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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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按道理來說, 冬宮晏是皇家舉辦的宴會，理當由渝貴妃主持。
想著渝馨兒和孟昭寧好歹算一家人，薰漾剛想說出口的話又生生堵在喉嚨裏。她環顧四周, 沒看到渝馨兒的身影, 摸不準她對孟昭寧到底是什麽態度，便不敢輕舉妄動。
她在這裏想來想去審時度勢, 孟昭寧可沒有時間陪她在寒風裏站著。錦繡尋了處避風的小亭子，將她家小姐引到亭中歇息。
到底是禦花園, 百花爭奇鬥艷就是不一樣。明明都寒冬臘月了, 花園裏還爭相開放著各種不同的花骨朵, 錦繡覺著好看, 但又叫不出名字。
亭子裏除了她們主仆, 還坐著一個眉眼骨相頗有異域風情的女子。她的耳墜是琉璃金串珠, 項鏈也是閃閃發光的金色嵌套紅寶石, 一身燦燦的衣裳閃閃發光, 裙擺上時不時折射著漂亮的琉璃光。
好看。
她無疑是個異域美人。
但孟昭寧垂眸想了想, 著實記不起眼前人的來歷，她不記得是哪家世族最近有娶異域女子。
阿朵雅撫著自己的辮子，看到了坐到她對面的孟昭寧，她瞇了瞇眼睛, 笑笑，忽然轉身坐到孟昭寧身邊，好聲好氣道，“阿妹, 你和剛剛那個書生很熟嗎？”
孟昭寧只記得一股惑人心脾的香氣直往自己的腦海裏鉆, 渾身發軟。她的身上不知道用了什麽香，讓人又想接著聞又覺得頭暈。孟昭寧回想了下剛才遇到的人, 只感覺自己的記憶都慢了幾拍，想了好久才想起來她口中的書生是誰。
“烏大人曾被山匪劫持，我相公出手相救，有過一面之緣。”
“哦，原來是這樣呀，怪不得我看他遇到你很是客氣。”阿朵雅看出孟昭寧的體質虛弱，扛不住她身上的沁魂香，主動坐的離她遠了些。“阿妹，你真好，我都問了三個人了，她們都不理我，看著我就跑。”
錦繡看她的裙子上都是閃閃發光的小金片，實在好奇，忍不住猶豫問道，“看模樣您好像不是大舜的百姓，您是哪國的公主嗎？也是來參加冬宮宴的？”
“對呀，我不是哦。我是子夜國的公主，冬宮宴不是相看的宴會嗎，我父王就把我扔過來了。”阿朵雅好不容易遇到肯理會她的人，又主動靠近她道，“但是這裏的人都好奇怪，都不願意和我說話，還相看個什麽勁？”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那香味搞得腦袋暈暈的。
孟昭寧半晌不知道如何回答。
子夜是大舜的附屬國，每年要給大舜進貢些東西。而這裏又盛產金銀珠寶，所以子夜產的寶石很是有名。
最近世道不安穩，坊間已經開始流傳文相和陛下不合的事情。子夜國王或許也是聽到了什麽風聲，所以讓她來到冬宮宴，先找到靠山，這樣說得過去。
但冬宮宴是個相看的宴會嗎？
她疑惑地看看錦繡，錦繡也是疑惑的搖搖頭。
既然是渝貴妃發的請帖，她應當是可以來的。
孟昭寧正想著，阿朵雅又晃晃她的肩膀，“阿妹，你是不是和那人很熟，能不能介紹給我認識認識呀？”
她的眼睛雖然很嫵媚，但是看向孟昭寧時卻很認真，不像是胡來的女子。“你喜歡烏沈？”
她眨眨眼，大大方方，“喜歡呀，畢竟世上像他這麽坐懷不亂的男人太少了，我好不容易碰到一個，我怎麽能放過他。再說了，我父王讓我相看一個好人家，最好在盛京城有官爵的有名望的，我覺得他就挺好的。”
阿朵雅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烏沈，想著孟昭寧和他很熟，還有救命之恩，她要是幫她介紹她總能說得上話吧。“阿妹，你幫幫我吧，我剛剛去找他說話他都不理我！你放心，我絕對絕對不是壞人！”
“為了大舜和子夜國的友好關系，為了我這一趟不白來，好阿妹幫幫我吧嗚嗚。”阿朵雅梨花帶雨躺在她的肩頭，香氣陣陣圍繞著她的心脾心脾，孟昭寧勉強維持著最後一絲清明，認真思考這事是否合適。
