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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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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賽

藍雅君回到教室的時候,荊楚懷還在撿地上的破卷子。

她看到荊楚懷課桌上的慘狀,大概理解了王舒說的“發瘋”是什麽意思,她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兒,還是走了進來,她的腳步聲一傳到到教室裏,荊楚懷跟裝了雷達似的,立馬反應,他擡起頭,看到了站著的藍雅君。

藍雅君手裏拿了一堆東西,兩個裝著熱水的水杯,兩根油條,一杯豆漿。

他倆一站一蹲,對視許久,藍雅君忽然說:“你坐著先把早飯吃了,我來撿吧。”

荊楚懷舔了舔幹澀起皮的嘴唇,固執地說:“不用。”

藍雅君大步踏來,把東西放在課桌上,不再請他,她提貓一樣,提起荊楚懷校服的後領,把他往上拽,秋日寒涼,荊楚懷裏面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長袖,一扯開,外頭的冷風呼呼的往領子裏鉆,荊楚懷不適地動了動,皺著眉,想要甩開她的手,結果反倒順勢站起來了。

他好像又長高了一些,已經不止比藍雅君高一個頭了,一站起來,藍雅君就扯不住他的後領,索性松了手,推著個兒高體弱脾氣大的林黛玉坐到座位上,荊楚懷抿著唇,看著藍雅君又蹲下來收撿地上的卷子。

藍雅君是個非常有條理的人,她課桌上的試卷多歸多,但都是根據科目仔細擺放的,桌面上看起來幹幹凈凈,方方正正,但荊楚懷相反,他資料多得要死,屬於課堂的就在課桌上,課堂之外的都塞到課桌裏或者身後的小箱子裏,課桌上的試卷也不分類,根據時間依次壓著,要用了就數鈔票一樣一張張翻角,然後扯出來用。

課桌看起來一塌糊塗,但是詭異的亂中有序。

但現在這資料全亂撒地上了,時間順序全亂了,要是一股腦地丟到課桌上勉強規整一下隨便放著,上課指不定找不到哪是哪了。

藍雅君把地上的所有試卷收撿到懷裏,然後坐了回去,又把荊楚懷桌子上撿的部分東西收過來,一張張地耐心地分科目分時間去理。

他們運氣好,今天Linda家裏有事,沒來得及上早自習,所以沒抓這倆不認真背單詞的混賬。

荊楚懷受著藍雅君沈默的照顧,炸開的毛一點點順了下來,他啃著熱乎乎的油條,在痙攣抽搐的胃逐漸回暖安生以後,整個人像是血液都換了一遭,煥然一新,他不時偏頭去看藍雅君,見她纖長靈巧的手指有條不紊地理著自己的卷子,尋常又平凡,莫名放松,心中強行壓抑的翻騰的情緒被一一平覆下來,在藍雅君近乎溫柔的沈默中,在讀書聲朗朗的教室裏,一股脈脈暖流在荊楚懷心裏流淌。

這只一點就炸的大貓,就這樣被輕易哄好了。

下晚自習的課鈴一響,藍雅君也終於整理好荊楚懷那過多也過於淩亂的試卷,她收起手裏所有的試卷,在課桌上扣了扣,上下左右理齊,連一個角也沒有多出的,方方正正的,荊楚還懷疑她有強迫癥,他討厭別人有強迫癥,看到規規整整的東西就覺得壓抑,但是藍雅君做這種事他卻覺得做的賞心悅目,好極了。

她把荊楚懷此時眼中的“藝術品”重新放到了課桌上,聽到荊楚懷低低說了一聲“謝謝”。

他沒再問昨晚的事,這個黑白分明到過分的家夥在她這裏竟然學著糊弄了一次。

藍雅君訝異地看了他一眼,把他看得尷尬,他幹巴巴地問:“怎麽了?”

藍雅君“嗯”了一聲,總算沒像之前一樣吊著他,誠懇地道歉:“對不起。”

她說:“我昨晚上情緒不好,連累你了。”

她主動說了,其實以荊楚懷的性子必然對她刨根問底,但是這會兒他有點不敢了,他蜷了蜷手裏裹著油的塑料袋,以一個完美地拋物線拋出去,準確無誤地落到遠在後門的垃圾桶裏。

他沒再問為什麽情緒不好,也不敢要求她以後情緒不好及時報告,在短暫的猶豫過後,沈默地將他們之間這一篇又掀了過去。

接下來幾天如常,荊楚懷和她還是每天訓練,白天有體育課的時候練,晚上晚自習第一節課也練,操場上包圍了一圈又一圈少男少女,熱鬧紛繁,他倆總被莫名其妙堵住,於是很少再親近地走在一起,荊楚懷遙遙地看著藍雅君身後跟著的幾個打算搭訕的校籃球隊的男生,也不敢像以前一樣理所當然地跟在她後面,把一群勾搭藍雅君的潛在早戀分子用眼神殺回去。

而他也不會像那天對尹雪琪那般失常,面對女生們鼓起勇氣的善意問候,他雖然不會像藍雅君一樣不論親疏善意微笑,但也會點點頭禮貌回應。

他冷靜,理智,克制,不再失態。

說到底,他之前對藍雅君的過於關註就有些越界了。

青春期的少年早該有性別意識了,男女有別,靠太近、追太緊、管太多就不正常。

越界的他沈默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藍雅君不做挽留,看著他小心翼翼地退出,小心翼翼地維持他們之間奇怪又脆弱的關系,課桌上的三八線一畫,便是涇渭分明的兩個世界。

