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混天秘境（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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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混天秘境（8）
四山沈煙, 雲霧茫茫，天幕之上垂著一輪碩大血月，仿佛一滴血滲進了墨水裏, 朦朧、綺麗、妖嬈。
黑…一片靜止的黑……
好似天地萬物都不存在, 遠山如一條沈眠已久的巨龍, 隨時隨地都會張開那張巨口, 將一切吞噬殆盡。
林覓椒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
腳下潮濕的沼澤, 黏膩的汁液像是某種動物分泌的唾液, 沾在衣服各處, 讓她惡心得想要吐。
方才步流光妄圖自爆，可莫名一股裏勢如破竹般向他們平推而來, 轉瞬掀走了她。眼前兀自黑了一秒，下一刻便落在了這片森森之地。
林覓椒趕緊拿出了琉璃燈。
燈已經碎了一半, 只剩下另一半還隱隱透著些光，不過也是夠用了。
耳邊滴答滴答的水打嶙石聲, 鼻尖還浸著一縷縷荷香, 林覓椒舉燈向四周一掃，心頭一緊，眉眼微沈。
說她落在了沼澤裏, 不若說她跌入了小湖裏。只不過這條小湖開始幹涸了，只剩泥灘上覆著些湖水，幾株荷花生得蔫蔫的, 恐怕不過些時日，便全敗了。
但最令她詫異的，是這地方太過熟悉了。
林覓椒汲水拖著一地泥濘的衣裙慢悠悠走到了岸邊, 兩顆水亮的瞳仁有大又閃，比星子還要美上幾分。
岸邊是一座水榭, 已經有些破敗了，柱子之間蛛網相連，灰塵撲簌簌的，抖落一地小飛蟲。
林覓椒微微撐大眼，舌根驀地發緊。
她快要說不出話…
“…烏…烏合山！”
她生活了好些年，不會認錯的！
林覓椒急忙跳上水榭，顧不得腳下濕漉之感，足尖一點，快步掠到了殿宇前。
果然！
殿宇還是她死前看見的那一幕，傾軋坍塌，一地廢墟，不過如今已成了蛇鼠之窩。
林覓椒下意識向後退了兩步，不解地望向遠處山巒。
扶桑不是陷落在大荒海了麽，為何她被莫名的一掌拍到了大荒海？
這斷不可能。
她應當還在秘境裏，不過如同伏入雲所說，她也許掉落進了另一層秘境。這一層秘境也許連接著扶桑。
太過匪夷所思了。
林覓椒捂了捂鼓動得厲害的心臟，穩了穩心神準備去尋步流光。
她看見步流光和她一同被掀飛了，一定也落在了某處。
這陷落之地靈氣頗盛，丹田運轉之間，已然全部恢覆原先的充盈。
扶桑地大物博，各山之間更是天棧相勾連，懸泉瀑布，飛漱其間，雖然不見天日，但依然可借琉璃燈窺其一二風采。
百年前她只是一個凡人的時候，看著細長的甬道便嚇得兩股戰戰，如今靈法在身，經脈順通，只需輕觸幾下便可從一座山巒，踏入另一座山巒。
不過一刻鐘，她便飛步徑行到了神殿。
可甫一落地，四周忽地湧來陣陣扭曲的氣息，好似魑魅魍魎、黑白無常從地底鉆了出來，林覓椒心神一凝，虛空抓住一條鬼影，“轟”的一掌，碎了他的元神。
這些鬼物像是知道了她不好惹，頓時安靜下來，林覓椒閉目心神外視，很快就見到了看不見的東西。
整座神殿，包括神殿外圍，全數鬼影，有男有女，看不清相貌，只能見其鋒利爪牙，口吐黑血，眼含霜白。
林覓椒向前走了兩步，兩邊鬼物自動給她讓出一條道，顫巍巍的，生怕被她碾碎。
忽地，少女停下了腳步，鬼物不明所以地盯看著她。
少女拐了個彎走向一處，緊接著，她虛空一握，抓住一個女侍的後頸，低笑了聲，眉眼生動得似一朵盛放的蓮。
“秋…綺？”
被喊到名字的女侍楞了幾秒，僵硬地擺動著腦袋，眼神看著空空一片，似乎並不認識她。
林覓椒也不氣餒，轉口便將“空燕”二字緩緩停在唇畔。
聽到這個名字，秋綺有了些動靜，嗚嗚咽咽得不知道在嘀咕著啥，但好歹是有了些神智。
林覓椒趁機問道：“這是什麽地方？扶桑？”
“呃…”秋綺晃著垂在身側的兩條胳膊，再往下下去竟是連腳都沒有，她是飄著的。
“鬼…鬼域……”
秋綺終於將兩個字說了出來。