烏沈也二十有八了，他前些年一直調任在外，忙裏忙外，心思都撲在公事上。如今回到盛京城，聽說也是幾次相看都沒有女方看上他，都是嫌他歲數大了，如此看來，有姑娘家願意和他相看，倒不是一件壞事。
難道是他太沈悶了？
總是拒絕人家？
……
烏沈再次見到阿朵雅的時候，他還在和同僚共飲梅花酒，他的表情半是驚訝半是惶恐。
但是她在孟昭寧的身後，烏沈的嘴唇幾度張合，楞是沒說什麽。
孟昭寧看出兩人之間有淵源，她道，“她想與你好好聊聊，烏大人若是有什麽事還是好好和她說清楚。不然這位公主回到子夜國，也會想方設法見你的。”
阿朵雅連連點頭，“是呀是呀。”
烏沈：“……嗯好，多謝世子妃提醒。”
等阿朵雅和烏沈聊上天，冬宮宴也正式開始了。
薰漾郡主看最上的位置依舊空著，心裏免不了一笑。
果然，渝貴妃沒有來。
這種時候最是應該給她們自家人撐門面的時候，渝馨兒卻不出現。這說明什麽，說明她心底根本不認同孟昭寧這個弟媳！
也是，來歷不明，還無緣無故成了世子妃，哪家姐姐會放心？
薰漾斂了斂眼神，她微微揚了揚下巴，越發覺得自己的分析有道理。
她肯定是不喜歡渝也的。
渝也小時候那個模樣她已經看慣了，哪裏好看了？她自認為自己大度，也不是嫉妒孟昭寧什麽的，她就是單純地覺得這事不對勁。要是人人都像她這樣莫名其妙能混入她們世家小姐的圈子，以後盛京城裏不知道還有多少麻雀想要和她一樣，使勁渾身解數飛上枝頭呢？
她要煞煞這個風氣！
“郡主，既然貴妃娘娘還沒有來，這次冬宮宴就由您主持吧。”鵝黃色衣裳的女子笑笑，她自小就和薰漾在一起玩，準確地來說是自小就跟隨在薰漾身後，直到她離京。她知道薰漾郡主最喜歡主導這種場合。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薰漾笑笑，眼角的紋路笑得更深。她和孟昭寧要是比身份地位，還真說不上誰重誰輕，她有意看了看孟昭寧的反應，卻沒有看到她臉上的惱羞成怒，卻見她被阿朵雅拉著說話。
她們倆是怎麽認識的？
阿朵雅可是文相請到京城來的貴客，還是以後是要送到陛下身邊的女人，是要和渝馨兒分庭抗禮的。因為她容貌艷麗，嫵媚無骨，又充滿異域風情，才年滿十八，但子夜國不知多少男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文丞相不知道給子夜國王來信多少封，才將她的寶貝女兒請到冬宮宴。
莫不是孟昭寧有意拉攏阿朵雅，好提前站隊。但是看著她那熱乎勁，再看看孟昭寧撫著額頭昏昏欲睡的模樣，到底是誰拉攏誰啊！
“郡主、郡主……”她身邊的世家小姐們小聲提醒道，“您該說話啦！”
薰漾清了清嗓子，道，“本宮好久沒回京城，冬宮宴上出現了很多生面孔，今日若是招呼不周，大家還請體諒。”
她的話音剛落，就有侍女魚貫而出，每個人手上都捧著一個精致的禮盒。
薰漾的聲音帶著隱隱炫耀之意，用恩賜的目光看著到場眾人，“今日來了，本宮想來想去應該給大家一些見面禮，畢竟本宮的位份最高，應該的。大家不用客氣，本宮聽說京城裏的浮氏金鋪最為有名，她們鋪面裏出了一批模樣新款式好的黃金，就買了一些送給大家，希望大家不要嫌棄。”
“謝謝郡主！”
“哎呀多謝郡主，我們想買也買不到呢！”
“聽聞浮氏金鋪換了新的東家，她設計的黃金樣式那叫一個漂亮，現在外面都不知道炒得多高了，還是郡主有本事，我們這些人想買都沒有門路呢。”
“……”
這些話對於薰漾來說很受用，她笑了笑，“哪裏哪裏，也是本宮的義父在京城裏有幾分薄面罷了，不然即使是我，也很難拿到這批貨呀。”
“對啊！薰漾郡主的義父是文丞相，還是文丞相面子大啊。”
“誰說不是呢？”
錦繡抿了抿嘴，瞇著眼睛，臉上的嫌棄快要抑制不住。阿朵雅也是意興闌珊。
侍女們分發著金飾，每個人可以拿一件，拿著拿著，拿到孟昭寧的眼前，恰好就沒有了。
薰漾看到了，唇角勾了勾，也沒說什麽，待眾人都分發完，她才高聲，裝作歉意地道，“不好意思，世子妃，你好像沒有吧？”
孟昭寧神色淡淡，“我不用。”
