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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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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婚

相親不講究愛不愛情,主要是一個條件互配。

班雨彤在這個男朋友身上一點感情也沒有投註,同樣她也沒有感受到這個人對自己的愛,他對自己的感覺,更像是滿意,就跟周神安他開公司一樣,她和鐘波欽便是一種合夥人關系。

因為是合夥人,是搭子,兩個人結婚更多的是考慮到了兩個家庭是否滿意,他們倆都沒怎麽參與討論,就跟臺上的提線木偶似的,開心的只有雙方父母,他們像在玩一種大型過家家,已經玩到下一代了,正在把自己捏出來的娃娃堆到臺上配對。

班雨彤感覺很不舒服,她心氣兒高,自我意識也更突出,沒有男方這樣隨波逐流,這一年裏有很多次試探過鐘波欽,但是他的態度非常麻木,似乎已經被父母操控慣了,父母很滿意,他看到班雨彤長得也還行,就點了點頭,讓他幹嘛就幹嘛,談戀愛的時候,他其實是個很盡職的男朋友,但是那些到底是技巧,還是用心,班雨彤談過戀愛分得清。

這個人根本不愛她,或者說他的愛早就給了別人了,他已經向父母妥協了,隨波逐流,愛幹嘛幹嘛,反正人一輩子怎麽過不是過,所以,他根本就不介意班雨彤有個過於優秀,又表現得有點親密的異性。

班雨彤跟他在一起,聽得很多不是風花雪月的無意義的事,他是真的在討論結婚,一日三餐,柴米油鹽,但是他沒有夾雜一點喜歡、一點期待,所有的所有都帶著理當如此的感覺。

班雨彤直到結婚前幾天,還在聽親戚們、父母還有男方父母在她未來生孩子、養孩子上高談闊論,明明生孩子的不是他們,他們倒比班雨彤熱情,而鐘波欽就表現得特別冷漠,沒有期待、沒有欣喜,班雨彤覺得這個人已經死掉了。

班雨彤都不願意跟這個人牽手、接吻、遑論是造個孩子出來了。

她這個人之所以學醫,就單純是喜歡鮮活的生命,喜歡診治人的過程,所以,討厭年紀輕輕就行將朽木的“死人”。

但她沒有把這些想法說出來,她爸媽聽不得,一聽就要尖叫,說她瘋了,說她有病,這麽般配的人還在挑三揀四,神經病一個。

班雨彤已經遭了他們一年的言語辱罵和攻擊,已經不想再聽了。

她最多、最多說給她最好的朋友周神安聽。

周神安聽了她這些抱怨總是很難過、總是很無奈、總是很沈默,經常欲言又止,但每次起調過後,又迅速放下,他好像有什麽東西想要說,想要說很多年了,但是又不敢說,即便在班雨彤即將進入婚姻也不敢說。

班雨彤其實不遲鈍,周神安對她毫無理由的好了這麽多年,肯定有些什麽,但問題在周神安大一的時候已經徹底把班雨彤猜測給抹滅了,他每次分手過後,她其實都在無意識中悄悄期待著什麽,但總是落空,到了後來,她強迫自己放下,在崔東樹熱烈而真誠的告白中,選擇了投入到新的一段感情裏。

周神安從那之後再沒有談過女朋友,她問過為什麽,可是周神安沒有給她期待的答案,他就說自己太忙了,忙著創業,實在是沒空。

好吧。

班雨彤實在不缺人追,只要她放下執念,像她這樣優秀的姑娘,追她的人可能沒有藍雅君那麽誇張,但堆半個操場還是沒有問題。

只要她放下她早已決心斬斷的執念。

她就可以有數不清的人愛她。

班雨彤於是又在令她痛苦的崔東樹之後,投入到下一段、又一段的感情裏,他們都很好,也都很愛她,可是每次都會因為周神安分手,班雨彤從最開始的怨恨到無奈再到釋然,她不可能跟周神安真的絕交的,即便她有過無數次這樣的念頭,可周神安一旦有個什麽事,她就會立即回來。

她不打算折騰周神安,也不打算折騰自己,所以,就這樣算了。

她問心有愧,可那愧又是什麽呢?

