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就是記不住了。”陳南津答道。

“那你再好好認認，這長衫是不是你的？”錢世超讓站在邊上的警衛把長衫從地上撿起來，拿給陳南津辯認。

錢三斤在邊上忽然提醒父親道：“對了，爹，我上次拿了塊陳老板家買的蘇州宋錦，去找鎮上的幾個裁縫做衣裳，只有兩位裁縫敢接這種高檔面料，並且快做好的時候，怕店員交錯給客人，會在衣裳裏子裏縫個小布條，上面會繡上客人的姓氏。我們之前忘了檢查一下這件長衫的裏子裏可有姓名標識？”

錢世超給警衛遞了個眼色，警衛很機靈，忙把長衫的裏子翻出來，報告道：“這裏面的確有個小布條做的標識，上面繡著一個‘陳’字！”

錢世超瞪著陳南津：“你現在能記起這長衫了嗎？”

陳南津說：“就算長衫是我的，可這和陶波兒的案子有什麽關系？”

錢世超冷笑了一下，說道：“很有關系喲，你自己不記得了嗎？這長衫上沾著陶波兒的血呢！要不然，你怎麽舍得把它扔河裏？”

陳南津不敢言語，他聽到錢世超繼續在說：“可惜，冤有頭，債有主，這件血衣上附著陶波兒不肯離去的魂魄啊！所以，它並沒有如你所願，被沖得無影無蹤了！而是被人撿了起來，甚至兜兜轉轉跑到了我們當警探的手上！”

“陳南津！你說，這是不是一種報應啊？”錢世超加重語調說道。

陳南津還想為自己狡辯，這時，警長霍啟帆敲門進來。

他朝錢世超警了個禮，說道：“報告錢探長，我們去陳南津家裏搜過了，從他家廢棄的廚房竈臺灰裏，扒出一雙布鞋，上面疑似有血汙痕跡。”

錢世超從霍啟帆手裏接過用紙頭包著的那雙布鞋，打開看了一眼，然後示意霍啟帆拿去給陳南津試穿。

陳南津穿上鞋，不大不小，正正好。

錢世超厲聲問道：“你還有什麽話說？再不老實交待，那我們也不客氣了，來人！皮鞭伺候！”

陳南津一聽，嚇得從坐椅上滾到地上，趴在地上朝錢世超磕起頭來：“錢探長饒命、錢探長饒命，我說，我說就是了……”

大約也是知道抵賴不掉了，陳南津開始一五一十交待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原來，陳南津和錢元寶同為綢布莊老板，兩人一開始關系還好，在錢元寶還是個小老板的時候，陳南津卻靠著祖上傳下來的家業，把綢布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陳南津好賭好玩，是他慫恿錢元寶跟著他一塊兒去蘇杭及上海進貨、倒貨，順便還教會了錢元寶出入娛樂及賭博場所。

但陳南津沒想到的是，錢元寶比他聰明又有克制力，更比他有野心。

在陳南津沈迷賭博及玩樂的時候，錢元寶的生意越做越大，而陳南津卻把綢布莊店鋪抵出去還賭債。

不光這樣，還把本該屬於自己的胡秀梅和杏花也一並輸給借給他錢的債主錢元寶。

陳南津心裏很不服氣，但他缺錢的時候也只能跟錢元寶借，因此，表面上，他還和錢元寶稱兄道弟，甚至在他家以打麻將的名義蹭吃蹭喝。

錢元寶因為最早起家是受了陳南津的指點，加上陳南津手上又拿著他在上海、蘇杭等地出入娛樂賭博場所的把柄，所以，一時半會也不敢得罪他。

陳南津也是個無賴，在錢元寶不在府上的時候，和二太太胡秀梅私混，還搞大了她的肚子，二太太卻因落小產沒保住那個孩子。此後兩個人言語上有了齟齬，感情上也沒有昔日好了。

後來錢元寶把陶波兒從上海連騙帶哄，娶進家門為妾，陳南津見陶波兒頗有幾分姿色，早就對她垂涎欲滴，但礙於胡秀梅在側，也只敢在言語上調戲一下她。

後來陶波兒認識了柳瀚林，並且和柳瀚林有了不清不楚的關系後，陳南津覺得自己拿捏到了陶波兒的把柄，即便得不到她的人，訛幾個錢也是好的。

於是，他一面和柳瀚林稱兄道弟，騙取他的信任，在一開始幫著柳瀚林和陶波兒牽線搭橋，拉著他上錢府找陶波兒打麻將，等他倆關系升溫後，便經常幫著柳瀚林出些餿主意，另一面則向陶波兒邀功討要銀兩作封口費。

