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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姜雲姝此話一出, 另外三人不由齊齊轉頭朝她看來。
姜雲姝仍舊直視著遠處的那道身影，眸中難掩驚艷之色，坦然?反問：“難道?你?們不覺得嗎？”
至少她從未見過這樣肆意張揚的沈度。而?這般模樣, 竟又一次完美戳中了她的喜好，讓她即使?還生著沈度的氣, 也不舍從這片美景中移開目光。
三人：“……”
楊靈珊只覺沈度此舉意圖簡直不要太明顯。
偏偏姜雲姝還真就吃這一套。
不過如此也好, 她方才是以為?, 姜雲姝若是不知如何解決她與沈度之間的問題，只怕是會直接選擇最?不麻煩的那個法子。
也就是和離。
眼下看來，好像不必擔心?了。
正這麽想著，馬場內一陣馬蹄踏動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馬術比試將要正式開始, 從各個方向入場的選手也將牽出自己?的駿馬登場。
姜雲姝的目光本也沒從沈度身上移開。
直到?一抹亮眼的雪白?撞入她眼中，她霎時楞了一下。
姜雲姝當然?認出被牽到?沈度身邊的，是他?專屬的那匹汗血寶馬, 此前他?能夠在一日之內往返於平洲, 便是靠這匹馬兒的奔馳疾速。
此時, 一身亮黑鬃毛的汗血寶馬被套上了雪白?靚麗的馬鞍, 和它本身的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馬鞍下方墜著一排流蘇鈴鐺，即使?隔著好一段距離, 也好似叫人聽見了那叮叮當當的脆響聲。
它像是知曉自己?今日要為?主人博得目光, 此時載著一身累贅裝飾也驕傲地昂著頭?, 鼻孔朝天打著響鼻。
姜雲姝隔著距離沒瞧見沈度看著自己?的愛馬被弄成這副模樣, 眉心?突突直跳。
但一旁的楊靈珊已是忍不住出聲：“他?這也太誇張了吧。”
是有些誇張。
可是……
好靚啊。
一向未被如此裝飾過的汗血寶馬, 此時漂亮得像個小姑娘似的。
沈度和他?的駿馬站在一起，亮眼得無需火光照耀就已是光彩奪目。
但他?明顯不忍直視自己?的愛馬如此裝扮。
而?後視線便朝周圍掃了去?, 像是在尋找什麽。
姜雲姝註意到?沈度的動作後，下意識想移開眼。
即使?他?們隔得很遠, 即使?他?不一定是在看什麽。
下一瞬。
沈度的目光直直向姜雲姝所在的坐席看來。
四目相對。
好似他?並未提前打探，僅憑感覺，就能一眼鎖定她的位置。
沈妙慈欣喜地招手，嘴裏喊著：“嫂嫂，大哥看過來了！”
沈度眸光一顫，臉色頓時變得古怪又尷尬。
他?怎也沒想到?，連沈妙慈和楊靈珊也同行其中。
但對上姜雲姝正看著他?的目光，他?又不自在地抿了下唇，壓下了本想慌亂逃避的意圖，忍不住微昂起下巴，朝她眨了眨眼。
姜雲姝表情卻沒有太大的變化。
她只是靜靜看著他?，看他?一副很想與她眼神交流的樣子後，便漠然?移開了視線。
他?那模樣，的確恍人心?神。
但俊歸俊，看過就夠了，沒什麽可交流的。
沈妙慈見狀，疑惑地湊來：“嫂嫂，你?怎不和大哥打招呼呀？”
姜茂顏連忙將沈妙慈拉往另一旁：“隔那麽遠怎麽打招呼，馬術比試快開始了，我們坐這邊看吧。”
楊靈珊看了眼仍在望向這邊的沈度，又看了眼已經不再看向那邊的姜雲姝。
好像，局勢仍是很讓人擔心?啊。
馬術比試很快便拉開帷幕。
今日的賽事迎來了沈度這般本就萬眾矚目的人物，讓馬場內的氛圍更是翻騰到?了前所未有的喧騰之中。
其實?姜雲姝說是對賽馬沒什麽興趣，實?則心?下還是多少有些好奇。
當然?這份好奇僅在於將要參賽的沈度。
中秋節那日，是她頭?一次聽人細致說起沈度曾在西江的往事。
從沈毅的話語中聽來，那時的沈度鮮衣怒馬，桀驁不馴，在戰場上沖鋒陷陣，盡顯男兒本色。
所以，她不免也會想象，沈度在馬背上策馬奔騰時該是什麽模樣。
如今，這般畫面?就在眼前。
隨著馬場內一聲鑼鼓敲擊聲響起。
眼前景象如流雲般閃過，幾十匹駿馬從起點一躍而?出，馬背上的上男子們揮動韁繩，踏起馬蹄聲轟鳴，卷起風沙一片。
不過轉眼一瞬，率先沖出風沙中的一道?朱砂紅影異常顯眼，他?身下的雪白?馬鞍晃動飄蕩，一路奔馳在馬群的最?前方。
姜雲姝不自覺往前微探了去?身子，目光直直鎖定在沈度身上。
她有些惋惜隔著距離看不清他?策馬時的冷峻神情，但瞧見他?游刃有餘的俊逸身姿，還是不可抑制地為?之躍動了心?尖。
楊靈珊定下的坐席能夠極好地將整個馬場盡收眼底。
沈度一直保持著領先的位置，最?後毫無懸念率先沖過終點。
在周圍爆出激烈的歡呼聲下，姜雲姝才意猶未盡地收回了目光。
她轉頭?問：“比賽結束了，我們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吧？”