她這麽鉆牛角的人,跟周神安相處這些試探、爭吵又和好的歲月已經磨去了她所有的棱角,她長大了,圓滑了,不會再探求她和周神安之間的那份情誼算什麽,稀裏糊塗地可以一輩子也算是個好結局。

她想,情人會分手,夫妻會離婚,但朋友可以是一輩子的。

這也是一種一生一世。

周神安竭盡所能地對她好,他在收到請柬,聽到班雨彤的抱怨後,就開始派了私家偵探對調查鐘波欽,想要調查出他的問題,這樣的話,可以讓他難過、窒息的雨姐可以輕易逃離這段無法抗拒的婚姻。

然而,鐘波欽沒有問題,一點問題都沒有。

他從小到大都和班雨彤一樣優秀,一樣出眾,可能唯一的變故是他有個父母不同意的女朋友,他們因為父母分分合合無數次,折騰了長達十年的時間,最終連他女朋友都折騰不起了,熬不住了,首先選擇了相親結婚,於是他也徹底妥協了。

愛一人算是問題嗎?

不算吧。

周神安很猶豫,但最終還是在婚禮前的一天把這個故事告訴了班雨彤。

班雨彤沈默地聽完,說:“嘖嘖,原來這是個倒黴蛋,可憐、可悲、可惡。”

周神安無奈,坐在一邊,撐著頭看著班雨彤試裝,說:“這種時候,雨姐,你能不能不要在說笑了。”

呵呵,明明以前說學逗唱、逗貓遛鳥的是周神安。

現在倒顯得班雨彤不正經了。

班雨彤斜了他一眼,譏諷道:“ 那你唱一個吧。”

周神安一個男的,竟然比鐘波欽更在意班雨彤如何穿婚紗,如何上新娘妝,最終效果漂不漂亮。

化妝師和服裝師都恍惚了,她們每天接洽的客戶太多了,其實根本記不住臉,見他們理所當然的親密,以為他們是新婚夫婦,他們見班雨彤在試好妝後,在周神安的攙扶下,穿著厚重的婚紗站了起來。

班雨彤對著鏡子裏的自己挺滿意的,她說:“雖然這段婚姻我一定不滿意,但是這身打扮我很滿意。”

周神安站在她身後,笑著看她。

班雨彤上班為了方便趕著救人,天天穿平底鞋,這一次結婚為了漂亮又穿上了討厭的高跟鞋,看起來真的像個大人了。

明明高中的時候,還是個天天說拉彈唱、陰陽怪氣的小姑娘,天天梳著不長不短的頭發,眼高於頂,對誰都是翻白眼,看什麽好像都很通透,就跟全世界就她一個大明白似的。

她年少時尖銳、高傲卻又脆弱。

卷子上的成績就能把她打倒,讓她整整哭一年。

周神安的一舉一動也能把她輕易打倒,她為了周神安幾乎已經流盡了淚水了。

現在的自己,圓滑、妥協、懦弱,自己看了都覺得挺討厭。

周神安拉著她轉了一圈,她的婚紗便也輕輕拖在地上轉了一圈。

班雨彤笑著問她:“現在的我像什麽?”

“像公主。”周神安笑著回。

“不是上官婉兒了?”

周神安笑容一滯,聽到她喃喃道:“哎呀,我以前的野心豈止當個女官啊,我是要當女皇的。”

“事實證明我沒什麽不同,”她笑容很淡,“我也是蕓蕓眾生。”

“神安啊,”她說,“謝謝你。”

她笑容很苦:“但我已經妥協了。”

周神安在那一刻是真的想要擁抱她,擁抱他是男兒,也是女兒的雨姐。

但他不敢了。

他們本就是錯過,他沒有資格像荊楚懷一樣理所當然的不依不饒、偏要強求,上一次絕交的教訓也時刻警告著他,不要妄想再向前一步。

他們只能用目光對視,明明都有愛,卻因為沒有勇氣,只能妥協現實,只能在那一條不遠不近的三八線上停留。

這輩子真的就只能是朋友了。

婚禮當天,周神安全程陪伴,但沒有出現在班雨彤的面前,他一直都是默默跟隨,默默關註。

荊楚懷和藍雅君因為離得近,也參加了這場盛大卻不快樂的婚禮。

藍雅君失憶了,再說班雨彤和周神安的愛恨情仇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說的完的,她就以為這是一場普通的婚禮,身為女明星出席好朋友的婚禮,切不可打扮的太出眾,也不能太隨意,所以在荊楚懷驚訝又無奈的表情下精心準備一天,甚至找了小鵬把自己以前的化妝師找來了。

“到底是誰結婚?”荊楚懷看著鏡子裏美得傾國傾城的藍雅君,無奈地問,“你這樣不會搶新娘的風頭嗎?”

