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香皂

關燈
香皂

宿子年戳了戳她鼓起的腮幫子,看著逐漸癟下去的小河豚,才滿意地笑了:“好了,別氣了,對不住嘛,我是開玩笑啦,當然你若能再多掙點...”

正經不了多久,他就又圖窮匕見了。

山意秋踮起腳尖,伸長了胳膊狼狽地捂住了他的嘴,沒甚威力地學著顧容鳶的語氣罵道:“閉嘴!”

宿子年感受到嘴唇上沒什麽力道的小手,為了她能更輕松些,還特意彎下了腰。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了。

她為自己沒長多少的身高憤憤不平,見他終於安靜了下來,才繼續先前的話茬。

“這不是年關將至嗎?你貴為北昭王,自然要給皇上送禮的。無論如何,這禮也不能太寒磣了,那你不就得從庫房裏拿些好東西來了。我就想著做點便宜又新奇的小玩意送上去,既省錢,日後又能借聖上的名義,掙些錢來。”

聽管家說庫房裏的奇珍異寶,都是容月留給宿子年,用來作傳家寶或是日後聘禮的。

眼下,容月人已經不在了,這些東西自然用一件少一件了,除了得考慮珍寶的價值,他還是要留些作念想的呀。

故而,她連王府庫房都不敢進,生怕不小心碰碎了哪件東西。

“啊?這麽為我省錢啊?”宿子年看著眼前的女孩,她愁眉苦臉,緊巴巴地算著過日子,與外表比起來,顯得格外得好笑起來。

山意秋不理會他不正經的調笑,眼神有些黯淡,放低了聲音。

“我吃穿用度都在王府,我不能白用你的錢。”

她多少明白的,自己只是顧容鳶的養女,與宿子年說起來,也並不是多親密的關系,白用他的錢總歸不是個事兒。

她不想欠他太多,也不想欠顧容鳶太多,兩人日後的路都很難走,少不了花錢的。

那兩個老人,也是因為苦到看不見前方的路,才活不下去了,她不想他們也這樣。

她見李志做得差不多了,天色漸晚,便讓他停下來去用晚膳。

說了一長串藏在心裏的話後,難免有些別扭,她獨自走在前面,別過臉去,不敢看宿子年的神色。

她記憶太好,有些難過的事總是難以忘記,哪怕她看上去不再是孤女了,但心仍然困在樊籠裏。

淡淡的月色拉長了她的身影,顯得落寞異常。

宿子年往前邁了幾步,跟上了她節奏,他們腳下連著兩道影子,一道長,一道短,乍一看像是在相互依偎著,夜路的孤寂也被溫柔地化解了。

“意秋,師父收養了你,一定是覺得你身上可利用之處,所以你對她的付出不必有壓力。你後來發現自己被利用時,甚至會覺得她這錢還給少了呢。”

他一開口就是對顧容鳶的詆毀,但那雙清亮的眼神又仿佛並不是在說假話,隱約浮動著不明深淺的情緒。

山意秋其實並不在意顧容鳶可能存在的算計,她收養自己,總不能是純粹好心,什麽也不圖吧。

若自己真的能給顧容鳶帶來些什麽,她也能安心些。

但每次提起時,宿子年總以一種覆雜的眼神看著她,久而久之,她也不提了。

“那你呢?為何對我這麽好?”她想,你也是在圖我什麽嗎?

那輪皎潔的月愈發明亮起來,流轉的月光碎了一地,映出每個人面上的晦色。

他的聲音出奇的柔軟,像帶了暖意的玉,他說:“意秋,有好友陪著一起走,是件很熱鬧的事啊。”

在即將到膳廳前,他卻突然起了興致,臨時向身旁的人發出邀約:“你想必沒去過王府庫房吧?”

“還未。”她看著前方亮著燈的膳廳,不明所以。

“來,哥哥帶你去見見世面啊。”宿子年牽著她的手腕,瀟灑地轉道去了庫房。

管家用膳到一半,就急急忙忙被催著來開庫房,他望著眼前滿臉興奮的王爺和一頭霧水的小姐,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一邊開鎖,一邊抱怨道:“王爺,您好歹讓小姐吃了飯再來啊?”

真是的,王爺體格好,少吃一頓沒關系,但這天氣冷了,小姐一不註意就染了風寒,哪能遭得住啊?

隨著庫房門的開啟,管家親自點了燈,明黃色的燭光散去黑夜,點亮一室的珍寶。

一眼望去,琳瑯滿目,不知該從何看起。

庫房四角隨意擺放了些和田玉群,它們與燭光交相輝映,流光溢彩,而四面的墻上掛滿了歷代畫師的成名作,山水寫意,花草芬芳。

更別提其餘陳列整齊的珍寶,有些她叫不上名,但只瞧上一眼便覺價值不菲。

一換算價值後,這些珍寶就貴得令人不敢多看。

她只在書架上隨手一翻,便是名家失傳已久的典籍,在未來都失傳了的典籍,她竟然在這翻到了原本。

一連看了幾間庫房後,她都未能將容家留下的財富盡數看完,她不免感嘆容家當年到底得多富啊?