沈妙慈這頭?還在為?大哥的獲勝而?激動歡呼，一聽此言，楞了一下：“嫂嫂還要和我們一起嗎？”
“我不能和你?們一起嗎？”
姜茂顏連忙打圓場道?：“姐夫獲勝，定是想與姐姐分享這份喜悅的，說不定他?馬上就往我們這來了，我們還是暫且不要先離去?吧？”
分享喜悅嗎？
姜雲姝垂眸想了想，覺得這不像是沈度會做的事情。
以往他?鮮少和她分享自己?的事，即使?是類似這樣的喜悅之事，到?了他?嘴裏，也只是三言兩語一並帶過，更遑論此時特地找來與她分享。
不過，今日沈度會這般高調登場就已經不像是他?會做的事了。
可是她為?什麽要等他?來與她分享。
她雖在方才一路緊盯著他?的身影，但原本並不是專程來看他?的。
姜雲姝擡眸，張了張嘴，正要說話。
楊靈珊就在坐席靠門?前的位置，她視線一撇，忙搶先道?：“分享喜悅也犯不著咱們都在此圍著，若是待會要去?吃些什麽，我們且先商量一下吧。”
說著，楊靈珊連忙朝姜茂顏招手。
姜茂顏瞬間明白?過來，拉著還在怔楞的沈妙慈便往門?前去?。
姜雲姝也隨之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可剛要邁步，那三人已先一步推開門?，壓根沒等她，急匆匆就出去?了。
姜雲姝怔然?站在原地，自是反應過來了什麽。
再一擡眼，門?前已是出現了沈度的身影。
即使?姜雲姝先行猜到?了。
但當這抹遠望時就驚艷了她的朱砂紅出現在近處，仍是叫她怔然?了一瞬。
沈度耳尖微紅，不知是因在門?前撞見了匆匆忙忙離去?的三人，還是因此時姜雲姝毫不掩飾的目光。
他?斂目一瞬，邁步走了進來。
不得不說，沈度當真好適合這般張揚的顏色。
因著他?自身本是沈穩冷淡的，跳躍的色澤給他?冷然?的氣質增添了幾分旁人難以駕馭的張揚，顯得異常和諧。
沈度緩和一瞬心?緒後，便擡眸看向了姜雲姝。
這一看，便舍不得移開眼了。
他?們又是三日沒見，加之他?已獨守空房十多日。
思念匯聚成河，川流不息，急湍洶湧。
沈度謹慎地打量著姜雲姝的神情，試圖從她眼中找出幾分自己?今日所舉帶來的回轉。
慶幸的是，他?找到?了。
姜雲姝一雙明眸直勾勾地在他?身上來回流轉。
她一會看他?的臉，一會看他?的衣服。
視線甚至還不斷下移，從他?精心?挑選的革帶上，又落向這條穿著其實?不太舒服的褲子上。
至於腳上那雙鞋，其實?大了一個號，但時間太緊，他?來不及定做能夠搭配的合適款式，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她喜歡他?今日的打扮。
沈度勉強壓住了唇角上揚的弧度，眼尾卻不經意流露出了沒藏好的雀躍。
然?而?，姜雲姝直白?地欣賞過美景後，卻淡然?開口道?：“你?來這有事嗎？”
沈度喉間一噎，表情有一瞬僵硬。
他?動唇道?：“你?方才看我比賽了嗎？”
“嗯，看了。”姜雲姝輕輕點頭?，心?下有些訝異沈度竟當真是來和她分享獲勝之事，面?上卻是不怎感興趣，只隨口道?，“恭喜你?。”
沈度臉色微沈，帶著幾分失落，腳下步子下意識就往姜雲姝身邊又靠近了半步。
見姜雲姝沒躲，他?才開口道?：“我來是想把今日頭?籌獎勵送給你?，你?願意……”
沈度話未說完，姜雲姝溫柔地打斷他?：“我聽聞，今年的頭?籌獎勵是一個皮革馬鞍。”
沈度一怔，面?上浮現出幾分尷尬之色。
是馬鞍嗎？
竟然?是馬鞍？
參加比試之前，他?壓根沒關?註過拔得頭?籌會得到?什麽獎勵，他?只知，若他?將頭?籌獎勵送給姜雲姝，便能與她分享這份喜悅，若她願意收下，那他?是否就能帶她回家了。
可怎會是馬鞍！
姜雲姝不會騎馬，甚至明顯對馬術賽馬這等事毫不感興趣。
馬鞍這等物件於她而?言根本就是廢物。
她用不上，也不會喜歡。
她態度溫和地打斷他?，也明顯直白?地表達了自己?並不願收下的意思。
沈度茫然?無措地看著她，沒法硬生生將那句要送給她的話繼續下去?，也不知他?又還能以什麽話術讓她同自己?回家。
兩相沈默太久，姜雲姝動了動唇：“你?沒什麽事的話……”
她其實?下半句是，她有些話想對他?說。
但沈度咬牙赫然?打斷：“雲姝。”
“嗯？”姜雲姝憋著話應了聲，目光一如既往的坦然?。
沈度心?跳變得緩慢，但卻沈而?重，一下一下敲擊著他?的胸腔，讓他?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他?微微垂眸，視線落在姜雲姝放松交疊在身前的雙手上。
想牽她的手，但卻不敢伸手。
怕她會躲，怕她會掙紮。
她的一丁點抗拒，都會成為?劃在他?心?尖的傷痕。
他?不想疼，只能生生忍住。
但嘴邊，卻是忍不住低聲道?：“雲姝，你?已經離家十多日了。”
沈度說的，是那個他?們共同的家。
是那個他?們才剛搬進去?三日，就被她拋棄了的家。
被拋棄的，還有被留在家中獨守空房的他?。
宅子沒有情緒，不會有感覺。