林覓椒“啊”了聲，好似早有預料。
這些人沒有腳，走不出神殿，她心中已有推測，不過得到秋綺的證實後，反而有種荒誕到極致的空無感。
一代扶桑，竟淪入了鬼域。可想而知，凝聚了多少怨氣，連天上的血月都快承受不住地墜落。
天道沒有騙她，若鬼域支撐不住怨氣，只怕魑魅魍魎都入了三大境。
她恍然想起剛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那時在狐鳴山，好像就有不少鬼物逃出鬼域落在了那裏。
林覓椒默默嘆了口氣，她很想豎中指，這個世界怎麽破破爛爛的。
不過既然是在鬼域的話，就說明合靈草也在此處。
想罷，林覓椒又問：“可有見過合靈草？或者聽說過？”
考慮到他們無法走出神殿，林覓椒多問了一句。
出乎意料的是，秋綺竟然真的聽說過。
“十…十裏荒冢……”
“十裏荒冢？”林覓椒微微蹙起眉，纖長睫羽落下又掀起，顯然她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
她好歹也在扶桑呆過些時日，偏偏沒聽過這地方。
身後又一小鬼支吾道：“荒冢在鬼域中心，那裏是每年一次天贖的祭臺。”
……
原來這鬼域分五地，分別是扶桑、滄州、歸墟、南極樂境與弗剎海，扶桑是由於扶桑大戰陷落到鬼域的，滄州與歸墟則是因為四害妖事件，南極樂境與弗剎海更早，是萬魔大戰後第一個陷落的。
皆是因此地鬼魂頗多，怨氣極深，無法入輪回，而被迫困在鬼域裏。
十裏荒冢則在鬼域最中心，相當於五地通衢之地。那個地方所有鬼都進不去，因為那裏放著他們的墓碑，只有每年中元節才可進入，而天道每年只能選擇十人進入輪回，剩下的人需要在鬼域一直呆著，修養靈性。
秋綺的靈性沒有她身後的這個小鬼修得好，因而說話慢吞吞的，林覓椒只好繼續問這個小鬼。
“十裏荒冢在哪個方向？”
小鬼慢慢飄向半空，伸出白骨森森的手指著西南方：“在那兒！”
林覓椒立刻祭出飛行寶物，抱拳：“多謝。”
“無事，幫了你，我也可以增加一些靈性。”小鬼晃悠悠搖擺著，似乎很是高興。
*
越靠近十裏荒冢，心緒越發不寧，好像有一根無形的線勾住了內心的欲念，不斷地向外扯。林覓椒深呼吸一口氣，拍了拍胸口。
鬼域不愧是怨氣頗盛的地界，在這兒呆了不過一刻鐘，已經亂了她的心，恐怕活人在這兒呆得越久，就越容易變成一個嗜血的怪物。
面前忽然落下一面屏障，有點兒類似凡境與靈境的結界屏障。
林覓椒從腳邊拾起一粒小石頭，向屏障裏扔去，小石頭平安無事地穿過屏障落到了另一面。
眼底幽暗，濃郁的黑近乎看不見手。
林覓椒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指尖觸碰屏障。
無事發生。
“呼…”
林覓椒大剌剌地穿過屏障。
眼前之景轉瞬變化，仿佛沾了水的紙一塊塊兒剝離開。
十裏荒冢全是小山堆一樣的墳墓，每一座小墳墓前立著一塊兒同樣很小的石碑。
林覓椒掃了一圈，這才發現，五地之景皆可透過屏障看見。
滄州和歸墟是最先受四害妖吞侵的地方，在當時被一夜屠城，血洗三天三夜。四害妖好食嬰兒肉，童子心，當時有的妖為了多吃一些，甚至強逼婦孺孕育，可謂是惡事做盡。
只堪堪一眼，林覓椒便不敢再看，兩座城不僅僅是怨氣，更是悲氣。
而南極樂境與弗剎海時間太過久遠，已經很少有鬼在此居住，多數都已通過天贖轉世輪回，但其中滔天的殺欲還是綿延不絕，仿佛下一秒就會沖破屏障，掀翻鬼域。
林覓椒收回視線，舉燈細細尋找合靈草。
那小鬼說合靈草一般生長在墳頭上，狀似蒲公英，但吹之不散，還泛著金色波光，若一尾搖曳的鯉魚。
聽起來應當是十分好找的。
但十裏荒冢墳墓實在太多，墳頭幾乎都長滿了草，更令她苦惱的是，這裏長著一種和合靈草很相似的草。
同樣閃著金光，看起來圓圓的，毛絨絨的，但只是一株非常普通的發光草。
林覓椒再一次無奈地跳下墳頭。
“啊！”
什麽聲音？！
驚叫離自己很近，可能不過一二裏的距離，而且這叫聲…是步流光？
步流光居然落到了十裏荒冢。
林覓椒眸色一亮，冒出一個新的打算。
可步流光驚慌慘叫只響了那一次，她只能憑借記憶循聲找去。
幸好有發光草和琉璃燈照明，她沒有被石碑或者墳頭絆倒。
