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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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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路驅車從臺北來到宜蘭,而找到目的地時,已是下午兩點半</p>

妻子住的這間民宿,是位於宜蘭偏遠郊區的一棟三層樓透天別墅,以童話為主題,一二樓僅有五間房間,三樓則為民宿主人的私人生活樓層,房間有雙人房、四人房和六人房,皆以童話故事命名,各有不同的裝潢氣氛</p>

他在櫃臺詢問有無空房之際,也旁敲側擊問出妻子入住的房間,得知她選擇美人魚房間,不免有些無奈</p>

妻子從小喜愛童話故事,甚至從事童書繪本,但她一直不喜歡《美人魚》,因它是悲劇</p>

如今,她竟會選擇這房間居住,是意味著想變成泡沫,從他的人生中消逝嗎?</p>

為能跟妻子言和,也陪她度個假,他打算入住這裏,卻因臨時到來,只剩名為“艾麗斯”的小小雅房,房間充滿女孩子的粉色夢幻,粉紅色條紋和圓點拼貼的壁紙,淡粉色床單,桃紅色枕頭、愛心抱枕,黃色矮桌和橘色小椅凳,地毯也是桃紅色</p>

當民宿女主人帶他進房,他一陣尷尬困窘,不免想對方應對一個穿著體面的大男人,獨自來住這種可愛房間,感到古怪好笑</p>

他一度想取消訂房,直接去找妻子,跟她同住一間房便可</p>

方才在櫃臺看過妻子住的房間簡介,雖也是童話風格,但以藍白色裝潢,對他而言還不至太格格不入</p>

只不過,妻子對他尚有誤會,若他直接表明要跟她同房間,也許又將她逼離開,他只能暫時將就這間夢幻雅房</p>

將行李擱放房間,他先到隔壁敲門,沒人響應,轉而下樓,了解一下周遭環境,及可從事的休閑活動</p>

民宿女主人葉小姐是位約莫二十七、八歲年輕女性,態度親切熱情,告知他若單純放松休閑,這時間可到一樓餐廳喝下午茶,或到外面露天庭園喝咖啡,有些游客會去鄰近田園散步拍照,也有提供腳踏車免費騎乘,可在附近田間小道兜風</p>

他走出民宿大門,往四周再次觀看,前一刻來時還沒能細瞧</p>

這棟民宿座落於山林田野間,放眼望去,一畦畦稻田,被三面近處遠處的蓊郁山林所環抱</p>

時值三月底,水稻田才插完秧苗,一畦畦被水蔓延的水田,波光粼粼,宛如一面面鏡子,倒映山景輪廓;一株株綠油油的秧苗,隨風輕輕擺動</p>

眼前靜謐悠閑的景象,令人不由得放下煩憂和緊繃</p>

另一方,幾塊尚未灌溉插秧的田地,開滿油菜花,一片片金黃色澤,充滿春天氣息</p>

他看見那方有幾個游客在拍照,並沒瞧見疑似妻子的身影,更遠處,幾輛腳踏在田間小徑,蜿蜒交錯的小徑旁,偶有幾棵樹木佇立,枝葉茂盛的茄苳樹,開滿黃澄澄花朵的黃金風鈴木,為樸實鄉村景色更增添美麗風采</p>