但他?卻是已經失落到?沈重難忍的地步了。
不。
他?們的宅子也在失落。
明明來往著眾多下人，他?卻覺得空曠到?冷清。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
夜裏醒來習慣性地伸了下臂膀，卻發現身旁冰涼一片。
分明他?過往二十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
如今卻是覺得這十多日好生漫長。
姜雲姝此時目光已是從沈度身上移開，便沒有註意到?他?幾近破碎的低落神情。
只是她聽著沈度這般低微的語氣，方才在心?中生出的決定有了一瞬猶豫。
但也僅此一瞬，很快她還是開口道?：“方才我是想說，其實?我有話想告訴你?。”
沈度驀地擡頭?，眸子裏湛著幾分不確定的光，搖擺在驚喜和擔憂之間。
姜雲姝明智地繼續不看他?，便也順暢地將話道?出口：“這幾日我想了想，我們之間的問題似乎並沒有辦法通過冷靜去?解決，但問題卻又不得不解決。”
姜雲姝指的是，當問題存在時，她身邊的人的擔憂和關?懷，讓她沒有辦法給這個問題太多時間去?消散。
所以，也正如楊靈珊所想，姜雲姝從眾多解決辦法中，選擇了那個最?不麻煩的。
“所以我想，我們和離吧。”
沈度眸中的希冀頃刻碎裂，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垂落腿側的手逐漸變得僵硬。
他?怔然?看著姜雲姝，嘴唇微顫著，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他?甚至荒唐地想著，此時能有人闖進來打斷他?們這番對話，讓這個話題無法進行下去?就好了。
但是沒有人出現。
僅有姜雲姝在他?不知自己?露了出怎樣的表情下，還仍舊執意地等待著他?的回答。
他?能回答什麽？
不和離。
他?們不和離。
這些話，在這些日子的幾次碰面?中，他?已是說過數次。
姜雲姝不會沒聽到?。
她不會不知道?他?沒有半點想要和離的意思。
但她仍是提出了這句話。
沈度垂下眼來，不想在此時瞧見姜雲姝說著這樣的話，臉上卻淡然?得沒有任何情緒變化的樣子。
他?舌尖難耐地頂了頂上顎，壓著心?頭?的沈色，好半晌也還是沒能說出話來。
在短暫的沈默中，姜雲姝還是沒忍住擡眸看了沈度一眼。
這一眼，她看見他?的沈郁，看見他?好似墜入谷底的低微。
也看見他?似要從中掙紮，卻無能為?力的挫敗。
姜雲姝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怪異又陌生的感覺，叫她很快又移開了目光。
她好像有點心?軟。
甚至不由想著是否該尋求別的解決辦法。
可是別的法子大都麻煩，且她也沒有頭?緒。
理應和沈度和離才是。
但沈度沒有回答她，她一時間也沒再追問。
不知又過去?多久。
姜雲姝動了動唇，終是低聲打破了沈默：“我話說完了，那我先走了。”
她邁步離去?，纖細的身形隔著一拳的距離略過沈度身邊
沈度忽的開口，聲音很啞：“雲姝，能再給我個機會嗎？”
姜雲姝腳下步子一頓，垂眸之時，看見自己?的衣角被輕輕拽住。
微不足道?的力道?，只要她繼續向前，就能輕而?易舉甩開，甚至拉扯不動她分毫。
好似她曾經也這樣去?輕拽過沈度的衣角。
但那時，她的指尖可不像他?這樣，發著輕微的顫抖。
姜雲姝緩緩回頭?，眼前微垂著頭?的高挺身影卻像是一個失了色彩的瓷瓶。
本也沒有什麽重量，如若遭她甩開，便會就此摔碎。
姜雲姝站著沒有動，想了想，才問道?：“什麽機會？”
“挽回你?。”
姜雲姝：“可是這件事我真的沒辦法原諒……”
沈度慌亂打斷：“不原諒我，能讓我愛你?嗎，再給我一個愛你?的機會。”
“可是，我也不愛……”
“求你?了，雲姝。”微不可聞的低聲，卻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氣，以至於姜雲姝感覺衣角被拽住的力道?都快要完全消散。
他?快抓不住她了，只能沈著嗓音又道?一遍：“求你?，別與我和離。”
姜雲姝有一瞬怔神。
看著這個一向倨傲的男人如今卻垂著頭?在她跟前一遍遍乞求，自是不可能沒有任何觸動的。
可是，她清楚自己?的想法。
她不會原諒他?，也不愛他?。
姜雲姝看著他?，輕聲問：“那你?有何解決辦法？”
沈度在沈重的心?緒下緩緩擡了頭?。
即使?害怕看見她眸中的冷淡和拒絕，卻也逼迫著自己?直視她的眼。
當他?在她清澈的瞳眸中看見自己?好似落魄的剪影時，心?下酸澀了一瞬，但還是很快開口，鄭重地道?：“讓我追著你?，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
他?的喉結在緊張的情緒下來回滾動了一下。
而?後才艱難地又道?：“如若之後你?仍是不願，我們再……”
