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九斤發現“男鬼”是朝著曹四娘的墳墓跑去的，於是，他心裏更加明白了這是怎麽一回事。

錢九斤快追上“男鬼”時，沖他叫道：“別跑了！除了我和丁探長，沒有別人追上來！”

那“男鬼”聽後，放緩了腳步，大口喘息。

錢九斤不慌不忙走上來，沖他說道：“別跑了！我傷還沒養好呢，幹爹，你心疼四娘，就不心疼我嗎？”

“男鬼”聽九斤這麽說，突然就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男鬼”不是別人，正是警察局局長柳宗源。他抹了把汗，繼續朝著曹四娘的墓地走去。

錢九斤在後面慢慢跟著他，丁木春隨後也趕來了。

柳宗源走到曹四娘的墳前，一屁股坐下，喘著粗氣，笑望著錢九斤和丁木春：“你倆體力不行啊！追我這半老頭子都追不上！”

丁木春看了一眼柳宗源，冷冷地說道：“柳局長，你可別謊稱你也是在做調查？”

錢九斤輕輕按摩著隱隱作痛的左肩胛，因為這一路狂奔，槍傷那裏又有些扯著疼了。

他一邊按摩一邊問柳宗源：“幹爹，你怎麽會出現在曹四娘家？你跟我們直說吧！這裏沒有外人！”

柳宗源朝他們兩人看看，也不作答，歇了口氣後，他站起身來。

錢九斤和丁木春與他保持著兩個人的距離，看著他，猜不出他要做什麽。

柳宗源從懷裏取出一個布袋，從布袋裏取出香燭，插在曹四娘的墳前，然後用打火石引燃一張寫著字的信紙頭，點燃香燭後，他跪在地上，朝四娘拜了三拜，嘴裏說道：“四娘，今天是你的五七，等七七那天，我會再來祭拜你的，你在地下有靈，就保佑丁探長早點找出線索，幫你伸冤，幫你抓到害死你的人吧！”

等他做完這些事，錢九斤上前，抓住柳宗源的胳膊道：“幹爹，請你原諒我，作為警察，我現在得把你帶回警署，我們懷疑你和曹四娘的死有關，你有什麽話，請回警署再說！”

柳宗源掙脫錢九斤的手，淡定地說道：“我和曹四娘有關系，但和她的死沒關系！你不用抓著我，我不會跑路的，我也不會為難你們，回警察局，我再慢慢跟你們說，我和曹四娘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錢九斤朝丁木春看了一眼，用眼光詢問他該怎麽辦？

丁木春會意，他對柳宗源說道：“柳局長，我相信你不是害死曹四娘的真兇，但現在，你作為嫌疑人，我們也不能隨便放過你，請你跟我們先回警察局，想洗去嫌疑，就把實情告訴我，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想放過任何一條可疑的線索。請你理解我！”

柳宗源說道：“嗯。你們放心，我柳宗源為人不做虧心事，自然不怕鬼上門。走吧！”

三個人借著月色開道，又從山上一路走回警察局。

除了他們自己，連值班巡邏的警員、駐守在警察局門口的警衛都絲毫沒有察覺到氣氛有異。

進了警察局大門，丁木春、錢九斤和柳宗源，三個駭然發現：錢世超探長居然深更半夜也出現在警察局裏，並且好像是約好了，在等他們回來似的。

見到他們三人同時在半夜三更來到警察局，錢探長臉上沒有一點詫異吃驚的表情，丁木春暗暗思忖：難道這一切，都在錢探長的掌控之下？還是碰巧遇到他？

錢世超似乎一眼看穿了丁木春心裏的想法，他淡淡一笑，對丁木春和錢九斤說道：“沒事，你們先帶他去屋裏問話好了，我只是睡不著，想來陪宗源下幾盤棋的……”

