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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荊楚懷慢悠悠地把早點吃完,藍雅君也差不多把衣服吹幹了,她吹得很仔細,扔得很豪邁,一個秋風掃落葉,就丟到了荊楚懷的頭上。

荊楚懷:“!”

他扒開頭上的外套,冷冷地瞪了藍雅君一眼,藍雅君哈哈一笑,很沒有誠意的說了一聲抱歉。

“試試幹沒有。”她道。

荊楚懷把外套扔到一邊,說:“不試了,太熱了。”

也是,他們在房間裏吹著空調不覺得,但其實室外溫度已經快三十多度了,悶熱得很,現在已經是盛夏了,外頭的樹葉都郁郁蔥蔥,夏蟬聲嘶力竭,吵得要死。

荊楚懷收拾了桌子上的外賣盒子,正打算把卷子和單詞本放回書包的時候,房間裏同時響起兩個手機鈴聲,他和藍雅君對視一眼,同時接了電話。

來電的是派出所那邊,搶劫犯昨晚上已經清醒了,所裏讓他們再去做一次筆錄,順便指認一下犯罪嫌疑人,走完必要的流程。

像他們這樣身處在暑假的中學生是最好使喚得了,半點說自己沒空的機會都沒有,荊楚懷真不想大熱天的出門,但最後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南方夏日的熱不是北方那種曬死人的幹熱,而是熱浪騰騰的悶熱,煮的人氣都要喘不過來了,偏偏山城裏晝夜溫差也大,一到白天簡直熱得要死。

荊楚懷熱得腦袋都暈了,一句話也不說,任由額上大顆大顆地冒著熱汗。

好容易打到車,出租車裏就飛來一股說不上來的味兒,是夏日蒸騰的人臭味兒,荊楚懷感覺自己快要暈車了,他默不作聲地打開窗戶,腦袋探出去,卻被翻騰的熱浪撲了一臉,眼睛瞧過去,感覺世界都熱得扭曲了。

藍雅君看了他一眼,拍了他一下,荊楚懷有氣無力地瞥了她一眼,她說:“快把窗戶關上,空調冷氣都吹出去了。”

荊楚懷:“……”能不能有點良心,沒看到他在難受嗎?

他的難受藍雅君還真看不到,無他,他整天一張臭屁的冷臉,喜怒不形於色,大多數時間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在藍雅君不經意間,荊楚懷又在心裏給她記了一筆,然後關上了窗戶。

派出所裏吹著空調要好很多,荊楚懷坐在派出所的會客廳裏,吹著涼爽的空調,感覺身邊哭天搶地的老奶奶都顯得和藹可親起來了,他甚至能溫柔可親地問老奶奶是否需要幫助,藍雅君見狀笑了一下,荊楚懷聽到她的輕笑聲,問:“笑什麽?”

藍雅君朝哪位哭的不能自己的奶奶,壓低聲音,挨著荊楚懷耳邊說:“她剛剛坑了一個扶她過馬路的中學生,在這耍無賴呢,我在思考要不要提醒你。”

荊楚懷一楞,溫柔可親的面目頓時如寒霜降臨一般冷卻。

藍雅君笑得更厲害了。

笑笑笑。

荊楚懷冷著臉,把多餘的外套丟在她身上,藍雅君笑聲戛然而止,雙手撐起丟到腦袋上的外套,露出一雙疑惑的貓眼。

“穿著,”荊楚懷雙手抱胸,冷道,“別凍著了,又賴上我。”

藍雅君聞言怔楞了許久,然後緩緩地說:“錯怪你了,你竟然是個好人吶。”

荊楚懷:“……”要不是看在她是個女的,早一腳踹過去了。

經過一夜知識的熏陶,荊楚懷的腦子清醒了很多,第二次筆錄比之前要積極,說的話也更多,他話多,藍雅君的話就不多了,除了必要的問答,一般不說話。

談話進行到一半,會議室的門敲響了,荊楚懷停了話,轉過頭,看到了門開了,露出一個青年的臉,有點眼熟,但更眼熟的是他身後的老警察,荊楚懷看著那個老警察,瞇起眼睛。

老警察冰冷的目光在逡巡過藍雅君身上,然後卡到了荊楚懷的註視中。

他咳了咳,大方地推開門,說:“那什麽,小姑娘的家長過來了。”

藍雅君放松的姿態瞬間變得僵硬。

正說著,門外傳來兩個人腳步聲,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的女人首先闖進來,滿眼含淚,不顧警察們勸阻的叫喊聲沖到藍雅君身邊,將她一把拽起來,那利落的動作,配合上藍雅君下意識表現出的瑟縮,讓人以為她要挨打了。

荊楚懷沒過腦子,身體先反應過來,拽住女人的衣服,喊:“阿姨。”

女人轉過身來,露出一張和藍雅君相似的臉。

這應該是藍雅君的母親。

女人看到陌生的少年激烈的情緒像摁上了靜止鍵,戛然而止。

荊楚懷松了手,在會議室詭異的安靜中,鎮定地用最短的時間把昨晚上的所有包括他自己介紹了一遍:“我是荊楚懷是藍雅君的同學,昨夜我們遇到了持刀搶劫的歹徒受了傷所以去醫院呆了一晚上,現在才接到警方的電話從外面趕回來。”

藍雅君垂著眼眸,在女人身後一言不發。

“哈哈哈,原來是這樣。”會議室忽然傳來爽朗的笑聲,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可是笑意不達眼底,他掃了在座一眼,油滑地一一謝過,然後說:“春蓉,你何必那麽擔心呢?孩子都那麽大了,不會那麽不懂事的。”

他笑著走過來,走到藍雅君身邊,說:“是吧,雅君?”

