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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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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風來

小孩明顯怔了一下, 顯然之前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他癟了癟嘴,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雲舒意。

雲舒意不為所動,面無表情地彎了彎唇, 皮笑肉不笑地和他對視了會兒,然後轉身, 從裴楓手中拿過水晶球, 解下氣球, 想了想,撇著嘴將那只醜青蛙也解了下來,都拿在手上。

“這些。”雲舒意一字一頓道,“都是我的。”

“還有, ”她指了指裴楓背上背著的包,“也是我的。”

小男孩哇得一聲哭出來,哭唧唧張著手臂找媽媽去了。

雲舒意得意地挑眉, 一轉眼就看見裴楓目光沈沈地望著她, 漆黑的瞳仁一眼看不到底。

雲舒意心虛地摸了摸頭發。

林秋聲和女人細聲安撫著小男孩, 小男孩抽抽噎噎地哭得更大聲了, 邊哭邊指著雲舒意,意思昭然若揭。

女人這才註意到這裏還有一個人, 皺著眉, 低聲和林秋聲說了些什麽, 雲舒意沒聽清, 只見林秋聲擡眸, 望了她一眼,回身與女人低聲說話。

間隙中, 女人隱晦地看了雲舒意幾眼,到底是沒做出什麽, 只是眉間郁色更深。

雲舒意表情淡然,甚至毫不在意地攤了攤手,這一幕恰好被女人瞧見,氣得她之後再也沒往雲舒意身上瞧了。

又過了一會,小男孩也許是知道了哭也沒用,斷斷續續止住了泣音,搖晃著小短腿向裴楓走來,只是他小短腿剛邁出來,就被女人拎著後衣領一把拽了回來。

林秋聲幹笑兩聲,目光轉向裴楓。

雲舒意從剛才就一直緊抿著唇,此刻無暇思考太多,幾乎是本能地反應,一把拽上裴楓的手腕,將他往旁邊拖。

走了大概七八分鐘這樣,確定離得遠了,雲舒意找了張長椅坐下。

她七零八落地將手上的東西鋪滿整個長椅,然後攥著系著氣球的紅絲帶,將臉埋進掌心。同時,肩膀開始小幅度地抽動。

遠遠看去,像是在哭,除了沒有一點聲音。

裴楓就這樣安靜地站在她面前,微微垂著腦袋,也一聲不出。

過了好一會,雲舒意氣鼓鼓地擡起頭,小臉揚起,下巴指著裴楓,用眼神責問裴楓:你怎麽都不理理我。

逆著光,雲舒意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能確定他嘴角勾著,一定是在笑。

她更氣了,微微別過臉。

裴楓無奈地嘆口氣,擡步跨到雲舒意面前。

雲舒意把臉別到另一邊,裴楓於是也轉過去。

雲舒意再別,裴楓再轉。

這樣大概來了兩三次,雲舒意氣餒地垂了垂脖頸。

裴楓走到雲舒意面前,俯下身子,雙手撐著膝蓋,溢出幾聲輕笑,懶洋洋的,卻讓人很安心。

他伸出手指,點了點雲舒意額頭,輕笑:“你五歲啦!”

雲舒意眼睛驀地瞪圓。

裴楓將雲舒意手中的氣球抽走,慢條斯理地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我十六了。”雲舒意歪了歪腦袋,突然靈光閃過,狡黠地眨了眨眼,反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你是不是這裏有問題?”

模樣乖巧,語氣認真,問出口的話卻壞得很!

裴楓沒忍住,彈了彈雲舒意的腦門,力道不輕不重。

“沒有五歲嗎?那三歲?”裴楓食指點在太陽穴旁,作思考狀,“三歲是不是也太多啦!”

說著,裴楓指了指雲舒意的腦袋,“不是這裏,”然後反手指了指自己,“是這裏。”

裴楓明顯在曲解自己的意思,可惜雲舒意竟有些無可奈何。

裴楓松了松肩,擡手虛點了下雲舒意的鼻尖,沒點到實處,雲舒意吸了吸鼻子,盯著裴楓的鞋尖。

“不是五歲。”

“那學人家鬧脾氣做什麽?”

裴楓擡手,刮了刮雲舒意並不存在淚痕的眼角。

雲舒意微微擡眼,眸光降落地上一小片陰影,她靜靜地凝神看了會,情緒突然就湧了上來,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模糊了她的視線。

裴楓一直等不到雲舒意的回答,於是垂眸看她,她低著頭,他只能看見她毛茸茸的腦袋,以及一小截細白的脖頸。

她肩膀有微不可察的抽動,裴楓盯著看了好一會,才發現。他猶豫了兩秒,伸手,掌心朝上。恰好一滴淚滴落,濡濕了他的掌心。裴楓看著自己的掌心,心臟有一瞬的觸動,他抿了抿唇,想說什麽,最終也只是無聲地把嘴閉上了。

他垂了垂眼睫,回憶剛才雲舒意的每個動作表情,思考究竟是自己哪句話把她惹哭了。

雲舒意發現裴楓發現自己哭了的時候,眼淚已經在他掌心積了淺淺的一汪。

她更難過了,怎麽每次哭,都能被他發現。

第一次,是鄭瀟然不告而別,把她一個人留在裴家時,她半夜睡不著,去樓下找吃的,其實是難過,看著滿冰箱的食物,眼淚直接就滾出來了,被他撞了個正著,她威脅他不能說出去,他與她約法三章。