說完，錢世超讓開一條路，讓丁木春和錢九斤帶著柳宗源進了辦公室，自己則走到院子裏，仰頭望著一輪明月。

看了半天後，錢世超慢悠悠地站到老槐樹下，拿起煙鬥抽了一口煙，把一團煙霧噴向空中。

這一晚，錢九斤、丁木春默默地聽柳宗源訴說完他和曹四娘之間的那段隱秘的、不為外人所知的故事。

原來，曹四娘最早應該是柳宗源父母替他訂下的娃娃親，本來曹四娘在滿十歲時，按照雙方父母的想法，會被帶到柳宗源家做他的童養媳，但誰知那一年，曹四娘的父親突然因病去逝，他家又無男丁，家產馬上被曹四娘的兩個叔叔和侄兒聯手吞並，曹四娘的母親帶著曹四娘想投靠親家，卻遭到柳宗源父母的悔婚，他們不承認曾經訂下的娃娃親，不願收留已經身無分文的曹四娘母女。

柳宗源當年也不過十五、六歲，對兒女情長的事也並不在意，雖然從父母及曹四娘嘴裏聽說了曹四娘和自己訂過娃娃親，但也沒特別在乎這事。

曹四娘隨母親回鄰縣後，孤苦無依，寄宿在親戚家，常受到叔侄欺負，日子過得很是艱難。

雖然柳宗源對曹四娘沒有什麽感覺，但曹四娘隨母親去過柳家後，對差點成為自己丈夫的柳宗源卻情根深種。

後來，有媒人來替曹四娘說媒，曹四娘只有一個要求，嫁給誰她都無所謂，但一定要嫁到雲來鎮，她想離柳宗源近點，她想找機會問問他，為什麽訂了娃娃親，卻還要悔婚？

果然，如曹四娘所願，她嫁給了家徒四壁的胡大，也時時能看到已經當上警察的柳宗源。

已經嫁了人的曹四娘，心中雖然有怨，但也還是克制著自己的情緒，慢慢的，她對穿著警察制服的柳宗源只有愛慕沒有恨意了。

柳宗源起先只是覺得曹四娘有些面熟，直到後來才知道她就是和自己曾經訂過娃娃親的女人，本來應該是他的媳婦！

這樣，兩個人再次相遇時，即使不說話，心裏也會有些異樣的感覺在生成。

再後來，柳宗源聽從父母安排，娶同鎮門當戶對的女子肖翠娥為妻，並於次年生下一個兒子，取名柳瀚林。

柳宗源本以為，自己這輩子和曹四娘再無緣份在一起，誰知後來有一次出任務，柳宗源被兇犯砍傷，差點死掉。

是曹四娘托人去鄰縣找來一位神醫，把柳宗源的傷治好，把他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隨後，柳宗源對曹四娘的情感迅速升溫，但苦於她已經嫁人，自己也已經娶妻，兩個人便以遠房兄妹相稱，平時也並無來往。

曹四娘與胡大成婚多年後，才得一個兒子，可在兒子還不到一歲，胡大就得了癆病一命嗚呼，曹四娘再次陷入困苦的生活絕境。

而這時，柳宗源便開始“回報”曹四娘，用自己偷偷攢下的私房錢，接濟曹四娘一家。

曹四娘也終於不顧世俗眼光，成了柳宗源的地下情人。但兩人礙於柳宗源特殊的身份，並不敢公開來往，只是悄悄約會。

那個玲瓏骨，便是柳宗源送給曹四娘的定情之物。

柳宗源平時會給予曹四娘特殊照顧，若有人騷擾她，便會吃苦頭，曹四娘也一直拒絕媒人說親，拒絕考慮再婚事宜，她說，她本來就應該是柳宗源的媳婦，只是因為家庭變故，沒有光明正大地嫁給柳宗源。

雖然遺憾，但現在，能和他同住一個鎮，同飲一河水，曹四娘便已經覺得很高興了，她不再對生活有更多的要求，只希望能平平靜靜地過下去，帶大兒子，偶爾和柳宗源秘密私會。

聽完這個故事，錢九斤心裏五味陳雜，丁木春心裏也很難平靜。

丁木春說道：“柳局長，從私人情份來說，我願意相信你說的這一切，但是，如果還沒找到真兇，你仍舊會是這案子最大的嫌疑人，因為，因愛生恨的事，也是常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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