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九斤不明白父親話裏的意思，他摸摸頭，問道：“爹，您到底想說什麽？是不是怕警察局人手不夠，不肯放他走呢？”

錢世超掏出煙鬥，用洋火柴點燃煙絲，使勁抽了兩口煙，這才說道：“算了，你這笨腦袋也不知道隨了誰了！我直說吧，丁探長請假回家，並不僅僅是為了看望父母，他是想回去征得父母同意，如果父母不反對，他就回來要跟你妹妹提親了！”

“啊？”錢九斤吃了一驚，問道：“爹，這信裏面，沒有這麽說呀，您是怎麽知道的？”

錢世超本想把早上兩封信陰錯陽差送錯人，被他看到了另一封丁木春寫給三斤的情書的事告訴錢九斤，但又怕兒子一沖動，萬一跑去跟丁木春論理，那就會把事情搞大，甚至搞砸了。於是，錢世超忍著沒說兩封信的事。

他只對錢九斤說道：“一時半會跟你說不清，我只問你，可知道三斤對丁探長有沒有喜歡或不喜歡的意思？”

這會兒，錢九斤聯想起沈畫眉對他說過的話，讓他要支持三斤妹妹的決定如同三斤曾經支持他倆在一起一樣。

錢九斤對父親說道：“爹，其實，我現在心情和您是一樣的，也萬分舍不得妹妹出嫁。只是，妹妹已經年滿十八歲了，也過了成人禮，即使沒有丁探長，也會有別家的公子少爺來提親……”

錢九斤又說道：“丁探長雖然不是雲來鎮上土生土長、知根知底的人，我們對他也不算太了解，不過，從他平時的為人來看，他也算得上品行端正，待人親善之人，假如他真的看上妹妹，能和妹妹結為夫妻，我想這也不是什麽壞事……”

錢世超驚訝地看了錢九斤一眼，沒想到他這麽快站在了丁木春那邊，還幫他說起話來。

錢世超抽了口煙，慢條斯理地說道：“算了，現在事情還沒有發展到提親的那一步，你我都先假裝不知道此事吧，也不知道他回去稟告父母後，他的雙親會不會同意他這麽做。若是不同意的話，我們也是空操心。索性等他去了回來再說，我們靜觀其變吧！”

錢九斤答道：“好！爹，我聽你的。這事，我也不會說出去，省得落空，被人笑話。”

錢世超嘆了口氣，說道：“我倒不怕這事落空，只怕你妹妹年紀小，心思單純，沖動犯傻，你是她唯一的哥哥，從小也最疼她，你這段時間幫我盯著點你妹妹，先不要叫她和丁探長多接觸了。”

“好！可是，爹，我不太明白……”錢九斤說道。

“不明白什麽？”錢世超問道。

“丁探長喜歡三斤這事，來得有點突然，我一時半會也是不太能夠接受，只不過，冷靜下來，從各方面看，丁探長也算是配得上三斤的人，您讓我看著點妹妹，不讓她和丁探長多接觸，我管得了她人，可管不了她的心。爹，我應該怎麽做？您能指點一二嗎？”

錢世超見兒子著實不開竅，也是萬般無奈，只得如此這般地叮囑了一通。

因兒子成親之由，錢世超要在家休息幾日。他怕耽誤丁木春請假之事，便寫了一張準假條，叫錢九斤給他送去。

錢九斤親自去警察局，找到丁木春，把準假條拿給他，又按父親的意思，關照他把準假條拿去給柳局長報備。

錢九斤問丁木春：“丁探長，你這次回上海，是為了看望父母的嗎？”

丁木春答：“是啊。離家數月，因有案子掛身，也沒空回去一趟，雖然偶有書信來往，但總不及親自回去看看的真切……”

丁木春問錢九斤：“九斤哥，恭喜你和畫眉小姐結為夫婦，這次我要回上海一趟，不知道你們可有想要帶的東西？上海總歸比其他地方繁華些，物品也夠齊全，若是需要什麽急缺的物品，不要客氣，我可以幫你們帶些回來。”

