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新年

關燈
新年

期末一過,高中的第一次寒假也隨之到來了,荊楚懷拿著成績單告別了一班的同學,載著火車往A市走。

離別時大家都很平淡,也是,其實每一次離別都是一次尋常的、平凡的再見,運氣好了便是“再見”,運氣不好便是“再也不見”,一班的同學們各自拿著各自的成績單,有喜有愁,但最終都為迎接第一個漫長的假期而走。

這段時間近的有點膩歪的荊楚懷和藍雅君兩個人也在教室裏告別。

荊楚懷推著自行車就像之前每次放學一樣,跟藍雅君一起離開學校,走到校門口,藍雅君買了兩杯溫熱的奶茶,送給荊楚懷一杯,然後兩個人滯留在校門口喝著奶茶半天沒說話。

荊楚懷靠在自行車上,發現這破山地自行車連個多餘的座位都沒有,兩個人只能不尷不尬地一個推著自行車,一個站在自行車的另一邊,望著人來人往。

他們兩個人站在門口,太過紮眼,穿著校服往來的學生們不時朝他們投去目光,鑒於荊楚懷和藍雅君在學校裏是大名人,他們不過幾眼就瞧出來了,看到他們站在一起,偏過頭跟自己夥伴們湊在一起說笑。

荊楚懷聽到有人在說他們早戀。

胡說八道。

他想,他們之間明明就是互相扶持,互相幫助的純潔的同窗之情,只不過恰好是有別的男女罷了。

藍雅君看著他出神,轉過頭問:“怎麽了?”

荊楚懷回過神,“哦”了一聲,回:“我在想下學期把這自行車賣了。”

“賣了?”藍雅君奇道,“為什麽?”

荊楚懷吊著眼皮,一邊想自己和藍雅君為什麽放假的好日子要在校門口當門神,一邊答:“我住的地方離這裏不遠,用不了這麽好的自行車。”

“那也用不著賣啊,”藍雅君歪著頭,打量這輛炫酷的自行車,打算替它求求情,“既然好就留著唄。”

荊楚懷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不懂。”

藍雅君笑容淡了淡,荊楚懷見狀,不敢糊弄,只能直說:“這車後面沒有座位,我每天早上上學找你,放學也找你,只能推著走,就是個累贅,我想換個有後座的自行車。”

這樣就可以一路載著她走了。

藍雅君楞了楞,倏地擡起頭看他,卻見他一臉真誠,她心中一暖,說:“你想換那就換吧。”

許是難得有個完全放松的時間,荊楚懷忽然閑下來了,有些手足無措,竟然開始沒話找話,他偏過頭,問:“你覺得換個什麽好?”

藍雅君心道,你的車換什麽,問我做什麽?

她心裏奇怪,嘴上還是說:“都可以吧,隨便什麽。”

藍雅君說的明明是廢話,荊楚懷卻一副很受教的樣子,老神在在地“嗯”了一聲。

兩人又沒話了。

他們在這杵的連門衛叔叔都來趕他們了,連說:“放寒假了,還在這裏待著幹啥?”

是啊?

還在這裏待著做什麽?

荊楚懷也不知道。

藍雅君見門衛這麽說,笑了笑,跟荊楚懷打了個“拜拜”的手勢,就要走了。

荊楚懷心裏忽然有點空落落的,心道,就這麽走了?

藍雅君見他垂著頭,怪可憐的,便問:“有什麽話要說嗎?”

荊楚懷不愧是人設不倒的大仙兒,看著她,在這麽暧昧的情況下,義正言辭、大義凜然地說:“寒假是關鍵時期,你就算是放松,也不能太過,偶爾還是要多覆習鞏固一下現在的知識……”

藍雅君眼看著荊楚懷就“過學論”要滔滔不絕,不想在奮鬥一個月後這個時候還要聽這個,她對此敬謝不敏,擺了擺手,打斷了荊楚懷的話,道:“好了,我知道了,我這一輩子都在關鍵時期。”

荊楚懷一噎。

藍雅君又說:“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荊楚懷直勾勾地盯著她,藍雅君嘆了口氣,幹脆利落地投降:“我會好好學習的。”

荊楚懷滿意地點了點頭。

“有什麽不懂的,打電話問我,我隨時在線。”

“嗯。”

“太傅大人,還有什麽要囑咐的嗎?”