此時他?真希望世界上從沒有過和離這個詞。
他?低聲道?：“再談此事可好？”
姜雲姝心?跳悄然?漏跳了一拍。
這個解決辦法是她未曾想過的。
因為?她此前並不覺得沈度會如此去?做。
沈度驕傲，性子冷淡，追求一人是連她都不知怎麽做，也不願意去?做的事。
但沈度說，要追求她。
如何追求？
姜雲姝生出幾分好奇來。
目光中，沈度那張在馬場中光彩奪目的俊容已是黯淡失色。
但他?眸中藏不住期盼與乞求，又在這張黯淡的面?容上增添了幾分憐弱無助。
他?便是以這樣的姿態，在乞求她的憐愛。
求她給他?一個機會，求她留在他?身邊。
姜雲姝不知道?沈度會如何做，也不知他?如此做是否真的能改變他?們之間的關?系。
她本也不擅長想象還未曾發生的事。
但沈度這副模樣，讓她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給他?一個機會，若是不行再談和離，並不是叫人不能接受之事。
姜雲姝輕聲開口：“好。”
“騙你?之事是我不對，在事情之初，我只想到?無論如何將你?留在我身邊，我擔心?，害怕，我找不到?正確的辦法去?留住你?，我知你?無法原諒我的過錯，我自己?也否認不了那惡劣的事實?。”
沈度還在沈重地訴說著自己?的心?緒。
姜雲姝也認真聽著，對此點頭?表示認同。
“但我想求得一個機會彌補這個過錯，你?不愛我，便讓我愛你?，我知我無法奢求更多，只這一次機會，雲姝，我……”
沈度眸子一怔，話音也戛然?而?止。
他?看著姜雲姝片刻，忽的反應過來：“你?方才說什麽？”
姜雲姝坦然?地看著他?，在聽了一段肺腑之言後，情緒也沒太大變化，只溫聲重覆：“我方才說，好。”
沈度眸中霎時有了光亮，但只閃爍了一瞬，便又遲疑道?：“我可以追求你?，我們不和離了，對嗎？”
姜雲姝糾正他?：“暫時。”
沈度抑制不住眼尾的上揚，忽略姜雲姝的糾正，攥著她衣角的力道?好似又重新恢覆了過來。
欣喜和沒散去?的沈重心?緒交織著，便叫他?有些手足無措。
“好，我會珍惜這個機會的，我會的。”
姜雲姝側眸從半露天的坐席往外看去?。
發現比賽結束一陣後，不遠處仍是有不少人留在坐席上沒有離開。
隔著一段距離，她瞧不清那些人在幹什麽，但能發現那些人看出的目光都朝向他?們所在的位置。
半露天的坐席，他?們能看出去?，旁人也能看進來。
沈度一身打眼的朱砂色騎裝，即使?遠得叫人看不清面?容，也能一眼認出他?的身份。
姜雲姝可沒有喜歡叫人圍觀的興趣。
她低聲道?：“走吧，外面?好多人在看。”
沈度也從欣喜中回過神來。
目光從姜雲姝身上移開，再看向外時便已沒了在她面?前的那份低微。
他?冷眼掃去?，頓時蹙了眉頭?。
他?沈沈“嗯”了一聲，以自己?高挺的身軀遮擋住姜雲姝，隨她一同走了出去?。
若非那處的確不是繼續相處的好地方，沈度其實?並不想這麽快就離去?。
他?剛得機會，即使?還沒有任何成果，但也是這些日子以來終能扭轉局面?的新開始。
可他?不知離開馬場後，姜雲姝是否就要和她的幾位姐妹們離開。
若她要走，他?仍是留不住。
沈度這頭?正心?憂著。
姜雲姝卻是站在原地無措地四下張望了一瞬，嘴裏低喃著：“她們人呢？”
在姜雲姝看不見的角落裏，楊靈珊躲在最?前面?，後面?是抓著沈妙慈不讓她亂動的姜茂顏。
三人鬼鬼祟祟地往沈度和姜雲姝並肩而?站的位置看去?。
姜茂顏小聲道?：“靈珊姐姐，我們這麽做姐姐會不會因此不高興啊。”
沈妙慈掙脫些許，也同樣道?：“是啊，說好一起的，不和嫂嫂說一聲，豈不是很失禮。”
楊靈珊：“我讓人留了口信。”
說著，她努了努嘴，便見有一名侍從到?了姜雲姝跟前。
她接著道?：“他?們是夫妻，又不是旁的陌生人，同路回去?完全沒有任何問題，我這是用心?良苦，你?大哥，你?姐姐，若不得機會相處，夫妻間生出的矛盾何時能解決。”
姜雲姝這頭?，聽聞那三人竟已先一步離去?了，當真是又無奈又好氣。
正如楊靈珊了解她，她也了解楊靈珊，這事指定是她的主意。
姜雲姝轉頭?看向沈度，正好對上了沈度也看來的目光。
沈度不自然?地輕咳一聲，忙出聲道?：“我對此並不知情。”
雖然?如果早能有準備，他?說不定也會想辦法這麽去?做，但這次，他?是真的沒有參與半點。
姜雲姝彎了下唇角：“我知道?。”
溫軟的笑映入眸中，沈度心?跳加快，斂目努力自然?道?：“乘我的馬車回去?便是。”
姜雲姝微微頷首：“嗯，多謝。”
沈度默了片刻後，攥著心?思故作淡然?道?：“雲姝，是和我回家嗎？”
姜雲姝唇角笑意漸散，只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
