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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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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歌這幾天,衛澄得吃喉糖、喝蜂蜜水來保護嗓子,他那麽嗜甜,到後面也覺得煩亂了;因為進展不是很順利。他當時想著,只怕敬原又給他寫了首情歌,結果這首《懷澄》不僅是敬原創作上的突破,也是出給他的一道難題。

《神秘巨星》做宣傳時就大有不驚不休的架勢,這一期的主題是“天星搖落”,節目要打造的除了一流的聽覺效果,還包括對視覺盛宴的呈現,如今進行到第三季,已經留下了許多經典舞臺。方曉帶了幾名得力副將和節目的舞美設計師敲定舞臺細節,敬原則哪兒都不去,就在家一心一意陪著衛澄訓練。

衛澄知道他的用意,如果說《情述》令自己回歸,這場演出就是讓他站穩腳跟,不然敬原也不會耗費那麽多心血寫這樣一首歌……可是,真的好難!

嗚嗚再也不羨慕打臉爽文的主角了!!!

蜂蜜最好用溫水沖,但是在大冬天裏並不好喝,涼得太快。衛澄拿起杯子被沁了一口,幹脆把耳機摘下來,怏怏道:“我休息一下。”

敬原坐在外面,和他隔一層透明的玻璃,看口型都能猜曉怎麽回事,拿起外套,說:“到外面走走?”

衛澄“嗯”了一聲,兩人出到別墅外。最近說是年前最冷的時候也不為過,昨天又下了雪,早晨盡數化掉,寒氣在冰箱燈似的太陽下飄搖,砭得人骨頭痛。衛澄張著雙臂,在空地上轉了三個大圈,哇哇亂叫,發洩完了,在花壇邊坐下。

“好點了?”敬原笑道。

“好是好多了——”衛澄說,“可是怎麽唱都覺得情緒不對。”出生在冬天的他反而尤其怕冷,兩只手揣在兜裏,鼻子凍得通紅,委屈巴巴還帶了點責備意思地看著敬原,就像被他蹭掉了一份草莓聖代,剩最後一抹奶油塗在鼻尖上。

敬原還是笑,說:“對不起嘛,誰叫我是小澄哥哥的事業粉。”他合掌一拍,低頭做了個道歉的動作,正好牽出衛澄的手給他暖著。

衛澄舒服了,瞇起眼睛,想了想,問:“你寫這首歌的時候在想什麽?”

“——你。”敬原答得快速而直白。

衛澄“……”,瞪了他一眼。

《懷澄》是一首古典意味濃厚的曲子,東西南北,天地四方,求道者跋山涉水,漫漫尋索,以心證道,卻沒有做到“太上忘情”,而是歸於紅塵。這首歌有縹緲空靈,也有情纏意繞,確實很適合當比賽曲目。

衛澄只是勉力過後覺得累,說白了,恃寵撒嬌——想讓敬原順順毛,哄一哄,這是以前絕不會有的表現,好像……敬原多讓著他一點,在聽到《懷澄》後,因為咀嚼不透,隱約的那份擔心,就能消失殆盡了似的。

“不練了?”

他一個一個往外蹦字,“累!懶!”

敬原從著他,笑說:“那待會一起打游戲好不好?”

衛澄也噗地笑起來。敬原知道他只是在尋開心,還要故意說:“狀態不是逼出來的,今天就這麽收工吧——或者我再改改?”

“不用!”衛澄趕緊說,“……傻小原,我玩你的。”敬原摸了摸他的耳朵,將半邊身體傾過去,好讓衛澄靠著他的肩膀。

他是越來越像一只貓了,敬原想。側過臉頰,看到衛澄的頭發長長了,又是比芝麻粒還要深的烏黑,溶都溶不散,更襯膚白唇紅。他發現衛澄好像胖了一點,這樣就非常好看,安安靜靜地坐在飛塵下,惹眼得快變成太陽的光源。

敬原掐了一把他的臉,“玩我,嗯?”

衛澄揉著臉,瞳色黑亮,“——我很,很喜歡這首歌的!”

說實話他拿到demo後一時都沒反應過來是敬原寫的,再聽就是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一波一波的浪花襲擊心臟。

太厲害了……怎麽說,跟發現敬原學會做他最喜歡吃的面條是一個道理,敬原永遠讓驚喜在後面等著,他就像一本沒翻完的書,等著衛澄慢慢找到更多,又讓他可以隨時檢索到承載回憶的頁碼。

只是音樂,流露的是人內心最深處的意識。當他嘗試讓自己進入,衛澄就不由自主地做出審視。主人公的結局,是他想要的嗎?

