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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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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

2024年十月一日,國慶節。

這一天正好是伍憂仙俠劇的開播發布會。

北京朝陽新佰元一樓的咖啡館裏,穿著雲南當地服飾的服務員在裏裏外外的忙活著,新佰元在疫情這幾年一直發展助農項目,這間咖啡館就是他們幫扶推廣雲南小粒咖啡的項目。

商場外面是四九城裏喧囂的滾滾紅塵,裏面則是人聲鼎沸,商場大堂中央的禮臺上,主持人和演員在賣力的為這部仙俠劇做宣傳,底下各家粉絲舉著燈牌在為偶像應援,適逢國慶小長假,游客自是不少。

咖啡館靠窗的位置上,穿著天藍色襯衫的佟煜河還是老樣子,他半開玩笑的對坐在對面的伍憂說:“憂憂,你現在是大忙人啊!我要約你還得先和你的小助理定時間。”

伍憂捧著咖啡杯,皺了皺眉說:“最近我都忙不過來,我那歷史劇排期要上,好多地方我都要上下打點好,手上還有些其他項目在跑著,不過今天發布會的場地租賃費,我一早叫財務給你打過去了,今年實體經濟還在覆蘇階段,又逢國慶小長假我怎麽也得給你的場子增加點人氣和客流量。”

方糖正好落入咖啡杯。

佟煜河對她說了一句:“謝謝。”

這句脫口而出的“謝謝”還是讓佟煜河楞了一下,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起,他需要對他一手扶持起來的女孩說謝謝?

同樣,伍憂聽到“謝謝”兩個字又是另外一層意思,什麽時候她幫了他,他要立馬說謝謝還回去?

“佟煜河。”放下咖啡杯,伍憂忽然喊了他一聲。

“嗯。”

“你要真想謝謝我,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你說。”

“我下個月在上海拍一劇,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客串一下?”

他沒有問什麽劇,也沒有問客串什麽角色,只答應下來說:“當然可以了。”

接著他才問她:“為什麽突然想演電視劇了?”

伍憂彎起眼睛笑了一下,說:“就是這幾年太現充了,偶爾的也想體會一下,睜眼做夢是什麽感覺。”

他捧起咖啡杯,說:“我陪你一起,什麽時候都成,我隨叫隨到。”

伍憂擡眸看了他一眼,再低頭時,目光落到了他左手腕戴著的手表上,雖然他換了根新表帶,但手表還是那塊西鐵城。

“佟煜河。”

“嗯?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很想……謝謝你。”

伍憂邀請佟煜河陪她一起客串的電視劇正是陸阿寶編劇的那部民國劇《滇海共潮生》。

開拍前一天陸阿寶給將一張折起來的A4紙遞給了伍憂。

“總要圓你一點兒念想,伍制作。”陸阿寶說。

伍憂打開A4紙,這張紙上記載了一對夫妻的一生。

這對夫妻是《滇海共潮生》裏女主角時棠的三哥和三嫂,其實按照原著,時三哥誓守長城血戰而死,三嫂聞訊後義無反顧的自殺殉情。

陸阿寶為了她私下將劇本改成了時三哥與三嫂在1922年青島回歸後便舉家搬去了青島,後來他們又去了關外奉天做生意,這回由奉天趕到上海是來參加妹妹時棠和妹夫陸今安的婚禮。

佟煜河客串時三哥。

她客串三嫂。

再折起那張A4紙的時候伍憂猛然回想起2015年的冬天他曾特地準備過一桌席面,那天他還對她說:“今天是青島被收回來的日子。”

而他的祖籍正是青島。

終於終於有那麽一次,她可以以“三嫂”這個身份正大光明的站在他身邊。

哪怕只是在戲裏。

開拍這場男女主角婚禮的戲份是在11月中,拍攝地點定在了上海市黃浦區聖三一教堂。

聖三一教堂始建於1869年,清同治八年,是一座以清水紅石磚建成的哥特覆興式建築。

教堂正對著禮和洋行,側面是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大樓,教堂主樓前有兩株參天的銀杏。

一到秋天,教堂前的銀杏葉滿樹金黃,映襯著清水紅石磚,秋風吹拂下起銀杏葉雨的時候仿佛讓人夢回民國。

伍憂從化妝間走出來的時候佟煜河正立在教堂走廊下的紅墻邊等她。

她今天穿著一身純白色蕾絲旗袍,頭上戴著頂下午茶帽,帽子向下垂著一方白網紗,網紗剛好遮住她一半的臉頰。

“呦!馮程程呀!這是!”