“小姐,這些都是不能在陰暗潮濕之處擺放的,還有一大部分在地下暗室裏,需要為您帶路嗎?”管家在一旁貼心地詢問,山意秋連忙拒絕。

她扭頭,看著正閑閑地倚靠在門框上的宿子年,才想起這人下午的話來:“你這麽有錢了,為何還騙我掙錢建馬場?”

僅憑這一間庫房,這人就能把北涼城的地全都買下來,用來養馬了!

她說王府的財政怎麽就只記收支明細,不記其他的家底呢!這統計起來,都得花大半個月吧?更別提,其中有些還是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難以估價。

他舉起雙臂,作投降狀,笑著討饒:“哎呀,我這不是覺得好玩嘛...”

“滾!”山意秋再次暴躁起來,只覺這日自己的焦心全是自作多情,一把推開門口的他,就向膳廳奔去。

呵,用膳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雖說不必操心北昭王的錢財,但過了幾日,山意秋還是做出了香皂來。

景朝清潔用的還是皂莢,此種作物是天然的肥皂,但清潔能力並不強。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發明創造的能力極強,但他們卻並不是第一個發明肥皂的國家,原因無他,缺油。

無論是澡豆,還是更未來的肥皂,都需要油。而景朝這片土地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極度缺乏植物油和動物油脂,食用都不夠,更何況是清潔。

肥皂不難,無非就是強堿與油脂反應,生成皂來。

之所以做了好幾日,是在殺豬煉油。

作為貢品,僅僅只獻一塊香皂,又怎麽夠?

香皂在價值上,比不得那些名貴金玉,那至少在量上顯出誠意。

當然,香皂,顧名思義得香,調好十幾種香味,也需一些時間。不過此事府上有極擅調香的侍女負責,是顧容鳶一早就派來的,生怕她被宿子年帶得日子過得也糙起來。

她捧著一盒檀香皂,就去隔壁院子尋宿子年。

一進門就發現,宿子年正在看信,而他身旁則坐著一個胡子拉碴、面無血色的男子,男子面上灰頭土臉,辨不出具體的歲數。

“意秋來啦?我正要尋你去。”宿子年擡頭,朝她笑著,讓出了唯二的軟座來。

她也不客氣,直接坐下來問宿子年:“這是?”

“曲濟,曲大人。”

這就是曲濟嗎?

他灰撲撲的衣裳上沾上了不少塵土,背部依稀可見幾道鞭子抽過的血跡,腳下的布鞋走了一路過來都爛了,勉強用草繩綁住了鞋底與腳背,局促的幾根腳趾就擠在了這樣的鞋子裏。

一看便知,他在這一路的流放裏受了不少罪了。

“你先看信吧,我給曲大人找身衣衫去。”宿子年遞過信來,就請曲濟去內室更衣。

信是顧容鳶寫來的,依舊是她漫不經心的口吻,有時候隔著信紙,只看這些冰冷的語句,很難想象信背後的她會有何種變化。

顧容鳶憑借覃遙的“讖言”,進了欽天監為官。

某種程度來說,這事也不奇怪,若朝廷真的在意這則“讖言”,必然會選覃遙的傳人,而他從未收徒過,算來算去,也只得一個顧容鳶了。正巧,覃遙臨終前曾說顧容鳶繼承了自己的全部衣缽,雖不是師徒,但比師徒更親。

這也是容月讓宿子年認顧容鳶為師的原因,她人看上去不著調,但確有真本事。

景朝女子在朝為官,是無此先例,不過皇上也並沒多看重欽天監,無權無勢的公主去擔任一個無權無勢的官職,朝內有反對聲,但不多。比起這個無足輕重的小事來,大家更關心的還是江南那片亂攤子。

她是這般形容欽天監的日子的:“每日點卯,無甚意思,但多領份俸祿,總是好的。”

這段話後,她又添了一行更小的字,看著像是新的筆跡,“每日曠工,也領俸祿,極好”,看來她在欽天監混得也算是如魚得水了。

而信的後半段,她的字跡都認真了起來,不再飄飄欲仙,多了幾分凝重。

“地龍翻身一事,我已偽造覃遙筆跡,以書籍形式獻給皇上,已有人解出其中字謎。但莫要對此有過多期待,慶洲多半又是另一個江南。”

“他們所圖極大,金銀珠寶、江山權勢;他們所圖亦極小,只顧自身的安危。”

信的末尾,她寫了句沒頭沒尾的話:意秋,切記,心之所願,無所不成。

山意秋摸著信紙,也不知自己到底該有何感想,有些朦朧的情緒,但總不知那為何物。

不過真好啊,娘終於走上自己的道路了嗎?

在她茫然地看完信後,曲濟也換了身幹凈的衣衫進來,她往後看了幾眼也沒見到宿子年。

她帶了幾分疑惑,向曲濟行禮:“曲大人?”

曲濟確實與趙黎說的一樣,並不在意一些繁文縟節,隨意擺擺手後,就坐了下來。

他一張口就是:“你能猜到我有何事要與你談嗎?”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