林覓椒足尖輕點，來回跳躍了幾個墳頭，終於看見了…人？
前方墳冢，血霧蒙蒙，一人身著寬大衣袍，背對著她，他的手裏拎著兩顆球。
不…那不是球！那是人頭！
他晃著手，腦袋懸在空中擺動，脖頸下嘩啦啦仿佛水流一樣向外瀉血，兩顆人頭的臉上還保留著生前最後一刻的表情。
驚懼，駭人，詫異，可憐…林覓椒看不清到底是何表情，總之很是覆雜，覆雜到了猙獰，有點兒不像是人的表情。
但她依然看清，這兩人正是步流光和伏入雲！
兩人斷裂的身軀就倒在一旁的墳頭上，頗有些滑稽。
林覓椒屏氣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背對之人渾身散發著濃厚的殺欲，喘息猛烈，像是一頭餓久的狼，任何活物都會被他拆骨入腹。
這下是動都不能動了。她能感受到此人和她修為的差距，只能一點點慢慢向後移。
心裏忍不住腹誹，小鬼沒和她說過十裏荒冢有怪物啊！
林覓椒小心運轉丹田，將靈氣匯集到足尖，輕聲滑步向後避讓。
可屋漏偏逢連夜雨。
“嚓——”
琉璃燈欲碎未碎的另一半似乎被此處怨氣影響到了，一時間裂出了一條大縫，聲音雖細微，可但凡耳目通明之士都可聽見。
林覓椒驀地擡眸。
果然，他動了。
一道如黑煙般的身影若狂風大作，雷雨紛飛，落到她身後，兩指輕而易舉握住了她的命門。
林覓椒倒吸一口涼氣，扔去琉璃燈，向後一蹬，揮袖掐訣，一息之間彈出幾粒靈球。
可那人好似沒有和她打鬥的打算，硬生生挨了她一招。
林覓椒微微睜圓眼，轉身便要跑。
眨眼間，腰身被兩手抱起，腳下一空，雙手下意識摟住此人。
距離靠近，兩人四目相對，林覓椒微啟下頜，不可置信開口：“宿希？”
少年稍稍偏頭看向她，疑惑似的輕皺了下眉，仿佛一個剛會吐字的孩子：“你…你？姐姐？”
林覓椒腦子茫然，借著四周發光草仔細看了眼少年。
此時此刻，他的雙眸已然呈現出一片黑紫，看不清眼白也看不清瞳仁，唇紅齒白，面色如雪，與她方才見到了弗剎海魔物很是相似。
林覓椒心口一頓，恍然大悟。
他已然…成了魔！
只不過他是如何到了鬼域？而且貌似還記不清她了，瞧著呆呆傻傻的，但他身上的血腥之氣可是濃郁極了。
林覓椒默不作聲地瞟了眼步流光與伏入雲二人屍體，只想大叫救命。
“放…放我下來吧。”
宿希聽見她的話，怔了兩秒，執拗道：“那你不可以跑。”
其實他確實什麽也記不清了，滿腦子只有鮮血，殺欲，和無盡的躁動。可他還記得一人，一個經常騙自己的人，他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找到她，而且不可以讓她離開他。
令人興奮的是，他居然找到了！
林覓椒看著他唇角拉起的一抹笑，後背涼颼颼的，她指了下墳頭倒著的兩人：“這是你殺的？”
和她所見過的魔一樣，一樣的殺人手法。
聞言，少年向前走近一步，擁住她，還沁著血的指尖撫上她的下頜，聲線極盡溫柔：“姐姐，你不喜歡嗎？我把你討厭的人都殺了，如今沒有人可以分開我們了。”
後頸一顫，她被迫仰頭看向他。少年眸子被紫霧掩著，她看不見他的情緒，但依稀感受到他語氣裏的瘋狂。
林覓椒分不清他殺了步流光和伏入雲是因為她，還是因為止不住的殺欲。
所以…看守他的昆侖長老都如何了？也被他殺了嗎？而且開天門時間已過，他又是如何進入秘境的？
林覓椒揚起嘴角，眉眼彎了彎，溫順得如同一只小羊羔：“好。”
如今他已然成了魔，恐怕合靈草對他來說已經沒有用處了。林覓椒有些頭疼，事情總是差一步才能成功的無奈感簡直快讓她發瘋。
“姐姐…我好想你啊…”
思索間，少年傾身而上，嘴裏嘟嘟嚷嚷一聲，覆口徑直向裏伸去，一彎一繞，一舔一勾，像是個吻技高超的情場老手，引得津液漣漣。
他的手變得膽大妄為，既輕且緩地揉弄每一處綿軟，他靠得實在太近，近到林覓椒都能感受一股昂揚。
“唔…”
她推了推他的胸膛。
宿希懶洋洋掀開眼皮，眉頭之間盡是不虞。
他向後退了退，齒嚙著下唇，咬出一片翹起的紅腫，難耐開口：“姐姐，你又想離開我？”
說罷，眼底滲出了絲絲淚花，好似一個被薄情郎負心的良家女子，頗有一番梨花帶雨之感，只是得忽略他周身肆掠的殺氣罷了。