春節才過完，錢元寶說是火急火燎出門進貨，其實是他又看上一個揚州美女，想乘著人家家道中落，把那女人和家裏的宅子一並收歸名下，這事，錢元寶對家裏人都沒有提起過，但卻瞞不過精明的陳南津，因為他一直留意錢元寶何時在家，何時不在家，加上又有同行告密，陳南津對錢元寶的行蹤和打算，自然十分清楚。

他本想乘著錢元寶不在家的時候，去錢府問陶波兒借些銀元使使。

去之前，他已經從對他不設防的柳瀚林那裏得知，為著柳瀚林問陶波兒想暫時要回玉鐲的事，陶波兒和柳瀚林正在互相慪氣。

陳南津晚上溜進錢府，還是二太太胡秀梅故意讓人留的院門不關。

胡秀梅心裏也清楚陳南津的花花腸子，放他進來去找陶波兒，萬一他倆有啥事被她捏在手裏，她也好找錢元寶告陶波兒惡狀。

陶波兒誤把敲門的陳南津當成了柳瀚林，放他進來後，已經十分後悔，聽他是來借錢的，便去拿了幾枚銀元想打發他走。

誰知陳南津在油燈下見色起意，對陶波兒動起了歪腦筋。

他一把抱住陶波兒時，陶波兒氣得叫嚷起來，陳南津便說了一句：“憑什麽柳少爺睡得，我就睡不得？”

陶波兒氣得叫他“滾！”

陳南津沒想到陶波兒反抗起來力氣還挺大，又加上她亂叫亂嚷的，一時情急，想拿手捂住她的嘴巴，結果陶波兒張嘴就咬他的手，陳南津惱羞成怒，一拳頭重重打在陶波兒的腦門上，陶波兒一下暈倒在地上。

陳南津本想趕緊逃離錢府，但又不甘心一無所獲，他看到陶波兒手上戴著的那枚玉鐲子，知道那鐲子是柳瀚林送她的翡翠玉鐲值不少錢，便想拿它去敲柳瀚林的竹杠。

誰知他擼下陶波兒手上的玉鐲，陶波兒已醒轉來，抱住他的腿，又爬起來拼命跟他搶奪玉手鐲，兩人搶奪時，玉鐲掉在地上，碎掉了。氣急敗壞的陳南津抽出隨身帶著的一把小刀就捅了陶波兒。

陶波兒倒在地上前用盡力氣和陳南津撕打，陳南津的長衫被她扯了開來，最後見陶波兒倒在地上流了一地的血，陳南津這才慌不擇路跑掉了。

倒在地上的陶波兒垂死前拼命朝門口爬了幾下，想呼叫救命，但已經為時已晚。

陳南津交待完畢後，在口供上簽字畫押按下了手印，再也抵賴不掉了。

錢世超讓警衛把陳南津重新關進黑屋子，賜了他米飯和水，並派警衛連夜仔細看守。

第二天，天一亮，警長霍啟帆就帶人去錢府，根據陳南津的供訴，在錢府一口井底，摸撈上來一把已經開始生銹的小刀，這便是當時陳南津捅死陶波兒的兇器。

二太太胡秀梅聽說是陳南津殺了陶波兒，“啊——”地叫尖了一聲，暈了過去。

丁木春帶著陶樂天也早早趕到錢府，見證了打撈兇器的整個過程。

等兇器歸檔後，丁木春與錢元寶和大太太會了面，簡單跟他們說了一下是何人作案，但沒有詳細說過程及原因，錢元寶也沒問，曹氏更是一個勁轉著撚珠，嘴裏念著“阿彌陀佛”。

丁木春拿出上次問錢府借的玉手鐲，他對錢元寶和曹氏解釋了這玉手鐲是陶波兒生前朋友柳瀚林贈送她的貴重禮物，問他們該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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