“別這樣，這浮氏金鋪的金子也不是你想買就能買得到的。”她高聲道，“你等著，我和浮家說下，叫他們連夜趕工也趕制一份給你。不然等世子知道了，還以為我欺負人呢。他要是找我來說理可怎麽辦呀？”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不會的，世子不是這麽小氣的人，何況郡主您還是他幼時的同窗呢，青梅竹馬呢還是。”
“誒——可不要這樣說，世子妃聽了會不高興的。”薰漾不滿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號落在孟昭寧身上很久了，要是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激怒，站起來和她高聲爭執，那往後她傳出去的只有潑婦的名號，哪裏還有什麽第一美人的名號？
可看來看去，孟昭寧似乎都不上當。
她的情緒依舊很但淡，只是靜靜地和她平視，倒是她身旁那個丫鬟生氣得很。
“郡主，浮婉婉來了。”侍女道。
“來，請上來。”薰漾笑著道，“今日本宮還特地把浮家的大小姐請過來，教教大家如何佩戴他們家的首飾。大家可以聽聽，世子妃你也可以聽聽，免得以後好不容易買了，還不會佩戴那顆如何是好？”
“你！”錦繡剛要說話，被孟昭寧輕輕拉住。
“莫慌，不要輕舉妄動。”她看著眾人，很明顯，場面上劃分成了兩個陣營。還在附和薰漾的都是丞相那邊的人，但是默不作聲的都是皇上和渝家這邊的人。看數渝家這邊還更多，看來最近文丞相在宮裏不好過。
“各位貴人，民女給大家請安了，我們新出的這金飾有很多小細節，佩戴的時候也有技巧，你們看這是這樣……誒？孟小姐？”浮婉婉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孟昭寧，無他，實在是她皮膚白皙，在晚上整個人白的就像是在發光一樣。模樣端莊沈靜，和旁邊笑得前仰後合的人很是不同。
浮晚晚本就緊張，她第一次來皇宮，緊張得手腳都不像是自己的。這薰漾郡主還不好伺候，來來回回改了幾次訂單，她進宮前哥哥浮雲才就多番叮囑，讓她謹言慎行。
在這種緊張的情緒裏，她看到孟昭寧這熟悉的身影就像看到了親人一樣，趕緊走上前去，笑著道，“孟小姐，你也來啦？”
薰漾疑惑，怎麽又有人和她認識啊！
她皺眉，疑惑道，“你認得世子妃？”
浮婉婉眨眨眼，眼睛睜得老大，很是詫異地道，“啊？原來孟小姐是世子妃？我們真的不知道啊。她不是我們浮氏金鋪的東家嗎？”
“什麽？”
“什麽！”
一陣議論聲起，浮婉婉聯想到剛剛聽到了話，只以為薰漾郡主還在為自己的貨訂少了而不滿，趕緊打圓場道，“郡主不用擔心，孟小姐那裏有我們整套的最新的金飾，我們一出貨就先拿給她看了，她不缺這些，今日沒有她的她也不會在意啦。”
薰漾郡主半晌沒有說話。
她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天知道定這麽多金子充門面要花多少錢，孟昭寧這麽有錢嗎？能盤下浮氏金鋪，成為最大的東家，她難不成富可敵國？
但是眼下新年在即，金釵首飾的行情已經好了起來，坊間炒浮氏金鋪的價格已經炒得不得了，再這樣下去，她說不定真的可以富可敵國。
“世子妃，你真的是浮氏金鋪的東家？”
“不可以嗎。”孟昭寧的聲音已經溫婉，但是薰漾聽著總覺得不是滋味。看她冷冷淡淡的模樣，薰漾更像是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有火發不出！
又是一陣議論紛紛……
“渝家厲害啊，真是有錢啊。”
“我聽說不是渝家的錢啊，是世子妃被皇上封賞了郡主的名號，她自己就得了很大一筆錢。買給金鋪玩玩也無可厚非，誰家沒兩個鋪子呢？”
“那你怎麽不去買金鋪啊？那得多貴啊！”
“渝家真是今非昔比，希望我昨天說渝也的壞話沒有被他聽見……”
薰漾見不得這種場面，她煩躁道，“好了好了，不需要你講解了，你回去吧。”
浮婉婉莫名被喊走，但她也樂得自在。在這宮裏多呆一秒她都要緊張的不得了，給孟昭寧輕聲說了句“回見~”，她就被人帶離皇宮。