宿希低垂著腦袋，額頭抵著她，鼻尖觸著她，嘴唇若有若無地飄著些欲念。
他輕柔地吐出對她的欲望：“姐姐，我是你的狗啊…”
他是她的狗，一條爛狗，一條沒有理智的公狗。他只想永遠困住她，用他的色相，或是粗暴的手段，永遠匍匐在她腳邊，他會舔盡她的每一處，留下他的氣息。
這個騙子，不會再離開他了。
林覓椒耳膜嗡嗡，腦袋快要炸掉。
她簡直沒眼看，一點兒都不想和他玩這種字母游戲。
什麽狗？？？我還是貓呢！我們一起學貓叫！
但說真話，她心裏似乎真有一絲變態的想法。
不過理智還在拉扯她，林覓椒更明白，跟在一個喜怒無常的魔身邊是件很恐怖的事。
狗，哦呸，宿希沒有得到她的回應，置在她腰窩的手緊了緊，眼睫不可控地顫著。
林覓椒暗道一聲不妙，立即開口：“好好好，你是我的狗。”
聞言，宿希終於高興了，愉悅至極到笑出聲來。
他真的如同一頭小狗，頂著腦袋鉆入她的頸窩，然後又往下，悶悶道：“姐姐，我想和你交合。”
“！！！”
這真當狗了？什麽畜生想法？
林覓椒吞下口中分泌的唾液，雙目失神，敷衍道：“回去再說。”
回過神來的宿希似乎也明白了此處並不是交合的好地方，有了些理智道：“好…姐姐…主人。”
林覓椒已然心如死灰般接受了他的不正常稱呼，淡定地拍拍他的肩：“孩子，少看點不正常的東西。”
她敢保證，宿希原先根本不知道這些東西，說不定就是看了一些不該看的小人書才學會的。
林覓椒在這時恍然想起自己之前掉落的小香囊。
那小香囊裏的確被她塞了不少書，比如什麽《馴狗（b，d，s，m）》，《快穿之嬌寵淫妃（n，p）》……
想到這兒，林覓椒忍不住看向宿希腰間，那處已然沒了束帶，衣袍徹底松開，腰上掛著東西全都落了下來。
有一枚先前她給他買的假貨玉佩，現在竟然還被他當成個寶物放著，而另一頭……
林覓椒視線一震，心口緊縮。
那正是她失蹤已久的小香囊！
林覓椒生無可戀地重重閉了下眼，她就知道昏迷的這三個月時間，他不可能什麽事都不做，果真是偷偷翻了她的小香囊，還將它占為己有。
宿希沒有察覺她話裏有話，智商仿佛降成了智障，只聽見了她答應他的無理請求，興沖沖就要摟著她離開。
“等等！”
林覓椒大喊一聲，俯身折下了腳邊一株金光波波的靈植。
“合靈草！”
吹之不散，形似蒲公英，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林覓椒無奈嘆息，還是將合靈草塞進了儲物袋，畢竟是萬年生一株的靈草，不帶走怪可惜的。
*
宿希將她帶出了秘境。
沒錯，他竟然可以自己開天門。
一路上，她問他在昆侖發生了何事，他微微張口，卻一句話也答不出來。
大抵是忘了一幹二凈，林覓椒只好暫時先將此事放在一邊。
因為…如今她要面對的是一個理智岌岌可危的魔。
宿希帶著她幾乎是一日千裏，不過半日時間，就到了洛州。
洛州是凡境之中人口最少的洲城，走十裏地也不見得遇一人。林覓椒嚴重懷疑宿希先前做了功課，故意和她留在洛州的。
二人下榻於一間酒館。
酒館店家做的都是走在刀尖上的活，遇上兩個沒有通行令的靈士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在看見宿希的面容時怔了一瞬，好在魔只生活在萬年前，店家沒認出來，反而熱情招待地給他們安排了一間雅房。
皓月當空，夜色如水，甫一開窗便可見瑯瑯夜景，湖光水波，似魚鱗閃爍。
林覓椒在小榻上坐立難安。
她自然知曉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洛州離陽州其實並不算太遠，若是加快腳程，她應該也可以在明日午後回到昆侖山。
如今發生了什麽都不可知，必須早日將他引回昆侖，若放任魔在凡境，以他現在這種樣子不出幾日，三大境全知曉了。
總會有辦法剝除他體內的魔氣的。
“姐姐，你在想些什麽？”
眼前一張可人的面容湊過來，嘴唇仰著，表面在問她，實則分明在索吻。
林覓椒眼珠子一轉，重重吻了上去，像是蓋了一個章，隨即分開。