沈度：“……那我送你?回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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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姜雲姝此話一出, 另外三人不由齊齊轉頭朝她看來。
姜雲姝仍舊直視著遠處的那道身影，眸中難掩驚艷之色，坦然?反問：“難道?你?們不覺得嗎？”
至少她從未見過這樣肆意張揚的沈度。而?這般模樣, 竟又一次完美戳中了她的喜好，讓她即使?還生著沈度的氣, 也不舍從這片美景中移開目光。
三人：“……”
楊靈珊只覺沈度此舉意圖簡直不要太明顯。
偏偏姜雲姝還真就吃這一套。
不過如此也好, 她方才是以為?, 姜雲姝若是不知如何解決她與沈度之間的問題，只怕是會直接選擇最?不麻煩的那個法子。
也就是和離。
眼下看來，好像不必擔心?了。
正這麽想著，馬場內一陣馬蹄踏動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馬術比試將要正式開始, 從各個方向入場的選手也將牽出自己?的駿馬登場。
姜雲姝的目光本也沒從沈度身上移開。
直到?一抹亮眼的雪白?撞入她眼中，她霎時楞了一下。
姜雲姝當然?認出被牽到?沈度身邊的，是他?專屬的那匹汗血寶馬, 此前他?能夠在一日之內往返於平洲, 便是靠這匹馬兒的奔馳疾速。
此時, 一身亮黑鬃毛的汗血寶馬被套上了雪白?靚麗的馬鞍, 和它本身的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馬鞍下方墜著一排流蘇鈴鐺，即使?隔著好一段距離, 也好似叫人聽見了那叮叮當當的脆響聲。
它像是知曉自己?今日要為?主人博得目光, 此時載著一身累贅裝飾也驕傲地昂著頭?, 鼻孔朝天打著響鼻。
姜雲姝隔著距離沒瞧見沈度看著自己?的愛馬被弄成這副模樣, 眉心?突突直跳。
但一旁的楊靈珊已是忍不住出聲：“他?這也太誇張了吧。”
是有些誇張。
可是……
好靚啊。
一向未被如此裝飾過的汗血寶馬, 此時漂亮得像個小姑娘似的。
沈度和他?的駿馬站在一起，亮眼得無需火光照耀就已是光彩奪目。
但他?明顯不忍直視自己?的愛馬如此裝扮。
而?後視線便朝周圍掃了去?, 像是在尋找什麽。
姜雲姝註意到?沈度的動作後，下意識想移開眼。
即使?他?們隔得很遠, 即使?他?不一定是在看什麽。
下一瞬。
沈度的目光直直向姜雲姝所在的坐席看來。
四目相對。
好似他?並未提前打探，僅憑感覺，就能一眼鎖定她的位置。
沈妙慈欣喜地招手，嘴裏喊著：“嫂嫂，大哥看過來了！”
沈度眸光一顫，臉色頓時變得古怪又尷尬。
他?怎也沒想到?，連沈妙慈和楊靈珊也同行其中。
但對上姜雲姝正看著他?的目光，他?又不自在地抿了下唇，壓下了本想慌亂逃避的意圖，忍不住微昂起下巴，朝她眨了眨眼。
姜雲姝表情卻沒有太大的變化。
她只是靜靜看著他?，看他?一副很想與她眼神交流的樣子後，便漠然?移開了視線。
他?那模樣，的確恍人心?神。
但俊歸俊，看過就夠了，沒什麽可交流的。
沈妙慈見狀，疑惑地湊來：“嫂嫂，你?怎不和大哥打招呼呀？”
姜茂顏連忙將沈妙慈拉往另一旁：“隔那麽遠怎麽打招呼，馬術比試快開始了，我們坐這邊看吧。”
楊靈珊看了眼仍在望向這邊的沈度，又看了眼已經不再看向那邊的姜雲姝。
好像，局勢仍是很讓人擔心?啊。
馬術比試很快便拉開帷幕。
今日的賽事迎來了沈度這般本就萬眾矚目的人物，讓馬場內的氛圍更是翻騰到?了前所未有的喧騰之中。
其實?姜雲姝說是對賽馬沒什麽興趣，實?則心?下還是多少有些好奇。
當然?這份好奇僅在於將要參賽的沈度。
中秋節那日，是她頭?一次聽人細致說起沈度曾在西江的往事。
從沈毅的話語中聽來，那時的沈度鮮衣怒馬，桀驁不馴，在戰場上沖鋒陷陣，盡顯男兒本色。
所以，她不免也會想象，沈度在馬背上策馬奔騰時該是什麽模樣。
如今，這般畫面?就在眼前。
隨著馬場內一聲鑼鼓敲擊聲響起。
眼前景象如流雲般閃過，幾十匹駿馬從起點一躍而?出，馬背上的上男子們揮動韁繩，踏起馬蹄聲轟鳴，卷起風沙一片。
不過轉眼一瞬，率先沖出風沙中的一道?朱砂紅影異常顯眼，他?身下的雪白?馬鞍晃動飄蕩，一路奔馳在馬群的最?前方。
姜雲姝不自覺往前微探了去?身子，目光直直鎖定在沈度身上。
她有些惋惜隔著距離看不清他?策馬時的冷峻神情，但瞧見他?游刃有餘的俊逸身姿，還是不可抑制地為?之躍動了心?尖。
楊靈珊定下的坐席能夠極好地將整個馬場盡收眼底。
沈度一直保持著領先的位置，最?後毫無懸念率先沖過終點。
在周圍爆出激烈的歡呼聲下，姜雲姝才意猶未盡地收回了目光。
她轉頭?問：“比賽結束了，我們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吧？”
沈妙慈這頭?還在為?大哥的獲勝而?激動歡呼，一聽此言，楞了一下：“嫂嫂還要和我們一起嗎？”