眾人陷入沈默。
主要是薰漾和文丞相的狗腿子們陷入沈默。
他們是轉著彎地想拍這位郡主的馬屁，知道她和孟昭寧不對付，便處處迎合著她。但沒想到孟昭寧她是不聲不響辦大事的人，她們搞了這麽一出，被羞辱的反而不是她不是渝家，倒像是薰漾在自取其辱。
場上眾人是這麽想的，但是沒人敢說這個話。
“那個……”鵝黃色衣裳的女子趕緊扭轉話題，“郡主，你剛剛不是和我們說世子小時候的事情嗎，接著說說呀，我們還沒聽完呢。”
被這麽一提醒，薰漾終於記起來了。
她捋了捋頭發，恢覆微微昂起的下巴，似笑非笑著道，“還是不說了，都是些陳年往事了，說起來也是讓大家笑話。”
“郡主不好意思說，我來說！”鵝黃色衣裳的小姐這些年仰仗著薰漾和文丞相撈了不少好處，他們家自然要和熏漾緊緊綁定在一起，這時候正需要她沖鋒陷陣，她怎麽可能放過這個好機會？
“我和郡主自幼是手帕交，以前我們一起在學堂，那時候整個學堂的男孩子都喜歡她呢！郡主從小就長得那就一個……”
“不是這樣。”烏沈適時打斷了她的話，他皺了皺眉，很是認真地回憶，“我當時也在學堂，雖然只呆過一段時間，但是我們有幾個人就不喜歡薰漾郡主。”
鵝黃色衣裳的女子：“……”
薰漾：“……”
眾人：“……”
烏沈是一個實話實說的人，以他的才能，要是會巴結奉承，早就被文相招攬了，但是這個人特別直，有什麽說什麽，從小就是這樣。
烏沈認真回憶，“那時候的郡主囂張跋扈，非常喜歡欺負人，學堂裏的同窗都得圍著她轉，天天都叫人說她最好看。男孩子天天去學堂都提心吊膽。
但是看郡主如今知書達理的模樣，想來是改正了往日不好的脾氣，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鵝黃色衣裳的女子沈默了。
孟昭寧也是看了看烏沈，她是沒想到這人比她想的還要耿直。
阿朵雅則是哈哈笑出聲來，看著烏沈的目光越發有趣。
“是……是這樣嗎？”別說鵝黃色衣裳的女子知不知道，薰漾她自己都不知道這號人。
烏家家道中落，烏沈也就在學堂念了一段時間的書就離開了盛京，她對著號人物完全沒有印象。但是他說的的確又都是真的。
她使了個眼色，鵝黃色女子立刻轉換下一個話題。
“……還有一次元宵節，也是大家一起聚會，諸位長輩都在場，說要定娃娃親呢。”她看著孟昭寧，神色頗為得意，道，“那時候學堂裏的男孩子都年幼，但都知道要學可愛好看的小姑娘，我記得渝小世子當時就是牽著郡主的手，兩家長輩都開玩笑說等他們長大了就成親。”
孟昭寧本來昏昏沈沈，但是聽到這裏忽然清醒了。
見她果然在意，那女子又接著道，“要是這麽算來，我們郡主也算得上是世子說好的娃娃親呢。只是造化弄人，將一對有情人拆散了，唉——”
“胡！說！八！道！”渝也從宮門外進來，他前腳剛踏進門，後腳就聽到有人在眾目睽睽之下造他的謠！
他從小就知道女孩子的手不能輕易拉，這種事他是半點都不能忍受被人潑臟水！
“誰在哪兒胡說呢！”渝也皺著眉，從假山後慢慢繞出，好看的眉眼滿是嫌棄，像是聽到了什麽臟東西，“編故事能編個靠譜的嗎？”
鵝黃色女子看渝也居然來了，心裏一驚。
她就是仗著渝也不會來這種場合，她才敢那麽說的，往年無論他在不在京中，都不會參加這種聚會的。今年是什麽風，把他給吹來了？
“渝……小世子？您看看郡主，可還有印象？”她聲音都不由得低了八度。
“什麽印象？”渝也眉頭皺得極深，語氣很是不爽，他可是聽到孟昭寧居然跑到這相看的宴會上來了，他回到家放下東西就馬不停蹄地過來了！
可把他氣壞啦！
明明他還在這裏，她跟著過來瞎湊什麽熱鬧。
可惡可惡可惡。
沒想到他一進來嗎，就聽到有人造他的謠！
這更可惡了！
這樣會讓他和昭寧的接下來的吵架中喪失主動權，會被她有機可乘倒打一耙的。