他們正常地上課,正常地訓練,大幅度的減少了交流,以前那種互懟卻親昵得遠超所有同學的交往方式被消滅,荊楚懷除了學習,就是跟周神安那群籃球搭子打球,大課間獨自一人寫作業的藍雅君聽著外面的歡笑聲,擡頭一看,就瞧見被眾人圍住的荊楚懷抱著籃球,穿著黑白相間的肥大校服,冷峻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是一種帥氣逼人、朝氣蓬勃的青春氣。

看起來玩得很開心。

她想。

班雨彤被調到了靠近門的第一排坐,男生們一般都會從後門回來,但是周神安會繞一大圈專程跑到前門去,就為了嚇班雨彤一跳。

可惜,班雨彤何許人也,常常周神安剛像猴兒一樣蹦出來,張牙舞爪、裝瘋賣傻地擡起手搞怪時,就拿出《三年高考五年模擬》就是一頓揍。

嗯,其實,他倆也挨得挺遠的,位置都調開這麽久了,也沒耽誤這對活寶說拉彈唱。

抱著籃球進來的荊楚懷看著前門打鬧的他們,感覺他倆一直打打鬧鬧,卻奇異得從未過界,一切都剛剛好,說實在,他非常羨慕。

“神棍。”他喊。

周神安被班雨彤壓著頭,艱難地擡起來,然後荊楚懷使了個帥氣的投籃動作,在眾位男生“牛逼”的叫好聲中準確無誤地把籃球丟到了周神安懷裏,然後坐了回去。

藍雅君和對其他人一樣沒什麽不同地笑著看他一眼,然後又去做作業了。

荊楚懷坐在她旁邊,也拿出了數學競賽書看。

他對藍雅君是不舍得遠離,又不敢靠近,每一次沖動之下地主動前進,都會被狼狽地打回來,現在也只能在邊界線後一退再退了。

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就到了秋季運動會那天。

一中很大,運動會的場地也很大,分為內場和外場,看來是下了大功夫來舉辦這次運動會,每個項目都有專屬的位置,熱鬧的跟小型奧運會似的。

籃球這個項目被分到內場,校籃球隊把平日裏訓練的籃球館讓了出來,荊楚懷脫了肥大的校服外套,在單薄的長袖外裹了一件黃色的隊服,上面寫著9號。

外面如何熱鬧不知道,但裏面有多熱鬧荊楚懷是知道的,他震驚地抱著籃球,看著少男少女們坐在籃球館外的觀眾席上,席上全坐滿了人,一進去就是連綿不斷的叫好和尖叫聲。

不知道一中到底重視到了什麽地步,連校籃球隊平時對外比賽所有的寶貝啦啦隊都抽調了出來,年輕的少女們在溫暖的室內穿著橙黃色的套裝短裙手裏拿著彩球,活力無限地跳著開場舞。

荊楚懷:“……”樂子太大了,他有點承受不來。

周神安兩眼放光,說了個“我去”,孫悟空似的,反撐著手抵在額前,看來看去。

一班的男孩子們也沒見過這陣仗,正是血脈噴張的熱血年紀,一個兩個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路都不會走了。

班雨彤的項目是撐桿跳,她草草拿了個倒數第一,沒資格再參加下輪比賽,想著沒事兒幹便跑來給他們加油,這回運動會的團體項目不多,一班就報了個籃球,沒事兒幹的一班同學都來加油了。

“班長怎麽沒來?”周神安好奇地問。

王舒這種心懷天下的包青天不可不來這種場合。

荊楚懷答道:“她今天有個短跑和長跑項目,跟咱們撞上了。”

周神安心道,他怎麽知道這麽清楚,轉念一想,忽然明白藍雅君被老蔣點名跟著王舒一起參加比賽去了,荊楚懷哪能不知道。

他撞了一下荊楚懷的胳膊,調侃道:“喲喲喲,感情真好。”

荊楚懷冷哼一聲,沒理他。

班雨彤熱情地招著手,生怕他們找不著一班的大本營,喊道:“餵,我們在這!”

一眾男生循著她指引的方向往前走。

周神安比其他男生走得快,哦,不對,他是跑著去的,他樂顛顛地跑到了觀眾席,觀眾席比籃球場要高個一米左右,從場內看,得倚著觀眾席前高高的圍欄仰頭才行,周神安就仰著頭,回應班雨彤熱情的招手,喊:“雨姐雨姐!”

班雨彤也倚著圍欄,低下頭,笑著看他。

荊楚懷有點想把手裏的籃球砸在周神安腦袋上。

班雨彤向天花板抱拳道:“奉天承運,老蔣詔曰,得派三十少男少女趕赴館中為眾將士加油打氣。”

她一揮手,身後的同學就拉開了早就準備好的橫幅,上面用巨大的白色楷體字寫著“一班一班,非同一般”。

班費也不是這麽用。

太丟人了吧。

誰不知道一班都是一群缺乏鍛煉的書呆子,參加活動純純是走個形式而已,也沒指望他們獲得好的名次,氣勢洶洶的是要幹嘛啊。

然而,青春期的少年們,普遍患有中二熱血的二逼之癥,荊楚懷覺得看著尷尬,別的班不覺得,他們覺得這是挑釁!

他們看著率先拉出橫幅的一班,冷哼一聲,以表示對對手的不屑,然後也紛紛拉出準備已久的橫幅,頓時整個內場圍繞場地一圈,掛了紅艷艷的滿滿一圈橫幅,可謂五花八門,眼花繚亂。

荊楚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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