敬原做出可憐巴巴樣子,“那還兇我。”

“是真的難!”衛澄重申說,“有一些……一閃而過的感覺,但是很難捕捉。”

“聊聊?”

“怎麽講?”衛澄把手背按在額頭上,“你知道,拿到一首歌之後我會去揣摩,揣摩創作者為什麽要造出它,揣摩——他希望我怎麽表達。當然這不是最主要的,重中之重的是那種沈浸感……”

“不知是莊周夢到了蝴蝶,還是,蝴蝶夢到了莊周?”

“對,”衛澄拿掌心在腦門拍了兩下,說,“就是這樣的。但這首,我想不到。”

“想不到,”敬原停頓片刻,續道,“還是你沒敢去多想?”

哎,衛澄楞一楞,隨即無可奈何地笑了笑,“小原你真是……”

敬原沒等他說完,率先道:“怪我。”

衛澄怔住,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他們頭挨著頭、肩擠著肩,敬原的鞋底在地上滑過一條斜線,一點未消的冰渣子結在趾尖的位置。這邊的觀賞花卉還沒到開期,只有葉落近半的樹,一邊綠意招展著,一邊枯寂消敗,由於天冷人少,再富麗的建築群也顯得蕭索。

但衛澄身上暖呼呼的,敬原想,自己寫歌的時候在想什麽呢,《懷澄》是給衛澄的,題材不過是一個喻體,他不由地埋在衛澄胸前,大衣裏面是針織開衫,細膩的毛絨散著衛澄那股治愈性的香甜氣息,於是現在撒嬌的又變成他了。敬原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說:

“有一個少年,”他聽見咚咚咚的心跳聲,“他很堅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極其努力地朝著那條路在走,就像這首歌裏的道長,慧芒一出,誰與爭鋒呢?可是啊,這個紅塵還有別的東西,是他無法割舍,起初又沒有意識到的——好在道長發現,他那麽拼命往前走,不是為了有通天的能力,而是為了足夠強大,好守護他珍惜的一切,也包括了讓他回到紅塵中去的人。”

衛澄兩只手空空懸著,半晌,安頓在敬原兩片薄薄的肩胛骨上。

他嘴邊呼出白霧,“是這樣的故事呢。”

“這份情感,這個人,從來都不是他的負擔,不是阻礙他向前的絆索,而是他不肯放手的,一直走到今天的動力。”敬原說完,俯身叼著衛澄手上指肉,輕輕咬了一口,“小澄哥哥,我不得不命令你記住這一點——我喜歡你,是我從心的選擇,你純粹地喜歡著我,那我也同樣,不,我要更多一點地純粹地喜歡著你。不是出於可憐,不是催眠麻痹。”

衛澄將他抱得更緊了。

“不許你一邊接受了我,一邊又後怕,我好不容易才追到你的,怎麽可能是沒想清楚?兩年了,還不夠嗎?”

衛澄力氣很大,手卻在發顫。

敬原貼著他胸口,說:“等會還練嗎?”

“練。”衛澄吸了下鼻子,笑了起來。

“真喜歡這首歌?”

“真喜歡。”

“真不懷疑我了?”

“真不!”敬原的鼻息蹭得他發癢,衛澄向後躲著說,“我對自己的魅力倍兒有信心!”

“真允許我現在親你?”

“真允——唔——”

他只來得及說兩個字,敬原仰起臉,捏住了他的下頜,剎那眼前茫茫,只如白梨繁開,春光傾瀉。

講開之後,一切就變得容易起來了。再說衛澄選秀期間的訓練強度,只怕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狀態很好,接下來兩天游刃其中,很快就做全了準備。

敬原陪他跑了幾次現場,直播那天,衛澄反而不大情願他來,因為知道敬原挺累,想讓他休息,是以午休過後,自己和小欣去了。

“澄哥你這樣沒用,”小欣一臉很懂的樣子,“原哥晚上肯定會到。”

衛澄示意她專心看路,“沒關系,多睡會兒也是好的。”