“我不能和你?們一起嗎？”
姜茂顏連忙打圓場道?：“姐夫獲勝，定是想與姐姐分享這份喜悅的，說不定他?馬上就往我們這來了，我們還是暫且不要先離去?吧？”
分享喜悅嗎？
姜雲姝垂眸想了想，覺得這不像是沈度會做的事情。
以往他?鮮少和她分享自己?的事，即使?是類似這樣的喜悅之事，到?了他?嘴裏，也只是三言兩語一並帶過，更遑論此時特地找來與她分享。
不過，今日沈度會這般高調登場就已經不像是他?會做的事了。
可是她為?什麽要等他?來與她分享。
她雖在方才一路緊盯著他?的身影，但原本並不是專程來看他?的。
姜雲姝擡眸，張了張嘴，正要說話。
楊靈珊就在坐席靠門?前的位置，她視線一撇，忙搶先道?：“分享喜悅也犯不著咱們都在此圍著，若是待會要去?吃些什麽，我們且先商量一下吧。”
說著，楊靈珊連忙朝姜茂顏招手。
姜茂顏瞬間明白?過來，拉著還在怔楞的沈妙慈便往門?前去?。
姜雲姝也隨之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可剛要邁步，那三人已先一步推開門?，壓根沒等她，急匆匆就出去?了。
姜雲姝怔然?站在原地，自是反應過來了什麽。
再一擡眼，門?前已是出現了沈度的身影。
即使?姜雲姝先行猜到?了。
但當這抹遠望時就驚艷了她的朱砂紅出現在近處，仍是叫她怔然?了一瞬。
沈度耳尖微紅，不知是因在門?前撞見了匆匆忙忙離去?的三人，還是因此時姜雲姝毫不掩飾的目光。
他?斂目一瞬，邁步走了進來。
不得不說，沈度當真好適合這般張揚的顏色。
因著他?自身本是沈穩冷淡的，跳躍的色澤給他?冷然?的氣質增添了幾分旁人難以駕馭的張揚，顯得異常和諧。
沈度緩和一瞬心?緒後，便擡眸看向了姜雲姝。
這一看，便舍不得移開眼了。
他?們又是三日沒見，加之他?已獨守空房十多日。
思念匯聚成河，川流不息，急湍洶湧。
沈度謹慎地打量著姜雲姝的神情，試圖從她眼中找出幾分自己?今日所舉帶來的回轉。
慶幸的是，他?找到?了。
姜雲姝一雙明眸直勾勾地在他?身上來回流轉。
她一會看他?的臉，一會看他?的衣服。
視線甚至還不斷下移，從他?精心?挑選的革帶上，又落向這條穿著其實?不太舒服的褲子上。
至於腳上那雙鞋，其實?大了一個號，但時間太緊，他?來不及定做能夠搭配的合適款式，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她喜歡他?今日的打扮。
沈度勉強壓住了唇角上揚的弧度，眼尾卻不經意流露出了沒藏好的雀躍。
然?而?，姜雲姝直白?地欣賞過美景後，卻淡然?開口道?：“你?來這有事嗎？”
沈度喉間一噎，表情有一瞬僵硬。
他?動唇道?：“你?方才看我比賽了嗎？”
“嗯，看了。”姜雲姝輕輕點頭?，心?下有些訝異沈度竟當真是來和她分享獲勝之事，面?上卻是不怎感興趣，只隨口道?，“恭喜你?。”
沈度臉色微沈，帶著幾分失落，腳下步子下意識就往姜雲姝身邊又靠近了半步。
見姜雲姝沒躲，他?才開口道?：“我來是想把今日頭?籌獎勵送給你?，你?願意……”
沈度話未說完，姜雲姝溫柔地打斷他?：“我聽聞，今年的頭?籌獎勵是一個皮革馬鞍。”
沈度一怔，面?上浮現出幾分尷尬之色。
是馬鞍嗎？
竟然?是馬鞍？
參加比試之前，他?壓根沒關?註過拔得頭?籌會得到?什麽獎勵，他?只知，若他?將頭?籌獎勵送給姜雲姝，便能與她分享這份喜悅，若她願意收下，那他?是否就能帶她回家了。
可怎會是馬鞍！
姜雲姝不會騎馬，甚至明顯對馬術賽馬這等事毫不感興趣。
馬鞍這等物件於她而?言根本就是廢物。
她用不上，也不會喜歡。
她態度溫和地打斷他?，也明顯直白?地表達了自己?並不願收下的意思。
沈度茫然?無措地看著她，沒法硬生生將那句要送給她的話繼續下去?，也不知他?又還能以什麽話術讓她同自己?回家。
兩相沈默太久，姜雲姝動了動唇：“你?沒什麽事的話……”
她其實?下半句是，她有些話想對他?說。
但沈度咬牙赫然?打斷：“雲姝。”
“嗯？”姜雲姝憋著話應了聲，目光一如既往的坦然?。
沈度心?跳變得緩慢，但卻沈而?重，一下一下敲擊著他?的胸腔，讓他?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他?微微垂眸，視線落在姜雲姝放松交疊在身前的雙手上。
想牽她的手，但卻不敢伸手。
怕她會躲，怕她會掙紮。
她的一丁點抗拒，都會成為?劃在他?心?尖的傷痕。
他?不想疼，只能生生忍住。
但嘴邊，卻是忍不住低聲道?：“雲姝，你?已經離家十多日了。”
沈度說的，是那個他?們共同的家。
是那個他?們才剛搬進去?三日，就被她拋棄了的家。
被拋棄的，還有被留在家中獨守空房的他?。
宅子沒有情緒，不會有感覺。
但他?卻是已經失落到?沈重難忍的地步了。
不。
他?們的宅子也在失落。