渝也熟讀兵法，知道不能給敵人任何可乘之機，直接道，“郡主比我年長許多，我回盛京的時候她早就走了，我上哪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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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道理來說, 冬宮晏是皇家舉辦的宴會，理當由渝貴妃主持。
想著渝馨兒和孟昭寧好歹算一家人，薰漾剛想說出口的話又生生堵在喉嚨裏。她環顧四周, 沒看到渝馨兒的身影, 摸不準她對孟昭寧到底是什麽態度，便不敢輕舉妄動。
她在這裏想來想去審時度勢, 孟昭寧可沒有時間陪她在寒風裏站著。錦繡尋了處避風的小亭子，將她家小姐引到亭中歇息。
到底是禦花園, 百花爭奇鬥艷就是不一樣。明明都寒冬臘月了, 花園裏還爭相開放著各種不同的花骨朵, 錦繡覺著好看, 但又叫不出名字。
亭子裏除了她們主仆, 還坐著一個眉眼骨相頗有異域風情的女子。她的耳墜是琉璃金串珠, 項鏈也是閃閃發光的金色嵌套紅寶石, 一身燦燦的衣裳閃閃發光, 裙擺上時不時折射著漂亮的琉璃光。
好看。
她無疑是個異域美人。
但孟昭寧垂眸想了想, 著實記不起眼前人的來歷，她不記得是哪家世族最近有娶異域女子。
阿朵雅撫著自己的辮子，看到了坐到她對面的孟昭寧，她瞇了瞇眼睛, 笑笑，忽然轉身坐到孟昭寧身邊，好聲好氣道，“阿妹, 你和剛剛那個書生很熟嗎？”
孟昭寧只記得一股惑人心脾的香氣直往自己的腦海裏鉆, 渾身發軟。她的身上不知道用了什麽香，讓人又想接著聞又覺得頭暈。孟昭寧回想了下剛才遇到的人, 只感覺自己的記憶都慢了幾拍，想了好久才想起來她口中的書生是誰。
“烏大人曾被山匪劫持，我相公出手相救，有過一面之緣。”
“哦，原來是這樣呀，怪不得我看他遇到你很是客氣。”阿朵雅看出孟昭寧的體質虛弱，扛不住她身上的沁魂香，主動坐的離她遠了些。“阿妹，你真好，我都問了三個人了，她們都不理我，看著我就跑。”
錦繡看她的裙子上都是閃閃發光的小金片，實在好奇，忍不住猶豫問道，“看模樣您好像不是大舜的百姓，您是哪國的公主嗎？也是來參加冬宮宴的？”
“對呀，我不是哦。我是子夜國的公主，冬宮宴不是相看的宴會嗎，我父王就把我扔過來了。”阿朵雅好不容易遇到肯理會她的人，又主動靠近她道，“但是這裏的人都好奇怪，都不願意和我說話，還相看個什麽勁？”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那香味搞得腦袋暈暈的。
孟昭寧半晌不知道如何回答。
子夜是大舜的附屬國，每年要給大舜進貢些東西。而這裏又盛產金銀珠寶，所以子夜產的寶石很是有名。
最近世道不安穩，坊間已經開始流傳文相和陛下不合的事情。子夜國王或許也是聽到了什麽風聲，所以讓她來到冬宮宴，先找到靠山，這樣說得過去。
但冬宮宴是個相看的宴會嗎？
她疑惑地看看錦繡，錦繡也是疑惑的搖搖頭。
既然是渝貴妃發的請帖，她應當是可以來的。
孟昭寧正想著，阿朵雅又晃晃她的肩膀，“阿妹，你是不是和那人很熟，能不能介紹給我認識認識呀？”
她的眼睛雖然很嫵媚，但是看向孟昭寧時卻很認真，不像是胡來的女子。“你喜歡烏沈？”
她眨眨眼，大大方方，“喜歡呀，畢竟世上像他這麽坐懷不亂的男人太少了，我好不容易碰到一個，我怎麽能放過他。再說了，我父王讓我相看一個好人家，最好在盛京城有官爵的有名望的，我覺得他就挺好的。”
阿朵雅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烏沈，想著孟昭寧和他很熟，還有救命之恩，她要是幫她介紹她總能說得上話吧。“阿妹，你幫幫我吧，我剛剛去找他說話他都不理我！你放心，我絕對絕對不是壞人！”
“為了大舜和子夜國的友好關系，為了我這一趟不白來，好阿妹幫幫我吧嗚嗚。”阿朵雅梨花帶雨躺在她的肩頭，香氣陣陣圍繞著她的心脾心脾，孟昭寧勉強維持著最後一絲清明，認真思考這事是否合適。
烏沈也二十有八了，他前些年一直調任在外，忙裏忙外，心思都撲在公事上。如今回到盛京城，聽說也是幾次相看都沒有女方看上他，都是嫌他歲數大了，如此看來，有姑娘家願意和他相看，倒不是一件壞事。