藍雅君錯愕地“啊”了一聲,又趕緊說:“快快快,把我化醜點。”

化妝師為了前途對這位難得一見的三金影後拍起馬屁來,諂媚地說:“若雅本身條件太好了,隨便一畫就特別出眾。”

藍雅君狐疑,荊楚懷無奈。

藍雅君回家後跟荊楚懷說:“他在拍我馬屁吧?”

荊楚懷笑了一下,回:“你體會到了啊?”

“我是失憶了,又不是傻子!”

藍雅君回頭就把妝卸了,也拒絕了這個化妝師第二天的工作,她發現自己在娛樂圈混的太好,已經聽不到真話了,幹脆自己開始畫,雖然失憶了,但是化妝還是非常得心應手,最終畫出來的效果既不會搶新娘風頭,也特別美麗。

她很滿意。

滿意的女明星第二天盛裝出席了婚禮現場,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騷動,藍雅君去的時候坐的是老同學那桌,而且在一開始一直戴著口罩,沒有人認出來。

他們幾個老同學正湊在一起聊天,談起自己的近況,藍雅君全程笑瞇瞇,然後在心裏瘋狂記筆記,聊得正開心的時候,大門打開,班雨彤就拿著花捧穿著婚紗,盛裝出席,舞臺上所有的光芒都朝她照了過去,她像個迪士尼公主一樣亮相,她臉上帶著溫柔的笑,跟以前的她大相徑庭。

王舒手裏拿著杯子,差點噴出來,藍雅君給她遞了紙,聽到說:“乖乖,我沒發現,雨彤啥時候從搞笑女變成大美女了?”

藍雅君笑著說:“結婚那天,女孩子都會是最漂亮的樣子啦。”

荊楚懷聞言,看了她一眼。

藍雅君笑著看了過去,得意洋洋地想,哼哼,看來我婚禮那天也很漂亮,看看,戀戀不舍的。

她繼續對王舒說:“等你婚禮上,也會這麽漂亮。”

王舒抱著臂膀,發著抖,表現出非常害怕的樣子,她在法院待久了,什麽可憐女人都見過,什麽糟心男人也都見過,已經對婚姻失去了所有期待,只留下了恐懼了,她擡起手,打斷道:“別提這個,我心裏害怕。”

藍雅君哈哈大笑。

正說著,班雨彤的爸爸就走了過來,牽住了女兒的手,走上了鋪著紅毯的長長的臺階,婚禮現場布置的非常夢幻,到處都是花和樹,就真的像是森林裏的公主一樣。

班雨彤的爸爸笑得很開心。

他把班雨彤鄭重地交到了鐘波欽手裏,班雨彤沒有牽住他的手,鐘波欽也沒有牽她的手。

這場浪漫的舞臺上,這對提線木偶,對彼此沒有感情。

班雨彤昨天聽了那個漫長的故事,小聲地問鐘波欽:“你放下了嗎?”

鐘波欽一頓,偏過頭,皺起眉:“什麽?”

