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 前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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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前世（一）
◎“她已轉世，殿下可願去看看？”◎
徽慶二十八年的雪夜格外漫長。
廊檐上不知不覺積滿了雪, 簌簌飛雪映著紅墻碧瓦，整座皇城好似都陷入了一片寂靜。
“殿下，德公公又來了……見是不見？”劉時弓著背候在一旁, 等待著沈偃的回答。
“不見。”沈偃道。
果然, 無論那頭派多少人來問，也永遠是這個答案。
順成帝要將人葬入皇陵，太子卻將郡主的屍身停在東宮，日日相對而寢, 朝野上下爭論紛紛。
劉時暗自嘆了口氣, 轉身離去。
游廊上的宮燈一盞盞熄滅，月光靜默地籠罩著他，在長長的游廊上投下清瘦的影子。
沈偃忽然駐步停下，門洞後緩緩走出一人。
他微瞇著眼, 眸中掠過一絲不悅，“何人？”
是前日席上的那名巫女。
巫女走到月光下，面無表情地嘆了句：“死者往矣, 殿下真龍命數已盡, 估摸著就剩這幾日了。”
沈偃淡然地笑了, 別說是真龍命數，就算是做一世乞丐，能換她重來一世的機會，他也心甘情願。
天色昏暗, 遠處偶爾傳來車軲轆的聲響，還有一兩聲犬吠，在這樣幾近絕望的沈寂中, 他忽然有一種沖動, 想要把心底埋藏多年的往事拎出來, 緩一緩，也不必再放回去了。
“永嘉小時候，曾有一段時間很依賴孤，無論走到哪裏都要拽著孤的衣袖，用膳、習字、練武都要跟著，偶爾宋皇後見了，會讓她留宿在瓊華宮，熟睡時緊緊攥著孤的手指。”
“那段時間，朝臣分為兩派，一派堅持立孤為太子，另一派則是極力反對，甚至擺出了當年宮變的前塵往事，永嘉聽了父母的死狀，徹夜不眠，活像個跟屁蟲。”
劉時不知何時返回，靜靜地在一旁聽著。
沈偃忽然想起什麽，臉色蒼白，幽深的黑眸仿佛與夜色融為一體。
“父皇恨我，但他需要一個能謀善斷的太子，去替他力挽傾頹的江山。他對宋氏心生戒備，立了孤為太子。”
“那一年的燒尾宴，永嘉偷偷飲了許多的酒，爬到海棠樹枝上，淚眼朦朧地看著孤。”
只那一眼，那些積壓心底的、他以為早已燃成灰燼的心思卷土重來，他格外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可能永遠都無法愛上除她以外的姑娘。
他們是多麽的相似，多麽的孤寂，以至於在陰暗中緊緊相擁、蜷縮著，度過漫長的黑夜。
“孤朝她伸出手，像過往千百次一般，穩穩地接住她。”
歲末的寒夜，滿園海棠綻放，他們懷抱著寂寥的愛意，在黑夜中長久地擁吻。
“可她與孤到底是不一樣的，她有皇祖母，有平陽郡王，只需花些時日，就能回到繁花錦簇的世間。”
那一夜過後，裴知綏什麽記憶也沒有，他則徹底對她關上了那道門。
奸佞當道，山河動蕩，不可不除。
那一年普梵寺遇刺，他疾風策馬前往營救，只見她滿心歡喜地朝另一個人綻開笑顏。
笑得格外明媚。
他仿佛再度回到了漫無邊際的雪夜，摔下馬，茫然地盯著雪地裏那一抹刺眼的血色。
“謝雲湛身上的破綻太多，只需稍稍探查，便能知曉他的那些心思。然而，一旦永嘉認定什麽，就會不顧旁人阻撓，真心實意地與那人在一起。”
後來他想，罷了，胡鬧便胡鬧吧，有父皇和皇祖母護著，總歸不會出什麽大事。
“定國公步步緊逼，孤一退再退，幹脆將計就計領兵出征，孤身夜探敵營，直取北朔將首，再假死脫身，繳獲北朔兵馬，趁定國公不備打回京城。”
