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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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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風來

頓了很久, 也許只有幾秒鐘,雲舒意動作遲鈍地從他胸前擡起頭,一眼就撞入他的視線。

他眼尾輕挑, 瞇著眼,含笑看著她。看清她面容的時候, 眼裏有微的錯愕。

像是認出了她, 又像是沒有。

因為他什麽都沒說, 只是沈默幾秒,然後將她扶起。

那句“怎麽,投懷送抱?”飄散在耳邊,兩人默契地都沒再提。

背後, 餘薇拍著手拼命起哄,語氣裏有明顯的醉意。

雲舒意懷疑,醉意是不是會傳染, 酒香在空氣中肆意彌漫, 她不敢呼吸, 怕一呼吸就醉了。

意識遲鈍得可怕, 隔了十幾秒,她才意識到自己和裴楓站得太近了, 他下巴似乎輕輕一擡, 就能觸上她的額頭。

她後知後覺地退後一步, 僵在原地, 就這樣直楞楞看著他。

他膚色深了些, 臉龐的輪廓也更清晰,眉目間的溫柔卻一如往昔。

心底深處, 最柔軟的一片突然被觸動,像是等了許久, 最先感覺到的竟然是鈍痛,然後是狂喜,接著是酸澀。

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被全部激發,竟讓雲舒意無法言語。

“謝謝啊。”裴楓邊說邊向右跨出一步,雲舒意這才看見他後面是一方矮桌。

“嗯。”下意識嗯了聲。

裴楓接著說:“別刪,下次請吃飯啊。”

像是為了謝謝她幫他這個忙。

雲舒意回過神時,人已經坐回去了,她下意識向四周環看了圈,沒找到他的身影,有點失落,悶悶喝了口酒。

以為已經忘了他,已經不在意,再次見面,心還是會措不及防地狠狠觸動、塌陷。

她指尖一涼,摸到什麽金屬制的東西,四四方方的,好一會才意識到這是手機。

心念一動,她擡頭看了眼,見其他三人都在聊天,沒人註意她,悄悄背過身,打開手機。

頁面還停留在剛才掃碼掃出的畫面,她點進去,上一條消息還停留在今年,他給自己發來端午祝福。非常客套,像是群發。

又想起那句“別刪”,所以,他是沒認出她麽?

“舒意?幹什麽呢?”餘薇從背後拍了拍她的肩,問。

“沒,沒什麽。”雲舒意息了屏,轉身將手機塞回包裏。

餘薇見雲舒意臉色不對勁,問了她幾句,見她說沒問題,轉頭又繼續聊那個八卦了。

什麽八卦,雲舒意完全聽不清,只覺得是左耳進右耳出,只能在問題拋到自己身上時,隨口應付兩句。

“那個?”雲舒意咬了咬唇,像下定某種決心,“唐寧,你的酒能給我喝點嗎?”

唐寧楞了下,點了點頭,一邊給雲舒意倒酒,一邊說:“你悠著點,這有點高。”

她不敢給雲舒意倒太多,只淺淺蓋了個底,但這也夠了。

雲舒意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現在像是真得醉了,隔了幾分鐘,她站起身,說:“我去外面吹個風。”

汪琳聽了,站起身,打算陪她一起去,被雲舒意拒絕了。

“我就在門口呆會兒,二,不,十五分鐘,我一定回來。”

說不清出去是想幹什麽,突然喝酒是想幹什麽。

雲舒意攏了攏身上的外衫,覺得身上又燙又冷。

她將臉埋進膝蓋,任由風從她的後衣領灌進。

她今天穿了件純白內搭,外罩一件鵝黃色半透襯衫,下身穿的是牛仔短褲。頭發沒有刻意地編成什麽發型,只隨意盤了一圈在頭頂。

這是今早餘薇催她出門的結果。

她有點後悔,卻不知在後悔什麽。

只是覺得有點難,他原來都忘記她了,所以,只有她記得嗎?

久違的澀意一點點又卷上心尖,雲舒意輕嘆口氣,正打算起身,脖頸忽而一重,什麽溫熱的東西兜頭罩了上來。

她伸手去撈,是一件黑色沖鋒衣,摸在手裏還有暖意,像是剛從身上脫下來。

酒吧門口,突如其來的一件衣服,雲舒意理所當然地想起登徒子三個字,她反手將衣服丟回去,迅速站起身,轉身要與這個“登徒子”對恃。

動作就在這個瞬間頓住,她深吸口氣,勉強維持面上的平靜。

距離隔得有些遠,衣服沒砸到人身上,裴楓向下走了幾節臺階,撿起衣服,披到雲舒意身上。

“氣性還是這麽大!”

這話讓雲舒意不樂意了,她指責道:“誰叫你不吭不響地站我後——”

話沒說完,雲舒意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這是認出她了?