“放下你年少時一直執著而堅持的人。”

鐘波欽以為她是來找茬的,淡道:“這句我反送給你。”

班雨彤楞了楞。

鐘波欽說:“你和周神安,我知道是怎麽回事。”

“我是拿得起,不得不放下,你是拿不起也放不下,還不如我。”

他是班雨彤所有男朋友裏唯一不介意周神安的人,也是唯一戳破他們關系的人。

班雨彤臉上溫柔的笑,滯了滯,變成了一片冷漠。

臺上的婚禮司儀還是那套,哭鼻子煽情的,把他們倆的父母都給整感動了,一個兩個哭的快厥過去了。

就是臺上的兩人挺淡定的。

班雨彤站在臺上,看著眾人,忽然覺得從今以後可能得演一輩子的戲了。

成人世界裏好像就是這樣,充滿了虛與委蛇,真誠和夢想都成了狗屁,大家其實都很累,但大家都得演。

演出一個圓滿大結局。

就跟本土文學和本土電影一樣,圓滿中總是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和怨恨,是犧牲一些人成就另一些人的happy ending。

大家都這樣,怎麽就你不同。

班雨彤的媽媽經常這麽說她,班雨彤以前解釋不清,怨恨不甘,現在覺得,她媽媽也是被這樣推上舞臺的,一代又一代,命運總是輪回。

因為總是如此,所以理所當然。

他們到了宣誓環節,司儀笑著問他們:“新郎,從今以後,無論貧窮或富貴,無論疾病或健康,無論順意或失意,你都願意愛她、保護她、尊重她、安慰她,與她共度一生嗎?”

鐘波欽木然道:“我願意。”

班雨彤看著他那副樣子,心裏想,年紀輕輕就死了。

司儀又問班雨彤:“新娘,從今以後,無論貧窮或富貴,無論疾病或健康,無論順意或失意,你都願意愛他、保護他、尊重他、安慰他,與他共度一生嗎?”

班雨彤沒有立即回答。

少年時代的班雨彤,尖銳、高傲、敏感、脆弱。

如今的班雨彤,圓滑、妥協、懦弱。

兩者看起來天差地別,可是人往往這一輩子都定型與少年時代,一輩子也活在少年時代的陰影裏,少年時的脾性,少年時的夢想,少年時的愛戀,所有的一切都由此生長,如果脫離這一切,那便是活著的行屍走肉,跟死了沒什麽差別。

班雨彤不想年紀輕輕就像鐘波欽一樣死了。

她在父母殷切的期待,在司儀無聲的催促中,在虛假的成人世界裏說了一句真話。

她說:“我不願意。”

熱鬧的婚禮現場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鐘波欽也從木然中驚醒,他驚訝地轉過頭,見班雨彤提著美麗卻礙事的婚紗,對他驕傲地昂了昂頭,在舞臺的燈光下,像是要去登基的女皇陛下,居高臨下地對他說:“看好了,反抗命運這種事,姐只示範一次。”

說著,她就提著裙子,在父母的尖叫聲中,在觀眾們的震驚中,毫不猶豫地抽身離開。

眾人嘩然,連忙想要拉住她,她媽媽也尖叫著高喊著:“把她攔下。”

荊楚懷猛地站了起來,想要幫忙,藍雅君卻抓住了他的手,她笑著問:“老公,需要我搗亂嗎?”

荊楚懷被她這句“老公”驚得瞪大了雙眼,藍雅君跟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輕聲說:“看我好戲。”

然後她笑呵呵地取下了一直戴在臉上的口罩,裊裊婷婷地往臺上走,光彩照人的女明星閃亮登場。

她在慌亂的司儀中,不急不忙地搶過話筒,然後拿到手中,站在舞臺上,儀態萬方地說:“大家好,我是蘭若雅。”

所有為這場變故驚得沒話說的觀眾們又看向了臺上的藍雅君。

“蘭若雅。”

“我靠,真的是蘭若雅!”

……

眾人紛紛激動起來,藍雅君一下子就成了整場婚禮的主角,游刃有餘地主持著場面,把一場婚禮變成了自己的粉絲見面會,荊楚懷啞然,趕緊上臺,站在一邊,當起她的保鏢,生怕有人撲過來嚇到她。

王舒和紀敏在驚訝過後,也加入了搗亂隊伍。

他們當起門神,王舒一臉嚴肅地當起法官,站著門口,說起法條,給大家嚇得不輕,紀敏當了她的狗腿子,推了推眼鏡,一直捧場,嘴裏念叨著大家聽不懂的邏輯,給大家繞個了不輕。

班雨彤在老同學們的幫助下,快樂地變成了天邊的燕子,自由地飛翔,她脫下了美麗卻禁錮她的高跟鞋,赤著足,在緊張又刺激的奔跑中,哈哈大笑。

她跑下了樓梯,跑過了懵逼的工作人員,跑到了酒店大廳,然後看到了坐在沙發上,落寞地轉著菩提珠的周神安。

班雨彤忽然停下了腳步。

她的笑聲也沒了,怔楞地立在原地,忽然發現周神安不知為何,一直在陪伴她,他一直很規矩,不會逾越,但是,又不像普通友誼一樣,分開就分開,絕交了,他就真的會死。

為什麽?

