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讓秘書排出休假了下個月中，十二天長假，你打算去哪裏？歐洲或美洲？”任嚴鈞在晚上六點半便返家，一進玄關便向笑盈盈迎接他的妻子報告</p>

童佳蕙沒立即接過丈夫的公文包，倒是迫不及待要向他報告一樁好消息</p>

“雖然很想很想跟你出國度假，可是，可能不太方便耶！”她先面露一抹苦惱</p>

“為什麽？那時要趕稿，還是出版社有活動？那我配合你的時間，再挪一下”他不介意以妻子看重的事為優先，兩人首次出國度假的事，可以一起討論最適當時間</p>

“都不是”她輕搖頭，粉臉泛起一抹橋羞</p>

“那是什麽原因？”知道妻子很期待能跟他第一次出國旅行，是什麽重大理由，讓她想取消這個計劃</p>

“是……因為我……好像懷孕了”她緊張又興奮，向丈夫吐露這重大喜訊</p>

“什麽？！”任嚴釣瞠眸駭住，手提的公文包直接掉落地面“你……確定？怎麽可能？”他倏地臉色發白，心口重重一跳</p>

“應該不會錯，我驗出陽性反應本來MC沒來，還沒特別在意，因為有時不太準，而且你都有避孕……只是這幾天我食欲不太好，對女乃茶有點反胃，白天又常想睡覺，所以有點懷疑，今天出門，想說買回來驗驗看，沒想到竟然有了！”她咧嘴笑得開懷，強調道：“我還連驗兩次，都有兩條線”</p>

這跟十年前，她第一次驗出懷孕，心情大大不同</p>

她幾度想打電話向丈夫報喜，卻一直忍著等他回來，再當面告知</p>

“怎麽會？”任嚴鈞仍難以置信，他一直謹慎地在避孕，是哪一次疏失？</p>

相較妻子因得知懷孕，眉開眼笑，興奮莫名，他俊容卻是愈來愈鐵青</p>

“先去醫院做確認”與其緊張擔心，該先確認妻子懷孕真偽</p>

“呃，現在嗎？先吃晚餐吧，我煮好了，要去醫院的話，明天再掛號”她有些奇怪丈夫的神色倉惶</p>

“現在就去，回來再吃晚餐”這件事太過重大，他需盡快做確認“我打電話讓江秘書跟婦產科醫師立刻約診，不用等掛號”</p>

千泰集團有簽約的大型醫院，任家的人或集團的高層幹部有醫療需要時，能立時安排專門醫師看診，若有重大病癥，便會安排住院，且有醫療團隊會診</p>

童佳蕙納悶丈夫為何如此心急，不過仍跟著他一起前往醫院</p>

車上，丈夫神情緊繃，異常沈默，她找話題想閑聊，丈夫卻沒什麽響應，以為丈夫是得知她懷孕太過驚喜，因即將當父親而緊張神經質，也就暫時沒說話，讓他能專註開車</p>

車行約莫十五分鐘，到達簽約大醫院時，她不免有些觸景傷情</p>

當年，她車禍受傷，被送往離事故地點附近的醫院接受手術急救，之後在那醫院住院幾日，便在公公安排下轉來這間醫院，在這裏住院將近一個月時間</p>

這些年她偶有感冒或過敏等一些小病癥，多是去一般醫院、診所看診，一方面是小病，一方面也因兩人婚姻保密，她沒想運用關系，到這裏特別約診，或要求家庭醫師來家裏看診</p>

