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的人家喜歡把豆腐飯擺在酒店，或請廚子上家裏來做，曹四娘家是窮人，只能在自己家擺上兩三桌意思一下，吃的也都是素菜，每桌上面必有一大盆豆腐，據說吃了能去晦氣。

丁木春才不會因為這個原因才去蹭頓飯吃的，他是想繼續觀察曹四娘家的鄰裏親戚中，有無可疑的人。

上午出殯儀式上前來憑吊的人並不多，許多人是來送了份喪資錢，甚至有些鄰居就是以小一袋米或一小袋面粉代替喪錢，送來就走，但吃豆腐飯的時候，這些人又會拖家帶口，前來蹭上一頓。

果然，雖然胡家問鄰居借了桌子，在門前及後院總共只擺了四張圓臺面桌子，但坐下來吃豆腐飯的人還挺多，人擠人，高呼小叫的，這樣倒沖淡了一些哀傷的氣氛。

胡二和曹四娘的婆婆很客氣，把丁木春及幾個幫忙擡棺的警員另外安排在一張小方桌上和他們一塊兒吃飯。

小方桌放在曹四娘婆婆住的房間裏，房門敞開著，正好對著院子，在院子裏吃飯的客人們的一舉一動正好落在丁木春眼裏。

丁木春從早上過來，就一直在人群裏找那兩張熟面孔，那日抱怨連天的大嬸，今天也挺賣力地幫胡家的忙，曹四娘的婆婆對她千恩萬謝，說四娘那屋燒得一踏糊塗，她又病倒，全靠這位大嬸幫忙收拾幹凈了。

丁木春沒看到白老板，也沒看到陳瘋子，這一點，他感到十分不解。

白老板說過，他晚上不住在這裏，倒也情有可緣。但鄰居家辦喪事，按這裏的習慣，除非兩家有深仇大恨，才不會來往，多數情況下，是要來幫忙的。

陳瘋子不來吃豆腐飯，這也能理解，因為他是瘋子，可能胡家不願叫他，怕他發起瘋來鬧事。但平時愛湊熱鬧的陳瘋子，今天一直不見蹤影，這也有些奇怪。

難道是白老板怕陳瘋子在曹四娘的葬禮上發人來瘋，把他帶走了？

丁木春思索著這一串問題，端著碗，一時忘了夾菜。

曹四娘的婆婆見此情形，便招呼他吃菜：“丁先生，你今天辛苦了，多吃點！胡二，幫丁先生夾菜呀！”

胡二趕緊站起身來，把一碗油豆腐燒青菜端到丁木春面前，對他說道：“丁先生，請多吃點！”

曹四娘的婆婆突然對丁木春說道：“丁先生，你不要相信外面的人亂說話！我媳婦人很好的，她除了我兒子胡大外，沒有跟任何人亂來過！你千萬不要相信街坊鄰裏的胡言亂語，要不然，我兒媳婦在地下也不得安生了。”

丁木春見曹四娘婆婆頭上綁著白布帶，起先以為是她服喪所戴，後來想起她頭上有傷。

丁木春站起來，和坐在曹四娘婆婆身邊的警員換了個位置，他問婆婆：“阿婆，你上次跟我提起過，你這頭上的傷是被人打的，是嗎？”

曹四娘的婆婆說道：“是的！可我沒看清是誰打的，但我敢跟你保證，不是我自己撞到磕到的，是真的有人拿什麽東西把我打暈過去的。”

因為旁邊還有其他警員在吃飯，雖然這一桌上都是警察局的人，但丁木春也不方便細問。

等吃得差不多時，丁木春對胡二說道：“你能跟我進曹四娘的屋聊會天嗎？我想問點事情。”

曹四娘的婆婆聽見這話，神情有點緊張，她馬上拉住兒子胡二的胳膊，對丁木春說道：“丁先生，我兒子是清白的，你千萬別信別人說的那些鬼話！”

陶樂天朝曹四娘婆婆看看，又看看丁木春，曹四娘婆婆這話聽著有點像“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丁木春見怪不怪的樣子，安慰她道：“你放心，我自有判斷！”