語氣悠悠，仿佛在勾引小孩吃糖一般，指尖挑著少年的下巴，輕輕一臺，朱唇一張一合：“小狗，陪主人玩個游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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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山沈煙, 雲霧茫茫，天幕之上垂著一輪碩大血月，仿佛一滴血滲進了墨水裏, 朦朧、綺麗、妖嬈。
黑…一片靜止的黑……
好似天地萬物都不存在, 遠山如一條沈眠已久的巨龍, 隨時隨地都會張開那張巨口, 將一切吞噬殆盡。
林覓椒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
腳下潮濕的沼澤, 黏膩的汁液像是某種動物分泌的唾液, 沾在衣服各處, 讓她惡心得想要吐。
方才步流光妄圖自爆，可莫名一股裏勢如破竹般向他們平推而來, 轉瞬掀走了她。眼前兀自黑了一秒，下一刻便落在了這片森森之地。
林覓椒趕緊拿出了琉璃燈。
燈已經碎了一半, 只剩下另一半還隱隱透著些光，不過也是夠用了。
耳邊滴答滴答的水打嶙石聲, 鼻尖還浸著一縷縷荷香, 林覓椒舉燈向四周一掃，心頭一緊，眉眼微沈。
說她落在了沼澤裏, 不若說她跌入了小湖裏。只不過這條小湖開始幹涸了，只剩泥灘上覆著些湖水，幾株荷花生得蔫蔫的, 恐怕不過些時日，便全敗了。
但最令她詫異的，是這地方太過熟悉了。
林覓椒汲水拖著一地泥濘的衣裙慢悠悠走到了岸邊, 兩顆水亮的瞳仁有大又閃，比星子還要美上幾分。
岸邊是一座水榭, 已經有些破敗了，柱子之間蛛網相連，灰塵撲簌簌的，抖落一地小飛蟲。
林覓椒微微撐大眼，舌根驀地發緊。
她快要說不出話…
“…烏…烏合山！”
她生活了好些年，不會認錯的！
林覓椒急忙跳上水榭，顧不得腳下濕漉之感，足尖一點，快步掠到了殿宇前。
果然！
殿宇還是她死前看見的那一幕，傾軋坍塌，一地廢墟，不過如今已成了蛇鼠之窩。
林覓椒下意識向後退了兩步，不解地望向遠處山巒。
扶桑不是陷落在大荒海了麽，為何她被莫名的一掌拍到了大荒海？
這斷不可能。
她應當還在秘境裏，不過如同伏入雲所說，她也許掉落進了另一層秘境。這一層秘境也許連接著扶桑。
太過匪夷所思了。
林覓椒捂了捂鼓動得厲害的心臟，穩了穩心神準備去尋步流光。
她看見步流光和她一同被掀飛了，一定也落在了某處。
這陷落之地靈氣頗盛，丹田運轉之間，已然全部恢覆原先的充盈。
扶桑地大物博，各山之間更是天棧相勾連，懸泉瀑布，飛漱其間，雖然不見天日，但依然可借琉璃燈窺其一二風采。
百年前她只是一個凡人的時候，看著細長的甬道便嚇得兩股戰戰，如今靈法在身，經脈順通，只需輕觸幾下便可從一座山巒，踏入另一座山巒。
不過一刻鐘，她便飛步徑行到了神殿。
可甫一落地，四周忽地湧來陣陣扭曲的氣息，好似魑魅魍魎、黑白無常從地底鉆了出來，林覓椒心神一凝，虛空抓住一條鬼影，“轟”的一掌，碎了他的元神。
這些鬼物像是知道了她不好惹，頓時安靜下來，林覓椒閉目心神外視，很快就見到了看不見的東西。
整座神殿，包括神殿外圍，全數鬼影，有男有女，看不清相貌，只能見其鋒利爪牙，口吐黑血，眼含霜白。
林覓椒向前走了兩步，兩邊鬼物自動給她讓出一條道，顫巍巍的，生怕被她碾碎。
忽地，少女停下了腳步，鬼物不明所以地盯看著她。
少女拐了個彎走向一處，緊接著，她虛空一握，抓住一個女侍的後頸，低笑了聲，眉眼生動得似一朵盛放的蓮。
“秋…綺？”
被喊到名字的女侍楞了幾秒，僵硬地擺動著腦袋，眼神看著空空一片，似乎並不認識她。
林覓椒也不氣餒，轉口便將“空燕”二字緩緩停在唇畔。
聽到這個名字，秋綺有了些動靜，嗚嗚咽咽得不知道在嘀咕著啥，但好歹是有了些神智。
林覓椒趁機問道：“這是什麽地方？扶桑？”
“呃…”秋綺晃著垂在身側的兩條胳膊，再往下下去竟是連腳都沒有，她是飄著的。
“鬼…鬼域……”
秋綺終於將兩個字說了出來。
林覓椒“啊”了聲，好似早有預料。
這些人沒有腳，走不出神殿，她心中已有推測，不過得到秋綺的證實後，反而有種荒誕到極致的空無感。
一代扶桑，竟淪入了鬼域。可想而知，凝聚了多少怨氣，連天上的血月都快承受不住地墜落。