此刻的他,沒急於跑向遠處確認妻子所在,他漫步在小徑,呼吸新鮮空氣,欣賞自然純粹景色,原本煩躁郁悶的心情,平靜沈澱許多</p>

他心想妻子在這裏已待了兩日,心情應該有一些舒緩轉變,他稍晚跟她言和應較容易</p>

不多久他先返回民宿,上樓回房間,拿出筆電,處理一些工作,臨時休假,還是有些事情需他指示處理</p>

約莫兩小時後,他聽到樓下外面傳來一些談笑聲</p>

他起身,靠近敞開的窗邊向下望,是四、五位騎腳踏車陸續返回的年輕女性,那些女孩看起來像大學生,而她們後面跟著的便是妻子</p>

妻子與她們相隔一小段距離,她不疾不徐踩著腳踏車,兩旁綠油油的水稻田包圍著她,遠處一輪紅澄澄的夕陽,掛在她身後</p>

她穿著T恤、休閑長褲,紮成馬尾的長發被風吹起,活潑地在腦後甩動著</p>

隨著她愈靠近,看清她粉臉有抹輕盈閑適,徜徉大自然的她,感覺不同於待在家裏的她,更加明亮溫暖</p>

他唇角輕揚,隨即轉出房間,步下樓</p>

童佳蕙回到民宿,跨下腳踏車,牽往別墅左後方的遮雨棚下停放</p>

方才午餐過後不久,她坐在餐廳發呆,心裏不由得因婚姻觸礁又泛起愁緒,幾名女大學生熱絡邀約單獨來度假的她,一起騎腳踏車兜風</p>

她原是笑笑地推卻,最後敵不過她們的熱情,還是跟著她們一起出去騎單車</p>

這一出去,在附近田野小徑不覺悠緩閑晃兩小時,她騎一段路後,隨意在一棵樹下休息片刻,接著再騎乘一段路,再休息</p>

她先是與女大生們錯開路程,一個人安靜騎乘邊看風景,之後時而與她們碰頭,有一搭沒一搭閑聊,她心情轉為舒緩,比起前兩天獨自悶在民宿裏,輕松開朗許多</p>

當她將腳踏車停放妥,一個轉身,不慎撞到相鄰的腳踏車,嘩啦一聲,如骨牌一般,四、五輛腳踏車同時向左方歪倒在地</p>

她驚呼一聲,忙彎身要扶起一輛輛腳踏車</p>

旁邊不知何時來了一位男性,跟著彎身幫忙將腳踏車一一扶正</p>

“謝謝”她擡起頭,向善心的陌生人道謝</p>

倏地,她瞠眸驚駭的往後退一大步,不由得將另一方的腳踏車也給連連撞倒</p>

“怎麽?看見自己老公像撞鬼?”任嚴鈞黑眸微瞇,有些不滿妻子撞見他竟如此驚嚇</p>

“我我……你……你怎麽會在這裏?”童佳蕙確實被無預警現身的丈夫,驚嚇一大跳,白天撞鬼也許還沒這麽驚恐難以置信</p>

今天,不是周末假日,他怎麽不用上班,怎會跑來這處位於宜蘭郊區山野間的民宿?</p>

“無故離家出走還不接我電話,打算要我登報尋妻嗎?”任嚴鈞忍不住抱怨,她的失蹤讓他很擔憂</p>

見到她的此刻,他心情其實是激動的,很想將在婚姻中飽受委屈的妻子緊擁,向她深表歉意,可情感內斂的他,終究做不出這種行為</p>

他微低頭,一雙深眸凝著個頭嬌小的妻子,看見她額角布著幾滴汗漬,在夕光下瑩瑩發亮,而她發上沾上一小片黃色落葉,他擡起手,想替她擦汗,替她拿下落葉</p>

她仰臉望著丈夫,因他的出現心跳加速,心情卻是矛盾,不禁別開臉,低下頭,轉而彎身繼續扶起另一邊歪倒的腳踏車</p>

看見妻子有意回避,他心口一緊,難過與失望彌漫</p>

他跟著先幫忙將腳踏車扶正,然後聽她開口說道:“我有留信,過幾日還是會回臺北,會把一些東西搬走”她沒看他,說話的同時,心口緊揪著,很怕會忍不住掉下淚</p>

“離婚協議書只有簽名無效,要當事人雙方到戶政事務所辦登記”他有些賭氣,故意道</p>

她聽了,心口狠狠一揪,眼眶不禁湧上酸意</p>

他特地來找她,不是想勸她回家,竟是要談清離婚事宜!</p>

雖是她主動提出,他直接就認同,令她更覺心痛難受</p>

“我知道……”她聲音不由得微哽,低聲緩緩道:“等我回臺北,你排好時間,再通知我,我會配合你的時間”她背著他,不敢轉頭看他</p>

“晚餐時間,我們先談談,六點半在餐廳,在外面露天座位好了,比較沒人”他交代完,轉身要離開</p>

“我暫時不想談這件事等我回臺北再說”第一次,她對他的話表達異議</p>

他轉頭看她,微訝</p>

“我要談的是……”他想澄清不是大老遠來找她談離婚的</p>

“我現在不想談,我是來這裏度假的”她一雙明亮大眼瞠視他,不滿他跑來這裏打擾她好不容易才稍微平靜的心緒</p>

他望著妻子含怒的眼眸,心口輕抽,想到是自己虧欠她,只能心平氣和</p>

“好,我留下來陪你度假幾天,過兩天我們再談”原以為向妻子盡快解釋誤會,便能將她帶回臺北,這下不免認為他再次自我感覺太良好,太過自負且有欠思慮</p>

他該給妻子一點時間發洩情緒的</p>

晚餐時間,任嚴鈞下樓到餐廳用餐</p>

他看見童佳蕙坐在一方,而她對面坐著民宿男主人——年約三十三、四歲的葉先生,蓄著山羊胡,皮膚黝黑,體格高壯,他旁邊坐著約六、七歲小女孩,兩人正跟童佳蕙輕松交談著</p>