明明來往著眾多下人，他?卻覺得空曠到?冷清。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
夜裏醒來習慣性地伸了下臂膀，卻發現身旁冰涼一片。
分明他?過往二十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
如今卻是覺得這十多日好生漫長。
姜雲姝此時目光已是從沈度身上移開，便沒有註意到?他?幾近破碎的低落神情。
只是她聽著沈度這般低微的語氣，方才在心?中生出的決定有了一瞬猶豫。
但也僅此一瞬，很快她還是開口道?：“方才我是想說，其實?我有話想告訴你?。”
沈度驀地擡頭?，眸子裏湛著幾分不確定的光，搖擺在驚喜和擔憂之間。
姜雲姝明智地繼續不看他?，便也順暢地將話道?出口：“這幾日我想了想，我們之間的問題似乎並沒有辦法通過冷靜去?解決，但問題卻又不得不解決。”
姜雲姝指的是，當問題存在時，她身邊的人的擔憂和關?懷，讓她沒有辦法給這個問題太多時間去?消散。
所以，也正如楊靈珊所想，姜雲姝從眾多解決辦法中，選擇了那個最?不麻煩的。
“所以我想，我們和離吧。”
沈度眸中的希冀頃刻碎裂，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垂落腿側的手逐漸變得僵硬。
他?怔然?看著姜雲姝，嘴唇微顫著，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他?甚至荒唐地想著，此時能有人闖進來打斷他?們這番對話，讓這個話題無法進行下去?就好了。
但是沒有人出現。
僅有姜雲姝在他?不知自己?露了出怎樣的表情下，還仍舊執意地等待著他?的回答。
他?能回答什麽？
不和離。
他?們不和離。
這些話，在這些日子的幾次碰面?中，他?已是說過數次。
姜雲姝不會沒聽到?。
她不會不知道?他?沒有半點想要和離的意思。
但她仍是提出了這句話。
沈度垂下眼來，不想在此時瞧見姜雲姝說著這樣的話，臉上卻淡然?得沒有任何情緒變化的樣子。
他?舌尖難耐地頂了頂上顎，壓著心?頭?的沈色，好半晌也還是沒能說出話來。
在短暫的沈默中，姜雲姝還是沒忍住擡眸看了沈度一眼。
這一眼，她看見他?的沈郁，看見他?好似墜入谷底的低微。
也看見他?似要從中掙紮，卻無能為?力的挫敗。
姜雲姝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怪異又陌生的感覺，叫她很快又移開了目光。
她好像有點心?軟。
甚至不由想著是否該尋求別的解決辦法。
可是別的法子大都麻煩，且她也沒有頭?緒。
理應和沈度和離才是。
但沈度沒有回答她，她一時間也沒再追問。
不知又過去?多久。
姜雲姝動了動唇，終是低聲打破了沈默：“我話說完了，那我先走了。”
她邁步離去?，纖細的身形隔著一拳的距離略過沈度身邊
沈度忽的開口，聲音很啞：“雲姝，能再給我個機會嗎？”
姜雲姝腳下步子一頓，垂眸之時，看見自己?的衣角被輕輕拽住。
微不足道?的力道?，只要她繼續向前，就能輕而?易舉甩開，甚至拉扯不動她分毫。
好似她曾經也這樣去?輕拽過沈度的衣角。
但那時，她的指尖可不像他?這樣，發著輕微的顫抖。
姜雲姝緩緩回頭?，眼前微垂著頭?的高挺身影卻像是一個失了色彩的瓷瓶。
本也沒有什麽重量，如若遭她甩開，便會就此摔碎。
姜雲姝站著沒有動，想了想，才問道?：“什麽機會？”
“挽回你?。”
姜雲姝：“可是這件事我真的沒辦法原諒……”
沈度慌亂打斷：“不原諒我，能讓我愛你?嗎，再給我一個愛你?的機會。”
“可是，我也不愛……”
“求你?了，雲姝。”微不可聞的低聲，卻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氣，以至於姜雲姝感覺衣角被拽住的力道?都快要完全消散。
他?快抓不住她了，只能沈著嗓音又道?一遍：“求你?，別與我和離。”
姜雲姝有一瞬怔神。
看著這個一向倨傲的男人如今卻垂著頭?在她跟前一遍遍乞求，自是不可能沒有任何觸動的。
可是，她清楚自己?的想法。
她不會原諒他?，也不愛他?。
姜雲姝看著他?，輕聲問：“那你?有何解決辦法？”
沈度在沈重的心?緒下緩緩擡了頭?。
即使?害怕看見她眸中的冷淡和拒絕，卻也逼迫著自己?直視她的眼。
當他?在她清澈的瞳眸中看見自己?好似落魄的剪影時，心?下酸澀了一瞬，但還是很快開口，鄭重地道?：“讓我追著你?，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
他?的喉結在緊張的情緒下來回滾動了一下。
而?後才艱難地又道?：“如若之後你?仍是不願，我們再……”
此時他?真希望世界上從沒有過和離這個詞。