胡二帶路，兩人進了已經被收拾過的曹四娘的臥室。

燒壞的蚊帳被清理掉了，床還在，木頭有不同程度的被大火燒灼過的痕跡，地上水漬也幹掉了。曹四娘這屋子，除了一面鏡子還顯示著這是她曾經住過的臥房，其餘的東西都燒的燒，埋的埋，清理得一幹二凈的樣子。

胡二把房門關起來，恭恭敬敬地垂手站著，他對丁木春說道：“丁探長，你有什麽要問的，盡管問吧。”

丁木春說道：“我是道聽途說了一些事情，不知道你娘剛才擔心的那些傳聞，你自己心裏知不知情？”

丁木春這話問得其實挺含糊，他是想，假使胡二心裏有鬼，必定會馬上裝糊塗。

但胡二立刻口齒清楚地說道：“丁探長，我知道外人在亂傳嫂子和我有不清不楚的關系，但是，我向你保證，我胡二絕對不可能做這種良心泯滅的事！嫂子就是嫂子，她嫁給我哥哥後，待我娘和我都很好，我和哥哥從小感情就很好，哥哥病死後，嫂嫂又當娘又當爹的，撫養兒子還侍候婆婆，即使有人來給她說媒，她為了這個家，也不肯再嫁。這樣好的嫂嫂，卻還有人背地裏這麽說她，假使被我知道是誰在背後嚼舌根，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胡二越說越生氣，丁木春冷靜觀察他的表情，感覺他不像是在說謊。

丁木春點點頭，說道：“嗯。四娘來警署工作，雖然時間不長，但她的為人如何，大家也都看在眼裏，絕不是那種舉止輕浮的女人，所以，我不會相信那些傳言的。”

“謝謝丁探長肯相信我！”胡二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丁木春繼續說道：“我是想問你，平時你可有見過，或聽你嫂嫂說起過，這周圍有什麽人對她動手動腳，或者是在言語上對她有調戲、非禮之舉的人？”

胡二說道：“我嫂嫂年輕時候就長得很美，要不是她父親突然病故，家道中落，恐怕她也不會下嫁到我們胡家。嫁給我哥哥後，常有人調撥離間，我哥哥是老實人，只會生悶氣，嫂嫂為此也受了不少委屈，後來，我侄兒出生後，哥哥也更信任嫂嫂了，他不再理睬外面的風言風語，只是我哥哥福份淺了些，沒享受兩年好日子，就因為生肺癆，死了……”

停頓了一下，胡二接著說道：“我家窮，我那時還沒有出去做工，家裏全靠嫂嫂幫人洗衣服、做衣服、逢年過節去有錢人家幫傭，這樣掙錢來維持一家的開銷……這其間，鎮裏有幾個有錢的男人，還托媒人來說，想花點錢把她收作小妾，但都被嫂嫂回絕了，有些人，惱羞成怒，還找了故意在她來去的路上朝她吐口水，還編派嫂嫂和我亂搞的事，這些，都是想往嫂嫂身上潑汙水，目的就是想讓她受不了，如了他們的願！”

“這些人裏面，都有誰？”丁木春問道。

胡二遲疑了一下，還是鼓起勇氣說道：“據我所知，有開綢布莊的錢老板和陳老板，有鎮上赤膊幫的廖大海，還有隔壁賣香燭的白老板。”

丁木春聽了心裏倒吸了一口氣，沒想到會有這麽多人在動曹四娘的歪腦筋。

他問道：“你說的開綢布莊的錢老板，是叫錢元寶嗎？陳老板又是誰？住在隔壁的白老板名字叫什麽？”

胡二回答道：“是，錢老板就是錢元寶，陳老板的名字叫陳南津，就是害死陶波兒那位，現在已經被槍斃了，這也是他該得的報應！住在我們隔壁的白老板，你大概已經見過他了，他是賣香燭的，名字叫白獻宗，不過，平時他不住這裏，他有個舅佬住在隔壁，人時好時壞，大家叫他陳瘋子。”

丁木春一邊聽，一邊在心裏馬上用排除法排掉了前面三個人。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