說到此處，他冷冷一笑，“還真要謝謝宋伯庸將敵方兵馬拱手相讓，父皇猜忌心重不願給孤兵符，若沒有這些人馬，此戰必敗。”
可他還是失算了，定國公膽大包天，最後竟然將主意達到了裴知綏身上，試圖以她來要挾謝雲湛。
他從山洞中將她抱走，卻被謝雲湛攔了去路。
“倘若臣將殿下假死之事告知定國公，定國公手下十五萬兵馬即刻便會攻入皇城，扶持六皇子繼位。”
沈偃垂眸看著懷裏熟睡的人，淡聲道：“你想要什麽？”
謝雲湛走上前，一字一句撞在他心上，“請殿下歸還臣妻，今日之事，不會有旁人知曉。”
見他沒有松手的意思，謝雲湛面上的怒色更盛。
“殿下還要不纏不休嗎？那封信，臣已經讀過了，她不願拆閱。”
沈偃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
那些在漫長的歲月裏搭建的城墻，頃刻之間化為齏粉，露出底下的荒誕心思。
九死一生之際，他本想將那些寂寥的愛意寫下，跟他一起葬在邊疆。不成想他活著歸來，手下的人卻已經把信寄出。
但裴知綏不願看。
回過神時，臂彎中空空如也，只剩下二人離去的身影。
叛軍攻城那日，他派武藝高深的雁六將她帶出城，不料城門處有叛軍留守，雁六把人帶進了皇城。
他不知，那時的裴知綏已近彌留之際，親手了結謝雲湛後，從城樓上急急墜落。
他領著援軍攻入皇城，忽覺心頭刺痛難忍，茫茫然朝城樓下走去。
他忽然想起了幼時的那個雨夜，身著華貴錦緞的少女立在他身側撐著傘，言笑晏晏。
裴知綏手中還握著他送的匕首。
他垂眸笑了起來，輕輕拭去她羽睫上的落雪，顫抖著手將她擁入懷中，“孤來晚了。”
……
劉時無聲抽泣著，巫女則輕嘆一聲。
“她已轉世，殿下可願去看看？”
沈偃回頭看她，空寂的眼眸裏升起一抹光亮。
*
刺眼的紅光照亮了整個寢殿，沈偃伸手擋了一下，卻發現手臂上壓著什麽。
他轉頭側望，如瀑青絲鋪滿了玉枕，還有幾縷落在他半敞的胸膛上。
裴知綏稍挪了挪身子，手臂搭在他的腰間，修長白皙的脖頸毫無防備地展露在眼前。
帳內暗香流動，她溫熱輕淺的呼吸與他糾纏在一處，錦被之下是大片的旖旎風光。
這一幕與無數個夢中的情景交融，難辨真假，他喉結滾動，嗓音裏帶著情事未盡的沙啞。
“永嘉？”
身前的人毫無反應，反倒像九腳魚似的將手腳纏在他身上，像抱著長條的抱枕。
裴知綏的睡相從小就極差，徹夜翻雲覆雨後更覺疲累，壓根懶得理他。
這般緊密的肌膚相貼，沈偃心中某根弦驟然緊繃，極力壓制著喘息，將她扒開。
感受到胸前的溫度攀升，裴知綏也覺得熱，翻身將錦被盡數卷走，踹到床榻下。
嘴裏嘟囔著：“熱死了，明明剛剛還涼絲絲的……”
沈偃：……怎麽會有這麽難看的睡相？
沒了錦被的遮擋，她身上密密麻麻的暧昧痕跡撞入眼簾，沈偃忽然心頭一驚。
這些難道都是他做的？！
他忽然感到口幹舌燥，一把扯過薄被蓋在她身上，逃也似的出了寢殿。
“來人——”他本想說伺候郡主更衣，但眼下又是何情形？巫女只說讓他來見她一面，剛一醒來就是在床榻上，還……
沈偃忽然覺得有些頭痛，暗斥轉世的自己真是個禽.獸。
正想著，一道沈肅的聲音在他身側響起。
“太子殿下，太後娘娘請您移步長慶宮。”
沈偃聞聲望去，來人正是林嬤嬤，可她撞見了他這番狼狽的模樣，眼中卻無多少震驚，反倒有些惱怒。
更讓他詫異的，是東宮上下四處張掛的紅紗。
他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裴知綏還在床上熟睡。
所以，他和永嘉成親了？
迅速洗漱更衣後，裴知綏還是賴著不起，他只身前往長慶宮。
出乎意料的是，順成帝也在。
“兒臣參見皇祖母、參見父皇。”
太後和順成帝坐在首位，看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最後，還是太後緩緩開口。
