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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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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二皇子宮殿

謝澹捏著一張口供坐在案前許久都沒有動作,內侍煙墨偷偷打量幾眼後確定他早已神游,便放輕了磨墨的動作。

主子從國公府回來就這樣,也不知道國公府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但以他對主子的了解,這恐怕多半是跟喬四姑娘有關,可他也不敢多問,偏那跟隨主子一同赴宴的侍衛統領白榆到現在都不見人影,他只能暗自抓心撓肝。

如此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白榆終於回來了。

謝澹立刻回神,擡眸看向白榆。

“主子。”白榆行了禮後,稟報道:“喬四姑娘已經醒過來了,大夫看過,沒有大礙,此時已經回府。”

謝澹眉頭微松,輕輕嗯了聲。

煙墨卻是震驚的望著白榆無聲詢問,這聽起來好像是出了大事!

白榆頓了頓,繼續稟報道:“雲麾將軍扮作喬四姑娘現身湖畔,無人起疑,世子將自己淋濕對外宣稱今日湖畔的動靜是因自己落水而起,後披著太子殿下的外袍出門,將雲麾將軍和喬四姑娘都摘了出去。”

謝澹輕輕蹙眉,半晌後道:“知道了。”

他怕影響喬月姝的名聲,出了密道後便由柳襄將喬月姝送進院中,他因衣裳打濕不好再現身便從側門離開了雲國公府,之後的事他便都不知了。

所幸都壓了下來。

“還有……”

白榆神色覆雜道:“今日之事世子已當場查清。”

謝澹眸色立刻便沈了下來,掃向白榆:“是誰?”

“是阮姑娘。”

白榆簡單將經過覆述了一遍。

煙墨在一旁聽的心驚肉跳。

這阮姑娘膽子未免也太大了!

謝澹緩緩攥緊拳頭,眼底殺氣四溢。

白榆見此,忍不住道:“主子,阮姑娘畢竟是您的表妹,若是鬧大了,貴妃必定要怪罪。”

煙墨也有些擔憂的看向謝澹。

這些年主子為了保護自己在意的人,刻意疏遠,雖後來還是被貴妃逼著不得不接近世子,但喬四姑娘,主子一直將自己的心思隱藏的很好,除了他們這幾個外無人察覺。

而今阮姑娘竟動到了喬四姑娘頭上,以主子的性子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輕易放過她的,可若被貴妃知道,主子定要受罰。

“去告訴阮青姝,要麽死,要麽自請回裕北祖宅。”

半晌後,謝澹緩緩松了拳頭,沈聲道。

白榆一楞,勸道:“世子前腳落水阮姑娘後腳就離京,外頭的人怕是要誤會。”

且阮姑娘心氣太高,絕無可能會主動自請離京,屆時阮家和貴妃一定都會懷疑主子的。

謝澹淡淡道:“誤會什麽?難道這局不是她做的?”

白榆頓了頓看向煙墨,煙墨朝他搖了搖頭。

能給阮姑娘活命的機會,主子已是手下留情了。

白榆只得頷首領命而去。

當夜,阮貴妃得知消息,風風火火闖進了二皇子宮殿,屏退所有人後,厲聲質問:“是你威脅青姝自請離京的?”

謝澹沒有否認:“是。”

“啪!”

阮貴妃擡手一巴掌打在他臉上,咬牙道:“那是你嫡親表妹!”

謝澹被打的偏過頭去,沈著臉默不作聲。

阮貴妃見他如此,心頭更氣:“你為了一個謝蘅竟將你的表妹趕出玉京,他是金子做的嗎,落個水能少塊肉嗎?”

“本來不過只是謝蘅自己失足落水,如今青姝離京,陳家姑娘被送去寺廟,外頭已經在傳謝蘅落水一事是青姝設計,你讓青姝以後怎麽活!”

謝澹垂在身側的手驀地攥緊!

好半晌才壓住心中戾氣,反問:“她若問心無愧,我如何威脅?”

阮貴妃怔了怔後,眉頭微皺。

事出後她派人去問過青洲和青姝,他們只說是謝蘅落水,其他的一字也不肯多說,她當時便有所懷疑,原來,竟當真是青姝設計了謝蘅?

“就算真是她做的那又如何!”

阮貴妃咬牙道:“青姝是你的表妹,你應該要護著她!”

“你明知她愛慕謝蘅,就應該要幫她,若青姝能嫁到明王府,於你而言難道不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嗎?你為何總是胳膊肘往外拐,將刀尖對準自家人!”