難道是他太沈悶了？
總是拒絕人家？
……
烏沈再次見到阿朵雅的時候，他還在和同僚共飲梅花酒，他的表情半是驚訝半是惶恐。
但是她在孟昭寧的身後，烏沈的嘴唇幾度張合，楞是沒說什麽。
孟昭寧看出兩人之間有淵源，她道，“她想與你好好聊聊，烏大人若是有什麽事還是好好和她說清楚。不然這位公主回到子夜國，也會想方設法見你的。”
阿朵雅連連點頭，“是呀是呀。”
烏沈：“……嗯好，多謝世子妃提醒。”
等阿朵雅和烏沈聊上天，冬宮宴也正式開始了。
薰漾郡主看最上的位置依舊空著，心裏免不了一笑。
果然，渝貴妃沒有來。
這種時候最是應該給她們自家人撐門面的時候，渝馨兒卻不出現。這說明什麽，說明她心底根本不認同孟昭寧這個弟媳！
也是，來歷不明，還無緣無故成了世子妃，哪家姐姐會放心？
薰漾斂了斂眼神，她微微揚了揚下巴，越發覺得自己的分析有道理。
她肯定是不喜歡渝也的。
渝也小時候那個模樣她已經看慣了，哪裏好看了？她自認為自己大度，也不是嫉妒孟昭寧什麽的，她就是單純地覺得這事不對勁。要是人人都像她這樣莫名其妙能混入她們世家小姐的圈子，以後盛京城裏不知道還有多少麻雀想要和她一樣，使勁渾身解數飛上枝頭呢？
她要煞煞這個風氣！
“郡主，既然貴妃娘娘還沒有來，這次冬宮宴就由您主持吧。”鵝黃色衣裳的女子笑笑，她自小就和薰漾在一起玩，準確地來說是自小就跟隨在薰漾身後，直到她離京。她知道薰漾郡主最喜歡主導這種場合。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薰漾笑笑，眼角的紋路笑得更深。她和孟昭寧要是比身份地位，還真說不上誰重誰輕，她有意看了看孟昭寧的反應，卻沒有看到她臉上的惱羞成怒，卻見她被阿朵雅拉著說話。
她們倆是怎麽認識的？
阿朵雅可是文相請到京城來的貴客，還是以後是要送到陛下身邊的女人，是要和渝馨兒分庭抗禮的。因為她容貌艷麗，嫵媚無骨，又充滿異域風情，才年滿十八，但子夜國不知多少男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文丞相不知道給子夜國王來信多少封，才將她的寶貝女兒請到冬宮宴。
莫不是孟昭寧有意拉攏阿朵雅，好提前站隊。但是看著她那熱乎勁，再看看孟昭寧撫著額頭昏昏欲睡的模樣，到底是誰拉攏誰啊！
“郡主、郡主……”她身邊的世家小姐們小聲提醒道，“您該說話啦！”
薰漾清了清嗓子，道，“本宮好久沒回京城，冬宮宴上出現了很多生面孔，今日若是招呼不周，大家還請體諒。”
她的話音剛落，就有侍女魚貫而出，每個人手上都捧著一個精致的禮盒。
薰漾的聲音帶著隱隱炫耀之意，用恩賜的目光看著到場眾人，“今日來了，本宮想來想去應該給大家一些見面禮，畢竟本宮的位份最高，應該的。大家不用客氣，本宮聽說京城裏的浮氏金鋪最為有名，她們鋪面裏出了一批模樣新款式好的黃金，就買了一些送給大家，希望大家不要嫌棄。”
“謝謝郡主！”
“哎呀多謝郡主，我們想買也買不到呢！”
“聽聞浮氏金鋪換了新的東家，她設計的黃金樣式那叫一個漂亮，現在外面都不知道炒得多高了，還是郡主有本事，我們這些人想買都沒有門路呢。”
“……”
這些話對於薰漾來說很受用，她笑了笑，“哪裏哪裏，也是本宮的義父在京城裏有幾分薄面罷了，不然即使是我，也很難拿到這批貨呀。”
“對啊！薰漾郡主的義父是文丞相，還是文丞相面子大啊。”
“誰說不是呢？”
錦繡抿了抿嘴，瞇著眼睛，臉上的嫌棄快要抑制不住。阿朵雅也是意興闌珊。
侍女們分發著金飾，每個人可以拿一件，拿著拿著，拿到孟昭寧的眼前，恰好就沒有了。
薰漾看到了，唇角勾了勾，也沒說什麽，待眾人都分發完，她才高聲，裝作歉意地道，“不好意思，世子妃，你好像沒有吧？”
孟昭寧神色淡淡，“我不用。”