“偃兒，祖母知道你們新婚情熱，但……阿檀畢竟年紀尚小，身子骨輕，經不起連夜折騰，你，可懂祖母的意思？”
自禮成拜見後，太後和順成帝就再也沒見過裴知綏，二人整天在東宮裏膩膩歪歪的，他們也不好說什麽。
只是聽宮人說，昨夜鬧了一整夜，太子妃睡到這個時辰還未起，太後便愈發憂心，將人喊了過來。
沈偃覺得自己很冤。
他全無新婚的記憶，剛穿進這具身體，就被叫過來訓斥。
他愈發覺得轉世後的自己不是個東西。
“兒臣明白。”他斂眸輕聲道。
凡事點到即止，太後和順成帝也不便再說什麽，東扯西扯聊了些別的話題，就放他回東宮。
不料，人還沒回去，就看見甬道那頭急急跑來的劉時。
“殿下，不好了，太子妃又偷溜出宮了！”
抓人這活他不知做了多少次，熟門熟路地穿街走巷，最後在一家酒肆的後院找到了他出逃的妻。
“紅袖，你對這方面比較了解，能不能告訴我，他……這樣的真的正常嗎？”
裴知綏淺淺的嗓音從墻內傳來，沈偃停頓片刻，決定上樹偷聽。
有她和晏國公府暗中相助，紅袖連帶著梁王府遣散的侍女在京城開了家小小的酒肆，來客雖是些腳夫、壯勞力之類的，收入微薄，卻也夠維持姐妹們的開支，且隱隱有做大的跡象。
紅袖顯然是已聽過些羞臊的片段，搖著團扇低聲道：“當然不正常，像殿下這樣的，香雲坊中不知多少姑娘想要呢。”
裴知綏的臉霎時漲紅，嘆息著道：“你不知，我這腰酸的跟什麽似的，今日險些溜不出來。你可知道有何法子緩解？”
紅袖覺得有些新奇，“您若不願，殿下難道也強上嗎？”
沈偃腳一滑，差點一頭從樹上栽下去。
二人並未留意到這頭的動靜，專心致志地嚼著耳根。
“也不是……雖然這事還挺……舒服的，可他總是連哄帶騙的，明明說好了睡覺，睡著睡著又……”
紅袖笑著說了些什麽，沈偃已經聽不下去了，面色陰沈地回了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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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慶二十八年的雪夜格外漫長。
廊檐上不知不覺積滿了雪, 簌簌飛雪映著紅墻碧瓦，整座皇城好似都陷入了一片寂靜。
“殿下，德公公又來了……見是不見？”劉時弓著背候在一旁, 等待著沈偃的回答。
“不見。”沈偃道。
果然, 無論那頭派多少人來問，也永遠是這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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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時暗自嘆了口氣, 轉身離去。
游廊上的宮燈一盞盞熄滅，月光靜默地籠罩著他，在長長的游廊上投下清瘦的影子。
沈偃忽然駐步停下，門洞後緩緩走出一人。
他微瞇著眼, 眸中掠過一絲不悅，“何人？”
是前日席上的那名巫女。
巫女走到月光下，面無表情地嘆了句：“死者往矣, 殿下真龍命數已盡, 估摸著就剩這幾日了。”
沈偃淡然地笑了, 別說是真龍命數，就算是做一世乞丐，能換她重來一世的機會，他也心甘情願。
天色昏暗, 遠處偶爾傳來車軲轆的聲響，還有一兩聲犬吠，在這樣幾近絕望的沈寂中, 他忽然有一種沖動, 想要把心底埋藏多年的往事拎出來, 緩一緩，也不必再放回去了。
“永嘉小時候，曾有一段時間很依賴孤，無論走到哪裏都要拽著孤的衣袖，用膳、習字、練武都要跟著，偶爾宋皇後見了，會讓她留宿在瓊華宮，熟睡時緊緊攥著孤的手指。”