小欣不免聯想到那回進山,臨走前,敬原趿著拖鞋,打開衛澄那邊的房門。她站在外面,正好看見敬原俯**,扭開一盞臺燈,手虛虛蓋住床上那青年的眼皮,端詳了他許久。小欣以為他會偷親,正想走開,卻見敬原只是用手撥了撥衛澄搭垂到枕畔的頭發,滅掉了光。

……這什麽神仙愛情。小欣感慨著,看著副駕上衛澄微紅的臉露出了姨母笑。

《懷澄》既是一首古風歌曲,衛澄也自然需要做一套便捷而又不失韻味的古裝造型。他的頭發烏黑柔順,又長了一些,便直接在原有基礎上接了發片,換上一襲白衣。

小欣算是見識到衛澄有多受歡迎了,原先自己還在網上陰陽怪氣地嘲弄過他,而衛澄性格真是太好,也難怪合作過的人,很少會去給他落井下石的。妝一化完,就不停有來求簽名合影的人,衛澄一一應下要求,等他們各自散了,才有喝水的功夫。

小欣誠意道:“哥你這個樣子賊拉好看……”她舉起相機,笑吟吟地,“拍張發給原哥?”

衛澄連連擺手,就是不讓。他接過小欣帶來的礦泉水,仰頭小口小口地灌,很註意地不要蹭花掉唇妝,正好聽到微信的消息提示音。

敬原:造型做完了嗎?

衛澄:嗯!

敬原:是麽

敬原:也不肯發張照片我看,嗯?

哪裏是——!衛澄也想過自拍,可畫面中的那個自己眼睛裏全是呼之欲出的情意,怎麽看都像……實在發不出手啊!

敬原:算啦,我還是親自來看吧=A=

衛澄立馬考慮到他的安全問題:你坐哪?

他等了會兒,來的是一條語音。衛澄看了看周圍,讓出聲的小孔貼到自己耳邊:

“不告訴你,”敬原帶著點戲謔的笑意,說,“等需要的那一刻,你一定能發現我。”

敬原自認為偽裝做得還算不錯。天又這麽冷,他戴上口罩,帽檐壓低一點,就算坐在身旁的人盯著看,也頂多覺得他的眼睛有點熟悉。

節目官方本想安排他和衛澄的互動環節,但這免費的熱度,“Spring”犯不著上趕著去送,何況敬原從來沒有這樣看過衛澄,便拒絕了,只要了一張內場票。

他穿得企鵝一般,到了位置上才脫掉棉服,墊在膝蓋上。敬原跟完幾次彩排,指明了要這個角度和高度的座位。

場內暖氣熏人,他看到底下站臺亮起了天青色的應援燈,密處如海,疏處則像一條條曳著尾巴的游魚。敬原知道那是衛澄的應援色,他自己的則是焰一般的橙紅。

“護衛”們給他選的應援顏色,是從create101時期就定下來了,回首看,兩人一紅一藍,莫名有了一種註定的宿命感。這些燈牌熄寂了兩年,終於可以大大方方地亮在舞臺周圍了。

《神秘巨星》這一期也算大咖雲集,上屆金曲獎最佳歌手打頭陣,和“天星搖落”的主題也十分契合,做的懷舊舞臺,唱了一首悼念皇後樂隊主唱的歌。下一場則又轉向了浩渺星際,曲中有征服天下的霸氣,蕩氣回腸的女高音頗有質感。

衛澄在第三個。

敬原現在倒是挺能理解當年選秀那群拼了命給衛澄打投的女孩子們的心情了,這次自己也過了一把養成的癮,一想到就雀躍不已,在座位上動了動。

就像一個老師等著給優等生揭榜,即使知道不會有任何差池,仍然會為分數會怎樣接近極限值而充滿期待。

敬原用指腹抹去掌紋上的汗。

——開始了。

螢光點點的天青,在下方繞臺的四周小幅搖晃,看臺上也零散地分布著,接著,舞臺後三塊大屏幕亮起,光漪起伏。

《神秘巨星》參考了國內外一些音樂節目,在最開始,歌手所在的舞臺會像一朵花苞,將正中央的人包圍在內。而隨著歌曲進行,評委則通過觸按桌上按鈕,讓四片合攏的花瓣綻開。當然,因為節目的側重點並不在於挖掘潛力素人,這個設計更多是作為一種創意元素,支撐舞臺的完美展現。