“別這樣，這浮氏金鋪的金子也不是你想買就能買得到的。”她高聲道，“你等著，我和浮家說下，叫他們連夜趕工也趕制一份給你。不然等世子知道了，還以為我欺負人呢。他要是找我來說理可怎麽辦呀？”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不會的，世子不是這麽小氣的人，何況郡主您還是他幼時的同窗呢，青梅竹馬呢還是。”
“誒——可不要這樣說，世子妃聽了會不高興的。”薰漾不滿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號落在孟昭寧身上很久了，要是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激怒，站起來和她高聲爭執，那往後她傳出去的只有潑婦的名號，哪裏還有什麽第一美人的名號？
可看來看去，孟昭寧似乎都不上當。
她的情緒依舊很但淡，只是靜靜地和她平視，倒是她身旁那個丫鬟生氣得很。
“郡主，浮婉婉來了。”侍女道。
“來，請上來。”薰漾笑著道，“今日本宮還特地把浮家的大小姐請過來，教教大家如何佩戴他們家的首飾。大家可以聽聽，世子妃你也可以聽聽，免得以後好不容易買了，還不會佩戴那顆如何是好？”
“你！”錦繡剛要說話，被孟昭寧輕輕拉住。
“莫慌，不要輕舉妄動。”她看著眾人，很明顯，場面上劃分成了兩個陣營。還在附和薰漾的都是丞相那邊的人，但是默不作聲的都是皇上和渝家這邊的人。看數渝家這邊還更多，看來最近文丞相在宮裏不好過。
“各位貴人，民女給大家請安了，我們新出的這金飾有很多小細節，佩戴的時候也有技巧，你們看這是這樣……誒？孟小姐？”浮婉婉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孟昭寧，無他，實在是她皮膚白皙，在晚上整個人白的就像是在發光一樣。模樣端莊沈靜，和旁邊笑得前仰後合的人很是不同。
浮晚晚本就緊張，她第一次來皇宮，緊張得手腳都不像是自己的。這薰漾郡主還不好伺候，來來回回改了幾次訂單，她進宮前哥哥浮雲才就多番叮囑，讓她謹言慎行。
在這種緊張的情緒裏，她看到孟昭寧這熟悉的身影就像看到了親人一樣，趕緊走上前去，笑著道，“孟小姐，你也來啦？”
薰漾疑惑，怎麽又有人和她認識啊！
她皺眉，疑惑道，“你認得世子妃？”
浮婉婉眨眨眼，眼睛睜得老大，很是詫異地道，“啊？原來孟小姐是世子妃？我們真的不知道啊。她不是我們浮氏金鋪的東家嗎？”
“什麽？”
“什麽！”
一陣議論聲起，浮婉婉聯想到剛剛聽到了話，只以為薰漾郡主還在為自己的貨訂少了而不滿，趕緊打圓場道，“郡主不用擔心，孟小姐那裏有我們整套的最新的金飾，我們一出貨就先拿給她看了，她不缺這些，今日沒有她的她也不會在意啦。”
薰漾郡主半晌沒有說話。
她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天知道定這麽多金子充門面要花多少錢，孟昭寧這麽有錢嗎？能盤下浮氏金鋪，成為最大的東家，她難不成富可敵國？
但是眼下新年在即，金釵首飾的行情已經好了起來，坊間炒浮氏金鋪的價格已經炒得不得了，再這樣下去，她說不定真的可以富可敵國。
“世子妃，你真的是浮氏金鋪的東家？”
“不可以嗎。”孟昭寧的聲音已經溫婉，但是薰漾聽著總覺得不是滋味。看她冷冷淡淡的模樣，薰漾更像是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有火發不出！
又是一陣議論紛紛……
“渝家厲害啊，真是有錢啊。”
“我聽說不是渝家的錢啊，是世子妃被皇上封賞了郡主的名號，她自己就得了很大一筆錢。買給金鋪玩玩也無可厚非，誰家沒兩個鋪子呢？”
“那你怎麽不去買金鋪啊？那得多貴啊！”
“渝家真是今非昔比，希望我昨天說渝也的壞話沒有被他聽見……”
薰漾見不得這種場面，她煩躁道，“好了好了，不需要你講解了，你回去吧。”
浮婉婉莫名被喊走，但她也樂得自在。在這宮裏多呆一秒她都要緊張的不得了，給孟昭寧輕聲說了句“回見~”，她就被人帶離皇宮。
眾人陷入沈默。
主要是薰漾和文丞相的狗腿子們陷入沈默。