謝澹終是沒忍住,沈聲道:“阿蘅不是外人,是我的堂弟。”

阮貴妃聞言冷笑道:“堂弟?”

“你將他當做至親,他又將你當做什麽?高興了搭理搭理你,不高興了隨時甩臉子,不過一個世子,你竟讓他踩在你的頭上作威作福,你自己看看,你可有半點皇子的樣子!”

謝澹終是忍不住,擡頭看向阮貴妃,一字一字道:“我和阿蘅為何會這樣難道母妃不知嗎?母妃難道忘了當年是誰將阿蘅推入湖中,差點害死他!”

阮貴妃被他眼中的恨意震住片刻,隨即又是一巴掌打過去,吼道:“誰教你與本宮頂嘴的!你別忘了本宮生你時是在鬼門關走了一趟,拼死才保下的你!你兩歲那年高燒不退也是本宮跪在坤寧殿求來的太醫,你如今長本事了,翅膀硬了,就要忤逆本宮是嗎!”

謝澹緊握著拳,閉了閉眼。

這樣的話他已經聽了太多次了,他好像永遠都欠她一條命。

“況且當年是他自己逞英雄救人,他如今這幅模樣便是他自作自受,能怪誰?且自小陪本宮的長大的貼身宮女已經給他賠了命。”

阮貴妃冷笑著道:“這件事已經過去多少年了,你竟還在記恨著,怎麽,你要本宮也給他陪命才肯罷休嗎?”

謝澹痛苦的深吸一口氣,道:“兒臣沒有這個意思。”

“你最好沒有!”

阮貴妃甩了甩衣袖,揚聲道:“忤逆本宮,不分親疏,便在此罰跪一夜,來人,看著二皇子!”

阮貴妃宮裏的內侍在門外頷首領命:“是。”

阮貴妃走後不久,煙墨上前熟練的塞給內侍一錠銀子,打著笑臉道:“容我進去給主子上點藥,若是腫了,萬一陛下明日召見,不好交代。”

內侍猶豫片刻後,亦是熟練的接過銀子:“那你快些。”

煙墨笑著點頭:“好。”

煙墨一進門,臉上的笑容就消散了。

他心疼的看著自家主子臉上的傷,邊上藥邊勸道:“主子何必與娘娘較勁呢,主子服個軟,畢竟是母子,娘娘還是會心疼的。”

謝澹淡淡看著他:“這話你自己信嗎?”

煙墨便不做聲了。

娘娘一心只想爭那個位置,主子對娘娘來說,不是兒子,更像工具,可他們做下人的能如何呢,還不是只能勸著。

主子這苦日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

柳襄回到將軍府,已近卯時。

她喬裝喬月姝在眾人跟前露了個身形後,就和喬月華接喬月姝一起從後院乘馬車離開了雲國公府,看著喬月姝醒過來她才回府。

剛沐浴換了衣裳,宋長策便回來了,劈頭就問:“今日雲國公府發生看什麽?”

柳襄心中一跳:“怎麽了?”

難不成還是沒瞞住傳出了什麽?

宋長策皺眉道:“外頭已經傳遍了,說阮家的姑娘設計世子不成,害世子落了水,太子殿下親自將世子送回了明王府。”

柳襄怔住:“世子落水?”

“是啊。”

宋長策往桌前一坐,自己倒了杯茶道:“據聞,世子從國公府出來渾身都濕透了。”

柳襄飛快坐到他對面,問道:“沒有別人落水了?”

宋長策一頓,忙放下茶杯,八卦道:“沒了啊,怎麽了,難不成這事另有蹊蹺?”

柳襄默了默,搖頭:“沒了。”

“我也只是聽說有人落水,沒想到是世子。”

這件事說起來太覆雜,事關喬月姝清譽,還是暫且瞞下他吧,隨即就轉移話題道:“你們今日見到褚公羨了嗎?”

宋長策果然被轉移了註意力,點頭道:“見到了。”

“幸虧喬二哥對裏頭熟悉,又與牢頭相熟,這才能喬裝混進去。”

柳襄忙道:“如何,可有問出什麽線索?”

宋長策正色道:“褚公羨稱書架之前從未淋過雨,而前些日子因高中狀元,有很多學子祝賀送禮,為答謝他們,曾在家中設過小宴。”

“前後加起來有二十來人進過褚公羨的屋舍,其中包括寧遠微和高崳成。”宋成策給柳襄倒了杯茶,放到她面前道:“你們呢,今日可見到寧遠微了?有試探出什麽嗎?”