“呃,”荊楚懷結巴一下,不情不願地說,“沒了。”

藍雅君又點了點頭,她單跨著書包,往與他相反的方向走去,走到橋墩下,打到一輛出租車,看起來要坐上去了,荊楚懷又莫名其妙地追了上去,在人潮洶湧的校門口,喊:“餵!”

不指名道姓的,不少人都轉過頭來看他了。

莫名其妙。

藍雅君聽到他的聲音,拉著車門,也跟著轉回頭,見荊楚懷在人海外,紅著耳朵,喊道:“開學見!”

藍雅君的瞳孔慢慢放大,然後變成一個溫柔的笑,她望著丟了大臉的荊楚懷,點了點頭,輕聲回:“開學見。”

*

荊楚懷載著火車回去的時候,風塵仆仆的,廖阿姨早知道他要回來,喜氣洋洋地從裏到外把房子收拾了一遍,臨近春節,荊均夫婦也難得老實待在家裏,但就算在家裏,兩個大教授也很難有休息的時間,他們忙著下一年課題申報,忙著給快畢業的學生改論文,忙著開組會……

反正忙得是沒空跟荊楚懷好好過一個春節。

荊楚懷很習慣,甚至對他倆不好好過春節這件事感到很舒服,以前或許還會難過、沮喪很久,現在已經變為喜大普奔,無他,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跟鬧掰過、吵鬧過,已經到兩看生厭地步的父母相處了。

電視裏還放著無聊的春晚節目,在一個又一個以“包餃砸”做結尾的小品節目播放的間隙,荊楚懷坐在沙發上,一邊剝橘子,一邊跟Q/Q群裏那群老同學聊天。

田少最近一切安好,成績穩得就跟他的度數一樣,幾百年沒變過了。

雙兒日子則過得心驚肉跳,他成績起伏不定,他父母在成績上不怎麽要求他,但是他那位親愛的春雪寶貝的父母親可非常在乎,他們篤定上高中就變奇怪的寶貝女兒是早戀了,勒令春雪快快分手。

春雪是個乖乖寶貝,哪裏敢違抗父母之命,都跟雙兒提了好多次分手了,但是兩個人剪不斷理還亂,幾回了還沒分掉。

荊楚懷對此還是那句話,早戀是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

老蔡頭和方腦殼附和荊楚話洞若觀火,又暗戳戳地問他的早戀近況,被荊楚懷回罵一頓,表示他哪裏早戀了。

雙兒可能戀愛談的精神失常,一向善解人意的小夥兒跟班雨彤一樣陰陽怪氣起來,說:“哦,你沒早戀,真愛學習啊~”

要是他們在面前,荊楚懷就在他頭上砸個橘子過去了。

他們這邊聊著,一班班群裏又開始接龍,說些不知道哪裏覆制粘貼來的吉利話,熱熱鬧鬧地在群裏過大年,班雨彤和周神安兩人在這覆制粘貼的長龍中格外突出,他倆對著這麽熱鬧的長龍還在說相聲呢。

王舒百忙之中發了一個:“不要在班群裏私聊。”

荊楚懷見狀,“噗”地一下,嘴裏的橘子水差點噴出來了,嗆了個半死。

不得不說,王舒這人雖然整天膩著藍雅君讓人討厭,但實在是個明察秋毫、一陣見血的包青天。

荊均走出來,接了杯水,見荊楚懷笑得不行,楞了一下。

荊楚懷和他那位早死的哥哥性格不一樣,他自小其實是個特別愛說愛笑愛鬧的性子,讓他和盧雨萱非常頭疼,用了大力氣才“掰正”的,但是這一掰正,就好多年再沒見過荊楚懷在他面前開懷地笑過了。