鐘波欽之前的質問縈繞在心頭,在她選擇稀裏糊塗之後,又一次讓她直面。

周神安這些年從不敢不符合朋友身份的事,唯一的異常可能就是今天了。

最好朋友的婚禮就在眼前,他卻不露面,躲在酒店大廳自欺欺人,還在那裏數著沾了他們血和淚的菩提珠。

那是周神安高考前給他們求的轉運手鏈。

班雨彤都覺得這東西太暧昧,還給了他,他為什麽一直留著,留到今天。

答案好像已經呼之欲出了。

班雨彤的心劇烈的跳動著,十八歲時的期盼,十八歲時的失望,十八歲時那個早已被否決的答案,好像又一次靠她自己翻找出來了。

他是不是,是不是……

班雨彤呼吸變得急促,慢慢地、慢慢地靠近周神安。

這段友情裏最早變質的是她,她其實不想跟周神安做朋友,她喜歡他,想要跟他共度一生,產生了這種願望的她是根本不可能再跟他做朋友的,所以她在後來一再疏離、一再斬斷這段情誼,可是周神安總是不依不饒、小心翼翼,如果她真的狠心這段緣,他就會死。

為什麽?

她再一次問自己。

我對他原來真的這麽重要嗎?

她想,

那我十八歲時的期待,他是否能看在我對他這麽重要的份上,好好回應地我呢?

她早就不想做不近不遠的朋友了,可他又不願做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

為什麽不能做一生一世的有情人呢?

班雨彤赤著腳走到了周神安身邊,周神安眼前的菩提忽然加入了潔白的婚紗,他疑惑地擡起頭,震驚地看到了班雨彤。

“神安啊,”她終於在深受傷害後鼓起勇氣主動問,“你要不要跟我告白?”

周神安楞在原地。

班雨彤立即洩了氣。

她可以像泣血的杜鵑一樣不斷反抗命運,但她對待周神安勇氣只有那麽一丁點。

她眼神暗了下來,嘆了口氣,輕聲道:“算了。”

她攤開雙手,說:“我沒拿手機,幫個忙,借我一千塊錢,我買票回去了。”

“你……結婚呢?”

“結個屁,”班雨彤翻了個白眼,“我不嫁給年紀輕輕就死了的,老娘要逃婚。”

周神安身上哪哪都是錢,還真掏出了一千塊給她。

班雨彤拿了錢就走,頭都不回,不帶理他的。

周神安看著她的背影,終於回過神來,自己剛剛錯過了什麽。

他以為錯過了的,師父也說了,他們錯過了。

他算了那麽多次,那麽多次,不都是空嗎?

可是……師父不也說過,緣盡緣滅,沒個定數嗎?

周神安喊道:“雨姐!”

班雨彤回:“幹嘛?”

“你剛才問我什麽來著?”

班雨彤擡起手,擺了擺,跟他背著手,無聲地說了個拜拜。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再把握不住,就真的完了。

周神安快步跟著班雨彤走了過去,牽住了她的手,然後在她的驚呼聲中,緊緊地擁抱了她。

班雨彤楞了楞,倒是沒掙紮,雙手高高擡起,不知道該不該落下。

但是周神安緊緊抱著她,顫抖著說:“我喜歡你,我愛你,我想要跟你以愛人的名義共度一生。”

“我們,不做朋友了,好不好?”

班雨彤心中像是炸開了煙花,忽然給她炸的大腦一片空白,高高擡起的手,像鳥一樣輕輕落在了周神安的背上。

她有點蒙,失望太久了,有點不太敢相信。

“你剛剛說什麽來著?”