果然,裴楓接著說:“來宜濱讀大學都不和我說一聲的嘛,虧我之前這麽照顧你。”

“為什麽要和你說。”雲舒意悶悶道。

裴楓笑了:“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沒良心。”

你也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臉。雲舒意張了張唇,正打算說出口,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決定留給他一個冷漠的背影。

但是,她沒來得及轉身,裴楓突然伸手,觸上了她的臉頰。

“喝酒了?還不少?膽子這麽大的麽?”

雲舒意臉頰頓時燒起來,也不知是因為酒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她啪地打下裴楓的手,“你不也來喝酒。”

“那能一樣嗎?”裴楓挑了挑眉,“我是大人。”

雲舒意想說大人也就比她大一歲,又怕裴楓說什麽大一歲也是歲,幹癟癟閉上了嘴。

裴楓又說:“還投懷送抱?”

以為被默契忽略的事又被提起,雲舒意惱怒地咬了咬牙,話未經思考,直接就蹦了出去:“那我不沒認出是你嘛?”

“嗯?”裴楓若有所思地瞇了瞇眼,“別人就能投懷送抱了?”

怕再扯下去,裴楓的思維像脫韁的野馬,雲舒意急忙解釋:“那是我室友惡作劇,推了我一下,我一時站不穩——”

說到這,她想起什麽,頓時來了底氣,“你也不扶我一下。”

還往後退!

想到若不是後面有一張矮桌,裴楓退無可退,自己的臉可能要和桌面來個親密接觸,雲舒意心有餘悸地摸了摸鼻子。

“所以,也不謝謝我。”裴楓像是完全沒聽出她語氣中隱含的怒意,甚至翹起嘴角,笑了下。

“所以——別人的懷裏是可以一直呆的嗎?”他又問。

雲舒意想說,自己是認出了他,所以一時震驚,但是,狠話剛放在前頭,現在承認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於是,雲舒意反問:“你不也是嗎?”

“我那是被嚇到了,你不能扶我起來嗎?”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雲舒意接著道,“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就是!”

想起什麽,雲舒意羞紅著臉下了定論,“不正經!”

“不正經?”裴楓品味著這三個字,那表情,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果然沒良心,沒認出我就算了,還這麽汙蔑我?”

若不是裴楓嘴上說著“汙蔑”二字,雲舒意真以為“不正經”是一個褒義詞。

他那表情,明明很享受。

說了這麽久的話,酒勁上來,一股熱意冒上來,本來也沒多冷,雲舒意幹脆脫了沖鋒衣,將之還給裴楓。

裴楓擡手接過,也沒披在身上,就在臂間挽著。

想著和餘薇她們保證了十五分鐘後就回去,雲舒意悶聲說:“我回了。”

裴楓不置可否,卻在她上臺階時,和他擦身而過的瞬間,飄來一句:“還說不是沒良心,微信也不看一眼,裝也不裝一下。”

沒懂裴楓是什麽意思,雲舒意走回去,想了想,還是翻出手機,看了眼。

然後,她指尖頓住了,就頓在那行字上。

[好久不見。]

發出時間是20分鐘前。

所以,他是一早就認出自己了麽?

雲舒意還沒來得及往下思考,對面又發來一條信息。

[覺得自己好可憐,一直記著某個人,某個人卻老早就把我忘了。]

想反駁,但話是自己說出去的,雲舒意猶豫兩秒,非常憋屈地打出對不起三個字,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刪除,最後,什麽也沒發出去。

鬼使神差地,她點開他的朋友圈,這兩年,她只在收到他固定的節日祝福時看一眼他的朋友圈,而他的朋友圈,好像也停滯了,一直留在兩年前。

但這次,她卻發現了不同,他置頂了一條朋友圈,發布時間是兩個月前,很簡單,就只有一張照片,照片的內容也很簡單,是他和幾個人一起,在宜濱大學校門口的合照。

根據下面的評論推測,這幾個應該是他的舍友。

所以,他不僅僅是來宜濱了,還來讀了宜濱大學。

說不上什麽心情,這個時候,開心的情緒反而淡了些,更多的是茫然。

甚至,有些心堵。

她這兩年,其實一直沒怎麽適應國外的生活,特別是飲食習慣。

她在那裏呆著,雖然努力地學習、交友,同時,也努力淡忘他,但是,在一個語言完全陌生的地方,還是找不到歸屬感。

她覺得自己像個客人。

當初申請學校時,她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申請了宜濱大學,反覆說服自己只是因為它的世界排名靠前。

這個理由,曾一度說服自己,但當她再次看見他時,她發現這個理由其實搖搖欲墜,也許是有私心的,一點點,一點點的私心。

晚上有門禁,幾人不敢在外呆太久,打了車,回學校。

她沒註意到的是,就在她們收拾東西起身的一瞬間,後面不遠處,光影藏匿下,一個男人站了起來,他扯了扯身邊還在喝酒的人,“起了,回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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