“雅君”兩個字不像是說出來的,倒像是蛇吐信,一個一個送出來的,大夏天的,竟然聽出一種濕滑的冷。

藍雅君別過耳邊垂下來的發,默默點了點頭。

男人滿意地點了點頭,擡起頭來,抱著拳,笑著說:“各位都不容易,大晚上的還得處理搶劫案這麽可怕的事,真該好好謝謝你們。”

老警察站在所有人之前,冷著臉說:“不必了,職責所在。”

男人“嘿”了一聲,道:“宋警官,都這麽多年了,還過不去我們以前的恩怨吶?”

宋海帆聞言,臉色更冷,他道:“我過不去什麽?我現在都只是一個小小的民警了,怎麽能跟鄭總計較呢?”

鄭興豐哈哈一笑,無奈地說:“瞧你,這麽多年了,說話還是夾槍帶棒的。”

他從兜裏拿了一包煙,殷勤地給宋海帆送了一只,宋海帆指了指他身後“禁止吸煙”的牌子,鄭興豐“唔”了一聲,只能悻悻地收了回去,把送不出去的煙叼到自己嘴裏。

荊楚懷懷疑這人煙癮很大,正常人吸煙都是從煙嘴開始吸的,哪有反著來的。

他叼著煙,說話含糊了些,但所有人都聽得清,他道:“人民警察為人民,你們是一心為民,我們做老百姓的可就不能理所當然呀,俗話說得好,那什麽,軍民魚水情深,誒,總之,心裏都得有個數。”

他笑了笑,說:“今年陽通派出所外勤工作只要需要公用讚助的,我們興豐集團都包了。”

地方派出所的資金緊張,然而省上惠民的工作會壓給市,市上的會壓給區,區又會給各街道的派出所,所以基層派出所的工作十分繁重,什麽防詐騙、防拐賣,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解決不了的鄰裏糾紛都得派出所處理,好多都需要錢,尤其是惠民的工作,上頭沒錢也只能拍拍下面兄弟的肩膀,吸口煙,眺望未來,大談奉獻,下頭兄弟沒有錢就是沒有錢,搞不了就是搞不了,臨了到了最後每個人也只有愁眉苦臉的挨罵。

說什麽,保衛人民的人怎麽會有完不成的工作呢。

但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這種時候,就得基層派出所自己想辦法了。

宋海帆上前一步,打斷道:“這違反規定。”

鄭興豐“哎喲”一聲,說:“違反什麽規定,你情我願的,況且上級單位批了不就是了,兩句話的事。”

說著,他又看會議室桌子上擺著許多礦泉水,道:“哎呀,大夏天的,單喝礦泉水怎麽行,喝冰啤,都得喝冰啤,記我賬上啊。”

他說的熱鬧,會議室裏的警官就是沒有理他的。

但他“仰天大笑出門去”,說自己要找所長這個老朋友敘敘舊,就離開了。

他一走,會議室又尷尬了起來了。

宋海帆氣的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把宗春蓉嚇了一跳,尖叫一聲,又被宋海帆一個眼神瞪回去了。

宗春蓉緊緊抱住藍雅君,顫抖著說:“雅君啊,我們先出去,先回家。”

藍雅君沒說話,她安靜地瞧著宋海帆,對上他的怒視,沒什麽表情。

荊楚懷一個外地學生搞不清情況,他沒頭沒腦地看著藍雅君被宗春蓉半牽半拽地離開了會議室,下意識追了出去,喊了藍雅君的名字。

藍雅君停住腳步,牽著宗春蓉的手,緩緩回過頭來,看他,問:“做什麽?”

荊楚懷想問筆錄不做了?又覺得這個問題在這種情況下很沒意義,但他除這個問題還能問什麽呢?

他看著藍雅君身上的外套,靈機一動,道:“我的外套。”

藍雅君頓了頓,“哦”了一聲,脫下外套,走過來遞到荊楚懷手上,宗春蓉看著荊楚懷俊秀的樣子奇怪的笑著。

說實在有點像變態。

荊楚懷忍著不適,冷著一張臉,接過藍雅君手中的衣服,問:“你要回家了?”

“對。”

“……”荊楚懷莫名有些低落。

藍雅君卻忽然說:“開學見。”

荊楚懷一楞。

藍雅君勾起唇角,真心實意地笑道:“說不定能在一個班呢。”

荊楚懷低落的心情又莫名的興奮起來,他難得也擺出笑,喜形於色地回:“那開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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