色蒼白地聽見清依輕笑一聲，房內開始傳出斷斷續續的暧昧呻吟聲……
他強忍住踹門的動作，轉身拂袖而去。
他知道她不是這樣的，她原本是真的想娶他的，是他自己拒絕了她。
如今卻是輪到她拿姐姐弟弟的身份來當借口了……
只能說是他自己，自作自受。
（11）剪不斷，理還亂
從那以後，梨歌和清依又恢覆了表面的和諧，她寵他，似姐弟，又似情人，真真假假暧昧不清，卻再不似從前那般真誠。
梨歌卻是失了原來的淡定，開始慢慢關註起清依的一舉一動，不知不覺中，反倒被她牽了鼻子走。
於是原本要離開的計劃，一拖再拖。
他不知道，他的一池春水，早已被攪動——只是從前他一味報恩付出，清依默默接受，從未主動過，所以他才從未意識到，她之於他，是怎樣的存在。
一日，他從前廳回後苑，路過一處假山，無意中聽到了後面傳來梨舞和另一個公子梨音的聲音。（梨亭苑的公子，都以梨歌為首，改姓梨，小姐則以清依為首，改姓清，不過這裏沒有小姐們出場的機會了啊哈哈！…………）
梨音道：“舞哥哥，你說梨公子到底是怎麽保養的，怎麽這麽多年也不見他容顏衰退呢？”整個梨亭苑上下，能被尊稱為梨公子的，獨一無二只有梨歌。
聞言梨歌哭笑不得——他是妖，自然長生不老，哪裏需要什麽保養？不過這倒是提醒他了，人類老的快，他也是時候適當地偽裝一下了。
梨舞不屑地道：“保養地再好又如何？當了這麽多年的花魁，不知道被多少臭女人糟蹋過，哪裏配得上我們老板？”
“這麽說來，舞哥哥上次似乎是被老板招幸了呀……好羨慕啊……”
梨舞又得意地一笑：“哎呀，那算什麽！不過比起梨公子來，我也算是好命了吶！你看人家梨公子為我們老板付出了這麽多，卻什麽也沒撈著……哦呵呵……”
梨歌越聽臉色越沈，強忍住施法咒死他們的沖動，拂袖離去！
梨歌，別在意，為這麽些人觸犯天條枉殺凡人，不值得！
他陰沈著臉回房，一關門就看到了桌上擺著一壇他剛剛挖出來的酒——那是他自己釀的梨花酒，他為其取名“醉死夢生”，萬年以下的道行，三杯之內必醉，醉後會做一個關於你內心深處最渴望的美夢，夢完則醒。沒什麽副作用，通常被他拿來對付客人。
大約是被梨舞氣壞了，他鬼使神差地坐下，為自己倒了三杯“醉死夢生”，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夢裏，他並沒有看到他以為自己最渴望的功德圓滿飛升成仙的景象，而是又回到了一百年前，與清一初見面的那個傍晚。
那一日，他坐在樹上，晃蕩著腳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踏了進來。
“你是誰？”他坐在樹上，輕蔑地沖她問道。
她穿著青色道袍，面容如畫，神色淡然自信，沖他擡頭笑道：“貧道法號清一，這位小公子，如今天色已晚，不知可否在此借宿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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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小樹妖，不想被誤傷的話，就乖乖呆在這兒啊！”
“罷罷罷，這便是命吧！……小樹妖，你欠我一命，等我來生要記得報恩哦！”
鏡頭轉換，清一變成了清依。
他自百年後醒來，化作一個長相非常柔美的少年，笑吟吟地看著她。
“你是誰？”她問。
梨歌微微一笑：“我叫梨歌，是這梨苑的主人。”
“姐姐，以你我的資本，你說，能不能開出一家全梨州城最好的青樓來？”“……哎？！！！！”
“我用你的錢，靠你建立梨亭苑，一遇到事情，若還是由你解決的話，我這老板，豈不是形同虛設？”
“梨歌，我們成親吧。”
“怎麽會，我一直把他當親弟弟看……比起來，還是我們梨舞，更溫順體貼些呢。”
睡夢中的梨歌眉頭越皺越緊，最終他忍不住低聲喃喃道：“我從來沒有被任何人占過便宜，每次接客我都是施法讓她們徑自睡去的……我是清白的……”
他不知道的是，早在幾分鐘前，清依就進了他的屋子，見他醉倒在桌，便將他扶到床上去，沒想到剛剛扶他躺下，就聽到了這句夢話！
清依哭笑不得。
要不是自她挖出了自己的屍身之後明白了真相，開始觀察實際上各種漏洞百出的梨歌，他這麽突然地一下，保不齊嚇死自己。
“清依！”他突然大吼一聲，猛地坐了起來！
“我在呢！怎麽了梨歌？！”她連忙握住他的手道。
梨歌楞了楞：“你…………”