佟煜河穿著一身黑灰色格子西裝,梳著大背頭,雙手插兜,立在一百多年前的水紅石磚墻下說著打趣她的話,那樣子看著真有幾分民國時期紈絝子弟的調調。

見伍憂走來後,他主動擡起一截胳膊,示意伍憂挽著他。

伍憂挽起他的胳膊,說:“時間不早了,三哥,我們進去吧。”

“嗯。”

他們今天客串的戲份很簡單,坐在教堂的長椅上,當著新娘子的親屬,新郎新娘走過來叫一聲“三哥”,“三嫂”,他們點頭,再往女儐相捧著的托盤裏放上紅包即可。

開拍前,導演先和男女主角對了一遍戲以及鏡頭走位。

伍憂和佟煜河與其他群演一起安靜的坐在長椅上看著演員們對戲。

當伍憂看到男主角掀起女主角的頭紗,女主角說我願意的時候,她還是情不自禁的流下了眼淚。

“餵,你怎麽又哭了。”佟煜河掏出紙巾,小心翼翼地掀起她帽檐下的白網紗為她細細地擦去眼淚,他半打趣兒的說:“過了這麽多年我們伍妹妹還是這樣,一看見別人結婚就會哭。”

伍憂吸了吸鼻子:“沒事,就是很感動。”

佟煜河攬上她的肩頭,輕聲安慰說:“今天我們是三哥三嫂,是長輩,不能哭的。”

伍憂轉頭望了一眼她的“三哥”,輕輕“嗯”了一聲。

導演喊了一聲“action”,拍攝正式開始,鏡頭掃過他們的那霎,新人喊了他們一聲“三哥”,“三嫂”,他們微笑著點頭,並將紅包放在了女儐相捧著的托盤裏。

這場結婚的戲份,一直從上午十點拍到了下午三點。

伍憂換完衣服從教堂走出來的時候金烏早已西沈,但佟煜河卻還立在教堂前的那棵銀杏樹下。

“佟煜河,你沒走啊?”伍憂望著佟煜河,這一瞬間的感覺就像回到了2016年,他提著碗糖粥來湖州找她的那個除夕夜。

還恨嗎?或者早就不恨了。

在夜色尚淺時她化作一只燭蛾,義無反顧的朝銀杏樹下的那束光點飛了過去:“佟煜河,我剛才不是和你說了,你先走,我這裏戲雖然拍完了但還是要在裏面協調好一陣的。”

佟煜河也只是笑:“豈有三哥不等著三嫂的道理?”

秋風正好吹來,銀杏樹下飄起了一場金黃色的銀杏葉雨。

佟煜河撫去落在她肩頭的銀杏葉,順口問她:“你這部劇說的是哪一年的故事?”

佟煜河因為他父親的緣故深谙晚清史和近代史,難得他今天又扮戲中人,故而有此一問。

“1930年。”伍憂回答:“按照劇本年表,男女主角成婚是在1930年。”

“1930年……”佟煜河連著上下想了想,又說:“跟著1931年918事變,然後33年山海關淪陷,三哥三嫂又在奉天經商……你這劇……會是個……悲劇?”

她尚未來得及告訴佟煜河,其實這部劇她準備了兩個結局,除了悲劇外還有喜劇,可是佟煜河卻提前為這個故事判定好了結局,而她也只能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嗯,是個悲劇。民國劇嘛,十有九悲。”

佟煜河瞧出了她的眉心微蹙,轉而又說:“不說這個了,時間不早了,我帶你回去吧,我的車就停在工部局大樓的後面,九江路和江西中路上有好多演員粉絲擱那兒堵著,你一個人,我怕會不安全。”說完話,佟煜河將手插進了西褲口袋,口袋裏放著一只絲絨盒子,他下意識將絲絨盒子捏了捏。

伍憂答應了,說:“好,三哥,我們走吧。”

銀杏樹下站著的這個人,貫穿了她的十年人生路。

遠處,外灘海關大樓的鐘聲響起,趕在下一場銀杏葉雨到來之前,三哥帶著三嫂回了家。

十年後,暮踏紅塵,結伴還家,代雲顯色,隴雁群飛,這就是他們最好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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