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畫眉念完經文後，回轉身，問柳春煙：“你寫好了嗎？”

柳春煙點點頭：“寫好了，放進筆筒裏了。”

沈畫眉取來一塊紅布，把紅布蓋在筆筒上。然後舉著筆筒，走到火盆前念念有詞。

柳春煙看著沈畫眉的一舉一動，猜她此時念的大概就是咒語了。

說來也奇怪，柳春煙屏心靜氣，專註盯著沈畫眉作法，本來心下也有些懷疑她到底是真會作法，還是在裝神弄鬼？

卻不曾想，在沈畫眉念咒語的過程中，她腳下的炭火盆，本來只有零星一點碳火燃著，不知道怎麽回事，“呼——”一下子躥上來一股火苗，把柳春煙嚇了一跳。

沈畫眉倒很淡定，嘴裏繼續念著咒語。

過了一會兒，她把紅布揭掉，把筆筒倒轉，筆筒裏的紙片就掉了出來，正好落進炭火盆。

紙片一挨著燒紅的木炭，瞬間就燒著了，火苗一閃，小紙片瞬間化作灰燼。

柳春煙站著一動不敢動，沈畫眉去佛桌邊又取來一只小巧的陶瓶，然後用竹簽從炭火盆裏挑了些炭灰裝進陶瓶裏，再用一張紙頭蒙住陶瓶，用一段紅絲線紮緊瓶口。

做完這些，沈畫眉把陶瓶遞給柳春煙道：“纏在你身上的小人和他散布的汙穢邪氣已經被我念了咒語，又經炭火化成煙、化成灰了。你的病很快會好起來的，不過，這幾日還須去錢家的中藥鋪抓幾付中藥配合著煎湯服用。”

她又關照柳春煙，今日幫她作法的事，切莫說出去，一來，她已經收手不再做這一行，二來，也怕被小人纏上惹來麻煩。

柳春煙感激地朝她連說了幾聲“謝謝”，又問她這個陶瓶拿著要怎麽處理？

沈畫眉說道：“你拿回去，在院子正南方，找一棵樹，挖一個洞，可挖得深一些，然後把瓶子埋進洞裏，再在上面放一把剪刀，然後用土蓋上。做完這些就可以了。不過，這些事須親力為之，不能假借他人之手，不然就不靈驗了。”

柳春煙使勁點了點頭，表示已經記在心裏。

沈畫眉交待完這些後，突然身子一軟，跌坐在凳子上，柳春煙忙上前扶住她，輕聲問道：“畫眉小姐，你怎麽啦？”

沈畫眉神色疲憊，有氣無力地說道：“沒事，剛才作法，消耗了元氣神，要休息幾日才能緩過來了。所以，一般情況下，我是不會幫人作法的，化煞也只是化的小煞，你身上附著的煞氣太重，幸好我有所準備，不然我也吃不消……”

柳春煙聽聞，心裏特別內疚，抱歉地說：“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才好。”

她連忙從衣服內袋裏掏出一個荷包，沈甸甸的，放在桌上，對沈畫眉說道：“這是付給你的辛苦費，請收下買些補藥吃，畫眉姑娘，今天承蒙你肯不吝作法，化解我身上的煞氣，春煙感激不盡，等我身子恢覆健康，我再來謝過！那麽，現在天色不早了，我就不再打攪你休息了，我和小青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沈畫眉虛弱地揮了揮手，說道：“你們走吧，我就不送了。不用擔心我，我知道怎麽護住元神，小人近不得我身的，睡一覺就能恢覆大半了。”

柳春煙輕手輕腳下了樓，柳小青在下面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幾次想沖上樓看看情況，又怕影響畫眉作法，只得忍了又忍。

現在看到春煙下樓來，柳小青忙迎上去，問道：“姐姐，怎樣？好些了嗎？”

柳春煙微笑地點點頭，說道：“好多了。我們先回去吧，回家再說！”

兩人出了門，一直等著他們的人力三輪車夫馬上把車子拉過來接上兩位姑娘往回走。

在路上，柳春煙就忍不住告訴柳小青道：“畫眉姑娘的化煞手法果真厲害，我以前只是聽說她有些厲害，今天親眼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柳小青問道：“怎麽個厲害法？”