清依見他這難得的傻樣忍不住撲哧一笑：“怎麽？醒了反而不記得了？你剛才可是口口聲聲喊著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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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歌沒有攔她，看著她離開，紅透的小臉慢慢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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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時候，師父帶著我來到了梨亭苑。
“我乃樹妖，妖氣本就不重，又融合了清依的部分魂魄有了人氣，再加上銅鏡非凡的靈氣掩蓋，所以你們沒能看出來我的真實身份。但大人身上的氣息太強大，我不知道像您這麽強大的存在突然來此是為了什麽，保險起見就調用了銅鏡監視你們。”
我這才恍然大悟，為什麽在房間時師父的讀心術和感應能力會受到影響，原來是這銅鏡搞的鬼。
“只是沒想到，銅鏡離體之後，竟被那靨獸鉆了空子，害我險些釀下大禍。”梨歌苦笑。
“原來如此。”師父嘆息道，“是我搞錯了，誤以為你是那妖星……”
梨歌握著那梨樹樹心苦笑：“前世我欠她一命本已還了大半，沒想到今生她又是因我而死……”
師父亦是長嘆一口氣道：“雖然清依為我錯手所殺，但她本就是不該存活在這世上的人。梨歌，百年前你吸食人氣犯下罪孽，百年後逆天改命讓清依覆活，又多次濫用法術……但總算是良知未泯，事出有因……你走吧，以後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梨歌聞言一楞，隨即起身朝師父深深一鞠躬：“多謝上神大人。”
而後轉身，帶著那截樹心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師父，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何事？”
“您的九星連珠鎮魔陣為什麽會將那銅鏡吸來？它又不是妖。”
“兩百年的梨樹都能成妖，更何況是常年累月受接近仙氣級別的靈氣激蕩的銅鏡？”師父微笑著摸了摸手中的銅鏡道：“恐怕，它早在不知不覺中，修出了靈識，見證了清依和梨歌的一切，此番故意引梨歌而來，想是希望我能給它糾纏兩世的前後兩位主人一個了斷吧。倒沒想到，反而是弄巧成拙了呢……不過這倒是個好東西，留著也無妨。”
說完，師父順手將其扔進了自己的須彌芥子袋中。
我抽了抽嘴角表示無語——這廝，還真是老實不客氣地就這麽霸占了人家的東西啊……梨歌也是的，怎麽就不記得跟他要回去呢……
“那師父，他們兩個……就這樣結束了嗎？”
“……怎麽會？精怪的恩怨愛恨其實遠比人類神仙更執著強烈，他們本是無情，可一旦動真情，必然不會輕易放手。有這兩世兩命在，恐怕他們不知道還得糾纏多少世呢……”師父感嘆道。
我聞言微微一笑：“嘛……我倒覺得，這種糾纏，貌似也不錯啊。”
《九州夜行錄》，十夜霖著，《第四錄：離亭怨》——
這是關於一只三百年的梨樹妖報恩的故事。世人總說妖魔鬼怪最是殘忍無情，殊不知，精怪的恩怨愛恨其實遠比人類神仙更執著強烈，他們本是無情，可一旦動真情，必然不會輕易放手。人類匆匆一世數十載光陰，只是電光火石間的一次心軟，卻能引得樹妖放棄修煉，奉獻真心。人願意為妖死，妖可以堅守諾言世世守候，有時候，實在是叫我們這些自以為是的仙人自愧不如。
第五錄：念奴嬌
（1）心州巨變
前言——人間大陸，共分九州，每個州最繁華的城市，皆以該州州名命名。九州之心州，經濟政治實力躍居首位，被奉為九州中心，大陸之主。
前些日子，由於師父判斷錯誤，我們不僅沒能順利在妖氣甚重的梨州找到天煞妖星的蹤跡，反而白白浪費了不少時光。
不過天煞妖星想要長得像樣點，沒有個幾百年是不可能的，之前師父之所以急急忙忙到梨州城調查，其一，是因為梨州確實因為常年累月女尊男卑導致陰陽失調，妖孽縱橫，其中又以梨州城為中心妖氣最盛，不得不令人懷疑。好在，現在被師父一個九星連珠鎮魔陣連消帶打，梨州太平了不少；其二，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他算錯日子了……