“那段時間，朝臣分為兩派，一派堅持立孤為太子，另一派則是極力反對，甚至擺出了當年宮變的前塵往事，永嘉聽了父母的死狀，徹夜不眠，活像個跟屁蟲。”
劉時不知何時返回，靜靜地在一旁聽著。
沈偃忽然想起什麽，臉色蒼白，幽深的黑眸仿佛與夜色融為一體。
“父皇恨我，但他需要一個能謀善斷的太子，去替他力挽傾頹的江山。他對宋氏心生戒備，立了孤為太子。”
“那一年的燒尾宴，永嘉偷偷飲了許多的酒，爬到海棠樹枝上，淚眼朦朧地看著孤。”
只那一眼，那些積壓心底的、他以為早已燃成灰燼的心思卷土重來，他格外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可能永遠都無法愛上除她以外的姑娘。
他們是多麽的相似，多麽的孤寂，以至於在陰暗中緊緊相擁、蜷縮著，度過漫長的黑夜。
“孤朝她伸出手，像過往千百次一般，穩穩地接住她。”
歲末的寒夜，滿園海棠綻放，他們懷抱著寂寥的愛意，在黑夜中長久地擁吻。
“可她與孤到底是不一樣的，她有皇祖母，有平陽郡王，只需花些時日，就能回到繁花錦簇的世間。”
那一夜過後，裴知綏什麽記憶也沒有，他則徹底對她關上了那道門。
奸佞當道，山河動蕩，不可不除。
那一年普梵寺遇刺，他疾風策馬前往營救，只見她滿心歡喜地朝另一個人綻開笑顏。
笑得格外明媚。
他仿佛再度回到了漫無邊際的雪夜，摔下馬，茫然地盯著雪地裏那一抹刺眼的血色。
“謝雲湛身上的破綻太多，只需稍稍探查，便能知曉他的那些心思。然而，一旦永嘉認定什麽，就會不顧旁人阻撓，真心實意地與那人在一起。”
後來他想，罷了，胡鬧便胡鬧吧，有父皇和皇祖母護著，總歸不會出什麽大事。
“定國公步步緊逼，孤一退再退，幹脆將計就計領兵出征，孤身夜探敵營，直取北朔將首，再假死脫身，繳獲北朔兵馬，趁定國公不備打回京城。”
說到此處，他冷冷一笑，“還真要謝謝宋伯庸將敵方兵馬拱手相讓，父皇猜忌心重不願給孤兵符，若沒有這些人馬，此戰必敗。”
可他還是失算了，定國公膽大包天，最後竟然將主意達到了裴知綏身上，試圖以她來要挾謝雲湛。
他從山洞中將她抱走，卻被謝雲湛攔了去路。
“倘若臣將殿下假死之事告知定國公，定國公手下十五萬兵馬即刻便會攻入皇城，扶持六皇子繼位。”
沈偃垂眸看著懷裏熟睡的人，淡聲道：“你想要什麽？”
謝雲湛走上前，一字一句撞在他心上，“請殿下歸還臣妻，今日之事，不會有旁人知曉。”
見他沒有松手的意思，謝雲湛面上的怒色更盛。
“殿下還要不纏不休嗎？那封信，臣已經讀過了，她不願拆閱。”
沈偃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
那些在漫長的歲月裏搭建的城墻，頃刻之間化為齏粉，露出底下的荒誕心思。
九死一生之際，他本想將那些寂寥的愛意寫下，跟他一起葬在邊疆。不成想他活著歸來，手下的人卻已經把信寄出。
但裴知綏不願看。
回過神時，臂彎中空空如也，只剩下二人離去的身影。
叛軍攻城那日，他派武藝高深的雁六將她帶出城，不料城門處有叛軍留守，雁六把人帶進了皇城。
他不知，那時的裴知綏已近彌留之際，親手了結謝雲湛後，從城樓上急急墜落。
他領著援軍攻入皇城，忽覺心頭刺痛難忍，茫茫然朝城樓下走去。
他忽然想起了幼時的那個雨夜，身著華貴錦緞的少女立在他身側撐著傘，言笑晏晏。
裴知綏手中還握著他送的匕首。
他垂眸笑了起來，輕輕拭去她羽睫上的落雪，顫抖著手將她擁入懷中，“孤來晚了。”
……
劉時無聲抽泣著，巫女則輕嘆一聲。
“她已轉世，殿下可願去看看？”
沈偃回頭看她，空寂的眼眸裏升起一抹光亮。
*
刺眼的紅光照亮了整個寢殿，沈偃伸手擋了一下，卻發現手臂上壓著什麽。
他轉頭側望，如瀑青絲鋪滿了玉枕，還有幾縷落在他半敞的胸膛上。
裴知綏稍挪了挪身子，手臂搭在他的腰間，修長白皙的脖頸毫無防備地展露在眼前。