錢九斤笑笑說：“我們也不缺吃喝，上海我沒去過，也不知道會有什麽新奇玩意，若有心的話，倒是可以幫我買點上好的胭脂、香粉什麽的，我想畫眉和三斤應該喜歡的。”

“好。這個我知道。”丁木春說道。

錢九斤心裏很想問他，對三斤到底是什麽想法，但想了想，還是算了。

爹已經說過，要靜觀其變，還是等他回來再說罷。

丁木春見錢九斤一付若有所思，欲言又止的樣子，就問：“九斤哥，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事要跟我說？”

錢九斤忙否認道：“啊！沒有！沒有！你哪天走？告訴我一聲，我送送你吧。”

丁木春笑著說：“不用、不用麻煩。九斤哥還在新婚燕爾期呢，三日後嫂夫人還要回門，實在不便打攪。九斤哥你快回去吧，別忘了，我還有樂天這個小跟班，上海也不遠，你且放心，我會早去早回的。”

錢九斤告辭後，回到家中。

才進家門，就被妹妹錢三斤拖牢，她兩眼放光地望著錢九斤問：“哥哥，聽爹說你剛去警察局給丁探長送準假條了？他幾時回上海呀？”

錢九斤故意不作正面回答，倒反問起妹妹來：“我是給丁探長送準假條了。可是，他幾時回上海，與你何幹？你幹嘛打聽這事？”

錢三斤似乎早有心理準備，她眨巴著眼睛望著哥哥說：“你和丁探長平時關系也不錯吧？丁探長要回上海，你和啟帆哥哥就不去送他們一程？”

錢九斤說：“哦，我問了，他說不用。再說，我還要送你嫂子回門呢，不方便送他。”

錢三斤笑起來：“嫂嫂娘家又沒隔多遠，你送她回門耽擱不了多少時間的。哥哥，你就代表我……哦，不，是代表我們全家送送丁探長和樂天哥哥唄！”

錢九斤哭笑不得：“為什麽？丁探長又不是我們家親戚，哪用我代表全家送他們走？”

錢三斤腦子一轉，說道：“哥哥，沒想到，你會是個忘恩負義之人！”

“啊？為什麽這樣說我？”錢九斤問道。

錢三斤臉上掛著一絲不高興的表情，說道：“你都忘了，你和嫂子能成，這裏面也有丁探長的功勞！你才成親，馬上眼裏、心裏都只有嫂嫂一個人，別說丁探長了，怕是連我這個親妹妹也不放在你眼裏了吧？”

錢九斤撓撓頭，心知妹妹肯定是因他對丁木春的態度而生氣，便好言說道：“三斤，被你這麽一說，我倒成了沒良心之人。行，那我就代表我們全家，去送送他吧。”

“他幾時走呢？哥哥，我能和你一塊兒去送送丁探長嗎？”錢三斤迫不及待地拋出她真正要說的話。

原來，她是想親自送丁探長一程啊！臭丫頭！差點把我騙了！

錢九斤心裏暗暗發笑，他說道：“你是姑娘家，又才過完成人禮，不能隨便跟哥哥以外的男人搭訕了，不然，被別人看了去，影響不好！”

錢三斤嘴巴翹得老高，說道：“丁探長又不是別人！我成人禮之前能和他說話，成人禮後倒不能和他搭訕了？哪有這樣的道理？再說了，我只是想叫他幫我帶點東西……”

“你要他幫你帶什麽東西？”錢九斤好奇地問。

“噢，不過就是女孩子喜歡的胭脂呀、香粉呀、雪花膏、發油之類……”錢三斤早想好了理由，這會兒坦然說出來，臉都不帶紅一下的。

錢九斤笑了：“哦，這些啊，我已經跟他說過了。你不用再多說一遍，丁探長已經記住了。”

錢三斤馬上說道：“啊？可是！哥哥，你只說要帶這些東西，又不知道我們到底喜歡什麽樣的胭脂和香粉呀！這些，只有我和畫眉姐姐說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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