臺頂白色光點如柳絮因風,飄零在尚且閉合的花骨朵上。後面則映著覆雪蒼山,整個場內仿佛都升起苦寒的涼氣。

清越的笛音破空而來。掌聲四起。敬原不禁攥了下拳頭,目不轉睛地聆聽著曲中風發意氣。這個別開生面的設計登時博得了評委好感,恰好背景一變,滿天星子如嵌棋盤,光輝璀璨,衛澄的身形隨著梨花怒放,孤蕊一般清晰地呈現在眾人面前。

他坐在臺上,放下手中玉笛。敬原明白衛澄已經進入了狀態。

敬原憑私心選的這個位置,需要通過懸在兩側的投屏才能看清衛澄的臉。響著前奏的間隙裏,攝像已經將特寫打到上面。

衛澄劉海夾上去,白皙前額往上還做出了美人尖,長發一半披著,一半團起來用發帶束好,白衣似雪,眉間仿佛落下冰晶,整個人凝固著驚心動魄的美。

這是伊始。

居巍峨高山,如手可摘星。少年長到這個年紀,一片冰心在玉壺,他的心曲就像雪山一樣空靈,大氣,絕無旁騖。甚至是,因為小小年紀就能窺得天道,聲音中透出傲骨一把。

音樂是大眾的卻也是私密的,這首歌脫了他的手,到了衛澄那兒,需要對方把它具象化,敬原其實幫不上太大忙。但他記得寫它的心緒,它定稿在那回暴風雪後的返程,衛澄終於能夠倚著他的肩膀,在下高速之前睡上一會兒。

那時的滬市熱鬧繁華,陽光爛漫,他們穿梭其中,當看見衛澄酣甜的睡顏,那種甘願和他手牽手在大街上曬太陽的心情,讓靈感來得排山倒海。

歌聲還在繼續。

場景一個接一個轉換,春,夏,秋,冬,四季的色彩將少年如畫眉眼染得生動,他穿著的白衣,也隨著季節的不同而流光溢彩。

而這是少年道長下山之後的故事了。

敬原快要忘記如何呼吸了——衛澄唱出了不一樣的感覺!在《懷澄》中,敬原沒有刻意規避他內心那些隱忍的掙紮,正是這微妙的搖擺讓衛澄覺得捉摸不定,才有了那天在樓前的對話……可是現在——

衛澄唱的,卻是溫軟而堅強的情意。年華逝去,少年的孤膽替成大氣的包容,他在奮鬥,也在眷顧,在“放棄”那個人,也在一次次地確定那份心。

敬原看著屏幕。

屏幕上,衛澄長睫半垂,杏眼中柔情閃爍,如圓荷瀉露,悱惻盎然。

小澄哥哥……一定是在想他。

一邊想著他,一邊理解他,最終,在找到敬原的同時,發現了自己。

他給他毫無保留的真心。

衛澄給他一如既往的溫柔。

接近尾聲,舞臺緩緩升高,後方屏幕映出竹林蒼蒼,淙淙流水。衛澄的衣服也染成了青綠色,像是帶來了春天。

最後的Ending需要衛澄尋找機位,他站起來,側了個身,揚起臉。

——“等需要的那一刻,你一定能發現我。”

就像在竹林小舍中,道長找到了他在紅塵中無法割舍的愛侶。衛澄在千萬人中找到了敬原,與他相視一笑。

這也是他們共同的舞臺。

雖然最後的擂主不是衛澄,但這個舞臺也足夠並列經典了。等到大家一起站在中間,唱著主題曲揮手再見時,衛澄又往那個位置看了一眼,敬原已經不在了。

去哪兒了?

衛澄的心早就完全飛了,只想找到敬原,一結束,他便跳下臺去,從後面的演職通道,腳底抹油地溜掉。

他妝也沒卸,衣服也沒換,假發片悶得脖子發癢,但衛澄根本就顧不上,一直走到化妝間附近,左顧右盼也沒見敬原人,才恢覆了點冷靜。

是不是在停車場?

他正準備至少先找到小欣,拿手機給敬原打電話,手扶著化妝間的門板,忽然門一開,整個身體都向裏面傾倒。衛澄驚魂未定,正要說話,敬原的吻和燈光一同到來。

“小澄哥哥,是我——”敬原一邊在他耳邊低聲呼喚,一邊反鎖了門,手上一拽就扯開了他那套服裝的衣帶,滾熱的手掌貼上他的腰肉,“對不起,我實在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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