帳內暗香流動，她溫熱輕淺的呼吸與他糾纏在一處，錦被之下是大片的旖旎風光。
這一幕與無數個夢中的情景交融，難辨真假，他喉結滾動，嗓音裏帶著情事未盡的沙啞。
“永嘉？”
身前的人毫無反應，反倒像九腳魚似的將手腳纏在他身上，像抱著長條的抱枕。
裴知綏的睡相從小就極差，徹夜翻雲覆雨後更覺疲累，壓根懶得理他。
這般緊密的肌膚相貼，沈偃心中某根弦驟然緊繃，極力壓制著喘息，將她扒開。
感受到胸前的溫度攀升，裴知綏也覺得熱，翻身將錦被盡數卷走，踹到床榻下。
嘴裏嘟囔著：“熱死了，明明剛剛還涼絲絲的……”
沈偃：……怎麽會有這麽難看的睡相？
沒了錦被的遮擋，她身上密密麻麻的暧昧痕跡撞入眼簾，沈偃忽然心頭一驚。
這些難道都是他做的？！
他忽然感到口幹舌燥，一把扯過薄被蓋在她身上，逃也似的出了寢殿。
“來人——”他本想說伺候郡主更衣，但眼下又是何情形？巫女只說讓他來見她一面，剛一醒來就是在床榻上，還……
沈偃忽然覺得有些頭痛，暗斥轉世的自己真是個禽.獸。
正想著，一道沈肅的聲音在他身側響起。
“太子殿下，太後娘娘請您移步長慶宮。”
沈偃聞聲望去，來人正是林嬤嬤，可她撞見了他這番狼狽的模樣，眼中卻無多少震驚，反倒有些惱怒。
更讓他詫異的，是東宮上下四處張掛的紅紗。
他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裴知綏還在床上熟睡。
所以，他和永嘉成親了？
迅速洗漱更衣後，裴知綏還是賴著不起，他只身前往長慶宮。
出乎意料的是，順成帝也在。
“兒臣參見皇祖母、參見父皇。”
太後和順成帝坐在首位，看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最後，還是太後緩緩開口。
“偃兒，祖母知道你們新婚情熱，但……阿檀畢竟年紀尚小，身子骨輕，經不起連夜折騰，你，可懂祖母的意思？”
自禮成拜見後，太後和順成帝就再也沒見過裴知綏，二人整天在東宮裏膩膩歪歪的，他們也不好說什麽。
只是聽宮人說，昨夜鬧了一整夜，太子妃睡到這個時辰還未起，太後便愈發憂心，將人喊了過來。
沈偃覺得自己很冤。
他全無新婚的記憶，剛穿進這具身體，就被叫過來訓斥。
他愈發覺得轉世後的自己不是個東西。
“兒臣明白。”他斂眸輕聲道。
凡事點到即止，太後和順成帝也不便再說什麽，東扯西扯聊了些別的話題，就放他回東宮。
不料，人還沒回去，就看見甬道那頭急急跑來的劉時。
“殿下，不好了，太子妃又偷溜出宮了！”
抓人這活他不知做了多少次，熟門熟路地穿街走巷，最後在一家酒肆的後院找到了他出逃的妻。
“紅袖，你對這方面比較了解，能不能告訴我，他……這樣的真的正常嗎？”
裴知綏淺淺的嗓音從墻內傳來，沈偃停頓片刻，決定上樹偷聽。
有她和晏國公府暗中相助，紅袖連帶著梁王府遣散的侍女在京城開了家小小的酒肆，來客雖是些腳夫、壯勞力之類的，收入微薄，卻也夠維持姐妹們的開支，且隱隱有做大的跡象。
紅袖顯然是已聽過些羞臊的片段，搖著團扇低聲道：“當然不正常，像殿下這樣的，香雲坊中不知多少姑娘想要呢。”
裴知綏的臉霎時漲紅，嘆息著道：“你不知，我這腰酸的跟什麽似的，今日險些溜不出來。你可知道有何法子緩解？”
紅袖覺得有些新奇，“您若不願，殿下難道也強上嗎？”
沈偃腳一滑，差點一頭從樹上栽下去。
二人並未留意到這頭的動靜，專心致志地嚼著耳根。
“也不是……雖然這事還挺……舒服的，可他總是連哄帶騙的，明明說好了睡覺，睡著睡著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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