天道沒有騙她，若鬼域支撐不住怨氣，只怕魑魅魍魎都入了三大境。
她恍然想起剛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那時在狐鳴山，好像就有不少鬼物逃出鬼域落在了那裏。
林覓椒默默嘆了口氣，她很想豎中指，這個世界怎麽破破爛爛的。
不過既然是在鬼域的話，就說明合靈草也在此處。
想罷，林覓椒又問：“可有見過合靈草？或者聽說過？”
考慮到他們無法走出神殿，林覓椒多問了一句。
出乎意料的是，秋綺竟然真的聽說過。
“十…十裏荒冢……”
“十裏荒冢？”林覓椒微微蹙起眉，纖長睫羽落下又掀起，顯然她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
她好歹也在扶桑呆過些時日，偏偏沒聽過這地方。
身後又一小鬼支吾道：“荒冢在鬼域中心，那裏是每年一次天贖的祭臺。”
……
原來這鬼域分五地，分別是扶桑、滄州、歸墟、南極樂境與弗剎海，扶桑是由於扶桑大戰陷落到鬼域的，滄州與歸墟則是因為四害妖事件，南極樂境與弗剎海更早，是萬魔大戰後第一個陷落的。
皆是因此地鬼魂頗多，怨氣極深，無法入輪回，而被迫困在鬼域裏。
十裏荒冢則在鬼域最中心，相當於五地通衢之地。那個地方所有鬼都進不去，因為那裏放著他們的墓碑，只有每年中元節才可進入，而天道每年只能選擇十人進入輪回，剩下的人需要在鬼域一直呆著，修養靈性。
秋綺的靈性沒有她身後的這個小鬼修得好，因而說話慢吞吞的，林覓椒只好繼續問這個小鬼。
“十裏荒冢在哪個方向？”
小鬼慢慢飄向半空，伸出白骨森森的手指著西南方：“在那兒！”
林覓椒立刻祭出飛行寶物，抱拳：“多謝。”
“無事，幫了你，我也可以增加一些靈性。”小鬼晃悠悠搖擺著，似乎很是高興。
*
越靠近十裏荒冢，心緒越發不寧，好像有一根無形的線勾住了內心的欲念，不斷地向外扯。林覓椒深呼吸一口氣，拍了拍胸口。
鬼域不愧是怨氣頗盛的地界，在這兒呆了不過一刻鐘，已經亂了她的心，恐怕活人在這兒呆得越久，就越容易變成一個嗜血的怪物。
面前忽然落下一面屏障，有點兒類似凡境與靈境的結界屏障。
林覓椒從腳邊拾起一粒小石頭，向屏障裏扔去，小石頭平安無事地穿過屏障落到了另一面。
眼底幽暗，濃郁的黑近乎看不見手。
林覓椒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指尖觸碰屏障。
無事發生。
“呼…”
林覓椒大剌剌地穿過屏障。
眼前之景轉瞬變化，仿佛沾了水的紙一塊塊兒剝離開。
十裏荒冢全是小山堆一樣的墳墓，每一座小墳墓前立著一塊兒同樣很小的石碑。
林覓椒掃了一圈，這才發現，五地之景皆可透過屏障看見。
滄州和歸墟是最先受四害妖吞侵的地方，在當時被一夜屠城，血洗三天三夜。四害妖好食嬰兒肉，童子心，當時有的妖為了多吃一些，甚至強逼婦孺孕育，可謂是惡事做盡。
只堪堪一眼，林覓椒便不敢再看，兩座城不僅僅是怨氣，更是悲氣。
而南極樂境與弗剎海時間太過久遠，已經很少有鬼在此居住，多數都已通過天贖轉世輪回，但其中滔天的殺欲還是綿延不絕，仿佛下一秒就會沖破屏障，掀翻鬼域。
林覓椒收回視線，舉燈細細尋找合靈草。
那小鬼說合靈草一般生長在墳頭上，狀似蒲公英，但吹之不散，還泛著金色波光，若一尾搖曳的鯉魚。
聽起來應當是十分好找的。
但十裏荒冢墳墓實在太多，墳頭幾乎都長滿了草，更令她苦惱的是，這裏長著一種和合靈草很相似的草。
同樣閃著金光，看起來圓圓的，毛絨絨的，但只是一株非常普通的發光草。
林覓椒再一次無奈地跳下墳頭。
“啊！”
什麽聲音？！
驚叫離自己很近，可能不過一二裏的距離，而且這叫聲…是步流光？
步流光居然落到了十裏荒冢。
林覓椒眸色一亮，冒出一個新的打算。
可步流光驚慌慘叫只響了那一次，她只能憑借記憶循聲找去。
幸好有發光草和琉璃燈照明，她沒有被石碑或者墳頭絆倒。
林覓椒足尖輕點，來回跳躍了幾個墳頭，終於看見了…人？
前方墳冢，血霧蒙蒙，一人身著寬大衣袍，背對著她，他的手裏拎著兩顆球。
不…那不是球！那是人頭！