柳襄飲了口茶,才輕輕一嘆道:“見到了,但他只會些花拳繡腿,不可能躍得上房梁,當然也不排除他武功高深,早已察覺到我跟著,故意藏拙,不過我觀此人……著實不像奸人。”

宋長策遂打趣道:“因為他長的好看?”

柳襄:“……我說正經的!”

宋長策挑眉:“我也是說正經的。”

若是尋常,柳襄必要跟他好生掰扯一番,但今日因有心事,並沒跟他打嘴仗。

她在想,後面有太子在謝蘅應當不大可能落水,那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難不成,是因為保護她?

如此想著,她的腦海中又不由浮現他轉身朝她走來的那一幕。

他明明可以置身事外的,卻還是脫下外袍將她緊緊護著,她倒也不認為他是對她有什麽心思,而是愈發覺得他這個人就是嘴硬心軟。

‘那也是姑娘’

耳邊似乎又響起他咬牙切齒的聲音,柳襄唇角無意識彎起。

因為他本身就是個很好的人,所以即便再不喜她,也沒有將她扔在那裏獨自面對。

而宋長策將她所有的神態都收入了眼底。

若是以往他肯定會很好奇的詢問,但現在不知為何他竟隱隱覺得心頭有些發酸,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她此時的反常與謝蘅有關。

她唇角那抹若有若無,他從未見過的笑容,太過刺眼。

但是他想不明白這是為何。

起初,他看著她醉酒賴在謝蘅懷裏時不會這樣,看著她從杏花雨中救出謝蘅時也不會這樣,直到瓊林宴上他誤會他們……

似乎就是從那時起,他就對謝蘅多了幾絲防備。

以往十餘年不管男男女女但凡好看的,她都是格外的有興致,但從沒有誰與她有過這麽多的糾葛。

“宋長策?”

宋長策猛地回神,卻見柳襄疑惑的盯著他:“你發什麽呆呢?”

宋長策一時理不出個頭緒來,幹脆將那股不明的酸澀都壓了下去,問道:“怎麽了?”

“我說可有去過褚公羨家中的學子名單?”

柳襄又問了一遍。

宋長策這才從懷裏掏出一份名單遞過去,從後往前指了指道:“這是謄抄的一份,喬二哥那裏還有一份,我們分頭查,從這裏到這裏。”

“對了,喬二哥今日問我借赤雨。”

柳襄接過名單看了眼後,確認除了寧遠微和高崳成外都不認識,便小心疊放起來,道:“二表哥還沒死心。”

宋長策聳聳肩:“可不,不過近日喬二哥的武功確實有所長進。”

柳襄好奇道:“長進到什麽地步了?”

宋長策想了想伸出手:“能在我手底下過十招了。”

柳襄頗有些意外的揚眉:“看來赤雨沒白教。”

“那怎麽辦,借還是不借?”宋長策問道。

這話還真把柳襄穩住了,她有些糾結的撓了撓頭。

起初她只覺得二表哥是一時興起,實在沒想到他會在這事上如此執著。

“其實我覺得,喬家既然允許喬二哥進了刑部,那應該會尊重喬二哥自己的意願。”宋長策道:“況且喬二哥在這方面的領悟能力很強,說不定還真能學成。”

柳襄托腮看著他:“你當真這麽覺得?”

宋長策點頭:“這幾日跟喬二哥相處下來,雖然他有時候有些不靠譜,但若真認定一件事,必是全力以赴的做。”

“可是,若喬家真的同意二表哥從武,怎麽會還需要借赤雨呢?”柳襄道:“而且二表哥身邊那幾個暗衛武功也很不錯啊。”

宋長策搖頭:“那就不知道了,或許覺得跟赤雨投緣?”

柳襄不吭聲了。

二人趴在桌子上大眼瞪小眼半晌,終於後知後覺的想起一件事。

他們在這裏討論這麽久,若是赤雨不願意有什麽用呢?

於是,宋長策便喚來赤雨欲詢問,只還沒問出口,赤雨就道:“我都聽見了。”

宋長策便問道:“那你是什麽想法?”