“我說……”

“好了好了,別說了。”再說她心跳都要跳出來了。

她讓周神安彎下腰,低下頭,然後她捧起他的臉,偏過頭,淺淺的親吻了他的唇,周神安楞了一下,然後立即將這個吻變深。

親完,班雨彤紅著臉,哥倆好的拍了拍周神安的肩,說:“好的,確認了。”

說著,她像是什麽都沒發生的一樣,繼續朝前走,周神安急了,趕緊跟上她,生怕才告白就被甩了,一個勁兒地喊人,班雨彤被他喊得沒辦法,紅著臉,轉過臉斥道:“喊什麽喊?!我們現在在私奔,不要浪費時間,知不知道?!”

周神安想起荊楚懷和藍雅君年少時的私奔,心想,沒想到自己跟雨姐還能有這經歷。

他撓了撓頭,“哦”了一聲,乖乖跟上了。

班雨彤腦子真是糊塗了,她竟然赤著腳在街邊打車,周神安想了想,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問:“雨姐,我有車啊,你為什麽要打車?”

班雨彤蒙著臉,不想承認現在自己腦子裏全是漿糊。

他們在這裏浪費這麽長的時間,就算是老同學擋著,她的親戚們還是追來了,領頭就是她媽媽。

班雨彤催促周神安不要廢話,趕緊走人,周神安抱著她把她放到了車裏,然後自己打火開車的時候,班雨彤的媽媽站在車前,攔住了車,周神安當然不能撞未來丈母娘,當即不動了。

班媽媽見車停了,跑過來,扒住班雨彤的車門,想要把她拽下來。

“撕撕撕,”班雨彤把婚紗的裙子直接交到了媽媽手裏,“您個盡情撕。”

“班雨彤!”媽媽怒不可遏。

“媽媽,我長大了,我的人生真不能包辦,包辦婚姻更要不得。”

“你就是不想結婚!”媽媽指責道,“你都二十八歲了!還要一拖再拖!再這樣下去誰還要你,你還嫁得出去嗎?”

“嫁不出我就當光棍,死不了。”

“胡說八道!這輩子哪個女人不結婚,不生孩子的?你這樣人生是不圓滿的!!!”

班雨彤面對曾經讓她哭泣的指責,哈哈大笑,說:“人生在世,我就圖一樂,管圓不圓滿呢?”

媽媽被她笑得更生氣了,她好像要當場倒下了。

周神安都慌了,結果班雨彤非常淡定地說:“媽媽,我是醫生,你是裝病,還是真病,我真的能分清,你能不能不要把我當笨蛋了?”

她一邊吩咐周神安倒車,一邊跟爸爸媽媽說:“我愛你們,但我也愛自由。”

她露出頭來,笑容變淡,輕聲說:“如果,你們不能成全我,那就……當我不孝吧。”

媽媽哭了,她問:“你為什麽要這樣啊!爸爸媽媽都是為了你好!你在外面吃了苦,就會明白現在的所有都是最好的安排!”

“是,我明白,可是……”她的頭發輕輕飛舞著,她眼中也含了淚,她問,“可是媽媽,這世上有那麽多路,你為什麽偏偏要讓我走你以為最安全的呢?”

“你明明沒有看過我看過的世界,為什麽要用愛貶低我,鄙夷我,對我所有的選擇嗤之以鼻呢?”

“媽媽,我愛你,”她哭著問,“但是你能不能放過我呢?”

周神安已經慢慢把車開出來了,班雨彤擦幹了脆弱的眼淚,紅著眼眶變得任性起來:“反正逼婚的是你們,誰幹的誰解決,我要揚長而去,浪跡天涯了。”

說著,她揚起手,吩咐周神安開車離開。

班雨彤的爸爸媽媽在車後追不動了,只能憤怒又悲傷地看著她遠去。

班雨彤沒有回過頭,她筆直地看著前方。

周神安見狀,牽住了她的手,班雨彤楞了楞,堅強的面目立即破碎,眼睛裏又開始滾眼淚。

班雨彤又笑又哭地說:“其實這個婚紗我真的挺喜歡的。”

周神安立即回:“那就再買一條。”

“不要了,”班雨彤哭道,“你給我買別的婚紗吧。”

周神安一楞,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堅定地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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