他晃著手，腦袋懸在空中擺動，脖頸下嘩啦啦仿佛水流一樣向外瀉血，兩顆人頭的臉上還保留著生前最後一刻的表情。
驚懼，駭人，詫異，可憐…林覓椒看不清到底是何表情，總之很是覆雜，覆雜到了猙獰，有點兒不像是人的表情。
但她依然看清，這兩人正是步流光和伏入雲！
兩人斷裂的身軀就倒在一旁的墳頭上，頗有些滑稽。
林覓椒屏氣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背對之人渾身散發著濃厚的殺欲，喘息猛烈，像是一頭餓久的狼，任何活物都會被他拆骨入腹。
這下是動都不能動了。她能感受到此人和她修為的差距，只能一點點慢慢向後移。
心裏忍不住腹誹，小鬼沒和她說過十裏荒冢有怪物啊！
林覓椒小心運轉丹田，將靈氣匯集到足尖，輕聲滑步向後避讓。
可屋漏偏逢連夜雨。
“嚓——”
琉璃燈欲碎未碎的另一半似乎被此處怨氣影響到了，一時間裂出了一條大縫，聲音雖細微，可但凡耳目通明之士都可聽見。
林覓椒驀地擡眸。
果然，他動了。
一道如黑煙般的身影若狂風大作，雷雨紛飛，落到她身後，兩指輕而易舉握住了她的命門。
林覓椒倒吸一口涼氣，扔去琉璃燈，向後一蹬，揮袖掐訣，一息之間彈出幾粒靈球。
可那人好似沒有和她打鬥的打算，硬生生挨了她一招。
林覓椒微微睜圓眼，轉身便要跑。
眨眼間，腰身被兩手抱起，腳下一空，雙手下意識摟住此人。
距離靠近，兩人四目相對，林覓椒微啟下頜，不可置信開口：“宿希？”
少年稍稍偏頭看向她，疑惑似的輕皺了下眉，仿佛一個剛會吐字的孩子：“你…你？姐姐？”
林覓椒腦子茫然，借著四周發光草仔細看了眼少年。
此時此刻，他的雙眸已然呈現出一片黑紫，看不清眼白也看不清瞳仁，唇紅齒白，面色如雪，與她方才見到了弗剎海魔物很是相似。
林覓椒心口一頓，恍然大悟。
他已然…成了魔！
只不過他是如何到了鬼域？而且貌似還記不清她了，瞧著呆呆傻傻的，但他身上的血腥之氣可是濃郁極了。
林覓椒默不作聲地瞟了眼步流光與伏入雲二人屍體，只想大叫救命。
“放…放我下來吧。”
宿希聽見她的話，怔了兩秒，執拗道：“那你不可以跑。”
其實他確實什麽也記不清了，滿腦子只有鮮血，殺欲，和無盡的躁動。可他還記得一人，一個經常騙自己的人，他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找到她，而且不可以讓她離開他。
令人興奮的是，他居然找到了！
林覓椒看著他唇角拉起的一抹笑，後背涼颼颼的，她指了下墳頭倒著的兩人：“這是你殺的？”
和她所見過的魔一樣，一樣的殺人手法。
聞言，少年向前走近一步，擁住她，還沁著血的指尖撫上她的下頜，聲線極盡溫柔：“姐姐，你不喜歡嗎？我把你討厭的人都殺了，如今沒有人可以分開我們了。”
後頸一顫，她被迫仰頭看向他。少年眸子被紫霧掩著，她看不見他的情緒，但依稀感受到他語氣裏的瘋狂。
林覓椒分不清他殺了步流光和伏入雲是因為她，還是因為止不住的殺欲。
所以…看守他的昆侖長老都如何了？也被他殺了嗎？而且開天門時間已過，他又是如何進入秘境的？
林覓椒揚起嘴角，眉眼彎了彎，溫順得如同一只小羊羔：“好。”
如今他已然成了魔，恐怕合靈草對他來說已經沒有用處了。林覓椒有些頭疼，事情總是差一步才能成功的無奈感簡直快讓她發瘋。
“姐姐…我好想你啊…”
思索間，少年傾身而上，嘴裏嘟嘟嚷嚷一聲，覆口徑直向裏伸去，一彎一繞，一舔一勾，像是個吻技高超的情場老手，引得津液漣漣。
他的手變得膽大妄為，既輕且緩地揉弄每一處綿軟，他靠得實在太近，近到林覓椒都能感受一股昂揚。
“唔…”
她推了推他的胸膛。
宿希懶洋洋掀開眼皮，眉頭之間盡是不虞。
他向後退了退，齒嚙著下唇，咬出一片翹起的紅腫，難耐開口：“姐姐，你又想離開我？”
說罷，眼底滲出了絲絲淚花，好似一個被薄情郎負心的良家女子，頗有一番梨花帶雨之感，只是得忽略他周身肆掠的殺氣罷了。
宿希低垂著腦袋，額頭抵著她，鼻尖觸著她，嘴唇若有若無地飄著些欲念。
他輕柔地吐出對她的欲望：“姐姐，我是你的狗啊…”