他?低聲道?：“再談此事可好？”
姜雲姝心?跳悄然?漏跳了一拍。
這個解決辦法是她未曾想過的。
因為?她此前並不覺得沈度會如此去?做。
沈度驕傲，性子冷淡，追求一人是連她都不知怎麽做，也不願意去?做的事。
但沈度說，要追求她。
如何追求？
姜雲姝生出幾分好奇來。
目光中，沈度那張在馬場中光彩奪目的俊容已是黯淡失色。
但他?眸中藏不住期盼與乞求，又在這張黯淡的面?容上增添了幾分憐弱無助。
他?便是以這樣的姿態，在乞求她的憐愛。
求她給他?一個機會，求她留在他?身邊。
姜雲姝不知道?沈度會如何做，也不知他?如此做是否真的能改變他?們之間的關?系。
她本也不擅長想象還未曾發生的事。
但沈度這副模樣，讓她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給他?一個機會，若是不行再談和離，並不是叫人不能接受之事。
姜雲姝輕聲開口：“好。”
“騙你?之事是我不對，在事情之初，我只想到?無論如何將你?留在我身邊，我擔心?，害怕，我找不到?正確的辦法去?留住你?，我知你?無法原諒我的過錯，我自己?也否認不了那惡劣的事實?。”
沈度還在沈重地訴說著自己?的心?緒。
姜雲姝也認真聽著，對此點頭?表示認同。
“但我想求得一個機會彌補這個過錯，你?不愛我，便讓我愛你?，我知我無法奢求更多，只這一次機會，雲姝，我……”
沈度眸子一怔，話音也戛然?而?止。
他?看著姜雲姝片刻，忽的反應過來：“你?方才說什麽？”
姜雲姝坦然?地看著他?，在聽了一段肺腑之言後，情緒也沒太大變化，只溫聲重覆：“我方才說，好。”
沈度眸中霎時有了光亮，但只閃爍了一瞬，便又遲疑道?：“我可以追求你?，我們不和離了，對嗎？”
姜雲姝糾正他?：“暫時。”
沈度抑制不住眼尾的上揚，忽略姜雲姝的糾正，攥著她衣角的力道?好似又重新恢覆了過來。
欣喜和沒散去?的沈重心?緒交織著，便叫他?有些手足無措。
“好，我會珍惜這個機會的，我會的。”
姜雲姝側眸從半露天的坐席往外看去?。
發現比賽結束一陣後，不遠處仍是有不少人留在坐席上沒有離開。
隔著一段距離，她瞧不清那些人在幹什麽，但能發現那些人看出的目光都朝向他?們所在的位置。
半露天的坐席，他?們能看出去?，旁人也能看進來。
沈度一身打眼的朱砂色騎裝，即使?遠得叫人看不清面?容，也能一眼認出他?的身份。
姜雲姝可沒有喜歡叫人圍觀的興趣。
她低聲道?：“走吧，外面?好多人在看。”
沈度也從欣喜中回過神來。
目光從姜雲姝身上移開，再看向外時便已沒了在她面?前的那份低微。
他?冷眼掃去?，頓時蹙了眉頭?。
他?沈沈“嗯”了一聲，以自己?高挺的身軀遮擋住姜雲姝，隨她一同走了出去?。
若非那處的確不是繼續相處的好地方，沈度其實?並不想這麽快就離去?。
他?剛得機會，即使?還沒有任何成果，但也是這些日子以來終能扭轉局面?的新開始。
可他?不知離開馬場後，姜雲姝是否就要和她的幾位姐妹們離開。
若她要走，他?仍是留不住。
沈度這頭?正心?憂著。
姜雲姝卻是站在原地無措地四下張望了一瞬，嘴裏低喃著：“她們人呢？”
在姜雲姝看不見的角落裏，楊靈珊躲在最?前面?，後面?是抓著沈妙慈不讓她亂動的姜茂顏。
三人鬼鬼祟祟地往沈度和姜雲姝並肩而?站的位置看去?。
姜茂顏小聲道?：“靈珊姐姐，我們這麽做姐姐會不會因此不高興啊。”
沈妙慈掙脫些許，也同樣道?：“是啊，說好一起的，不和嫂嫂說一聲，豈不是很失禮。”
楊靈珊：“我讓人留了口信。”
說著，她努了努嘴，便見有一名侍從到?了姜雲姝跟前。
她接著道?：“他?們是夫妻，又不是旁的陌生人，同路回去?完全沒有任何問題，我這是用心?良苦，你?大哥，你?姐姐，若不得機會相處，夫妻間生出的矛盾何時能解決。”
姜雲姝這頭?，聽聞那三人竟已先一步離去?了，當真是又無奈又好氣。
正如楊靈珊了解她，她也了解楊靈珊，這事指定是她的主意。
姜雲姝轉頭?看向沈度，正好對上了沈度也看來的目光。
沈度不自然?地輕咳一聲，忙出聲道?：“我對此並不知情。”
雖然?如果早能有準備，他?說不定也會想辦法這麽去?做，但這次，他?是真的沒有參與半點。
姜雲姝彎了下唇角：“我知道?。”
溫軟的笑映入眸中，沈度心?跳加快，斂目努力自然?道?：“乘我的馬車回去?便是。”
姜雲姝微微頷首：“嗯，多謝。”
沈度默了片刻後，攥著心?思故作淡然?道?：“雲姝，是和我回家嗎？”
姜雲姝唇角笑意漸散，只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
沈度：“……那我送你?回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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