時隔多年,又一次看到荊楚懷像小時候一樣沒有陰霾的大笑,他心裏竟然不是怒氣,而是悵然。

他的腳步聲變輕了些,端著水,就這樣回了屋,沒有打擾荊楚懷一個人在客廳裏自娛自樂。

荊家有門禁,但是荊楚懷早學會了偷天換日,趁他們不註意,在快到淩晨時自己溜達了出去,找雙兒他們去郊區放煙花。

幾個小少年,年紀不大,膽子不小,直接買了一大捧煙花,堆在郊區沒人的地方,打算點燃了。

點燃煙火屬於一件比較危險的事兒,所以這件事順理成章的落在了荊楚懷的手裏。



“為什麽是順理成章的在我手裏?”荊楚懷拿著打火機,一臉疑惑。

田少淡定地說:“危險操作需要嚴謹、聰明且冷靜的人執行。”

雙兒哈哈大笑,說道:“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唄。”

老蔡頭看透本質,說:“嘿,誰叫你是多思多慮的冤大頭呢!”

荊楚懷狠狠給老蔡頭上來了一拳,然後在眾人們笑鬧的聲音中,朝著點燃煙花的引線走去,他用打火機一點燃引線,就立即抱著頭,跟著其他幾人往外跑,幾秒過後,點燃的煙花發出一個一個地向上飆升,然後炸開,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荊楚懷帶著笑,擡頭一望,望到了絢爛的彩色煙花,煙花的光芒映照在他的眼睛裏,亮晶晶的,就像是天邊的流星雨,閃爍不斷。

此時正是十一點五十八分,春晚舞臺上那位優雅又年邁的女士拿著話筒又唱著祝福闔家團圓的《難忘今宵》,全國人民都陷入了辭舊迎新的喜悅中,少年們鼓著掌,也高興地笑作一團。

荊楚懷望著絢爛的煙花,心裏忽然念起藍雅君來,仿佛呼應著他沒來由的思念,他兜裏的手機忽然振動起來,他放下一只手去接兜裏的手機,剛剛接通,“餵”了一聲,就聽到電話那邊傳來的熟悉的、溫柔的笑聲。

荊楚懷楞在原地,然後聽到藍雅君好奇地問:“你那邊怎麽很吵?”

荊楚懷訥訥地答:“因為在放煙花。”

“煙花?”藍雅君像是來了興趣,笑著問,“好看嗎?”

“好看,跟星星一樣,”荊楚懷頓了頓,心裏忽然覺得可惜,“但是你看不見。”

藍雅君“哦”了一聲,真誠地說:“你看到不就行了。”

“你是我的眼,暫時替我看看煙花吧。”說著,她很戲精地說,“哦,果然很漂亮呢。”

荊楚懷講究科學,不講究扯淡,無奈地問:“你看都沒看怎麽知道好看?”

藍雅君哈哈一笑。

荊楚懷聽她笑,莫名緊張的身軀放松,聊家常一般問:“你在幹嘛呢?”

藍雅君長長地“嗯”了一聲,望著黑漆漆、空蕩蕩的豪宅,勾了勾唇,淡聲回:“休息。”

“休息?”

“是啊,這不休息的無聊給你打電話嗎?”藍雅君問,“難道除了學習之外,我就不能找你打電話了?”

荊楚懷立即說:“當然可以。”

又是一個巨大的煙花炸開,荊楚懷下意識朝著再次炸開的煙花看去,藍雅君則望著黑夜之中掛在墻壁上的大圓鐘,發現時針正好指向了12點,這是辭舊迎新的關鍵一刻。

藍雅君將手機緊貼在耳邊,對手機那邊人忽然喊道:“楚懷。”

荊楚懷蒙住被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吵到的耳朵,專心聽藍雅君說話,他問:“怎麽了?”

藍雅君認真地說:“新年快樂。”

荊楚懷怔了怔,望著奇跡而絢爛的煙花,最終勾起唇,溫柔地回:“新年快樂。”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