到達醫院後，丈夫帶她直接前往江秘書告知的診間，她躺上診療床，讓女醫師替她照月覆部超音波</p>

片刻，劉醫師告知她已懷孕九周，因仍是懷孕初期，需多加小心註意</p>

“那寶寶現在都很健康嗎？”一經醫師確認，童佳蕙心神振奮，完全一掃剛到醫院想起過往時的低落，開心地急著向醫師詢問註意事項</p>

“目前胎兒狀況OK，任夫人不用太緊張，定期做產檢追蹤就可以，至於飲食方面的攝取……”因知道對方身分，劉醫師更為謹慎，仔細向她叮嚀建議</p>

“胎兒不能留，請劉醫師安排替她做人工流產手術”一句冷硬的話，打斷熱絡交談的兩人</p>

坐在診療椅的童佳蕙，轉頭看站身後的丈夫，很懷疑她聽錯了</p>

“任總裁的意思是……”劉醫師張大眼，也很懷疑自己聽錯了</p>

“我妻子不能生產，這兩日就安排替她做人工流產手術”任嚴鈞語氣冷硬，一字一句強調</p>

一路上他還期望只是虛驚一場，妻子並沒懷孕，沒料證實她真的懷孕，令他腦袋再度被重擊，心慌膽顫不已</p>

童佳蕙滿心的喜悅，瞬間被凍住</p>

她眉頭一糾，起身面對丈夫，非常懷疑的顫聲問：“你要我……墮胎？”</p>

怎麽可能？愛她的丈夫竟會說出這麽殘酷的話？！</p>

“對我說過不想要孩子，我們兩個人也能過得很好”任嚴鈞凝視妻子，只能表現冷漠，口是心非</p>

聞言，她心口狠狠揪扯，眼眶瞬間漫上水霧，顫聲說：“這是我們的孩子……就算你真的不喜歡孩子，怎麽能傷害自己的骨肉？”</p>

她很懷疑自己是在作惡夢，現實裏的丈夫不可能對她說出這種殘酷冷血的話</p>

“現在才九周很容易處理，人工流產手術不需花多少時間，術後恢覆也很快”他繃著臉冷然分析，說出令她更痛心的殘酷話語</p>

“劉醫師，盡快安排手術時間，或者今晚就動手術”他轉而對神情錯愕的劉醫師再次交代，因急於除去妻子身上的危機，他不覺表現得更冷酷強勢</p>

“這……任夫人你的意思？”劉醫師面露為難，詢問當事人，她顯然很想要小孩雙方的想法落差太大，身為醫師的她也很難做決定</p>

“你如果真的不想要孩子，我自己養”童佳蕙抿唇，眼神含怒瞪視丈夫</p>

他一定是腦筋一時胡塗才會口不擇言，她現在不想面對令她感到陌生且心寒的他</p>

她推開門板，匆匆步出診間</p>

任嚴鈞隨即追了出去，她於是加快步伐，甚至奔跑穿過醫院大廳，他加快腳步想追上，卻被兩名各推著老人患者輪椅邊說話的外傭擋住去路</p>

被阻擋半晌的他，奔出大門時，見妻子已穿過斑馬線到馬路對面</p>

“佳蕙！”任嚴鈞喊著，才要跟著穿過馬路，號志燈已轉換，兩邊車輛川流而過</p>

他望著人在對面的妻子，完全不理會他的叫喊，匆匆攔輛出租車，坐進車裏，車子隨即滑進車潮</p>

可惡！他雙手緊握拳頭，懊惱不已，轉身往停車場快步走去，隨即驅車返家</p>

任嚴鈞神情焦慮地返回住處，但妻子卻沒回來</p>

他以為可能自己開得快，比搭出租車的她早一刻到家，於是先坐在沙發等待</p>

等了近十分鐘，妻子仍未歸，他不禁擔心妻子去向，會不會是回娘家？</p>

他於是掏出手機，撥電話到岳母家</p>

“媽，佳蕙有過去那裏嗎？”</p>

“我才打算打電話問你，是怎麽一回事？佳蕙哭著說你不要孩子？”童母不高興地質問女婿</p>

“媽，我有我的打算”任嚴鈞非常無奈，他的顧忌無法向岳母坦白</p>

“什麽打算？我雖催促過你們生孩子，但佳蕙說你還不想，她尊重你的決定，我跟她爸也不好多幹涉什麽，但現在既然有了，怎麽可以說不要？你真的開口要她墮胎？！”童母不禁情緒激動問道</p>

方才見女兒紅著眼、神色異常傷心地回娘家，令兩老非常擔心，追問下，聽女兒轉述女婿在得知她懷孕後的異常反應，大感訝異，他們以為一定是有什麽誤會，打算向女婿問清楚</p>

“對”任嚴鈞閉上眼，只能痛苦承認</p>

“你真的這麽說？！”一聽他坦承，童母拔高聲音，心寒又氣怒，“你是不是喝醉酒說錯話？還是有什麽理由要這麽做？”女婿不是狠心無情的人啊！</p>

“還是，你說愛佳蕙是騙她的？你其實打從心底還是不想跟她有孩子？”童母不禁胡亂猜疑</p>

“我愛佳蕙”他強調“所以我只想跟她兩個人一起幸福生活就足夠”</p>

“如果你真的愛她，就該明白她有多想當媽媽，之前沒有就算了，現在既然不小心有了，怎麽可以狠心傷她，要她拿掉孩子？”童母實在無法理解女婿的異常想法</p>

“媽，我不想讓佳蕙生產，如果她真的要孩子，我可以同意領養”任嚴鈞揪著心口說道</p>

“什麽歪理？自己的孩子要拿掉，去領養別人的小孩？”童母並非反對領養，是對他的怪理由完全不能接受</p>

一旁聽著的童父也忍無可忍，從妻子手中搶過話筒，教訓那頭的女婿，“你冷靜想兩天，再好好反省，不然去問你爸媽，看他們是不是同意你的作法？如果你真的不要佳蕙的孩子，我跟她媽來養！”</p>

童父曾因女婿太重視事業，對女兒有些冷落，而心生微詞，卻因女兒從沒向他們抱怨什麽，才沒跟女婿起沖突</p>

後來兩人曾一度失和，女兒還離家，但女婿很快將她找回來言和，之後對女兒態度有明顯改變，他才對女婿有好觀感，但這次事態嚴重，終於忍不住為女兒抱不平</p>

面對盛怒的岳父岳母，任嚴鈞無法多說什麽，最後只能請他們先代為照顧妻子，心情沈重的結束通話</p>

他走往餐廳，看見餐桌上妻子先前煮的飯菜，盡避沒心情用餐，卻不希望浪費妻子用心煮的料理，只能坐下來，獨自吃著冷涼的飯菜</p>

深夜，任嚴鈞躺在沒有妻子陪伴、格外清冷的大床，張著眼，望著天花板，心口窒悶，毫無睡意</p>

他不禁再次清晰回想多年前那場車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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