他是她的狗，一條爛狗，一條沒有理智的公狗。他只想永遠困住她，用他的色相，或是粗暴的手段，永遠匍匐在她腳邊，他會舔盡她的每一處，留下他的氣息。
這個騙子，不會再離開他了。
林覓椒耳膜嗡嗡，腦袋快要炸掉。
她簡直沒眼看，一點兒都不想和他玩這種字母游戲。
什麽狗？？？我還是貓呢！我們一起學貓叫！
但說真話，她心裏似乎真有一絲變態的想法。
不過理智還在拉扯她，林覓椒更明白，跟在一個喜怒無常的魔身邊是件很恐怖的事。
狗，哦呸，宿希沒有得到她的回應，置在她腰窩的手緊了緊，眼睫不可控地顫著。
林覓椒暗道一聲不妙，立即開口：“好好好，你是我的狗。”
聞言，宿希終於高興了，愉悅至極到笑出聲來。
他真的如同一頭小狗，頂著腦袋鉆入她的頸窩，然後又往下，悶悶道：“姐姐，我想和你交合。”
“！！！”
這真當狗了？什麽畜生想法？
林覓椒吞下口中分泌的唾液，雙目失神，敷衍道：“回去再說。”
回過神來的宿希似乎也明白了此處並不是交合的好地方，有了些理智道：“好…姐姐…主人。”
林覓椒已然心如死灰般接受了他的不正常稱呼，淡定地拍拍他的肩：“孩子，少看點不正常的東西。”
她敢保證，宿希原先根本不知道這些東西，說不定就是看了一些不該看的小人書才學會的。
林覓椒在這時恍然想起自己之前掉落的小香囊。
那小香囊裏的確被她塞了不少書，比如什麽《馴狗（b，d，s，m）》，《快穿之嬌寵淫妃（n，p）》……
想到這兒，林覓椒忍不住看向宿希腰間，那處已然沒了束帶，衣袍徹底松開，腰上掛著東西全都落了下來。
有一枚先前她給他買的假貨玉佩，現在竟然還被他當成個寶物放著，而另一頭……
林覓椒視線一震，心口緊縮。
那正是她失蹤已久的小香囊！
林覓椒生無可戀地重重閉了下眼，她就知道昏迷的這三個月時間，他不可能什麽事都不做，果真是偷偷翻了她的小香囊，還將它占為己有。
宿希沒有察覺她話裏有話，智商仿佛降成了智障，只聽見了她答應他的無理請求，興沖沖就要摟著她離開。
“等等！”
林覓椒大喊一聲，俯身折下了腳邊一株金光波波的靈植。
“合靈草！”
吹之不散，形似蒲公英，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林覓椒無奈嘆息，還是將合靈草塞進了儲物袋，畢竟是萬年生一株的靈草，不帶走怪可惜的。
*
宿希將她帶出了秘境。
沒錯，他竟然可以自己開天門。
一路上，她問他在昆侖發生了何事，他微微張口，卻一句話也答不出來。
大抵是忘了一幹二凈，林覓椒只好暫時先將此事放在一邊。
因為…如今她要面對的是一個理智岌岌可危的魔。
宿希帶著她幾乎是一日千裏，不過半日時間，就到了洛州。
洛州是凡境之中人口最少的洲城，走十裏地也不見得遇一人。林覓椒嚴重懷疑宿希先前做了功課，故意和她留在洛州的。
二人下榻於一間酒館。
酒館店家做的都是走在刀尖上的活，遇上兩個沒有通行令的靈士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在看見宿希的面容時怔了一瞬，好在魔只生活在萬年前，店家沒認出來，反而熱情招待地給他們安排了一間雅房。
皓月當空，夜色如水，甫一開窗便可見瑯瑯夜景，湖光水波，似魚鱗閃爍。
林覓椒在小榻上坐立難安。
她自然知曉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洛州離陽州其實並不算太遠，若是加快腳程，她應該也可以在明日午後回到昆侖山。
如今發生了什麽都不可知，必須早日將他引回昆侖，若放任魔在凡境，以他現在這種樣子不出幾日，三大境全知曉了。
總會有辦法剝除他體內的魔氣的。
“姐姐，你在想些什麽？”
眼前一張可人的面容湊過來，嘴唇仰著，表面在問她，實則分明在索吻。
林覓椒眼珠子一轉，重重吻了上去，像是蓋了一個章，隨即分開。
語氣悠悠，仿佛在勾引小孩吃糖一般，指尖挑著少年的下巴，輕輕一臺，朱唇一張一合：“小狗，陪主人玩個游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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