被兩雙眼睛同時直勾勾盯著,赤雨好半晌才擠出一句:“我聽公子的。”

柳襄便又看向宋長策。

宋長策:“……”

他煩躁的撓了撓頭,最終下了決定道:“那你偷偷去吧,就當我不知道,將來喬家怪罪,你就往喬二哥身上推,說他威脅你。”

柳襄:“……”

赤雨沈默了幾息後,拱手應下:“是。”

赤雨的命是宋長策救的,這些年不論宋長策下什麽命令,他都不會拒絕,即便他不理解。

說到這裏,宋長策有些心癢癢的看向柳襄,恰柳襄也挑眉望向他。

相視片刻後,無需多言,同時起身:“走,練武場!”

宋長策:“輸了請吃豬蹄?”

柳襄:“再加一壇梨花醉。”

“成!”

宋長策:“對了,我聽說最近那幫人在設賭局。”

“是嗎?看來回京都太閑了。”

半個時辰後,兩道身影並肩離開練武場。

而他們身後,有人歡喜有人愁。

“將軍怎麽會輸了呢?”

“誰知道呢,明明比的是刀,是將軍最擅長的武器。”

“唉,下次賭中郎將贏!”

這時,一道聲音突然自他們背後響起:“是嗎?這麽巧,我也賭的我贏。”

眾士兵被嚇的慌忙回頭,卻見本來已經離開的二人不知何時竟站在他們身後,抱臂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

眾士兵心中一沈,完犢子了,被抓住了!

“公開設賭局,該如何罰?”柳襄好整以暇道。

眾人低著頭裝鵪鶉。

柳襄伸出手,方才坐莊的瘦高個便恭敬將銀子遞過去。

柳襄掂了掂,挑眉:“這麽多人賭我贏?”

“沒收了,每人十圈,你數著。”

這回待柳襄和宋長策走遠,其他人一湧而上按著那瘦高個:“你個叛徒!”

“我就說比刀法將軍怎麽會輸呢,原來是你和將軍中郎將裏應外合!”

“我也是被逼的啊,誰讓你們不爭氣都上套,十圈,你們再不跑天就要黑了!”

“你給我等著!”

“……”

身後的打鬧聲傳來,柳襄和宋長策對視一笑,將銀子扔給他:“回頭給他們加進去。”

宋長策將銀子收好,道:“我贏了,將軍該請我吃豬蹄。”

柳襄皺眉看他:“又沒真打,不算。”

“那可不行,將軍豈能言而無信。”宋長策不滿道。

柳襄終於後知後覺的反應了過來,瞇起眼看他:“你算計我?”

先是跟她設賭局,又跟她說那幫人最近鬧的兇,然後攛掇她放水收拾他們,這家夥怎麽最近長心眼子了啊。

宋長策嗖的一下就躥沒了:“現在才發現已經晚了!”

“明天晚飯我留著肚子啊。”

柳襄:“……”

“你給我等著!”

-

太陽將落山,晚霞紅了半邊天。

柳襄換了身衣裳出了門。

她想來想去心頭都不安,還是決定去看看謝蘅落水到底是怎麽回事。

正好將名單給他看看,看這上面有沒有他認識的。

也將他要求立的字據帶給他。

柳襄熟門熟路的到了謝蘅的院子。

守在院外的侍衛看見她後便折身進去稟報,很快便出來:“雲麾將軍請。”

柳襄頷首道了謝後,緩步走進院子。

很快,她就看到了靠窗戶邊坐著的人。

夕陽落了一半到窗欞,仿若一束光灑在他的身上。

他換了身淡紫色的素錦袍,頭發似乎才晾幹,只用了一根簪子松松束著,烏發散落在霞光中,似有所感般他擡眸望來,丹鳳眼中似乎少了些平日的傲氣。

柳襄腳步未停,心跳卻漏了一瞬。

但很快她就挪開視線,不敢再多看。

美人再好看,也註定和她是陌路。

踏上臺階,快步從窗邊走過。

她目不斜視,並不知謝蘅的視線穿過夕陽落在她的身上。

柳襄進屋走近茶臺,剛拱手行禮,垂下的目光便落到茶臺上那顆銀色鈴鐺上。

她微微一怔,這是她的鈴鐺,怎麽會在他這裏。

且她記得很清楚,他在國公府時給她看的是一顆紅色的鈴鐺,並非眼前這顆。

她還未想起來,幾根修長的手指便撚起那顆銀鈴鐺,聲音不輕不淡道:“這可是你的?”

雖是問句,語氣確是陳述。

柳襄慢慢擡眸對上他的視線,終於想起了什麽。

那個大雨天,她在城隍廟外救他時曾經掉過一顆鈴鐺。

而那天,她戴的正是銀鈴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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