他們是轉著彎地想拍這位郡主的馬屁，知道她和孟昭寧不對付，便處處迎合著她。但沒想到孟昭寧她是不聲不響辦大事的人，她們搞了這麽一出，被羞辱的反而不是她不是渝家，倒像是薰漾在自取其辱。
場上眾人是這麽想的，但是沒人敢說這個話。
“那個……”鵝黃色衣裳的女子趕緊扭轉話題，“郡主，你剛剛不是和我們說世子小時候的事情嗎，接著說說呀，我們還沒聽完呢。”
被這麽一提醒，薰漾終於記起來了。
她捋了捋頭發，恢覆微微昂起的下巴，似笑非笑著道，“還是不說了，都是些陳年往事了，說起來也是讓大家笑話。”
“郡主不好意思說，我來說！”鵝黃色衣裳的小姐這些年仰仗著薰漾和文丞相撈了不少好處，他們家自然要和熏漾緊緊綁定在一起，這時候正需要她沖鋒陷陣，她怎麽可能放過這個好機會？
“我和郡主自幼是手帕交，以前我們一起在學堂，那時候整個學堂的男孩子都喜歡她呢！郡主從小就長得那就一個……”
“不是這樣。”烏沈適時打斷了她的話，他皺了皺眉，很是認真地回憶，“我當時也在學堂，雖然只呆過一段時間，但是我們有幾個人就不喜歡薰漾郡主。”
鵝黃色衣裳的女子：“……”
薰漾：“……”
眾人：“……”
烏沈是一個實話實說的人，以他的才能，要是會巴結奉承，早就被文相招攬了，但是這個人特別直，有什麽說什麽，從小就是這樣。
烏沈認真回憶，“那時候的郡主囂張跋扈，非常喜歡欺負人，學堂裏的同窗都得圍著她轉，天天都叫人說她最好看。男孩子天天去學堂都提心吊膽。
但是看郡主如今知書達理的模樣，想來是改正了往日不好的脾氣，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鵝黃色衣裳的女子沈默了。
孟昭寧也是看了看烏沈，她是沒想到這人比她想的還要耿直。
阿朵雅則是哈哈笑出聲來，看著烏沈的目光越發有趣。
“是……是這樣嗎？”別說鵝黃色衣裳的女子知不知道，薰漾她自己都不知道這號人。
烏家家道中落，烏沈也就在學堂念了一段時間的書就離開了盛京，她對著號人物完全沒有印象。但是他說的的確又都是真的。
她使了個眼色，鵝黃色女子立刻轉換下一個話題。
“……還有一次元宵節，也是大家一起聚會，諸位長輩都在場，說要定娃娃親呢。”她看著孟昭寧，神色頗為得意，道，“那時候學堂裏的男孩子都年幼，但都知道要學可愛好看的小姑娘，我記得渝小世子當時就是牽著郡主的手，兩家長輩都開玩笑說等他們長大了就成親。”
孟昭寧本來昏昏沈沈，但是聽到這裏忽然清醒了。
見她果然在意，那女子又接著道，“要是這麽算來，我們郡主也算得上是世子說好的娃娃親呢。只是造化弄人，將一對有情人拆散了，唉——”
“胡！說！八！道！”渝也從宮門外進來，他前腳剛踏進門，後腳就聽到有人在眾目睽睽之下造他的謠！
他從小就知道女孩子的手不能輕易拉，這種事他是半點都不能忍受被人潑臟水！
“誰在哪兒胡說呢！”渝也皺著眉，從假山後慢慢繞出，好看的眉眼滿是嫌棄，像是聽到了什麽臟東西，“編故事能編個靠譜的嗎？”
鵝黃色女子看渝也居然來了，心裏一驚。
她就是仗著渝也不會來這種場合，她才敢那麽說的，往年無論他在不在京中，都不會參加這種聚會的。今年是什麽風，把他給吹來了？
“渝……小世子？您看看郡主，可還有印象？”她聲音都不由得低了八度。
“什麽印象？”渝也眉頭皺得極深，語氣很是不爽，他可是聽到孟昭寧居然跑到這相看的宴會上來了，他回到家放下東西就馬不停蹄地過來了！
可把他氣壞啦！
明明他還在這裏，她跟著過來瞎湊什麽熱鬧。
可惡可惡可惡。
沒想到他一進來嗎，就聽到有人造他的謠！
這更可惡了！
這樣會讓他和昭寧的接下來的吵架中喪失主動權，會被她有機可乘倒打一耙的。
渝也熟讀兵法，知道不能給敵人任何可乘之機，直接道，“郡主比我年長許多，我回盛京的時候她早就走了，我上哪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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