他從自助吧端了一盤餐食,打算與他們同桌,不料民宿女主人搶先一步入座,因那桌只有四個位置,他只能走往旁桌</p>

“姑姑,你看,佳蕙老師畫給我的”六歲的小茹將餐巾紙遞向姑姑,小臉笑咪咪</p>

她跟姑姑都很喜歡佳蕙老師畫的繪本,是姑姑先認出隹蕙老師,再告訴她,她非常開心佳蕙老師會來他們家民宿度假</p>

“哇,畫得真可愛!老師我也要”葉佩歡讚道,邊向童佳蕙索討</p>

其實,前天中午童佳蕙到櫃臺登記住房時,她便認出對方,因她有加入她的FB粉絲團,看過她出席簽書會的活動照片</p>

不過童佳蕙初來時,神情很陰郁,她一時不好熱情揭露對方身分,是到今天下午,見她跟幾名女大生出去騎單車回來,心情感覺不錯,於是跟她攀談,道出自己跟侄女是她的讀者,並邀她晚餐一起同桌吃飯聊天</p>

“我要貼在房間墻壁”小茹很寶貝道</p>

“只是隨手畫的,不需要特地留下來啦!”面對大小粉絲,童佳蕙有些不好意思方才不過應小茹要求,拿原子筆在餐巾紙隨意塗鴉而已</p>

“要不,待會我畫在繪圖紙再給你們”她笑笑對小茹和葉佩歡道</p>

“那老師可以畫在我房間墻上嗎?”小茹提議,轉而問爸爸,“爸爸,我的墻壁可以讓佳蕙老師畫畫吧?”</p>

“這個……可能太麻煩老師了”葉昆皓不好對客人做這種要求</p>

“佳蕙老師可以嗎?幫我畫《快樂七彩森林》裏的狐貍跟熊熊,還有小獅子”小茹對她央求著,希望睡覺時能有她最喜歡的繪本裏的動物陪伴</p>

“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很樂意在小茹房間墻上畫畫”童佳蕙笑咪咪應諾,面對可愛的小書迷,很想盡可能達成她的心願</p>

“YA!好棒!”小茹立刻咧嘴笑開懷</p>

“謝謝童小姐,你來度假還要你工作”葉昆皓仍覺過意不去</p>

“不會的,畫圖不算是工作,是很快樂的事”童佳蕙笑道她不禁想著這些年若非有繪圖這項興趣,她的生活一定很枯燥乏味</p>

她其實有發現丈夫坐在旁桌,似在聽他們談話,可她故意不看向那方,誰教他出現在這裏,讓她心裏一陣揪悶</p>

“吃完飯,我就去小茹房間畫畫好不好?”她對小茹說道時間才七點多,認為飯後有事做更好,她害怕丈夫在這裏逼她談離婚細節</p>

“我可以觀摩老師畫畫嗎?”葉佩歡笑問,心下不免意外童佳蕙輕易答應替侄女畫圖裝飾墻面</p>

她的人就像她畫的童書繪本一樣,非常純真親切,實際面對面交談,她更喜歡她</p>

“當然可以小茹希望用什麽作畫?粉蠟筆或水彩?我只有帶這兩種畫具”</p>

稍後,四人用完餐,邊閑聊著一起離開餐廳</p>

任嚴鈞不免一陣悶</p>

妻子明明看見他坐在這裏,卻有意回避,視線不經意望向這邊時,她當他是空氣,完全沒正眼註視</p>

他晚餐吃得索然無味,隨後也離開餐廳,沒心情去外面享受自然夜景,打算回房間,一上二樓卻聽見三樓傳來一陣笑語</p>

他聽到小女生跟妻子在討論畫畫的事,而葉先生跟葉小姐也一起熱絡參與討論</p>

他不禁想上三樓一窺究竟,卻因樓梯間擺著“三樓不開放”字樣的路障,只能作罷</p>

第一天晚上找不到合適時機跟妻子談話,隔天妻子應不會再對他相應不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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