第二次,是鄭瀟然再一次爽約,她坐在玄關口哭。這一次,他陪了她整個晚上。

第三次,就是現在。

雲舒意擡手,狠狠抹了把眼睛,似乎這樣,就能將所有眼淚一並抹去,然而,只是徒勞。她只能拼命控制著不發出聲音,快速眨著眼睛,試圖將眼淚憋回眼框。

裴楓雖然看不到,但基本能猜出個七八來,他眸光微動,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想著就任性一回,嘆息著右手掌心覆上雲舒意的後腦勺,微微用力,將她往自己的方向帶。

雲舒意臉埋進裴楓的小腹,他那裏的衣料幹燥溫暖,頃刻就被雲舒意的眼淚浸了個幹凈。

裴楓什麽都沒說,只是一下一下緩慢地輕拍雲舒意的背。

雲舒意遲疑兩秒,緩緩擡手,環住了裴楓的腰。她冷靜了會,啞著嗓子小聲問裴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任性。”

雲舒意看不見,但裴楓還是搖了搖頭,“我覺得你很好。”

雲舒意吸了吸鼻子,在裴楓懷裏亂蹭幾下。

裴楓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飄渺,卻是他這麽多年來,最真心的一句話:“我想一直哄著你。”

聲音太輕,以至裴楓自己都聽不太清。

雲舒意摸了摸鼻尖,困惑地仰起頭,不解地看向裴楓,“什麽?”

裴楓摸了摸雲舒意的頭,像是在對自己說:“沒什麽。”

雲舒意這時,神思回籠,急忙從包裏翻出鏡子,對著自己的眼睛翻來覆去地看。

幸好,只是眼眶紅了一圈,雲舒意松口氣,啪得合上鏡子,收回挎包裏。

又休息了會,眼睛沒那麽酸澀了,雲舒意站起來,打算回去找林秋聲,沒走幾步,就碰上了凱文叔和雲辭。

雲辭鼻尖泛紅,臉色明顯蒼白幾分。雲舒意心一緊,再看過去時,發現凱文叔手臂挽了件外套——是雲辭的,濕了大半。

雲辭身上披著的,則明顯不合身,一看就是凱文叔的。

雲舒意急忙跑上前去詢問。凱文叔步履匆匆,看見雲舒意,快速解釋了兩句。

意思翻譯下來就是:剛才他們在鬼屋玩,同行的有小孩搗亂,不知從哪裏找到的一盆水,全潑雲辭身上了,他現在要帶雲辭去醫院。

雲舒意聽了,也要跟過去,卻被凱文叔阻止了。

他的意思是她跟過去不方便,他要照顧雲辭,沒有餘力照顧她。

雲舒意抿了抿唇,想說自己不用人照顧,卻被裴楓搶了先。

他看著凱文叔,表情鄭重,“我一起過去吧。雲辭如果生病了,舒意不知道情況的話,也不會安心。”

凱文叔思考兩秒,看了看裴楓,又看了看雲舒意,點頭同意了。

四人就近去了家醫院,路上,裴楓把情況有條不紊地告訴了林秋聲。

林秋聲趕到的時候,雲辭已經在輸液了。雲舒意雙手交叉環在胸前,在雲辭身前來回踱步,直把雲辭都踱得不耐煩了。

雲辭微微嘆口氣,“你找到潑我水的那小孩有什麽用,先不說人家有可能是無意的,而且他就是一小孩,能怎樣?”

道理是這個道理,雲舒意也明白,但內心卻無法接受,她煩躁地擡起腳,想跺下去,又怕吵到雲辭,只能輕輕放了回去。

雲辭無奈地閉了閉眼,轉頭對林秋聲說:“林阿姨,您先帶我姐和裴楓哥哥回去吧。”

凱文叔也跟著附和。

雲舒意基本是被林秋聲連哄帶勸帶拖地拉離了醫院。

-

第二天

雲舒意起了個大早,但看來林秋聲應該起得更早。她看見雲舒意從樓上下來,手急忙在圍裙上擦了一把,“舒意,你先吃早飯,我這裏湯快燉好了,你等會給雲辭帶過去。”

雲舒意聞言,楞了一下,點頭應是,本來要向門外走的步伐硬生生拐了個彎,走向餐桌。

裴楓坐在桌邊,已經吃完了,正在背英語單詞。

雲舒意囫圇咽了兩口,臨出門前,林秋聲剛好把湯裝進保溫桶。雲舒意打開蓋子看了眼,謝過林秋聲的好意,猶豫一下,接了過來。

裴楓和雲舒意一起去,他說他補習班就在附近,去看了雲辭後,直接就可以去上課。

兩人坐上計程車,雲舒意遲疑了下,將保溫桶往裴楓身前遞了遞,“你喝了吧。”

裴楓疑惑地看她。

雲舒意眼神飄忽了下,淡淡道:“他喝不了,不要浪費了。”

裴楓想起雲舒意在接過來前特地打開蓋子看了眼,默了默,推了回去,“他喝不了,你喝吧。本來就是給你們姐弟倆準備的。”

的確,雲舒意大致估量了下這個保溫桶的容積,確不止一個人的量,她嘆口氣,“那我們倆喝吧。”

“我們倆——”裴楓神色忽然散漫起來,轉著尾音,似蠱惑,似玩味,低低地笑出聲,“我可沒說我們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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