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貳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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貳伍

31.

丹楓搬回龍尊府邸之後就沒怎麽再見過景棠,更多時候是路上偶然相遇時匆匆忙忙的頷首致意。他也說不清楚為什麽要自己要找出各種各樣的借口推脫景元的邀請,避開會去往那座如今依舊秩序井然的老宅的一切可能,近衛不止一次在工作結束時問他:少主大人,將軍的邀請還是拒絕嗎?

他說,是的,月宴,你就和景元說丹鼎司有事叫我。丹鼎司究竟有沒有什麽需要飲月君親自出手的事情並不重要,副院使和司鼎已經有好幾個月都沒主動聯絡過這位時常去丹鼎司轉悠幾圈的龍尊。抑制魔陰身的藥方有了新的突破,無論是誰都沒那個閑情逸致去帶著他四處閑逛。

名叫月宴的親兵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點點頭,向候在龍尊府外,由神策府派來的士兵儀征轉告自家少主的話。

儀征見出來的只是月宴,沒等對方開口就擡手止住,說,我知道了,飲月君今日也沒得了空。

“不過我還是搞不懂,為什麽將軍把聚會的地點定在酒樓時飲月君就有時間了呢。”

景元和友人約在自家喝酒的次數不算多,丹楓次次都沒空。月宴看了眼儀征,不明白他作為神策將軍的近衛之一怎麽會如此遲鈍。飲月君根本就不是沒空去赴一場邀請,更沒有和神策將軍鬧矛盾,他只是在逃避而已。具體在逃避什麽,月宴覺得這不是他一個近衛能夠打聽的事情。

但有些時候卻是避無可避的。譬如現在,已經得到允諾的鑄劍師拎著茶壺走到外面,尋了一處離說書先生較近些的位置,將空間留給估計要談上許久的飲月和景棠。包間裏相貌相似的兩人在方桌的兩端對坐,過了許久,丹楓率先開口:“龍師長老那邊我會處理,以後他們再聯系你,務必第一時間通知我。”

那群人不會無緣無故地找上一個在羅浮生活了這麽長時間的世家小姐,如果說要找從方壺來的六個護衛,未免也太晚了些。沖著玉清君的名頭送請柬的可能性更大,結合雨別的記憶很難說那些人不會對一個活著的傳說打什麽主意。取活髓的經歷只需要那幾天就夠了,不能再有了,要不然連他都很難保證自己不會困在噩夢裏走不出去。

“丹楓,雨別是誰?”

坐在對面的少女沒有多和他客套,直截了當地問出想要知道的內容。

雨別是誰?這的確是個好問題,但丹楓不知道該如何去介紹一個與他極為相似的人,尤其當他們還是轉世關系。如果想要認識世人眼中的雨別,他大可以建議景棠往鱗淵境去走一趟,去顯龍大雩殿看龍師長老為前代飲月君塑的像,去讀溸湍為其寫作篆刻的《溸湍龍師為龍尊造像記》。持明族人認知中的雨別是個不容許他人忤逆決定的獨裁者。龍尊主政數千載,長老只是從旁協助,無法真正阻攔龍尊的某個決定,於是羅浮的持明“被迫”獻出了屬於族群的凈土與龍脈。

但這不是全部。對於玉清君來說,尊號“飲月”的龍尊與羅浮的英雄微不足道,她眼中的雨別是帶自己逃離囚籠,背著所有人同對方許下永恒諾言的愛人。

丹楓問自己,你真的要這樣告訴她嗎?

持明轉世便不再過問前事是默認的規矩,話雖如此,除了持明族外的仙舟民倒是固執地認為轉世前後是同一人。

他不想承認自己和隔了幾世的飲月君是一體的,要不然這又算什麽,命中註定的說辭絕不應當用在此刻。出於無法言明的私心,景棠最終得知的只是一個被記錄在史冊中的某一代飲月君。至於天梁為什麽會對一個本應萍水相逢的名字有如此大的反應,她看出丹楓不願多提,也就沒再追問下去。

“所以你想問我什麽,丹楓?”她終於不用再糾結應該喝紅茶還是綠茶,像是先前兩人還住在同一院中時那樣熟稔地拎起茶壺,將自己空了的杯裏倒至半滿。一來一回的提問與解答似乎更令她感到習慣,形似交易而非友人閑談的模式讓丹楓恍惚間以為坐在對面的是司辰宮的司舵。

“我說過你不必把我當外人。”

景棠竟然覺得自己從中聽出幾分委屈,於是笑了笑,告訴丹楓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正是因為沒把丹楓當外人,我才會直接詢問。換了其他人怎麽也該先商業互吹幾輪,把一句話轉上四五個彎講出口。這也是骯臟大人的為人處世之道,對上那些楞頭青有奇效。”

比如現在的飲月君就不會再陷入只有他才能明白的沈默之中,被經驗豐富的景家小姐哄得乖巧,老老實實地就龍師送來請柬一事,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往外蹦。作為諜中諜,她瞞下一部分關於豐饒的內容,狀若無意地向丹楓提及早已從白芨處得來的消息。說得太直白必然要引起懷疑,所以她只是說自己在離開時偶然聽到有人提到求藥使。

“我聽天機說,玉清君在過去就是求藥使想要尋找的那個人。”

渴求不老不死的人散盡千金,向仙舟的貴族購買一個能夠面見龍裔的資格。在流傳星海間的故事裏,不朽的族裔能夠改造生物的形體,離開湯海移居仙舟的持明不再擁有龍祖創生的偉力。化龍秘法給諸位龍尊帶來的更多是司掌風雨雷電的權柄,唯有玉清君——最受巨龍偏愛的玉清君,繼承了龍神一部分的命途,得以改變萬物生發之樞機。

還會有求藥使來找我嗎?

豐饒的令使還會來把我帶走嗎?

她說這似乎是持明族內部的事情,決定先告訴作為飲月君的丹楓,再考慮是否要通知搬出去的景元。少女就像是一個再標準不過的擔憂兄長身體的妹妹,唯恐一些半真半假似是而非的消息給神策將軍增添麻煩:他已經許久都沒睡個好覺了,常常半夜驚醒。

對於景棠的這句話丹楓持保留態度,閉目將軍的綽號絕非空穴來風,他在結束工作後也不止一次聽策士長抱怨將軍又在上班時間裏打瞌睡。鏡流說過他幾句,但看在謀略的確有效的份上不再多過問。他問黑發的姑娘如何知道景元睡不好覺,又是如何發覺他為噩夢所困,隨後聽見對方說,因為她的兄長在驚醒時攬著她腰身的手臂會收緊。

普通人家的兄妹會在這個年紀還同床共枕嗎?丹楓不清楚,認識的人家中也就景元有個妹妹。他按捺下心中升起的疑惑與聽聞兩人相擁而眠時變得煩躁的情緒,慶幸景元如今獨自住在新宅,不必再和無血緣的義妹如此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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