知道天煞妖星連個影子都還沒有出現的時候，師父著實松了一口氣，因為這意味著他至少可以再悠閑個百來年。
彼時我忍不住抱怨道：“吶，師父，要不要這麽麻煩啊，您不是號稱掌管世間生靈世世輪回的麽？回去司命殿改一改那妖星的命盤，把他扼殺在搖籃裏不就行了？”
師父挑眉：“你以為司命的工作是這麽好做的麽倪菜菜？！為師若真的不顧天理人常胡作非為，早就死得透透的了！要知道你師父我雖然掌管著命數輪回，但是與此同時，自己的命盤也與世間所有生靈聯系在一塊，因為他們的變化而變化。尤其是像天煞妖星這種等級的最難搞，不好好看著可不行。”
我：“…………”
然後，師父擡頭望天作深沈狀道：“況且……我已離開司命殿很久了……此生，也根本不打算再回去了。”
“哈？那那些重要人物的命盤怎麽辦？你先前不是說必須請示你的麽？”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裝13行為。
師父抽了抽嘴角：“那當然是我忠心耿耿的下屬千裏迢迢送過來的啊！”
“那我怎麽從來沒見你批示文件什麽的……”
“那種等級的人千年一遇，為師怎麽可能忙地天天批閱啊。再說了……你以為為師會告訴你，那是因為怕你個愛吐槽又嘴碎的家夥洩露天機所以每次為師都是挑你睡得跟個死豬一樣的時候幹活的嗎？！”
我：“…………”你這不是都告訴我了麽……
如此，我跟著師父又準備開始悠哉悠哉的游玩生活。
先是到了司酒上仙那兒，沒想到一不小心多喝了幾杯陳釀，一眨眼，一百年就這麽過去了。
唉……非人類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尤其是神仙們，完全沒有時間觀念。（…………）
師父擔心這百年間那天煞妖星會有什麽變數，於是辭別了司酒上仙，帶著我就近到了心州邊境。
沒行了幾步，師父突然停了下來。
“怎麽了，師父？”
師父皺眉：“心州貴為九州之首，大陸之主，一向繁華鼎盛，正氣沛然，怎麽如今，連邊境都彌漫著衰敗之氣？”
我聞言一楞，難不成，這數十年間，心州出了什麽事？
我下意識地和師父對望一眼，幾乎同一時間想到了一個可能——天煞妖星！
師父沈下臉道：“走，去心州城！”
於是我們日夜兼程在兩日後趕到了心州城。
甫一進城，別說師父了，連我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上一次我和師父來心州城大約是兩百多年前，猶記得彼時的心州城繁華昌盛，大街小巷盡是各類攤販店鋪，九州各色人民絡繹不絕，人人臉上皆是幸福美滿的神色，真真一個太平盛世！
可如今……怎麽成了這幅模樣？
大街上的店鋪起碼少了一大半，在蕭瑟的秋風中顯得特別慘淡。來往的人亦是少的可憐，即使有，也是行色匆匆，一副飽受滄桑，苦大仇深的樣子。
我皺眉擔憂地看向師父。
師父嘆氣道：“去風聲樓……如果它還開著的話。”
還好，畢竟是遍布九州、大型連鎖、消息傳遞最為迅速可靠的金牌酒樓，即使是這樣蕭瑟的心州城，風聲樓依舊屹立不倒。
此時正是午膳時分，人還是挺多的，我們找了一個角落，隨意點了幾個菜，然後準備開始聽墻角。（…………）
“如今這心州城實在是叫人失望。”說話的，是鄰座的兩個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
“是啊，虧我還千裏迢迢從百草州趕來，想要做一筆大生意，結果……不過短短十來年，這心州城怎麽就變成了這幅模樣？”
“還不是這一代心州王搞的！迷戀女色，昏庸奢靡，連州國大事都棄之不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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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菜菜，你沒有感覺到麽？”師父微笑道。“這裏……有天煞妖星的氣息呢。”
我一楞，努力地調動靈力：“……東北方三百米處！”
師父滿意地點點頭：“菜菜，你的靈力導航系統真是越來越精準了！”
我：“…………”
那是一座十分豪華奢靡的宮殿，殿前匾額寫著“瑤宮”兩個純金大字，字體蒼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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