柳春煙說道：“具體我也說不清，她在作法的時候，我兩只眼睛一直盯牢她，想看看她是不是真有那麽神奇，結果，她嘴上念著咒語，那盆炭火突然就有火苗直躥上來，把我嚇了一跳，而且，我見她在念咒語的時候，感覺她的頭頂像是有一股青煙冒出來，樓上門窗緊閉，並沒有穿堂風，可是，供桌上的蠟燭火苗也是忽明忽暗起來，那供桌上的杯盆碟盞甚至抖動起來，很是嚇人……”

柳小青凝眉細思，問道：“會不會是她做了什麽手腳？”

柳春煙堅定地回答道：“不會。整個過程，我都看得很仔細，她只是站在那裏念經文、念咒語，並沒有裝神弄鬼，而且，我現在真的感覺渾身輕松，附在我身上的小人和邪氣，已經被燒成灰，現在就裝在這個瓶子裏，等我們回去後，把它埋了，這樣，你我都不用再擔心小人作惡了。我們的日子，會慢慢好起來的！”

柳小青依舊不是太相信的樣子：“真的有這麽神奇？”

“試試看唄！”柳春煙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柳小青見狀，心裏也跟著高興起來。

回到家後，關上院門，柳春煙照沈畫眉的吩咐，在院子正南方，一棵香樟樹下，親手用一把小鐵鏟挖了一個洞，然後把裝了炭灰的陶瓶放進洞裏，又叫柳小青去找了把繡花用的小剪刀，把剪刀壓在瓶子上面，再用土掩埋好。

做完這些，柳春煙累出一身汗來，身子發虛，腿發軟，柳小青連忙扶著她進屋休息。

柳春煙卻說：“妹妹不用擔心我，我不累。終於完成一件大事。心裏歡喜還來不及呢。”

柳小青說道：“但願沈畫眉的法力真有奇效，能讓姐姐的病，快些好起來。”

柳春煙笑道：“小青，你相信‘惡人自有天收’這句話嗎？”

柳小青點點頭：“姐姐，我相信！”

柳春煙含笑念出沈畫眉說過的那句話：“頭上三尺有神靈，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我們只管耐心等著吧！惡人自有天收！”

柳春煙離開“神算子”算命鋪後，沈畫眉開始收拾起作法用具。

她的衣服袖子裏，藏著剛才柳春煙寫下小人名字的紙片。但她並不急於看紙條上寫的是誰的名字。

沈畫眉是幫人占蔔解煞之人，學的是旁門左道的法術，這裏面自然少不了障眼法、移花接木法，偷梁換柱也是常用手法。

雖然柳春煙警覺性很高，全程眼睛不眨地盯著她，但沈畫眉經驗老道，手法嫻熟，不慌不忙先將炭火盆裏的火苗悄悄用白酒引燃，趁柳春煙被躥起的火苗嚇了一跳的瞬間，看上去是揭開蓋布直接傾倒出竹筆筒裏的紙條，其實那時她已經用事先準備好的一張紙條將寫有人名的紙條作了調包。

柳春煙寫著小人名字的紙條被沈畫眉利用蓋布遮擋，趁柳春煙一時慌張，眼光落到躥起的炭火上時，已經迅速被塞進沈畫眉左手袖籠裏。並且不用擔心紙條會因為後面的一連串動作而掉出來，因為她那身作法的衣服裏，設下的機關也不止袖籠一處。

沈畫眉走到窗戶邊，把窗子推開一點看了一下樓下，三輪車早就載著柳春煙、柳小青走掉了。路上也沒幾個行人，畢竟已經大晚上了。

沈畫眉這才走到桌子邊，就著蠟燭的光線，取出袖籠裏的紙條，展開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跡。

她想了想，覺得應該趕緊把這紙條交給丁木春才行。

於是，沈畫眉把作法的衣服換了下來，穿了件素色棉布旗袍，拎了一只籃子，籃子裏放了幾塊糕點，用藍印花布蓋上，不急不忙地下了樓，出門後直奔丁木春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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